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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梦想的灰烬之中,再一次的熊熊燃烧吧…』这是一个…关于少年实现他梦想的故事。(这是我的第一次写小说,请见谅)
主角:伊姆,菲娜 更新:2023-02-02 22: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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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伊姆,菲娜的其他类型小说《罪之檻:灰烬之梦》,由网络作家“风烟寂落”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从梦想的灰烬之中,再一次的熊熊燃烧吧…』这是一个…关于少年实现他梦想的故事。(这是我的第一次写小说,请见谅)
冻结的白色天空,苍茫的空气在耳边嗡嗡作响··从口中冒出的白雾,让人感受到季节又一次产生变化。
「.…今天也同样的很冷呢。」
少年看向前方那深紫色的海洋···洁白的雪花缓缓坠落、消逝在回忆的轨迹之中。
「又、只剩我一个人了吗?」
可以的话、自己并不想在清晨苏醒···只能一人独处的这个时光,总是让人感到不安。走在沉睡的黎明、被雪白覆盖的失落沙丘,少年低下头祈祷天明···好难受···就连仰望天空都令人折磨,无法忍受的疼痛像是要融化心脏,连同生命和琥珀一起带走。
(快点···快点··黎明就不能快点到来吗?)
坠落于黑暗国度——来自冬雪之空、漫天飞舞的美丽白花···在少年的眼中、却只是细数他的痛苦回忆的幽魂信使。双脚变的沉重,身体像磐石般逐渐无法动弹··他甚至无法理解、自己为何还要继续行走。
「··…那个夜晚,为什么··我活了下来呢?」
望向身体左侧那能腐蚀万物的紫色大海,少年的思绪仿佛也被带入另一个次元——懊悔、孤独、厌怒··…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了…
(你们…就在那里吗?)
凝视深渊的双目,动荡的心灵,少年看着沙滩上的双脚,踏出了微小的步伐“…我们约定好了吧?”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走往深渊的门扉,却又一次被那个声音送回了现实···不能哭,不能反悔···这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也是自己许下的承诺。
(没错··…那天夜晚、我们说好了…对吧?)
强忍心中的哀愁,少年将悲伤压回心底、收回了思念的步伐,又一次走入残忍的现实当中···期待黎明升起后、温暖的旭日之光能带走他心中的忧愁。
(真过分啊~格姆···不过、哥哥会努力的···毕竟我答应过你···总有一天、我会追寻到那片天空···寻找出我们两人的梦想。)
无边无际的浩瀚天空,鸟儿飞往白日彼岸、连同少年的心一起带向那座城堡··那座只存在于梦境之中的天空之城。这里是「夕日沙域」——是位于 「亚格法尔特帝国」的其中一座专门收容「克帕姆」的沙域,在帝国全境有好几个像这样的地方··…是由初代皇帝设计,专门区隔人类与克帕姆的区域。
所谓的克帕姆···是一种无限接近于人类,却又不等于人类的物种——他们有着与人类相同的外貌,诉说着共通的语言,也能吃同样的食物···能与人欢笑、和人相爱、为人流泪…却不被当作人类看待。
独坐在沙滩上,感受着风的流动…黑发的克帕姆少年——「伊姆」走回夕日沙域,回归他那不断重复的每一天。
在沙滩上度过了清晨,伊姆走向工厂···尽管他比任何人都早醒来,却被哀伤留在腐海旁的海岸、没入思念的牢房直到刚才;理所当然的,迟到的伊姆又一次被负责的监视官抓到一旁训斥···由于他是工作迟到的惯犯,所以监视官也懒得跟他多费唇舌。
「真是的~怎么又是你啊!」
「真的很抱歉,一不小心就…
「你平时工作是很认真没错啦!但你这种坏毛病就不能改一改吗?」
「真的非常抱歉。」
伊姆工作的地方在沙域外、接近矿山的一处工厂,每天他都得走上三十分钟左右才能抵达这里···若是不在早上的第三次钟声响起前到达,就会被视作怠工或缺工处理。
「算了!你赶紧开始工作吧!要把迟到的份也补回来喔!」
「谢谢。」
听监视官训话完,伊姆就准备投身于工作之中···居住在亚格法尔特帝国内的克帕姆,基本上只能做帝国分发的工作,若是没有获得许可就不能离开沙域;假如为了工作得离开沙域的时候,就要让守卫确认证件或扫,上的辨识条码才能离开。
虽说听上去挺严格的,不过实际上…守卫平时都懒得确认证件或扫描条码,他们大多会直接让人离开、懒得在克帕姆身上浪费时间;不过最近审查变的相当严格,似乎是有些原因让他们不得不仔细去做这些麻烦的审查工作。
「啊·…」
一大清早就醒来的伊姆,此时的精神状况非常差,就连简单的零件组装工作也做不好···他两眼发灰、像是有近视的老人一样瞪着手中的零件拼组。
「喂!你没事吧?」
「没事的···只是有点困。」
「你说你有点困?别闹了、现在连中午第一次钟声都还没响耶?」
「可是图特看了看他那憔悴的眼神,又看了看在铁皮屋里玩牌的那些监视官。
「算了~反正监视官忙着玩牌,根本不关心我们···如果他们走过来的话我再叫醒你,你就先小睡一下…小心别被发现就好!」
「谢谢~图特。」
「不用客气~谁叫我是你朋友呢。」
在图特的建议下,伊姆偷偷的小睡了一下,补充他缺乏的活力;这位名为图特、有着褐色皮肤的克帕姆少年是伊姆最好的朋友之一、也是他在沙域仅剩的三位伙伴的其中一个·…自从两年前的事件后,他跟图特的关系就变得比以前更加要好。透过刚才的补眠,伊姆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工作效率也提升了不少···忙着忙着,时间差不多快到中午,两人闲聊起午餐的便当菜色。
「终于撑到中午了~不知道等等的午餐是什么?好希望有砍石镇上的三日月便当啊!」
「说到那家店,我听说他们出了新菜色···好像是叫什么「黄金炸猪排」之类的?」
「那是什么?!听起来好像很好吃!」
「是啊~我上次听菲娜说那道菜的味道很香,猪肉也很大块。
「可恶~就不能赶紧到中午吗!」
两人谈午餐菜色聊得忘我,甚至忘记了手边的工作,专注的想像待会送来的便当会有怎样的好料。
「话说回来,伊姆···这阵子你有看到拉可吗?」
「拉可?他怎么了吗?」
「不···只是···最近拉可他常常不知道跑去哪里,每次工作一结束就溜得不见人影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他可是拉可耶!」
「…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图特看上去相当忧心;伊姆看往监视官的小屋,确认他们的牌局还在持续进行···他放下手中的零件,转过身面对图特。
「我说啊!图特···拉可他最近怎么了吗?我总觉得最近你似乎特别关注拉可的情况。」
「有吗?|
「有啊!···这几天工作的时候,你都会提到拉可的事。」
「真的假的?」
伊姆快速的点头;图特仔细想了想···他好像真的蛮常跟伊姆谈到拉可的事。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之前我在路上,看到拉可跟一些不认识的克帕姆走在一起,我感觉哪里不对劲就去问他··…他跟我说那些人都是他新结交的朋友,就打发我离开了。」
「这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啊?」
「不,我总觉得··……
“喂!你们在偷懒甚么!”
「「!」
一个扭曲的男声从两人后方传来,两人以为是监视官、就赶紧拿起零件继续组装。
「抱歉!我们会继续工作的。」
「非常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噗~」
「 ?」
害怕被监视官惩罚的两人连忙道歉,却突然意识到刚才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他们缓缓擡头、看到一个满脸雀斑的矮个子少年站在木箱上发笑。
「哟!伊姆、图特~早上好!」
「甚么啊~原来是拉可啊…不要吓我啊!」
「是啊…我还以为是监视官跑来了。」
「没事的〜他们工作哪有那么勤劳,你们不用担心啦!」
从木箱上跳下来,拉可坐到两人身旁、也想
加入他们刚才的话题。
「对了!刚才你们在聊什么啊?」
「就是…」
两人看了一眼彼此,想着『大概没关系~』就坦白的对拉可说出刚才聊天的内容。
「没有、我们就只是有些好奇,拉可你最近都跑去做了些什么而已。」
「我?」
「是啊!图特跟我说,最近你似乎都跟一些奇怪的克帕姆走在一起。」
「啊!他们啊~他们只是我的朋友而已啦!」
「真的吗?」
「当然!我跟伊姆你不一样,朋友可是很多的~」
被戳到痛处,伊姆感觉像被刺了一刀,试着对拉可反驳:
「我也有朋友啊!拉可你到底怎么看我的?」
「嗯?就边缘…」
「我懂了!你别说出那个词。」
用手按着额头眉间处,伊姆感觉有些头痛…总感觉拉可对自己的评价,好像就是个没朋友的怪人。
「不然伊姆你说说看…除了我跟图特以外,你还有哪些朋友?」
「这…」
「看吧〜就真的没有啊!」
「啊!有…还有菲娜啊!」
脑内灯泡一亮,伊姆像个在考试结束前找到答案的考生、连忙说出了一个名字。
「菲娜吗?」
「对!她是我的朋友,这没问题吧?」
「嘛〜真要算的话,她勉强也算吧…」
听见那个名字,拉可表现的有些反感,几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寒冷…注意到话题变得有些奇怪,图特用力的拍了一下双手,缓解现场的死寂氛围。
「好~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欸?」
「嘛~拉可,你也别太欺负伊姆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伊姆他真的不擅长与人交际。」
「等等!…图特?」
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点子,图特无视在一旁抱怨的伊姆,对表情有些暗沉的拉可提出了一个提案。
「对了!拉可,将你那些新朋友介绍给伊姆和我认识怎么样?」
「哎?」
「哈啊?」
被图特突然的发言吓傻,两人同时看往他那张黝黑的笑脸。
「你看嘛~伊姆不是没甚么朋友吗?我也正好想了解拉可的那些新朋友…既然如此,直
接带我们去找那些人不就搞定了吗?」
「这…」
「怎么了?有甚么不方便的吗?」
「不!…没什么!…没什么不方便的。」
「那就说好了!今天工作结束后,就带我们去见他们吧!」
「欸!今天就要吗?」
不知为何,拉可表现的有些异常、似乎不太希望他们过去…若是平时的拉可,只要两人约他出门就都会答应,根本不会有这么多顾虑。
「不行吗?」
「不…可是…我今天已经跟他们有约了。」
「那不正好吗?我们也跟着去吧!」
「这…」
拉可的表情相当排斥,似乎不想让伊姆等人跟着他一同赴约;但图特不断紧逼,坚持要跟着拉可一起去找他那些新朋友;待在一旁的伊姆有点看不下去,抓住图特的肩膀想劝他今天就此收手。
「图特,还是算了吧…你看拉可都这么抗拒了,继续勉强他也不太好。」
「伊姆,你…」
「再说~拉可交到新朋友不是好事吗?毕竟…我们也不能继续留在原地了吧?」
紧抓胸前琥珀,暗蓝的瞳孔散发着悲伤的气味,看着这样的伊姆…两人明白,他似乎又想起了那晚所发生的事。
好友都如此劝阻,图特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叹了口气、准备就此放弃对拉可寻根究底。
「也是呢!那就…」
「好吧!就这样吧!」
「哎?」
听完伊姆的话,拉可仔细的思考了一会儿…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在脑内完成了理性与感性间的一场场会议,擡头看着两人。
「你们都有空的对吧?那就今天吧…我带你们去认识我的那些『朋友』 。」
「真的可以吗?」
「当然。」
拉可心里有些不安,但他还是展现出爽朗的笑容、想让两人放心。
「谢谢~」
「谢啦!拉可。」
约定好具体的时间后,三人吃完午饭、继续回去工作,等着说好的时间来临…那天午餐既没有三日月餐馆的便当,也没有炸猪排。
有了明确目标后,工作时间很快就会结束⋯即使自己想那么相信,但肉体和精神的疲劳也不会消失——经过一整天的工作,精疲力竭的伊姆摇摇晃晃的走在返家路上。
「喂、你没事吗?」
_
「没事〜还活着…」
「那就好。」
望见橙红的夕阳,图特觉得两人也差不多该去找拉可了。
「伊姆,我差不多要去找拉可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嗯…我得先去市集买过冬用的东西,晚点再过去找你们好了。」
「这样啊~那我跟拉可讲你会晚点才到…不过你动作要快一点喔!」
「我知道了。」
话说完后、图特飞快地跑走了…看着图特逐渐远去的背影,伊姆觉得很不可思议。
(明明跟我一样工作了一整天,为什么图特他的精神还是那么好啊?)
回到夕日沙域后,伊姆先回家拿钱包、接着用最快的速度朝市集出发。
沙域内的市集一般是由帝国商人雇用克帕姆兜售自己的商品…由于克帕姆通常活不过三十岁,他们不需要考虑未来的花费来存钱、大多不会吝啬于花钱购买想要的东西,这也是某些商人喜欢在沙域做生意的理由;也因为克帕姆白天几乎都得工作,沙域内市集最热闹的时段,通常在黄昏或清晨这种时间点。
想着要用最快的速度买齐过冬物资,伊姆在沙域的街道上快步奔跑,一不小心撞上了人。
「对不起!」
「没关系…是我没好好看路。」
仔细一看、对方似乎是一位女性——她的身材相当纤细、有着粉红色的长头发、灰银与赤红的异色瞳孔…等等?这个人好像是?
「…菲娜?!」
「伊姆?你怎么会在这里?」
「喔、我正要去市集买过冬用的物资。」
「这样啊…那为什么要跑的这么快?」
「这…」
在这里遇见菲娜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伊姆有些慌张…不能说跟拉可他们的约定,不然菲娜可能会说要一起跟去,那样的话拉可会闹别「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没事!我只是想在店家收摊前,赶快去买好需要的东西,所以跑的急了点。」
「啊〜别担心!第二次钟声刚过没多久…第三次钟响后一小时,摊贩才会全收起来。」
沙域没有时钟,克帕姆的生活作息是由沙域中央传来的钟声来决定,分别会在早上、中午、晚上各敲响三次钟声,每次间隔一个小时。
「这个…啊!其实…我有想买的东西,但最近手头比较不宽裕,所以我想问问老板、看
能不能稍微给我一些优惠。」
「这跟你跑那么快有什么关联吗?」
「也是喔!哈哈…哈哈哈…」
伊姆不知怎么掩饰过去,只好在原地傻笑、期待这个状况能自己过去。
看出伊姆有些不对劲,菲娜并没有追问的打算…她盯着伊姆的呆脸,露出凝滞的怀疑目光、拳头贴在柔软的嘴唇前思考。
「呐〜伊姆,你今天要买些什么?」
「哎?!」
「你要采买过冬物资对吧?我来帮你。」
「不…这个…这样不太好吧?」
突然听见菲娜要帮自己一起采买,伊姆心里多少有些高兴,但也对这状况很是纠结…大脑努力思考着该如何委婉地拒绝她。
「又不是要做什么坏事,有什么不好的?」
「不是!这…妳时间上会不会…」
「我今天没其它预定了…别废话了!快走吧!」
「啊!好…」
就这样、伊姆被菲娜拖走,两人一样一样的采买所需要的物品,原先不在规划中、但菲娜认为需要的东西也买了不少…两人在市集和伊姆的家来回好几趟,直到夜晚的第三次钟声响起、采买才终于告一段落。有菲娜的协助、采买非常顺利,伊姆心想自己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像今天这样忙碌了…另一方面,伊姆感到相当焦躁——原本说好第二次钟响后就会去找拉可他们,可现在第三次钟响都已经结束,如果有第四次可能也差不多了…然后他还在这里跟菲娜整理买回来的东西。
一边做整理,伊姆一边偷瞄站在身旁、默默摆放罐头到橱柜里的菲娜,心想该如何让她离开。
老实说、今天菲娜真的帮了很多忙,就这样请她离开好像有点不礼貌⋯但他跟图特、拉
可的约定已经过了很久,再不过去真的不行了。
抱持两股矛盾的心情,伊姆挣扎许久后、终于决定开口请她离开:
「那个…菲娜,今天真的很感谢妳。」
「不用客气。」
「不过…已经很晚了,妳还是先回去…剩下的交给我来收拾就好。」
「不〜把剩下的东西都分类好后,我才会离开…如果放着不管,你又会把东西就这样堆着吧。」
「…是没错啦。」
听到菲娜肯定的说『又』 ,他实在无法反
驳…虽然伊姆明白这确实常常发生,但希望她至少讲的不要那么坚决。
「但是…要是妳太晚回去的话,会影响到明天工作的吧?」
「你还好吗?伊姆…你忘了明天是休息日吗?」
「啊!不…这个…」
将手上的罐头砸到桌上,菲娜怒瞪着伊姆。
「老实说,你是不是想赶我离开?」
「没有!绝对没有!」
「真的吗?从刚才开始、你好像就一直在赶些什么,而且采买的时候你也一直心不在焉…莫非?你跟我以外的某人有约吗?」
「哎?没有…」
被菲娜赤红色的瞳孔恶狠狠地瞪着,伊姆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移开视线看着一旁的橱
柜。
「…对方是谁?是女孩子吗?」
「真的没有…」
伊姆开始流冷汗,菲娜像是明白了什么、双眼逐渐失去高光。
「说吧…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不!妳误会了!真的不是…」
看着伊姆丑态尽出的拙样,菲娜冷冷的放下手上所有东西,拿上自己的包包往大门走去。
「我走了。」
「等等…菲娜,听我解释!」
不给伊姆解释的机会,菲娜将门用力一甩,
就这么抛下伊姆、独自走回她自己的家。
本来伊姆准备去追她,但走出门前心念一转,觉得这似乎是个好时机、可以赶紧去找图特跟拉可。
(菲娜…就下次就再跟她解释吧!)
朝着约定地点『黄昏巷』伊姆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这时候路上半个克帕姆都没有,
伊姆心想图特跟拉可或许也早就回家了…或许他该先回去找菲娜?现在的话、说不定她还愿意听自己解释。
(不行,至少要尝试过再说。)
抵达黄昏巷后,伊姆气喘吁吁的看着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有找到…他蹲下来深叹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糟糕的朋友。
「…果然,已经回去了吗…」
没能信守与友人的约定,伊姆觉得很抱歉⋯看了看黑暗的天空,他觉得自己还是先回家,明天再跟两人道歉。
(抱歉啊!图特,拉可…)
隔天一大早,伊姆跑去图特的住处想先跟他道歉,再请他陪自己去找拉可;他敲门好几
次,等了好久却都没人回应…于是他改往拉可家走去。
当他到了拉可的住处后,拉可也同样不在家…不只是这样、拉可家的大门并没有上锁,屋内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伊姆担心拉可他家可能出了什么事…虽然不常发生、但克帕姆之间的抢劫或偷窃行为偶尔还是会有的,他赶紧确认了拉可家的情况,但似乎没有任何财物被窃贼洗劫,况且拉可本来就没
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偷。
那天在两人家中都没找到人,伊姆马上联络了驻扎在沙域内的帝国官兵,对方说会立刻展开调查、要他先回去等…但不论过去多久,都没有传来任何拉可或是图特的消息。
心里越来越不安,伊姆又四处去询问有没有人看到两人的踪迹,并多次重回两人家中探查,却始终没有获得任何线索。
又过了一个星期后,两人的名字出现在中央广场的遗失名单上…出现在这名单上的克帕姆无一例外、都再也没有回来,所以这名单
又被沙域内的克帕姆们称为『死亡名单』 。
(怎么会…)
看见两人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伊姆仅剩的理智彻底崩溃…他冲上前想将那张纸从广场布告栏撕下,却被周围的克帕姆制止。
「滚开!」
他们试着抓住伊姆的手臂并努力安抚他的情绪,但伊姆不顾周围的劝阻、死命的想甩开
周围的克怕姆,将那份名单扯下…就像只要名字不在那上面,拉可跟图特就会回来一样。
「放开我!」
「喂,你冷静点。」
「快放开我!」
「喂!谁去叫帝国兵过来!」
「拉可…图特他们没有死…他们怎么可能会死?他们一定还活着…他们还活着啊!」
伊姆瞪大双眼,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悲伤的泪水与悲怒一同从眼眶流下…简直像是一只发狂的野兽;他不断大吼大叫,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声嘶力竭的咆啸着。
「伊姆!」
听见声音的菲娜赶到现场,她挤入周围人群、从后面抱住伊姆想让他冷静下来。
「冷静点…没事的!…别担心,一定是他们搞错了…我们再去问看看,你先冷静下来!」
狂的伊姆没能听见她的声音,眼里只有那张挂在布告栏上薄薄的纸。
「伊姆…」
「喂!你们在做什么?」
注意到伊姆引发的骚动,驻扎的士兵跑来制止——他们将伊姆制伏在地、用棍棒殴打他直到他动不了为止,最后将他带去沙域内专门用来关押罪人的牢房禁闭了几天。
被关进牢房内,伊姆就好像一只死掉的鱼,眼里没有任何一点光芒…就连饭也不吃,只是看着牢房的地板和天窗发楞。
几天后、当他被放出来的时候,菲娜正在外
面等着他⋯两人对望着彼此,伊姆不由得流
出了泪水。
「菲娜…图特、拉可…他们…」
抛下带来的水果篮,少女跑向前抱住了伊姆。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瘫坐在地上,伊姆宛如孩童般放声哭嚎,喉咙因为发出了过于扭曲的惨叫产生剧痛…直到他的双眼再也流不出半滴眼泪,两人才一起走了回去。
「到这边就可以了。」
「不,我还是…」
「谢谢妳!菲娜⋯不过⋯妳已经陪我够久了。」
「可是…」
「菲娜!」
无法抑制心中的痛楚…刚才还假装冷静的伊姆突然朝菲娜大吼。
「抱歉…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
「…我知道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
目送菲娜离开后,伊姆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走往腐海的方向,想着是否能借由走入这片死寂之海与朋友重逢…不过、他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与腐海并肩走在夜晚的沙滩。
他的脚步逐渐变得急躁,每一个脚印都越来越深…
渐渐的、他失去对双腿的控制,宛如是肉身想甩开灵魂一般、朝着前方快步奔去…一路
上又跌又撞,皮肤被岩石磨破,膝盖撞上街角的墙面,额头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割伤…但不管怎么逃,就是无法摆脱那股令人窒息的痛苦。
有好几次、他想放声大叫…
有好几次、他快咬穿唇间…
有好几次、他想撕裂心魂…
可以的话,好想被大火燃烧…用最令人难受、最令人折磨的温度,去抹灭心中这股无法消逝的悲痛之情。
但不论他受了多少伤,痛苦都没能消逝…身体彻底脱力后,他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翻身面对天空、看见了没有半颗星星的黑夜以及一个巨大的黑影矗立在前方的夜幕之 中。
(是你啊…)
这巨大的黑影,是夕日沙域内一个名为『尘埃之塔』的建筑物…这是沙域最高的建筑、也是过去伊姆与伙伴们的秘密基地。
不过…自从两年前,伊姆就不会来这里了。
每当他看到这座塔——就会想起那一天、出现在塔顶的那位白翼天使;还有没能飞上天空…那个无能又懦弱的自己。
用手腕盖住双眼,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眼泪…少年回忆过去的那段日子,发自内心的期望着时间能倒流——无知的自己,那时候就不会看见光明。
(…要是你在那一天…从来没出现过就好了。)
风和日丽的午后,自然正以它应有的规律、演奏着和平的交响曲⋯
在那被黄沙覆盖的鸟笼中,一位少年克帕姆将肉身滞留于荒漠中最为接近天空之处,意识进入了遥远的梦乡之中…
从那片虚无飘渺的梦境里,他看见了不属于现实的美丽风景——那是一片过于美丽、过于奇幻,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虚假的绮丽梦境。
倘若自己不是在做梦的话,恐怕就无法看见这样的景色了吧?…在梦中的他如此想着。
打破了这份宁静的时光,从现实中传来友人的一声呼喊,将他拉回到现实当中。
「喂!伊姆。」
「…」
尽管意识已经回归、但身体依旧有些抵抗,他试着再一次重返梦乡。
「喂!伊姆~快起来!大家差不多要离开了。」
「…再五分…再一小时就好。」
「不管怎么说,一小时也太过分了吧!」
面对不肯醒来的伊姆,乔感到相当无奈…他蹲下来摇晃伊姆的肩膀,想让他快点起来。
「差不多要到尘埃之塔封锁的时间了,我们再不离开不行…好啦!快走了。」
伊姆想假装自己还在睡,侧身继续躺着。
「…」
有些生气的乔深吸一口气,准备采取最终手段。
「大事不好了!格姆!伊姆他昏过去了!」“哎!”
「快点过来!伊姆的样子很不对劲!他好像…好像快要死掉了!」
乔大吼后,刚刚仍在底下与巴巴瓦格他们玩耍的格姆脸色大变,急忙跑往了两人所在的塔顶…出于对伊姆的担心,他很快就抵达了两人所在的尘埃之塔顶端。
「伊姆!你没事吧!快回答我!」
矮小的格姆一把抓起了在地上装睡的伊姆,前后来回甩动他的身体…突然受到自己弟弟的一番摧残,伊姆的大脑产生了物理方面的混乱。
「怎么办!乔,伊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格姆,不要慌!一定是你用的力气还不够,试着再摇的更用力看看。」
「我知道了!」
听从乔的建议,格姆用比先前更大的力量摇晃伊姆的身体、还加上了许多左右前后的变化;不过格姆似乎没意识到他这番出于善心的举动,让伊姆被自己搞得有些昏厥,现在俨然是一副快要死掉的模样。
「伊姆,发点声音…快回答我!」
不知何时、其他人也都上来了…他们躲在楼梯口偷看两人的情况发笑,站在一旁的乔也转过头憋笑,没有半个人有上前制止格姆的意思,大家就这么看着格姆把伊姆整个人搞的七荤八素。
知道自己不可能继续装死,伊姆只好放弃抵抗…从那沉重的兄弟之爱中,他勉强取回了些许意识,尽全力对格姆发出一些声音。
「…格姆…」
「伊姆!太好了~你没事!」
确认伊姆还活着后,格姆用力的抱了上去,力道之大让伊姆觉得自己似乎断了几根肋骨。
「我没事…那个…你能放开我吗?」
「不要〜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不…格姆…我真的需要你先离开一下。」
面对越抱越紧的格姆,伊姆感觉自己似乎要提前迎来终临了…他明明还没超过二十岁啊!?
看着伊姆痛苦的样子,刚才还躲在角落偷笑的娜布莉塔走了过来制止格姆。
「格姆,先放开他吧~」
「可是…」
「伊姆他没事的~刚才只是乔在跟你开玩笑而已!」
「真的吗?」
格姆转头看着乔…被那纯真的眼神注视、使乔内心产生了些许的罪恶感。
「嗯…」
「太好了~伊姆没事!」
知道伊姆没事后,格姆高举双手欢呼、展露笑颜。
「那、我回去找拉可他们了~伊姆你如果有什么状况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喔!」
「啊…谢了、格姆。」
摸着被格姆弄断的肋骨,伊姆感觉身体还有些疼痛…但为了安抚他,硬是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让他不要担心;确认伊姆没事后,格姆就这么跟着其他人从阶梯走了回去,临走前不忘与两人挥手告别。
「真是个好弟弟啊~伊姆。」
「乔…你这浑蛋给我记住。」
揉了揉自己的肋骨,伊姆心想下次绝对要把
乔揍一顿泄愤。
「话说回来…现在还没到时间吧?为什么你要提前叫我起来?」
「这个啊!嘛~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是什么事?」
「其实啊!…我听去造船厂工作的亚宾森他们说,帝国那边似乎又在征兵的样子。」
「又来了?最近这阵子好像特别多征兵的消息…是因为战争的关系吗?」
「大概吧?」
长年以来、亚格法尔特帝国一直在和其他国家打仗,即便伊姆他们身处帝国边境的夕日沙域,也时常能听到关于战争的消息。
「前线的状况好像真的不太妙,所以帝国那
边想要追加兵力⋯听说他们真的很缺人,甚至想征招我们这些克帕姆上战场。」
「…你不会想去吧?」
看着乔严肃的表情,伊姆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打算加入军队。
「怎么可能〜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这样啊。」
「你怎么想?你会想加入军队吗?」
「加入军队?…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
「也对。」
乔的问题对伊姆来说毫无意义,他迅速的给出答案:以克帕姆而言,他们大多没有对帝国的爱国心,更没有自己该对帝国尽任何义务的想法——亚格法尔特的人总是对他们这
些克帕姆很糟糕,不只是限制了他们的生活区域、夺去了他们追寻自由的权利,还时常对他们口出恶言、完全不把克帕姆当人看待,更不用提他们那种令人作呕的眼神⋯要找到愿意为这些人卖命的克帕姆,就算翻遍整个帝国大概也找不到半个吧?!
再加上克帕姆的生命短暂,没有必要为了不属于他们的未来奋战…大多数克帕姆都只想平静的过完一生、然后默默死去。
「但是…如果我们参军的话,就可以前往外面的世界了、对吧?…这样的话,或许我们就能看到这个世界的全貌。」
「乔?」
「…没什么…差不多到离开的时间了,我们走吧!」
「嗯。」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乔的样子似乎有些奇怪,伊姆有些担心乔他是不是真的在考虑加入军队;对于伊姆来说,帝国怎样其实都好…毕竟他们只有三十年左右的寿命,而帝国在他们死后仍会存在几十年、几百年…即便不幸遭到别的国家毁灭,那也是自己死后的事了。
不过乔…自己的朋友们另当别论。
伊姆不希望看到重要的伙伴受他人的战争牵连,甚至死亡…离开尘埃之塔后,回程的路上、大家有说有笑的讨论最近发生的奇闻趣事时,伊姆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劝阻乔或其他人加入军队。
(怎么办才好呢?~如果格姆或其他人也有参加军队的想法…我该怎么阻止他们才好呢?)
伊姆思考时——突然间、刚才还走在他前面的格姆撞了上来,中断了他的思考。
「怎么了!!」
无视困惑的伊姆,格姆继续向后奔去——他眼中既没有自己也没有其他人…就这么笔直地跑往后方的尘埃之塔;注意到格姆的异状、刚才还在聊天的众人看往了他们两人的方向…在格姆他跑走之前,伊姆连忙抓住了格姆的手臂、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格姆,你怎么了?」
「有个声音…」
「声音?什么声音?喂!格姆…」
受到某种事物吸引,格姆甩开了伊姆的手、就这么朝他们先前离开的高塔跑了过去。
「喂!你要去哪里啊?」 (伊姆)
「格姆?」 (约瑟)
「伊姆…格姆他怎么了?」 (哈本)
「我不知道,恐怕又发作了吧!」 (伊姆)
「…『异瞳症』吗?」 (鲁法德)
「大概吧?」 (伊姆)
「真没办法~我们追吧!」 (乔)
「「噢!」」 (所有人)
『异瞳症』——这是帝国内极少数克帕姆特有的一种不明疾病,尽管这不像是翡翠病一样会夺走生命,但也会对持有者造成许多不便。
根据帝国的说法,这种病发作时、瞳孔会散发各种色彩的光芒,对精神产生不良的影
响…这种病无法治疗…拥有此疾病的克帕姆都有着不同的病况。
以格姆的状况来说,他会听见声音…根据他本人的说法——当他的右眼产生灼烧感后,就会听见某些来自他人的声音,倘若距离足够接近、他还能感受到声音中蕴含的情感。
每当格姆发作时,他总会不顾周围的人朝着声音的方向冲去…也因此、他时常被卷入各种麻烦当中;由于这发生过好几次,众人对这件事已有一定程度上的认知,也习惯处理这种状况。
「怎么样?发现格姆了吗?」 (乔)
「还没有。」 (娜布莉塔)
「可恶!他这次又到哪去了?」 (拉可)
「等等…你们看那里!」 (隼)
「那是?…是格姆!找到了!」 (图特)
「欸!这次还挺快的耶~」 (亚宾森)
「别说风凉话了,快走!」 (约瑟)
众人回到尘埃之塔附近后,很快就发现了格姆…可能是稍早前他在尘埃之塔玩得有些疲倦,这次异瞳症发作后,大家很快就发现了他。
「格姆,你在这里啊!」
「伊姆?大家?」
「太好了~你平安无事!」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因为我听到了声音…」
「嗯~我知道的。」
虽然伊姆他们听不见格姆所说的声音,但过
去多次发生像今天这样的状况…其中有好几次在格姆所说的地点,发现了急需帮助的克帕姆。
比方说——受困在涨潮的海底洞穴、差点被腐海吞没的巴巴瓦格;在格林帕尔城里走丢,险些被陌生人带走的黛丝;或是在黄昏的森林受了伤、只差一点就变成狼群饵食的哈本…多亏了格姆的这个怪病,他们才能平安获救。
格姆的这种精神疾病尽管对他身边的伊姆等人造成了不少负担,但也确实帮助了许多人…伊姆他们将其视为某种超能力,相当信赖他的这份力量。
「所以~这次你又听到了什么?」 (哈本)
「刚才…就在附近…有某个既悲伤、又沉痛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脑袋,但是…奇怪?」
(格姆)
「发生什么了吗?」 (隼)
「声音…在这里中断了。」 (格姆)
「中断了?」 (约瑟)
「嗯。」 (格姆)
格姆感到相当困惑…直到刚才、他都能清楚的听见那个声音,但突然间声音就这么消失了。
「好奇怪!不应该这样的。」 (格姆)
「会不会是对方离开了?之前那次、你不也是跟我拉开一段距离后,就找不到我了吗?」 (哈本)
「不…如果是那样…声音会逐渐变小、最后彻底消失才对…但刚才声音一下子就消失
了。」 (格姆)
「这是怎么回事?」 (约瑟)
「我不知道…但是、有一件事我很确定…那个人、发出那个声音的人还在这里。」 (格姆)
听到格姆的话,众人不知如何是好…过去没有发生过像这样的状况,大家也都不清楚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格姆你的意思是…对方还在这里,不过我们看不见他、也找不到他?」
「嗯,就是这样。」
分析格姆所说的话,鲁法德整理出了一个答案,众人马上理解了他指的是什么,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诡谲。
「这听起来不就是…」
「别说了!」
图特正要提出他的假设时,娜布莉塔突然大叫…避免他接着说出那个「幽」开头的字眼;虽然平时的娜布莉塔总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但她其实特别迷信、也特别怕鬼。
「可是~既然格姆说在这里、我们又找不到的话,那怎么想都该是…」
莱顿准备接着补充时,娜布莉塔一拳打在他身旁的石墙上,墙上瞬间多了一道凹槽。
「嗯?~是什么?莱顿,你继续说啊!」
「没!什么都没有!一定是我搞错了!」
求生意志让莱顿收回了他原本想说的话,赶紧否定了自己先前的发言。
「总而言之!既然没有发现人影、那我们还
是先在附近找找看…说不定有人像之前的巴巴瓦格那样被困在下头的洞穴,也有可能是不小心碰到腐海的海水…」
听完大家的话,隼冷静的做出几种假设…他判断现在最好先分头搜索,要大家分成几组各自去周围查看。
「那!我们两两一组找人,找到人后就大声呼唤、让其他人过去帮忙。」
「「了解!」」
就在大家照着隼的话,准备开始行动的那一刻、格姆又一次感觉到了眼睛上的火焰,他擡起头看往尘埃之塔的塔顶,看见了超乎自己想像的画面。
「我们也走吧!格姆。」
「等等…」
「怎么了吗?」
「大家,你们快看那里…」
正准备展开行动寻找那个声音来源的众人被格姆的话语制止,一齐看往了他手指的方向——整个夕日沙域最接近天空的场所,尘埃之塔的顶端。
即便众人相信他的话,但是尘埃之塔是一座超过四十米高的巨塔,在地面的众人根本看不见塔顶究竟有什么存在。
「怎么了吗?格姆,我什么也没看到啊?」(娜布莉塔)
「…有人。」 (格姆)
「有人?所以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吗?」(娜布莉塔)
「别说傻话了!这个时间点、怎么可能会有
克帕姆还留在那里…尘埃之塔的大门早就被封锁了,我们不是才刚从那里出来吗!」(亚宾森)
「不…格姆说那里有人、这恐怕是对的…你们仔细看看那里。」 (菲娜)
「怎么了?菲娜~怎么连妳也…那是什么?」 (亚宾森)
重新仰视那片天空,那里出现了原先不存在的事物,就好比光彩耀斑的宝石一般、深深吸引了在场每个人的目光。
「…那是什么?」
众人朝尘埃之塔顶端看去,那里出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一双白色的巨大双翼、就像是要拥抱整片天空一般向外扩展。
「骗人的吧?!」 (图特)
「那是什么?这样的…从来没看过…」 (黛丝)
「格姆,你听到的声音、难不成是从那里?」 (伊姆)
「嗯!我又听见了…就是那个!绝对不会错的!」 (格姆)
被这没有丝毫现实感的画面所夺去心神,众人的大脑努力思考着这超脱现实的状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双白色的羽翼又将会带来些什么。
——但在他们得出结论前,情况又产生了变化。
白色的羽翼拍打着周围的大气、将所有阻碍它的事物除去…宛如天使降临,这童话般的美丽夺走了每一个人的意识、带往了虚幻的
天空之中。
就在下一秒,一道人影出现在尘埃之塔顶端——他的身体连接着那对羽翼,仿佛在宣告着他与底下所有人的不同…那简直是来自异界的存在…是不被这世间所束缚的自由天使。
看着那对奇迹的双翼,众人不由得感到憧憬、感到羡慕、感到景仰⋯内心同时也感到一丝忌妒、悲伤…像这般美丽的事物,自己却无法拥有。
从那对羽翼上传出强烈的光耀,照亮了整个沙之囚笼…那道光是如此的神圣、是如此的宏伟、光是注视着那道光芒,就让人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洗净——在那神秘的白色羽翼周围,世界似乎转变为了另一个次元。
看着那道光…伊姆感觉他心中某个地方似乎正对着自己呐喊…从那光芒之中,他隐约感
受到了…在那里的人似乎正在难过…尽管他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伊姆很肯定他确实是在难过。
天使挥动翅膀,就这么消失在众人面前⋯失去了羽翼所带来的光辉,天空逐渐变回了原有的色彩——这个孤寂的世界、又一次恢复到原有的黯淡。
消失在天空的那对翅膀,不只带走了它那神秘的光耀…也带走了居住在沙域里、克帕姆们心中的冰霜…本来被封印在黑暗世界的他们,第一次看见了何为希望、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奇迹;在这恒久不变的残酷沙漏中,他们早已全都忘记了思考、放弃了对梦想的渴求…却在这天看见了那般美丽的景象,重燃了心中尘封已久的希望火苗。
那一日、在夕日沙域全境…有许多克帕姆目击到那位突然降临的白翼天使。
他的事迹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沙域,甚至传到了其他沙域里;霎时间、帝国内所有克帕姆都知晓了此事…他们思考、分析着那一天的景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想透过理性与对话获得一个明确的解答——找出一个能让自己相信『不可能』确实化为了『可能』的解释。
当那纯白的神圣羽翼从这冰冷的沙之鸟笼飞向天空,它不只是逃脱了帝国的支配,也为一直置身于黑暗的克帕姆们带来了希望的光芒…他成为了这个恒久不变的沙漏里,埋藏于时间尽头的一线曙光。
『白翼之子』——那一天、看见那位纯白天使的克帕姆们如此称呼他…将其视为奇迹的化身,像是景仰神明或是英雄一样的崇拜他、尊敬他…在心中抱持希望,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像他一样逃离这片黑暗的拥抱。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当中,有一栋红橘色屋顶的建筑物。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好!数量没错。」
清点完仓库内的饲料袋,伊姆锁上大门、靠在一旁的木栅栏上看着牧场内的羊群。
「真是悠闲啊~」
两个月前…自从伊姆失去友人后、他的状况就变的相当糟糕,工作时接二连三的出差错,还一度被关进禁闭室内反省。
本来的话,伊姆会被调去矿山做重苦力的劳动…但不知为什么管理官没有那么做,而是将他调到这个距离夕日沙域有一小时车程的牧场就职。
刚开始伊姆有些不习惯…家畜的气味、厚重的饲料袋、饲育场的清洁整备…这些都是以前伊姆没接触过的工作,他不知该如何适应。
幸好在这里工作的其他克帕姆相当友善,他们耐心的指导伊姆工作上的细节,教他一些小诀窍,闲余时跟他聊一些日常生活的大小事…这段时间以来,在牧场的工作让伊姆的
心态有不少好转,工作状况也重回轨道。
「真的要感谢把我派来的人啊~」
看着绿意盎然的草原,呼吸清新的空气,伊姆他很是放松…虽然平时帝国都对自己很糟糕,但偶尔还是会做点好事呢!
「喂~伊姆,你休息够了吗?」
「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们正准备去城里一趟——似乎是上次送走的那些动物有问题,上头要我们过去看看…可以麻烦你留下来看家吗?我们大概傍晚会回来。」
(傍晚吗?没想到要去这么久?)
「好,没有问题!」
「谢啦~伊姆!对了…麻烦你去清理一下猪圈,你一个人没问题的吧?剩下的我们明天
会来处理,你先稍微清理一下就好。」
「好,我知道了!你们赶紧过去吧。」
「谢谢啦〜」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除了伊姆以外的克帕姆全都跳上了卡车,卡车朝着远方的市区疾驰而去。
「走的真匆忙…看来是很严重的问题呢。」
望着逐渐消失的那辆棕色卡车,伊姆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该跟去才对。
(不过…总得有个人留下来看守牧场。)
休息结束后,伊姆走往工具间拿需要的清洁用具、准备上工…他现在工作的地方是帝国直营的一间牧场,跟之前比起来要做的事情多了很多。
由于克帕姆在帝国受人类歧视,通常帝国会像这样直接替他们安排工作——大多数克帕姆会被派驻到帝国直营的产业或被出租给民
间,只有少数特别优秀或有特殊人脉的克帕姆会直接被雇佣。
不过即便被雇佣,也大多是从事些短期工作——帝国人不待见克帕姆,既不给予正职、也不会支付他们正规的薪资待遇…虽说也有
雇主将这视作一种优点,借此大量雇佣克帕姆工作,但那通常是些不太好的工作。
当然、也有比较特殊的案例…比如说加入军队或去贵族家当佣人的克帕姆——这种类型的克帕姆与其他克帕姆相比,通常有着对帝国的高度忠诚心或某些特殊能力,再不然就是外貌较为出众…透过这些异于其他克帕姆的因素,才让他们得以从事那些工作。
想着这些琐碎的事情,伊姆勤快的打扫猪圈…他总是会像这样回想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来忘记自己身处何种恶劣环境里。
「话说回来…今天我大概会晚回去,不知道菲娜她会不会担心?」
前阵子伊姆消沉的时候,菲娜每天都会跑来他家——两人一起吃饭、一起去海滩上散步、一起逛市集…这样紧密且频繁的互动,自从小时候菲娜从自己跟格姆的家搬走后就
很少有过。
「真怀念啊~记得那时候,菲娜也还不会做菜呢!」
小时候的某个夜晚,破晓时分、伊姆在夕日沙域周围的废弃物掩埋场发现了一个女孩,将她带回家并给她取了『菲娜』这个名字…那之后她与自己还有格姆一起生活了两年左右,那段日子给了伊姆许多美好回忆,也是他童年最开心的一段时期。
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自己学会了各种生活技能,学会该如何打理自己还有格姆的三餐…尽管菲娜后来就搬走了,彼此相处的时间减少,在沙域中碰面时也很少打招呼,但她偶尔还是会来家中作客、有时候还会留下来吃晚餐;两年前的事件后,菲娜跟自己的互动变得相当频繁,她也时常会来家中造访…虽然这大概是她出于善心的举动,但能
像过去那样与菲娜相处还是非常令人开心。
每每回忆起那些往日时光,就会想起许多被遗忘的悲伤…少年用微笑遮掩心里的苦涩、继续专注在手边的工作。
「真的是…给她添了很多麻烦啊。」——感受到脚边有个温暖的、柔软的东西。「 ?」
注意到脚边传来的触感…伊姆蹲下来、将打扰自己工作的小猪抱到一旁放好;看着这只粉红色的小猪,他先是想起了菲娜的头发,接着又想起了她的脸…最后发现哪里似乎不太对。
「…总感觉很对不起她…」
这么多年以来,菲娜一直是伊姆无可取代的朋友…尽管两年前计划的失败,导致她与图
特、拉可之间的关系变的有些微妙,但伊姆相信菲娜当时绝对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大家的举动。
大约是在两年前,包含伊姆在内的十五位少年少女曾经共同谋划了一场逃脱计划、想逃离这个夕日沙域前往别的国家——为了逃出这个空无一物的沙之世界,他们做了好几个月的准备与规划、最后决定付诸行动。
结果、他们失败了…超过半数的参与者死于那天夜晚…活下来的四人,现在也只剩伊姆跟菲娜两人还留在世上。
每当想起过往,伊姆都相当懊悔…
如果当初他没有随波逐流…
如果他没输给那纯白的光辉,重燃对天空的向往与憧憬⋯
若自己能保持清醒,说服其他人放弃无法实现的愿望,说不定大家现在都还活着…
——这段终临前的倒数,自己就不用独自面对,更不会感到这般孤独。
丢下手中的扫帚,伊姆抚摸胸口中心的琥珀——从那生命的鼓动之中,传来了隐藏灵魂
深处的迷茫与不安。
(我…就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伊姆闭起双眼沉思,对未来产生恐慌…他也快到拔除琥珀的年纪,不久后就会收到帝国通知,被送去专门机构拔除琥珀…之后大约十年内他就会死亡,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与格姆间的约定。
(格姆⋯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就在他迷惘的时候,听到另一头的栅栏内似乎有些骚动,有几只小猪不断对着什么东西噗噗叫。
「怎么了吗?是小偷吗!」
他拿起放在地上的扫帚当武器,小心翼翼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真奇怪…这种地方是有什么好偷的?」
当他走入骚动的中心处,准备一棒往下槌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褐色头发的中年男子,正一脸痛苦的倒在猪圈的稻草堆上。
「…这是谁?」
看着地上的男子,伊姆感到纳闷、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人…想着不能把他就这么扔在那里,于是伊姆将男子扛到了另一头废弃的仓库里面。
本来伊姆也想过要把他带回员工休息间,但他身上满是猪圈的臭味…要是其他人回来后、发现休息室变得臭气熏天,自己可能会被他们修理一顿,所以还是放在废弃仓库比较保险。
「总之…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伊姆替他铺了稻草堆当作床铺,又准备了一些水替他擦拭被猪…总之就是不干净、肮脏
的身体…全部搞定后,伊姆就心满意足的回去继续工作了。
到了黄昏时分——伊姆完成了所有工作,但早上出门的克帕姆们仍旧没有回来,他只好继续留下来看守牧场。
「看来…今天回不了家了。」
看着四周的草原,伊姆没有看见那台熟悉的棕色卡车朝着自己开来的画面,失望的走回休息室。
「没办法〜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躺在房间内唯一的沙发上,伊姆看着坏掉的风扇、心里考虑要不要直接走回夕日沙域…
不过那很明显是个烂点子。
牧场距离沙域有一段距离——有交通工具的话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用走则需要至少三个
小时以上才能抵达…就算他回到沙域也已经是深夜了。
「果然〜还是算了吧。」
独自待在休息室,伊姆从储藏柜里拿了一些饼干跟牛奶出来…吃完后、他拿起了不知道是谁留在桌上的报纸,装模作样的坐在桌前、假装在思考报纸上的内容。
「嗯~原来如此!我都明白了。」
又过了几小时后,天色变的更加昏暗…他又准备了一块面包放在盘子上当晚餐,一旁还摆了一杯自己不喜欢的黑咖啡。
边回顾今天发生的事,伊姆拿起面包整块啃
完,只喝了一口就准备将那杯黑咖啡拿去水槽倒掉;倒咖啡的时候,黑咖啡的颜色让他想起猪的…接着他想起那个被自己扔在仓库里的男人。
「对了!也该帮他准备点食物。」
伊姆四处搜罗,在储藏柜找到了一些勉强能被称为食物的东西后,又准备了一个装满水的水壶,把它们一起送去给仓库内的男人。
打开仓库的大门,躺在稻草堆上的男人仍在昏迷,但神情似乎有些好转。
「太好了~还活着。」
走到他身旁、自己用手量了量他的体温,感觉上大概跟自己的差不多;对方看起来还无法自行进食,但伊姆也无法为他多做些什么…将手上的东西放在稻草堆旁,伊姆转身
准备走出仓库。
「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走出大门前,伊姆不禁对那个男人的身份感到好奇——对方看起来不像坏人,但他躲藏
在猪圈里一定有某种原因。
「会是逃兵之类的吗?不…这个人似乎也不像军人。」
就在伊姆思考男人真实身分的同时,外头传来了熟悉的喇叭声——早上去市区的其他克帕姆们回来了!
「伊姆!我们回来了!」
「可以回去了喔!快点过来吧!」
「要回去了、伊姆…快滚出来!」
「喂!伊姆~快出来!不然就丢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过夜了喔!」
「糟糕!」
听见外头的喧闹声后,伊姆匆忙将仓库的门锁上,跑往棕色卡车那里。
「我现在就过来!等等我。」
「太慢了!我们丢下伊姆吧。」
「听起来不错~老麦丶快发动引擎,伊姆要过来了。」
「好哟~」
「喂!不要这样…等等我!」
被独自留在橘色仓库里,那位不知来自何方的男子沉睡着…他的手指微微抽动,似乎有
一丝要清醒的征兆。
那天晚上回到家,伊姆感觉相当疲倦,很快就坠入梦乡…当生活过于忙碌时,自己就无暇思考那些往事、也没空沉浸在哀愁的氛围中,必须好好度过每一天。
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日子,每次工作时、伊姆
都会趁其他人不注意时,送一些食物或是药物给仓库里的男人…他不打算告诉其他人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毕竟还不确定对方的真实身分,帮助他的事情泄露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他将男子继续藏在那个小小的仓库里,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他手边,要他醒来后也不要乱跑。
照顾身体虚弱的男性,不禁令伊姆想起过去照顾隼的日子…隼是伊姆的伙伴之一,是一个既聪明又和善、夕日沙域数一数二的优秀克帕姆;不过、隼的身体很差,就连一些简
单的肉体劳动也无法完成,要他在太阳底下工作一整天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被交付的都是偏文书类的职务。
伊姆憧憬着隼——即使有着生理上的残缺,他也依旧能做到许多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总是能冷静客观的分析每件事、从不轻易与人生气…伊姆很喜欢隼的处世风格,也很尊敬
他,所以时常去他家拜访。
由于隼的病弱体质,自己去拜访他的时候,每四次大概会有三次是他正在生病,伊姆自然而然就习惯照顾隼这回事……隼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克帕姆,即使在高烧不退、神智不清的状况下,也能精准指示伊姆该如何帮助自己、该如何调配药物…在隼的指示下,伊姆一度觉得自己可以去应征医院的职务。
(不过…实际上我连我到底做了什么都不清
楚,只是按照隼的指示一件件完成罢了~)
想起照顾隼的那段日子,还有自己那个当护理师的蠢念头,少年久违的露出笑容…每当回忆起这些往事,总是令人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
这天替男人擦拭完身体后,他将准备好的食物像平时一样的放在仓库内就离开了。
离开牧场后,伊姆回到家、走回二楼自己的房间,在书桌前用上一整晚的时间、将这段时间一直在画的作品完成。
画画是伊姆的兴趣、也是他唯一有信心说出口的强项…从以前开始他就很喜欢画画,每周至少会完成一张新的作品。
伊姆每次完成一幅新的画作后,都会先拿给自己唯一的家人、也就是格姆看…而格姆对
伊姆的画通常只有两种反应——『太棒了!』或是『好厉害!』 。
这是伊姆很喜欢把画拿给格姆看的理由——比起其他人…尤其是菲娜的那种严厉至极的刁钻批评,格姆这样单纯可爱的赞美、总是让他感到开心。
(不过…现在格姆也不在了啊…)
从某个时期开始,自己就不再画画了…具体
原因伊姆自己也说不明白…可能是画画的时候,他会想起格姆的模样,所以才放弃的吧。
完成画作后,伊姆透过书桌上方的天窗看向黑夜——闪耀于夜空的蓝色月亮身旁、一颗小小的红月紧依在它的右侧⋯就好像是在追赶着蓝月不想与它分开,带有些许悲伤的气氛。
「…格姆。」
隔天一早,伊姆带着完成的新作品往菲娜的住处出发…这次的画他很有自信,伊姆认为这幅画一定能让菲娜大吃一惊,她那缺乏变化的面颜也会被这幅画震撼、因而变得欣喜交加…这一路上伊姆脑海里不断想像菲娜看到画作后的反应,兴奋的边窃笑边颤抖。
(等着吧~今天一定要让妳目瞪口呆!)
就连一秒也不想再继续等待…伊姆从最快的路线往少女的家前进,想要现在就与菲娜见面;就在半途上、他经过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正巧看到了几个帝国军人正围着一个披着斗篷的克帕姆…于是他停下脚步,偷偷躲到一旁的墙角观察情况。
「…又来了吗?」
最近这阵子,沙域内类似的场景数见不鲜…帝国为了找出白翼斗士的组织成员,扩大了对沙域的管制——不只对克帕姆们出入沙域百般刁难,就连他们的日常起居也多加干涉。
望着那个被军人团团包围的无助克帕姆,伊姆心里有些同情他,但他自己也不想搀和到这件事里,准备趁没被发现前离开。
当伊姆正准备离开时,突然注意到那个克帕姆的斗篷底下、似乎有某个眼熟的物品。
(那是!)
尽管两人距离遥远,加上周围的光照并不好,但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回过神来,身体已经采取行动、跑入了帝国军与那个克帕姆之间。
「 「 !」 」
突然闯入视线的黑发克帕姆,让周围的帝国军人和那个斗篷克帕姆都吓了一大跳。
「要跑咯!」
「欸?!」
抓起那个克帕姆的手,伊姆拉着他冲了出去…愣在原地、还没搞清楚刚才发生什么事的帝国军人们,直到看见两人快跑到大街上才开始行动。
「…啊!等等!」
「给我站住!」
当伊姆跟那个克帕姆被帝国军队追赶时,一对男女走到了刚才他们站的地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画。
「嗯~是幅好作品呢!」
休息日,夕日沙域里热闹的中央市集之中,一个黑发的少年克帕姆拉着一个身披斗篷的克帕姆奔跑在大街上…两人身后、一群愤怒的帝国军人正追赶着他们;这奇特的景象让周围的克帕姆们纷纷回头看往他们的方向,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给我站住!你们这两个畜生!」
穿梭于人群之间,两人低头躲避后面恼羞成怒的帝国军队。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抱歉…」
逃跑的同时,伊姆不忘回头确认对方的位置——看起来对方似乎被假日的克帕姆潮堵死,在距离两人相当远的地方不断叫骂。
“给我滚开!你们这群畜生!”
周围的克帕姆虽然不知道状况,但他们对近期的帝国军并没有什么好感…加上对方也不是什么高级军官,就没有理会他、继续各走各的。
穿过市集后,为了保险起见、伊姆继续拉着那个穿斗篷的克帕姆跑到了远方的居住区,戴上了从摊贩买来的草帽还有墨镜…伊姆他还蛮喜欢这些小配件的样子。
跑了这么久,似乎对那个克帕姆造成很大的负担⋯于是伊姆找了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为自己跟那个克帕姆买了两杯茶,准备在帝国军放弃寻人前暂时躲在这里。
「给你。」
「这是?」
「这个…大概是绿茶?」
「绿茶吗?谢谢。」
对方接过那杯茶喝了一口…从他困惑的神情来看、这大概不是绿茶。
「你还好吧?」
「没事,已经没刚才那么喘了。」
「刚才真抱歉,突然就把你带走…不过那时候我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没关系、谢谢你…」
「伊姆,我叫做伊姆。」
「是吗!我的名字是…」
“可恶!那两个浑球跑哪去了!”
底下突然传来很大的声音…帝国军似乎找到了这一带;他们一边鬼吼鬼叫一边挥舞手中
的步枪,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喂!找到了没有?!」
「还没有。」
「可恶,跑到哪去了?」
「喂!那边有一对可疑的克帕姆,我们过去看看!」
「好!」
两人从建筑物的阶梯口探出头,默默注视着那群凶神恶煞的帝国军人,舞刀舞枪的跑向了与两人躲藏处截然不同的方向。
「…今天的帝国军好像怪怪的。」
「嗯~」
「刚开始我还以为会被抓到…这样看来应该
没问题。」
「是啊!」
就在两人谈论刚才的帝国军时,伊姆想起了自己先前想询问这个克帕姆的事情。
「对了!那个,你是从哪里发现的?」
「这个吗?」
「果然、是拉可的…」
对方从斗篷下拿出了一个风镜,那是以前拉可总带在身边的东西、据说是他父母的克帕姆留下的遗物…克帕姆生命短暂,与父母相处的时光只有童年时期甚至更短,这几年来帝国还规定了克帕姆得在小时候接受义务教育,导致多数克帕姆对父母的印象都相当模糊。
但拉可不同——他父亲在接受手术后,少见
的活到了三十五岁,所以他有更多与父亲相处的时光…这也是拉可他特别重视父亲遗物的理由。
过去曾发生过一件事:在一次的争执中,莱顿不小心弄碎了拉可的风镜,生气的拉可将大他两圈的莱顿推到地上猛打,愤怒的莱顿也出手反击,两人扭打成一团…最后是大家一起拉开他们,这件事才得以收场;事后图特帮拉可修好了风镜,拉可也就不再生气了。
这个风镜对于拉可来说是跟生命同等的东西,现在却在一个陌生的克帕姆手里、让伊姆感到无法理解。
他接过风镜,发现上头还留有当时图特修补的痕迹,更加确信了这就是拉可的宝物。
「为什么这个会在你手上?」
「…你跟这个的主人…」
「拉可!他是我朋友,这是他生前最宝贝的风镜…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伊姆的语气非常生气…尽管对方看起来不像是小偷,但伊姆不排除对方在拉可死后、跑入拉可住处偷走风镜的可能性。
「回答我。」
「『朋友』…是吗?」
「 ?」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能看到脸颊上簌簌流下的泪水…这跟他预料的反应有些不同一一伊姆本来以为对方会为了偷走拉可的宝物道歉,或在听完自己解释缘由后归还风镜,没想到对方却哭了起来。
「是吗?你是他的朋友啊!」
「嗯。」
「…拉可的事,我很遗憾。」
对方用手帕擦干了泪水,拿回了风镜解释:
「其实…我听朋友讲了拉可的事情;今天跑到他的住处,是想带走能让人记起他的物品。」
「拉可吗?」
「是的…在我看到的画面中拉可一直戴着那个…于是我认为、这就是最能代表拉可的东西。」
听了斗篷克帕姆的解释,伊姆有些惊讶、同时感到高兴。
(这样啊!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其他人也会
为了拉可哭泣啊…)
对方又接下去说明:
「我跟拉可其实并不熟识,但我认识每位熟悉拉可的人都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本来的
话,我也想好好找个时间跟他聊一聊。」
「聊一聊?」
「嗯!他说过…自己以前有一群很棒的朋友,不过他们的大多人已经离开,仅剩的几人也一直困在过去,还未能走出那段悲伤。」
「所以…他要代替那些先走一步的伙伴去体会这个世界——总有一天,要带着其他人一起、朝向斩新的世界迈进。」
「…」
(拉可,原来你一直都…)
就算伊姆不认识眼前的克帕姆,也能知道这些话是真的出自于拉可之口——在自己仍被过往束缚时,原本还在自己身后、年纪比自己更小的拉可,居然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吗?
感到欣慰的同时,心中潜藏的悲伤也愈发强烈…
(果然…我才是最不该留下的那个…)
确认周围没有追捕两人的帝国军队,他们走入了附近的一间店铺、请对方卖自己一个小箱子…将风镜装入箱内,那个穿着斗篷的克帕姆将其递给伊姆。
「这是?」
「从刚才的对话、我就大概猜到了…你就是拉可说的伙伴对吧?」
「嗯…」
伊姆认为自己无法承担起拉可的信赖,于是只有轻轻的点头、发出了细琐的声音回复。
「果然!…那、这个给你吧。」
「给我?」
「如果留在你那里的话,拉可也比较高兴吧!」
「这…」
「怎么了吗?」
看着那个风镜,伊姆怎么样都无法说出口、自己要拿走这个东西——光是看到这个风镜,就会让人不自觉地想起拉可的样子。
「不…还是留在你们那里吧。」
「可以吗?」
「嗯!刚才你说了…你认识的人也都很喜欢拉可对吧?那么、这份回忆就不该只留给我
一个人…应该要让更多的人留有这份与拉可
之间的羁绊。」
「…我知道了。」
珍惜的收起了放在箱中的风镜,两人在晚霞的橘红色光芒照耀下挥手告别。
那天伊姆感到相当满足,他回家后久违的自己煮了顿丰盛的晚餐,仔细擦拭过身体后躺到床上,回想着今天与那个克帕姆的对话。
(太好了呢~拉可,有这么多人记得你呢!)
一想到拉可的事能被这么多人记住,伊姆很是欣慰…同时他也开始思考,自己死后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我死的时候…会有很多人记得我吗?」
自己并没有太多认识的克帕姆,两年前的事
件后、他也没怎么去认识新朋友——这样一想,会记得自己的大概就只剩⋯
「糟了!」
从床上卧起,伊姆想起今天本来是要给菲娜看自己的新画作,却忘的一干二净了…
「不、明天再拿给她看就行了~我记得,我把画放在…」
刹那间,伊姆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发现自己回到家后好像没有把画放在任何地方,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那幅画有青鸟的新作品。
「不见了!在哪…在哪里!」
他找了半个晚上,但始终没能找到那幅画。
「怎么这样~~!」
搞丢了要给菲娜看的画,那天晚上、伊姆整晚睡不着觉…就算躺上床,心里也一直惦记着那幅不知在哪里被自己搞丢的画作。
经历了又一个失眠的夜晚⋯隔天下午,伊姆来到了一座位于沙域外、带有古典美的一间豪宅。
尽管里头没有金碧辉煌的家具,摆设也都是一些与这建筑毫不相称的奇怪艺术品,伊姆也知道这里是帝国的上流贵族才能居住的地方…不如说、正因为这里的东西都是那种稀奇古怪的艺术品,伊姆才能推算出这些东西大致上的市价。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天一早,伊姆他收到来自管理官的通知,叫他今天不用前往平时的工作地点,而是来这座位于矽石镇外的宅邸与某个人会面。
虽然不清楚对方的身分…不过从周围这些奇怪的摆设、以及能透过管理官对自己下达指令来看,应该是某种帝国的大人物。
被对方派来的车夫送来后、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期间伊姆只是按照对方的吩咐,坐在宅邸大厅的沙发上耐心等待那个人的到来…随着时间不断过去,他也逐渐有些不耐烦。
「久等了〜」
从楼上传来了女人的声音…等待已久的伊姆看往声音的方向,在楼梯上看见了一个裹着格纹大衣、头上戴了顶咖啡色贝雷帽的女人、将左手叉在腰上走了过来;从外表上来看,伊姆认为这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女人,她
身后还跟了一个像是『执事』 的男人。
(没想到真的存在啊!)
过去他听说过这种职业,不过并没有实际看
过从事此类工作的人…眼前这位黑发西装头、穿着燕尾服的男子让伊姆很感兴趣。
(跟我想像的一样呢!果然执事这种工作、就应该是像这样看上去就很精明的人来做。)
注意到伊姆的眼神不在自己身上,戴着贝雷帽的女人有些不满的嘟嘴看着伊姆。
「看起来〜你似乎对我的执事很感兴趣呢!」
「欸!没有…只是以前没有看过真正的执事。」
「原来如此〜那你现在见过了——克罗特拉夫可是一流的执事,不论是泡茶还是剑术都非常厉害喔!」
「真的吗?好强!」
听着对方自满的介绍她的执事,伊姆对女子身后这个叫做克罗特拉夫的男人投去了更加钦佩的目光。
(原来执事还要会剑术啊!好厉害~我都不知道!)
那之后两人的话题围绕着克罗特拉夫持续了好几分钟,都快忘记本来的目的是甚么…有点受不了话题一直围绕在自己身上,克罗特拉夫提醒主人今天招待伊姆来的原因。
「小姐,差不多是谈那件事的时候了吧?」
「啊!对!差点就忘记了…今天找你来是有事要谈呢。」
「有事情要谈?跟我吗?」
「嗯~没错哟!首先,可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嗯、好…我的名字叫 『伊姆』 。」
听到『伊姆』二字的瞬间,女人露出了尴尬的眼神、将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
「『伊姆』啊?还好你不是在别的国家…」
「欸!妳说了什么吗?」
「没有。」
「不,刚刚确实有吧?妳说了『还好我不是在…』。」
「没有。」
看来对方不想继续这话题…伊姆挠了挠头,打算询问对方今天找自己来的缘由。
「那么…换个话题——为什么妳要找我来?」
「啊!这个啊~」
她对伊姆微笑、擡手打了个响指。
「克罗特拉夫。」
「是。」
她一打响指,身后的执事马上就变出了一个圆筒、速度之快让伊姆的眼睛完全跟不上…伊姆很好奇他刚才究竟是从哪里拿出这东
西。
(这附近有什么可以藏的地方吗?我很确定刚才他手上什么都没有啊!)
伊姆四处查看周围,想着刚才他到底是怎么变出那个圆筒;同时、戴着贝雷帽的女人从里面拿出了一幅画,画上画了一只青鸟与一只手臂,青色的天空之中还有着像是铁栏一样的东西。
「这个、是你画的没错吧?」
「这是…是我昨天弄丢的画!」
「果然是你的作品啊!嗯~是一幅好作品呢!」
「谢谢。」
她拿起画作上下打量,露出抚媚的笑容称赞
这幅画。
「接下来,差不多该说到重点了。」
「好。」
「伊姆,我想请你替我作画。」
「作画?」
「没错!我这次来访夕日沙域是为了调查这里的生态,是想研究附近的野生动物与植物、还有地形环境与气候变化等等。」
「…喔。」
「不过主要是想调查关于克帕姆的事情啦
她微笑着将手贴合靠在左边脸颊上…好像是在装可爱的样子?
「妳在做什么呢?」
「欸!」
伊姆对自己没表现出任何兴趣,让她有些失落。
「话说回来,妳调查这些事…是打算要做什么啊?」
「啊!这个啊…」
「 ?」
见主人陷入困难,一旁的克罗特拉夫递给伊姆一块蛋糕,接着将他的主人带到一旁。
「这是给我的吗?谢谢!」
被带到一旁的角落后,那个女人似乎在跟她的执事讨论什么…伊姆怕打扰到她们,就边
吃蛋糕边等他们说完;那是一块美味的鲜奶油蛋糕,里面包了粉红色的草莓馅,此外还
有一小片白色的巧克力在上头,品尝起来十分美味。
蛋糕吃完后,他们的讨论也结束了…两人继续先前的话题。
「久等了~」
「不会…话说回来、刚才妳还没回答我,妳要收集这些资料是想做些什么?」
「啊~这个啊!其实我是帝国的教师,正在研究关于夕日沙域的相关资料;为了赶上明年首都的学术成果发表会,我才特意前来收集情报。」
「教师?」
听见对方说自己是个教师,伊姆便重新看了
一次眼前女人的外表。
(总觉得有点意外…教师不该是更老一点的
人吗?)
伊姆过去接受过帝国给予的义务教育,他印象中的教师都是一些白发苍苍的老人,比较年轻的看起来也超过四十岁以上——但眼前的这个女人不管怎么看都还没超过三十,顶多就是二十三…不对、二十?说到底…她真的成年了吗?
看伊姆露出困惑的表情,那个咖啡色头发的女人以为他是在怀疑自己。
「对了!我会给你优渥的报酬,还会给你许可、让你能在一定时间内离开夕日沙域…啊!如果你有需求或是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准备帝国最好的画具。」
「嗯…」
伊姆皱起眉头盯着她的脸。
「不然的话…」
以为在伊姆认真的思考这其中是否有阴谋,对方又提出了一些优渥的条件想说服他答应,可伊姆只是单纯在好奇她的年龄…就这样,对方又天花乱坠的说了一些条件后,伊姆也差不多放弃思考她的年纪,两人分别在不同的平面上结束对话。
「那么,你意下如何?」
「这个吗…这工作听起来很不错…可是我不懂学术方面的事,我想我派不上忙。」
「啊〜这你不用担心,你的工作只是替我将你在夕日沙域内看见的一切画下来、收集各
种资料,然后跟我报备而已。」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样。」
「再让我稍微想想。」
「好、我等你。」
被这突然的美差搞的有些头昏,伊姆走到阳台呼吸新鲜空气、想着该如何回复才好;对方提的条件相当优渥,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但不知为何,伊姆总感觉对方别有用心。
(这种时候…其他人在就好了…)
如果是乔…会冷静的与对方谈判、找出问题点做进一步的商议;娜布莉塔的话⋯会果断的将有疑惑的地方当面提出,并努力做出能
让双方满意的结果;菲娜她会瞬间理解对方的用意,进而给予最理想的回复…不过这些伊姆全都做不到。
(没办法…既然如此,就照感觉来好了!)
当他回到屋内,克罗特拉夫正好泡了咖啡,那个带贝雷帽的女人才刚拿起茶杯…他们似乎做好伊姆会思考许久的觉悟,甚至还准备了茶点与杂志之类的东西摆在一旁。
看见这么快回来的伊姆,他们先是表现的有些诧异,随后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两人似乎是认为伊姆在阳台只思考了不到五分钟,这么快就回来大概是想要更多时间考虑,不然就是需要回去找人商量再做答复一一出于礼貌,两人还是先询问伊姆是否已经决定要接受这份工作。
「决定好了吗?~」
「嗯!决定了、我做。」
「…欸?」
很快伊姆就打破了他们的推测,表示自己很乐意接下这份工作⋯关于报酬和工作的具体
条件就由她们来决定,自己既不会要求其它报酬、也不打算追究关于工作内容或是她们做这些事的动机。
「就这样。」
「…」
听完伊姆耿直的回答后,两人像是石像般定在原地不动,大脑陷入死机…根本搞不懂现在的状况;戴着贝雷帽的女人先将手上的茶杯放上桌、避免发生翻覆意外,用力捏住眉间询问伊姆是如何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个…可以告诉我…你刚才在阳台的五分钟都发生什么了吗?」
「没发生什么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
两边都无法理解对方的思考逻辑,对话陷入僵局…霎时间沉默布满了整座宅邸,尴尬的风声不断从阳台吹进屋内。
「算了!克罗特拉夫,拿契约书来!」
「…真的可以吗?」
放弃思考后,女人将问题通通抛出脑外、从沙发上跃起。
「我不想管了,就这样吧!」
「知道了…我现在就拿来。」
整个手续异常的精简——先是伊姆在契约书上签名,接着克罗特拉夫简单的说明工作内容、还有大致上会付给他的报酬…确认都没有问题后,契约就完成了。
「真的这样就行了吗?你没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这样就好了。」
「那你有没有想问一些问题,比如说教师为什么能住进这种豪宅之类的?」
「没!完全没有。」
「这样啊…」
先前伊姆表现出有些怀疑的样子,现在却突然爽快接受了这份工作、甚至不打算问问
题…他身前的这个女人感觉相当奇怪——她完全无法理解一个先前还在怀疑自己的人,
为什么可以在短短五分钟内抛开对自己的一切疑惑。
(不过…总之目的是达成了,那应该就没关系了吧~)
「我知道了〜那请多指教咯!伊姆。」
女子将手伸出,脸上挂着营业式笑容。
「嗯!请多指教…那个…请问妳的名字是?」
「欸?!你不认识我吗?」
「嗯。」
毕竟对方没有提过自己的名字,他以前也没看过这个人——伊姆认为,就算自己不知道
对方到底是谁也很正常…不过眼前的女人似乎不这么觉得。
「…我不能接受。」
「欸?」
「你,有时间吗?」
「怎么了吗?」
「在这等我…」
有种不祥的预感,伊姆转头准备离开。
「那…我先走了喔!」
「等等!你要去哪里?」
才刚准备离开,就被身后的女人抓住…她脸上挂着跟先前一样的笑容,不过没有一丝笑意。
「稍微等我一下喔~!」
「好…」
她跑回二楼后,屋内的灯光突然打暗…伊姆注意到角落突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有着黑色皮肤的高大男人,他周围满是各种打击乐器,一个人就负责了整段配乐。
「…怎么回事?!」
本来伊姆想问克罗特拉夫现在是什么状况,但他早就不知跑到哪去了,只留下伊姆一个人站在原地看往阶梯的方向。
“来自远方的幻想国度,照耀奇迹的一束光芒!”
「欸?」
音乐与灯光让伊姆的注意力聚焦到了阶梯
口,那里出现了大量的彩色烟雾、以及花瓣与亮粉之类的东西。
“迷失在这片荒芜之地的鸟儿啊!听我歌唱吧!”
音乐越来越热烈,声音也变得多元——仔细一看…刚才还只有那个黑皮肤男人的大厅角落,突然跑出了整个乐队。
(这是在做什么!?)
有股不祥的预感…伊姆打算逃跑的时候、却被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女仆一把按在椅子上。
“竖耳聆听吧!听我那贯彻天际的呐喊!”
突然的爆炸让伊姆吓了一大跳,激昂的音乐搭配周围的聚光灯奔涌而出⋯伊姆已经忘记自己在哪、又在做些什么,就这样呆愣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切发生。
“没错!我就是戴乐丝!——『戴乐丝·史坦雷』 !”
伴随爆炸的尘雾——先前在伊姆面前、那个有着咖啡色双股辫的女人换了一身像舞台剧一样的服装,戴上假发化了妆再次出现⋯这
一刻、伊姆了解到为什么这座宅邸的大厅,会设计成这种奇怪的样子。
“好了!开始我们的冒险吧~!”
聚光灯全都集中在她身上,音乐戛然而止一一不知何时伊姆的左右两侧各坐了一个女仆、身后也同样站着一个高大的女仆…三人分别按住伊姆的左右手跟脑袋。
“要上了~!”
直到戴乐丝的表演结束前,伊姆一直被牢牢地按在椅子上、欣赏戴乐丝倾注灵魂的全力演出。
到了夜晚,伊姆被克罗特拉夫用车载回了夕日沙域…在大门口被放下的伊姆,摇摇晃晃的走回自己家。
「累死我了…」
自从宅邸的灯光消失后,戴乐丝把伊姆留下来,让他听了两、三个小时的演唱会表演;表演的当然不只是她一个人,宅邸内的佣人们也都有上台表演…甚至连克罗特拉夫都有。
(执事,真的好辛苦啊…)
被克罗特拉夫载回来的时候——在车上、伊姆从他口中得知,戴乐丝其实是帝国知名的女艺人,由于一些原因最近暂时停止活动、在某间学校担任老师…尽管平时她的打扮较为奇特,行为举止也非常奇葩,但她在帝国可是没走几步路就会被认出来的超级名人。
——自己不认识她,似乎造成了她很大的打击…于是她久违的拿出干劲,用面对正式表演的态度、给伊姆来了一段个人独享的现场演唱。
(…那也不用唱给我听吧?用说的不就好
了?)
回忆起那两个多小时的演出,伊姆想起过去他也看过帝国的舞台剧——那次是在公开的演艺厅,而且演员全部都是克帕姆,自己作为替菲娜搬行李的随从跟去、才能在角落欣赏演出。
(话说回来…她们真的有心要隐瞒吗?…又是帝国教师、又是女艺人…下次不会还跟我说戴乐丝她是贵族吧?)
精疲力竭的伊姆,独自一人走在黑夜的沙域里,身上不小心掉出了刚才戴乐丝交还给自
己的画筒,于是他连忙走回去捡起来。
(说起来…)
看着手上的画筒,伊姆想起先前自己打算要把这幅画拿给菲娜看的事情…他思考了一下该不该现在去她家找她。
「算了~今天已经太晚了,还是下次吧!」
拖着疲惫的身躯,伊姆终于走到家门前…他拿出口袋里的钥匙准备开门、但门却先一步自己打开了。
「你回来了啊!伊姆。」
「菲娜?妳怎么…」
「先进来再说吧。」
「喔。」
一进屋内,伊姆就注意到桌上摆了一锅米黄色的热汤——这是以前自己跟格姆常喝的、菲娜她特调的浓汤,由于汤的味道很甜、所以喝起来会有点腻。
「汤大概冷了,我再加热一下吧。」
「谢谢~话说回来、妳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
「哦、我听说今天早上你被帝国的人带走,所以工作结束后就马上赶来了…你没事吧?」
「这个啊…」
汤加热的期间,伊姆大略说明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说〜你被一个叫戴乐丝的女人带走,然后接受了对方的工作对吧?」
「嗯!毕竟她开的条件很不错,还说会替我准备最好的画具。」
「…我懂了。」
听伊姆说明,菲娜大概猜到了是什么吸引他做这份工作,她用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看着他。
「怎么了吗?」
「没有…不管怎么说,你没事就好。」
「还能出什么事吗?」
「我只是担心,伊姆你会不会被当作白翼斗士一员抓走…你看!昨天你不是还牵着一个克帕姆的手,跟帝国军人在沙域内玩捉迷藏吗?」
「妳怎么知道?」
「碰巧看到的而已…话说回来、那是什么?」
「这个吗!」
「嗯。」
将剩下的汤搁置在一旁,伊姆打算马上拿出圆筒里面的画作给菲娜看…不过菲娜阻止了
他,要他先喝完汤、洗好碗、接着擦干桌子后再放上桌。
「伊姆,不可以。」
「可是…」
「我不知道那张纸是什么…但要给我看的话、就不要直接放到桌上。」
「…好。」
按照菲娜的吩咐,两人做完上述的事情后,伊姆将画摊在桌上,一脸自满的让菲娜欣赏他的大作。
「怎么样~!」
「这是…画?…你、又开始画画了吗?」
「是啊!最近我感觉状态好了许多,想着继续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我决定重新开始作画了!」
「这样啊~这样很好。」
「妳觉得怎么样?」
「稍微等我一下…」
菲娜靠着木桌,仔细的看着画作每一处,沿着桌子切换了好几处视角分析这幅画的意境。
「…你这段时间,还有在练习作画吗?」
「多少有一点,不过很久没有像这样完成整幅作品了。」
「这样啊…」
菲娜又继续盯着画看——从她的双眼中、伊姆确实看出了她对自己画作的赞赏,这让伊姆很是开心…不过另一方面、在她的眼里似
乎也有异于赞美或表扬之类的情感,感觉似乎有某种既黯淡、又阴沉的失落之情从她那对异色瞳中流露而出。
伊姆好奇少女那灰银与赤红的双瞳究竟从画上映照出了什么,又透过这幅画看见了什么…即便他想直接立刻知道解答,但还是强忍心中的躁动、等待菲娜给出评价。
黯蓝的月光照入屋内,倒映出两人的影子、屋内充斥着一种难以理解的悲绪——菲娜将手重叠到画上的青鸟、瞳孔上摇曳着蓝月的残留。
「怎么样?」
「这幅画…我觉得画的很好。」
「是吗!」
「但是…」
少女看着画上的青鸟、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悲凉。
「嗯?」
「总觉得这幅画…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细长的两个影子拉出了平行的直线,中间隔了一双青色的翅膀…在这宁静的黑夜,敲响于心底深处,沉默的螺旋于两人内心不断回荡着。
平静的午后,翠绿的森林小径…伊姆独自走在被阳光点缀的泥黄色道路上,带着这阵子完成的画作与他从各处收集来的资讯前往戴乐丝的宅邸,准备交差。
自从伊姆接受戴乐丝的委托后,已经过去两个月…这段时间以来,他每个星期都会在休息日或平日工作结束后,从这条道路前往戴乐丝的宅邸,将自己画下的沙域景观送来、并与戴乐丝她们讨论一些沙域内所发生的大小事。
戴乐丝是个富有好奇心的人,撇除她奇怪的性格以及对于女演员身份的坚持,伊姆认为她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对象…比起一般帝国上流贵族、戴乐丝对克帕姆几乎没有任何歧视,也不会对伊姆学识浅薄、或对他的黑色头发有所偏见。
每次伊姆来到戴乐丝的宅邸,戴乐丝总是会问伊姆许多关于沙域内的大小事,比方说近日克帕姆们聊天的内容、昔日沙域内有没有什么适合集会的场所、休息日的克帕姆都是怎么度过的⋯面对戴乐丝提出的种种问题,伊姆总是仔细的热心回复——不只因为她是自己的雇主,也因为他从与戴乐丝的谈话当中、感受到她内心的那股热情。
每次两人的谈话都会持续至少一个小时;对话结束后、戴乐丝会支付伊姆一些金钱作为画作与情报的报酬。
「这次的作品也很棒呢!我很喜欢~」
「谢谢。」
「你告诉我的那些事也都很有参考价值,让我获益良多…我很期待、下次伊姆你会告诉我些什么喔~!」
「我知道了!我会再去找一些有趣的事跟妳分享的。」
「我会期待的~」
每当对话结束后,戴乐丝就会让伊姆先离开,接着回到二楼的书房…伊姆隐约能感觉出戴乐丝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他的创作上,似乎有其他目的。
每次伊姆来的时候,戴乐丝比起画、更加好
奇伊姆又带来了怎么样的情报…只有在谈话结束后的须臾片刻,像在尽作为雇主的义务般、她的目光才会短暂停留在自己的画上。
对于伊姆而言,这是很大的打击……就像戴乐丝无法接受亚格法尔特帝国内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伊姆也同样无法忍受自己的作品不被重视——他曾多次想过当面询问戴乐丝她的真意,甚至打算切断两人的这段雇佣关系。
不过伊姆没有那么做……因为他始终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戴乐丝看着自己的画作、存
在于她的双眼中的那股感情,以及她对于那幅画的赞美——她当时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的赞赏。
尽管对方对自己有所隐瞒,伊姆也不愿就此舍弃那双愿意理解自己作品的眼睛——那双许久未见,愿意正视自己的双眼。
——所以哪怕知道对方别有用心,伊姆也决定继续维持这段关系。
这天跟平时不同,伊姆上午前往戴乐丝的宅邸,下午才来到牧场…这并非是他的本意,而是戴乐丝似乎有行程方面的不便——她得暂时离开这里返回亚伦的老家,所以下午必须去『夜幕车站』搭乘开往首都的火车。
于是、今天伊姆比平时更晚才来到牧场工作…当他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恰巧是中午休息时间,他带着包裹偷偷地跑到了角落的仓
库里。
「早安!伊姆。」
「早啊〜安多拉特。」
打开仓库大门时,安多拉特正在阅读伊姆给他带来的书本…在这段期间,先前被伊姆发现的那个男子终于恢复了意识,现在已经能
与伊姆进行正常交流。
他是被在伊姆藏到仓库的一个月后恢复,醒来时、正好伊姆也在他身旁…见到伊姆那一刹那、他随手抓起了地上的石头戒备,对身为克帕姆的伊姆表现出一副极度不信任的模样…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双方互相做了许多交流后,两人现在的关系已经好上许
多,甚至能说彼此是朋友了。
出于伊姆的个人考量,他没有询问安多拉特是怎么来的、也没问他的身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这段时间伊姆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伤口,也没有感觉出他有染上某种疾病——但不知为何、安多拉特就是表现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注意到伊姆似乎不清楚『心弹』的事,安多拉特相信这位黑发的克帕姆少年不会伤害自己…他告诉伊姆关于自己最低限度的情报一
一他的名字叫做『安多拉特·斐斯玛』 ,来自一个名为联合王国的地方,并不打算伤害这里的克帕姆或一般市民。
尽管恢复意识,但安多拉特的状态尚未回复到足以自行离开沙域周围…于是伊姆让他继续躲在仓库内疗养、自己会提供必要的食物跟药品——作为交换,他要告诉伊姆一些外界的事情。
接受了伊姆的提案,安多拉特告诉了他许多事——比方说联合王国是个怎样的地方,自己平时生活的城市都有些什么样的人,以及外界存在着克帕姆的国家…不论哪一件事都让伊姆惊讶不已,尤其是克帕姆的国家这件事,他很难相信仅能活到三十岁左右的克帕姆居然有办法建立起一个国家。
「真厉害!他们是怎么在三十岁的终临前,做到那么多事的?!」
当伊姆他提出了这个疑问时,安多拉特用难以理解的表情看着伊姆。
「你说终临?那是什么?还有为什么你说你们只能活到三十岁?」
「欸!」
两人从对话中找到矛盾之处,接着问题就犹如泉水般涌出⋯他们忘记了时间,开始讨论
起关于克帕姆的事情,想从中找出矛盾点。
直到下午,两人对话差不多结束后、伊姆意识到了问题非常不对劲——根据安多拉特的说法…在联合王国…不对!是在除了亚格法尔特以外的所有国家,克帕姆都能像是普通人一样活过三十岁,甚至可以比普通人类更加长寿。
唯有在帝国、在这个亚格法尔特…克帕姆才会染上『翡翠症』这种疾病,必须在二十岁
时拔除琥珀才得以延续生命——安多拉特对此表示相当困惑,因为他从未听说过这种疾病。
(不对!我确实看过翡翠症的案例…那逐渐结晶化的身体,还有灵魂消散的模样…)
接受帝国的义务教育时,年幼的克帕姆们会被带去一种专门收容感染疾病的克帕姆、翡翠症病患专用的医疗机构,通常克帕姆和帝
国的医疗人员称这些地方为『水晶之墓』一一在那里有着许多感染翡翠症,身体化为介于生物与非生物的结晶体,处于一种既不算活着也不算死去的状态的克帕姆。
看见那样的地狱绘图,年幼的克帕姆们周围还有许多穿著白衣的大人在耳边低语一一“怎么样?你们想像这样永远的痛苦…还是在短暂的生命中度过幸福的一生?”
只要去过了水晶之墓,看到那些活着的尸
体…没有任何克帕姆会拒绝拔除琥珀这件事——克帕姆们都相信琥珀是一颗未爆弹…要是放任不管的话、总有一天自己就会被它吞噬。
听完伊姆的解说后,安多拉特极力否定了他的说法…在联合王国也有许多克帕姆居住,但他从未听说过类似的疾病,更别提拔除对克帕姆来说相当于第二生命的琥珀这种疯狂
的事情。
从牧场返回到家里后,躺上床的伊姆苦思着——既然琥珀不是造成翡翠症的主因,那他们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像宝石一样的东西存在…它的用途是什么?
克帕姆胸口的琥珀…尽管外观上看来像是镶上去的物品,实际上这个闪闪发亮的琥珀连结了身体各处、是一种跟脏器没两样的东西,要拔出这东西据说跟拔出心脏一样痛苦,但它又不像是心脏那样负责让血液流通之类的⋯实际上、沙域内根本没有克帕姆知道这能做什么;真要说的话,琥珀倒是能用来分辨人类跟克帕姆…撇除琥珀外,克帕姆与普通人类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帝国用化外科技烙印在他们身上的条码又只能在特
殊光照下显像,只要遮住胸口、平时根本看不出双方的差异——可这也跟琥珀的存在没啥关系,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身上有这种东西。
(那…琥珀到底又是用来做些什么的呢?)
说来还挺讽刺的——尽管沙域内的克帕姆们相当了解后天烙印在自己身上的条码用途,却对出生开始就一直在胸前的琥珀用途毫不
知情……伊姆也是,如果不是安多拉特告诉他这件事,他可能也会以为这就是单纯的一种病原体。
隔天伊姆醒来后、他又想了很久…之后他没事有事就一直盯着镜子、看着自己胸口上的琥珀,但就是想不出它到底是为什么存在的;今天也是…他站在角落冥思,但还是搞不懂琥珀的具体用途。
(嗯⋯真让人费解啊~)
当伊姆在盆景植物旁思考的时候,一旁经过的同事摇晃他的肩膀、对他怒斥:
「伊姆,快回神!」
「啊!…抱歉,怎么了吗?」
「还说怎么…你的手脚都停下来了!快去送餐啊,客人在等了。」
「送餐?喔!…对了!我正在工作。」
「你还磨蹭什么?动作快点!」
「好!」
这天、伊姆跟菲娜被找去附近城镇上的一间餐厅帮忙…由于帝国跟敌国之间的战争逐渐白热化,加上近期在格林帕尔一带横行的白翼斗士组织,这里的老板雇不到服务生而感到相当困扰。
由于真的没人可用…束手无策的餐厅老板决定雇用克帕姆,他打算从附近的夕日沙域找几个外貌不错的克帕姆来工作——恰巧又从认识的人口中听说了夕日沙域有一位拥有珊瑚般美丽秀发、气质端庄的美女克帕姆在那里,于是就决定请朋友介绍那个克帕姆给自己认识…以上就是伊姆从其他同事口中听到的缘由。
顺带一提、伊姆是附带的——原本对方只打算找菲娜一人…老板对伊姆的外表不太满意、说要另外找其他外型姣好的克帕姆来工作…但菲娜坚持若是伊姆不能来的话、她也不答应帮忙,老板跟伊姆无法说服菲娜放弃,最终只好连同伊姆一起雇用,让他负责洗盘子之类的工作。
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倒也不是说伊姆长的
很丑…实际上、单看外表的话,伊姆他是相当出色的,甚至有作为情人被女贵族买走的可能性⋯尽管他本人对此并不知情、但他其实也受到沙域内许多年纪相仿的女克帕姆欢迎……老板之所以不想雇用他的真正理由是——伊姆他…是一个『黑发』克帕姆。
在亚格法尔特帝国,拥有黑色头发的人相当少见,黑发克帕姆更是种令人生厌的存在…理由似乎跟古老的传说有关,不过没受过相关教育的伊姆、只知道自己在帝国人眼里就是一个受到诅咒的存在。
格姆的发色是蓝色、印象中父母好像也都是蓝色的头发…不知为何、只有自己是黑色的头发,这让伊姆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跟父母没有血缘关系,但格姆总是很肯定的说伊姆就是他的哥哥,这事情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
奇怪的发色在每个国家定义不同,之前他曾听安多拉特提过似乎也有某个国家的人大多是他这样的黑发…有机会的话,他还蛮想去看看的。
这天伊姆本来只负责厨房内的工作,不过由于上门的顾客太多、他也得分担其他工作一一似乎是最近被派遣到这一带的军人变多,尽管今天是休息日也依旧有着大批的客流。
在厨房内工作时,伊姆不小心看见了菲娜接待客人的模样——比起平时与自己对话的样子,她现在看起来温柔、和善了许多…这让伊姆有些不悦,他很讨厌看到自己长年的友人在别人面前露出那样可爱的表情、用那般甜美的声音去跟外人说话。
说起来、菲娜其实也拥有奇异的发色…在帝国内没有任何一人拥有像她一样的珊瑚色秀
发,也没有人像是她一样有着鲜红与灰银的
异色瞳。
前者是让她在亚格法尔特受欢迎的理由——在大多人看来丶她那头粉红长发不仅稀有,看上去也相当美丽;不过后者就不一样了一一帝国人仅次于黑色、讨厌鲜红这样的颜色…银色倒是还好,就只是给人一种普通、没特点的观感,他们对银色既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感觉就是可有可无的无趣颜色。
到了中午高峰时段,店里开始忙碌起来…由于人手不足,所以伊姆也去外场当服务生。
「欢迎光临〜请问一共有几位呢?」
「两个人。」
「我知道了,麻烦里面请~」
「… 」
这次上门的顾客是两个男性军人,年纪大约在二十岁左右…他们似乎不太喜欢眼前克帕姆的外表,刻意撞开了他、自己选了空着的座位入座;点单时,两人直接无视伊姆、举起手示意要其他服务生来替他们服务,这让伊姆觉得有些难过。
(果然…我不适合做这个啊。)
走回内场后,伊姆感到有些失落——他叹了一口气,看着另外一位服务生跟刚才那两个人之间对话的样子…他们对那个人的态度跟对待自己完全不是一回事。
伊姆有自觉、他在帝国或多或少会因为外貌遭到排挤…即便他有朝一日能前往首都或其他地方生活,等待他的也只会是残酷的外在
环境、以及众人对他充满厌恶的眼神。
想到这…他不由得对菲娜感到欣羡——除了
那双异色眼以外,她在哪里都一样受人欢迎…尽管她的个性有些乖僻,但她的外貌从不会让她像自己一样受人排斥、甚至能让别人愿意对她多一份包容…而自己就算如何努力去善待他人,也得不到对方在态度上的回报。
像刚才那两个男性军人这样的顾客,从他被派去当外场服务生后已经遇到了整整八组⋯这还不包括那些没有采取具体行动丶只是冷漠看待他的客人。
待在外场、现在又是中午高峰时段——伊姆看了看周围的其他员工…不只是菲娜…每个人都忙着处理各自的工作,自己留下来似乎只会碍手碍脚…伊姆感觉自己不该待在这里,打算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回厨房帮忙,至
少洗碗槽的刀叉跟碗盘需要他。
他卷起袖子准备回去他的战场、去与那些油
垢污战斗…不过他才刚走到厨房附近,突然就被其他人叫住。
「伊姆,二桌的客人在叫你。」
「找我?」
「嗯!二桌的客人说,请黑头发的服务生过来替她们点餐…应该就是伊姆你吧?除了你之外、这里也没人是这发色。」
「…是来找碴的吗?…」
「谁知道呢?不管怎样,那都是客人…记得注意态度。」
伊姆叹了一口气,将双手的袖子拉回去,无奈的看了看外场的方向。
「伊姆,你动作快点、客人在等呢!」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偶尔也会有这种人——对伊姆的发色抱有歧视、刻意将把他放入视线中、以取笑他为乐…心中认定对方大概是这类型的客人后,伊姆在镜子前捏出了一个营业式笑容,做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生气的心理准备后、才朝二桌走了过去。
「欢迎光临!请问今天想点些什么呢?」
「嗯~这个吗?我看看…」
刚开始伊姆还没注意到…不过距离拉近后、他发现对方的声音跟模样都相当令人熟悉。
「哎?」
「别急!…我快想好了!」
「戴乐丝?克罗特拉夫?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给我一杯矿山咖啡,不要糖跟奶精…这样就好。」
「好!决定了!~我要一份每日特餐…汤的部分我要蘑菇浓汤、不要放葱跟香菜,还要今天的主厨推荐特餐跟一份可颂,另外还有…」
「等等!麻烦说慢一点!」
伊姆手忙脚乱地拿出了笔记,试着将几人的点单写到点菜单上…这还是今天他第一次正常的替客人点单。
「芙芙,妳要吃些什么?」
「我不饿,给我一杯茶就好…这家店有绿茶
吗?没有的话就给我咖啡,我的要有糖跟奶精。」
「…」
「怎么了吗?」
「抱歉…妳们刚才都点了些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
「 「 … 」 」
对伊姆感到恼火,名叫芙莉妲的女子撇过头、说自己什么也没点;坐在一旁的克罗特拉夫有条不紊地将三人的点单内容从头说了一遍。
「谢谢!克罗特拉夫。」
「不用客气,伊姆…不过现在我们是客人,你得稍微注意下自己应有的态度。」
「对不起…」
克罗特拉夫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冷淡——但伊姆知道他没有恶意、也很感谢他帮忙复诵了
三人的点单…他没有说错…自己对客人确实不该这么随便。
「话说回来,伊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工作?」
「喔!今天我跟菲娜一起被找来帮忙…最近这里人手不足,餐间老板又听说了菲娜的事,就…」
「原来如此〜」
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着伊姆,克罗特拉夫认为伊姆『有点』不适合这份工作…他思考起那个名为菲娜的少女究竟得是怎样优秀的克帕姆,才能让这间餐厅的老板愿意作为交换
条件、同时雇用伊姆这种外场的累赘。
「克罗特拉夫,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没什么,只是我开始对你之前说的那位少女感兴趣了。」
「菲娜吗?她的话…」
「欸!她也在这里吗?你提过的那个克帕姆女孩。」
「嗯。」
「在哪?在哪?我想见她!」
「她刚刚去休息了,等等才会回来。」
「原来是这样啊…真遗憾〜我很想见见她的说!」
听见菲娜不在,戴乐丝看上去相当失望…先前她就从伊姆口中听说了这位特别的女孩,并多次打探伊姆与菲娜之间的关系;尽管每次伊姆都再三强调他们只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但戴乐丝一点也不相信伊姆的这番说词,认为他绝对是在糊弄自己。
「啊!不然下次、伊姆你带着她一起来我家好了~我会为你们两人举办盛大的…」
「感谢妳的好意!戴乐丝…不过…有机会的话再说吧!」
「欸~」
听见戴乐丝的提案,伊姆他那刻印在细胞里的恐惧就涌上心头…想起上次自己被绑起来听戴乐丝唱了好几个小时的事,伊姆的身体
就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虽然戴乐丝唱的是很好——但每次她为自己开的个人演唱会或个人独享的戏剧演出都至少要花上几个小时、甚至一整天的时间,这让伊姆有些不好接受;看着戴乐丝跃跃欲试的模样,伊姆心中暗自决定,绝对不要让菲娜跟戴乐丝两人碰面。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跟戴乐丝一起来的那位、有着一头酒红色双马尾的女子斜视伊姆…她拿起手上的茶杯摇晃,看着晃动的水面、用轻蔑的语调说话:
「看来这里人手确实很短缺…居然连这种黑发的克帕姆都得雇用…换作是我、绝对不会雇用这种脏东西。」
她假装没看到伊姆,从头到尾都将视线放在茶杯和对面无人的座位上。
「等等!芙芙…妳突然说什么?太没礼貌
了!」
「抱歉,小戴。」
「不是跟我说…妳该跟伊姆说才对。」
「…」
「芙芙!」
名为芙莉妲的女子将视线转向窗外…她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也不想跟伊姆说话;戴乐丝正想用手将她的头转回来,肩膀上却突然传来了重量跟温度。
「没关系的〜戴乐丝。」
「可是…」
「喊。」
对几人面露微笑…从刚才开始,伊姆就能隐
约感觉到芙莉妲对自己抱持的敌意;不过他对此并不介意,毕竟这才是正常的⋯尽管戴乐丝以及宅邸内的佣人都对他十分友善,但这也不代表戴乐丝的其他熟人也会对自己是一样的态度。
「那、如果没有其他需求的话,我这就将你们的点单送去厨房了。」
「…嗯。」
「好〜那麻烦稍等片刻、餐点马上就会送来。」
从伊姆出现后,芙莉妲就一直表现出一副不悦的样子,用不屑的眼神和糟糕的语气想赶他离开…伊姆明白她的想法、便用最快的速
度结束点单,以微笑代替告别的话语默默走人。
戴乐丝等人离开后,午餐高峰时段也差不多
结束了…来到店里用餐的客人数量锐减,服务生人手也相当充足,于是伊姆就回去厨房帮忙;直到要结束营业前,伊姆才又一次做为服务生到外场工作——他为一对像是帝国贵族的老夫妇服务,那对夫妇意外地对身为黑发克帕姆的伊姆没什么歧见…两人离开时,他们为伊姆仔细周到的服务致谢、让他感觉一整天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结束一整天的工作后,菲娜跟伊姆两人准备重返沙域…她们跟其他人一起搭乘马车,在距离夕日沙域最近的城镇下车。
当她们抵达时,天空被夕阳的余晖染成一片橘黄,像在天空出现了一座海洋、橙色半透光的水晶在海浪的波涛中翻滚⋯伊姆很喜欢
这片天空,想多花点时间仔细欣赏眼前的美景,就问菲娜要不要在附近的餐馆吃完晚餐后再回去;这座矽石镇离夕日沙域并不远,平时就有不少克帕姆造访,即便两人在这里
多待一阵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菲娜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就答应了伊姆的请求、跟他去吃晚餐…在伊姆的带领下,两人找了一间有三层楼的餐厅吃饭。
进入餐厅后、伊姆选了位于露天看台上的座位,挑了最适合欣赏风景的位子坐下…菲娜明白伊姆为什么选了这家店,就坐到不会遮挡到伊姆的位子替两人点餐——她不想打扰到少年与这片天景间的邂逅。
从以前开始,伊姆就很喜欢天空…他比任何人都向往那个透明无色的世界,一直追逐着那遥远的光芒。
每当伊姆擡头仰望天空,就会想起各种过往的回忆——不只是幸福的回忆、也有许多痛苦的记忆…所以这几年他变得很少凝视天空…他害怕当自己擡起头就会看见那些过
往、看见那些熟悉的影子在自己的脑内徘徊。
就在图特跟拉可离开之后…伊姆曾久违的仰望他曾经那般向往的天空,注视那纯洁清澈的空。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明明注视了许久、却又好像只过了几分钟或是几秒…现实与幻想之间的隔阂逐渐崩塌、消散、最终化为尘粒消散。
那天伊姆想起了许多往事——就如自己推测的一样,透过天空他回忆起了许多人…过去的每一个画面、就像是定格照片般的不断浮
现在脑海,比永远更加缓慢的围绕着他转动。
不知何时…天空变为了一片茜红,伊姆的意识也回到了现实之中——曾经与伙伴立下的
誓言与约定,众人一同欢笑、一同玩耍的那段日子…就好像全是谎言般消失殆尽。
(大家…)
每当伊姆忆起那些过往,出现他脸上的表情都非常明显…就好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一样,充满了悲凄与哀怨。
「呐!伊姆。」
「… 」
「伊姆。」
「啊!妳叫我吗、菲娜?」
「嗯。」
「…抱歉…刚才想起一些事情。」
「看的出来。」
「那么、怎么了吗?」
「你看那边。」
顺着菲娜手指的方向,伊姆往下一看、看到了两眼发光的戴乐丝跟克罗特拉夫、芙莉妲三人出现在街道上…这次连古利安也在——在人群之中、他那黝黑的皮肤跟超过一米九的壮硕身体相当突出。
“啊!他往这边看了!嗨~伊姆!”
注意到伊姆看往她们的所在之处,戴乐丝不顾形象的大幅度挥手,比出莫名的手势、似
乎是想带其他人一起上来的样子…不过身旁的芙莉妲跟克罗特拉夫制止了她,然后她就被古利安扛到肩膀上带走了。
大街上,黑皮肤的高大男子扛着一个戴眼镜的女人走在路上,身旁还跟着一个冷酷的男执事与一个气质高冷的红发美女…仔细一
看,那位被扛在肩上的眼镜女人似乎正朝某个方向挥手、露出了天真无暇的笑容。
注意到这奇怪的景象、街道上的行人纷纷看向了她们,也有些人好奇眼镜少女挥手的方向看往伊姆那头…但他早就撇开视线、假装自己正专注的阅读菜单。
「伊姆,那些人是谁?你认识吗?」
「…就是我提过的,委托我工作的人。」
「就是她们吗?真奇特的人呢~」
「嗯…」
从菜单后面探头,伊姆偷瞄逐渐走远的戴乐丝等人…没想到自己会在休息日、还是没有特别安排的情况下连续遇到两次这群人…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感觉有些丢人——另一方面,伊姆也开始替克罗特拉夫他们操心。
(那个人…真的是帝国知名的女明星吗?)
自己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女音、正大声的喊着『伊姆』这个名字…如果仔细去听的话、好像还能听见她与克罗特拉夫还有芙莉妲的谈话——她们就像周围没有其他人一样,用着能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交谈。
“喂~!伊姆!我们在这里喔!”
“抱歉⋯大小姐,可以不要乱动吗?会掉下
去的。”
“欸~那古利安你放我下来不就好了?我想去见见那个女孩,她就坐在那里吧?…这个角度我看不见她的脸啊~”
“不行!您等等还有餐会,不能再拖延了。”
“那种东西,取消掉不就好了!”
“不行。”
“真的不行吗?…反正今天来的人跟我也不熟啊!”
“不行,乔瑟夫老爷有交代。”
“那不然!…芙芙妳去帮我拍一张那个女孩的照片!克罗特拉夫,相机!”
“抱歉,小姐…今天我没把相机带来。”
“真是的!偏偏在这种时候!”
“妳…多少也该有点自觉吧!妳可是…”
“我知道了啦!…真是~好麻烦啊!”
光是听着她们的谈话,伊姆就能想像出一旁的克罗特拉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他正逐渐死去的眼神。
(果然…执事这种职业…不是普通人做的来的啊。)
几天后,伊姆又一次前往牧场…今天伊姆没有排班,不过在好奇心作祟之下、他无法忍耐到下次上班才来;他想再次询问安多拉特那些上次谈到、关于翡翠症以及国外克帕姆的事情,可以的话还想问问安多拉特,自己身上的琥珀有着什么样他不知道的重要性。
要问的事情实在太多,伊姆担心自己这样会给对方造成麻烦…于是在附近的城镇里先买了生菜跟乳酪、还有吐司跟培根之类的,用来做三明治的东西。
「接下来…啊!~果酱!」
伊姆觉得他两手空空的过去似乎不太好…不过如果带些好吃的东西给安多拉特,会比较方便自己询问问题。
(这绝对不是我想用食物收买他…绝对!)
等在镇上买好了需要的东西后,伊姆打算直奔牧场…为了避免其他人起疑心,自己也准备了其他克帕姆的份——如果他们问起自己为什么在非当班的时候跑来…就说是恰巧经过、想说要回报他们平时的照顾,就买了一些吃的带来分享;实际上、伊姆也确实很感
谢其他在牧场工作的克帕姆——他们都对自己相当友善,在他最低落的那段日子里,为他提供了许多精神上的支持。
「…不知道他们喜欢哪种…」
由于自己不确定哪种酱料比较好,于是伊姆就将架子上的所有配酱都买了一份;这阵子他接受了戴乐丝的委托,手头方面算比较宽裕。
伊姆买完东西,刚走出店家的那一刻、突然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呕吐感…左眼传来了像是燃烧一样的剧痛。
突如其来的强烈晕眩感与大脑扭裂般的疼痛,让他无暇顾及手上刚买的食物…它们一把全撒到地上,就像染料一样把地面变成了一块乱七八糟的艺术品。
「你没事吧!?」
「振作点。」
周围的人注意到了伊姆的样子不太对劲,于是上前关心…但伊姆没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他的意识早已被痛楚拖往另一个世界。
(这是怎么回事?…脑袋就像是要裂开了一样…眼睛好痛!)
尽管身体的感觉相当异常,但伊姆却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在自己没有发现的地方,正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是什么?…更多…让我多看一点…)
正体不明的黑暗征兆在大脑深处盘绕生根,为了看见隐藏其中的真实、伊姆将意识的无形之手伸入大脑内部翻找,硬是将那股不明黑暗的本体拉出…被抓出的暗黑在大脑不断抵抗,使伊姆痛苦的在大街上叫喊着——但
他也多少看清了漆黑的真相…
(那是…牧场!)
就在精神即将消散的瞬间,伊姆确实看见了…他看见牧场被火焰焚烧的景象,以及烈焰中安多拉特的身影;搀扶着墙面,伊姆缓缓地站起身来。
「你没事吧?」
「…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你说什么?…喂!等等!」
在脑海中目睹的那个画面…如果是接下来真正会发生的事情,那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在这逗留。
才刚经历那般疼痛,伊姆就不顾身体的抱怨、强硬的驱使身体跑了起来…他在城镇出
口处用比平时更高的价钱雇用了一位车夫,请对方用最快的速度带自己去牧场。
——才刚抵达牧场周围,伊姆将钱丢给车夫后就立刻从车上跳了出去、奔向牧场的所在之处。
看着牧场上空浓密的黑烟,伊姆确信自己的直觉并没有错…但这次他希望是自己错了。
「大家!」
当他好不容易来到牧场内,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已没有了生命迹象——原本充满活力、在草原中矗立的那座红色城堡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满地的残渣与冰冷的火焰。
「…可恶!!!」
伊姆大骂、咒恨、将无处可去的愤怒与不满用拳头用力栓入地面;鲜红的血液从拳头的
内外流出、骨头嘎嘎作响⋯又来了、自己又
一次的失去了朋友…看着熟悉的对象先一步离开了世界。
「对了!…安多拉特!」
没有留给自己悲伤的时间,伊姆赶紧跑往了安多拉特藏身的废弃仓库;从外头看往仓库内部,他看见了身受重伤的安多拉特、正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
「安多拉特!」
看见那一场景,伊姆心中的某条线断裂了…他从燃烧的牧场奔向了仓库里的那个男子,希望自己还没有来的太迟…
“不准动!”
伊姆刚进门的瞬间,就被一把枪指着脑门;他仔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男子…看样子地上
那个人似乎不是安多拉特,只是被套上了他
的衣服。
「你是…」
「…伊姆吗?…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安多拉特!太好了~你还活着!」
「…嘛,勉强还行吧。」
「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
两人才刚碰面,外头就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以及帝国军队的咆啸声…从仓库内听不见他们说话,但透过破碎窗户的一角、伊姆看见了有好多只军犬正在牧场的残骸内四处搜索。
「帝国军?为什么?…」
「看来…没时间说明了呢!」
「安多拉特…他们是在找你吗?」
「我想是吧。」
「什…不好了!安多拉特,你快点…!」
伊姆话说完前,一把小刀刺入了他的侧腹…
「安…多…拉特?」
「抱歉…伊姆。」
伊姆最后看见的——是安多拉特用水果刀刺伤自己的画面,还有他脸上那坚毅又无助的神情…之后、安多拉特点燃了仓库角落的稻草堆,奔向马厩的方向;当伊姆的意识逐渐消失时…他在一片黑暗中稍微听见了一点微弱的声音,似乎是安多拉特在大声呼喊。
“我在这里!来啊!”
“找到了!在那边!”
“他抢走了牧场的马匹!连同马一起杀了他!”
“我们走!”
“啊丶他要逃了!”
“休想得逞!…快追!”
不论是此起彼落的凶暴枪声,还是经过干燥的土壤、马蹄践踏大地发出的躁动声响,伊姆都能清楚的听见…尽管自己失去意识,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像是被人用凿子刻在脑海一样,让他想忘都忘不了。
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彻底丧失意识过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当伊姆再次醒来时,他正躺在牧场残骸的周围草地上、身下铺了一
块军用的防水布。
「这是?…到底…」
「你醒了啊?」
伊姆擡起头,看见了一位有着酒红色头发的女人、她手上拿了两杯热茶。
「妳是…芙莉妲?」
「别那么亲密的叫我,克帕姆…听了就恶心。」
「抱歉…」
「你…身体还好吧?」
「没事、没什么大碍。」
才刚醒来,伊姆搞不太清楚现在的状况——像是自己昏过去以后是怎么逃出着火的仓
库,眼前的芙莉妲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些事他一概不知。
「嘛!你没事就好…小戴她似乎挺中意你的,如果你死了、她或许会难过。」
「是吗?」
从表情上看不太出来,不过她应该是在关心自己…有了与菲娜多年相处的经验,伊姆觉得芙莉妲大概在某些方面与菲娜挺类似——是那种不会把情绪表露给他人、思考相当复杂的类型。
「谢谢〜芙莉妲。」
「啊啊!!!…你在谢我什么啊!」
「嗯?…不是妳把我从着火的仓库里搬出来的吗?」
「才不是!…是你正好被帝国士兵发现,他们搬你出来的!」
「是这样吗?」
伊姆思考…帝国士兵真的会冒那个风险,跑进着火的仓库里救一个克帕姆吗?
「就是这样!你运气很好~身为目标的匪贼逃跑时恰巧经过仓库,大门又是打开的…你才能被士兵发现。」
「是吗…」
芙莉妲口中的匪贼,那大概就是安多拉特⋯抚摸着自己腹部的伤口,伊姆理解到这个伤是安多拉特为了让自己不被怀疑,特意避开了要害后才刺下去的。
「你腹部的伤口、我刚才已经处理好了,不过还是别乱动比较好。」
「 … 」
为了让自己能被帝国士兵发现,安多拉特他还故意在仓库附近大吼大叫,吸引军队的注意力——就算知道这会降低自己的生存率,为了帮助伊姆、他还是那么做了。
「怎么、克帕姆?…你得救了耶?…这里明明有这么多跟你一样的克帕姆在,但就只有你活下来了…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 …吗?」
「当然啦!只要活下来~不管怎样都还有希望不是吗?」
「…」
「怎么?你有意见啊?」
「不…妳说的对呢…谢谢~芙莉妲!」
「…… 。」
看见伊姆突然对自己露出那样爽朗的笑容,芙莉妲脸颊泛起了些许红晕…她将头撇了过去,避免被伊姆发现。
「芙莉妲?」
「不管怎样,你没事就好了!」
拿起放在地上的背包,芙莉妲朝着另一头走去。
「接下来、我要去替其它受伤的人疗伤…你休息好以后,我们这边有话要问你…不准乱跑喔!克帕…伊姆。」
「好~」
看着芙莉妲手臂上的帝国徽章,伊姆此时才注意到——芙莉妲身上套着一件跟夕日沙域的军人不太一样的制服外套⋯恐怕她是从外
地来的帝国军相关人士。
(原来…芙莉妲她也是军人啊?)
当芙莉妲走远后,伊姆站起身、走往了先前用于藏匿安多拉特的仓库;经历了那样的火灾后,现在这里只剩下一片焦炭,根本看不出本来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我想…这也是为了我着想吧…)
如果帝国军搜查这里的话,会发现自己替他准备的一些生活用品与物资…为了避免那种情况发生、安多拉特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烧毁仓库的选择,避免帝国军发现伊姆给予的协助。
(就算是这样…这也太突然了…)
两人曾经在这里度过的那段日子,对于伊姆来说是一段相当珍贵的回忆——尽管对方年
纪比自己大上许多、又来自外国、更别提双方根本不是同一个种族⋯但伊姆认为彼此早就是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了。
(明明我还有好多的事情想问你…明明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
内心充满了不舍…伊姆凝视着化成一片废墟的仓库,突然看到了不起眼的微光闪过。
「这是?」
从被烧成灰烬的仓库残骸中,伊姆发现了似乎有没被烧掉的东西…他趁四下无人将那东西从仓库的废墟中挖了出来——那是一个青绿色、材质不明的金属盒…尽管上面布满焦灰,但似乎没有因为高温产生变形。
「真奇特的盒子~是安多拉特的吗?」
伊姆确信自己上次来仓库的时候,这里并没
有像这样的东西——这恐怕是安多拉特无视自己的忠告,擅自外出后带回来的。
「…难不成…就是为了取得这个、才会暴露行踪的吗?」
安多拉特是一个怎样的人,这点伊姆非常明白——他绝不会冒无谓的风险,在满是帝国军的夕日沙域随便乱跑⋯自己先前还跟他提过,夕日沙域周围的戒备因为白翼斗士的关系上升了好几个等级、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在外走动⋯尽管如此,这个青绿色的盒子还是让他觉得有冒险的价值。
「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居然会让那个安多拉特,为了它冒这么大的风险?」
那天夜晚…趁着帝国军搜查其它地方的时候,伊姆将这个盒子偷偷藏了起来并带回了夕日沙域。
阴暗的海滨洞穴、双月没能受邀的秘密会议…十五只夜空的飞鸟聚集在春初的营火旁、歌咏着属于他们的和平日常。
这天是伊姆他们久违的一次聚会——自从他们大家认识之后,偶尔会像这样聚集在这个被他们当作秘密基地的洞穴,畅谈近日发生在夕日沙域里的奇闻轶事或在外头遇上的新鲜事;不过今天的气氛意外的有些灰暗,好像是在谈论着某些沉重的话题。
「…这就是我的决定。」 (乔)
「乔、不好意思…你能再说一遍吗?」 (哈本)
「…你刚刚…说了什么?」 (伊姆)
「我说了…我打算要离开这里。」 (乔)
暗蓝的月夜、白翼之子飞离后的某天夜晚,乔忽然抛出了一颗震撼弹…他告诉所有人一一自己打算效仿白翼之子试着逃出这座鸟笼,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他甚至带来了画有帝国国徽的布旗在大家面前烧成灰烬。
「你疯了吗!乔!」 (拉可)
「这是为了让你们理解我的决心。」 (乔)
「这太疯狂了!乔、不管怎么说,逃出沙域这种事…」 (娜布莉塔)
「我有计划。」 (乔)
「「…」」 (大家)
跟乔关系最好的隼只是在一旁默默听他讲话…隼似乎没被乔的提案吓到,只是在冷静
思考他说的话。
「乔…具体而言、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走海路…我已经计划了几星期,大致的计划都已经拟定好了——剩下就是收集更多资料、备妥需要的道具、完成准备并采取行动。」
「能告诉我,你的计划吗?」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拿去!这是我写的计
划书。」
「谢谢,稍微等我一下。」
接过计划书后,隼一页页仔细地阅读…所有人坐在原地注视着隼,等他看完计划后给出的评价。
「原来如此…看来你是认真的呢!」
「你觉得呢?」
乔用兴奋的表情看着隼,希望能立即得到他的回复、这样就能说服其他人参加;隼露出
困扰的表情,没能在当下给他一个想要的答案。
「乔…作为朋友、我希望你…」
「不要说那些复杂的大道理了!…你只要告诉我,这计划可不可行?」
「… 」
「快说啊!」
面对语气激昂的乔,隼看起来相当为难。
「说话啊!」
隼的沉默让乔有些不耐烦…失去冷静的他朝着隼扑了过去,距离两人最近的娜布莉塔和
哈本连忙制止了他。
「喂!乔、你冷静点。」 (哈本)
「就是啊!乔!你要相信隼,多给他一点时间。」 (娜布莉塔)
「放开我!」 (乔)
乔靠着蛮力甩开两人,紧接着鲁法德跟图特也跑上来压制住他…由于他的抵抗相当激烈,格姆和拉可也跑过来帮忙。
被四双手压制住身体,乔还是死命的想挣脱束缚——他试图抽出被抓住的四肢,在团团包围中不断扭动身体挣扎。
「放开我!快点把我放开!」 (乔)
「你给我适可而止。」 (图特)
「你够了喔!乔。」 (拉可)
「可恶…放开我!隼、给我过来…你这、我们不是朋友吗?」 (乔)
「…乔…」 (隼)
「你不愿意听我的请求吗?呐、拜托了~隼。」 (乔)
隼与乔之间仅隔两公尺,能清楚看见他的表情…
从他那扭曲的面庞,能看见他的痛苦与挣扎…
就好像在对自己求援一样…
(乔…你明明一直是个聪颖的克帕姆,是个比谁都体贴的好人…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
看着好友用狰狞的样貌、口中不断叫喊自己的名字,隼不禁感到悲伤。
「隼!」 (乔)
「乔…」 (隼)
「你给我适可而止!」 (图特)
听着两人的对话,图特注意到他们的样子都变得有些奇怪——尤其是隼、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悲伤…如果是平时的乔,一定不会让隼露出那种表情的吧?
想到这里,图特他就忍无可忍,一拳朝着乔的脸揍了上去。
「好痛…你干什么啊!图特!」
「我才想问你,你都在干什么啊!」
两人愤怒的朝彼此咆啸,其他人都被他们不同往常的凶暴怒火吓坏了…他们不小心松开抓住乔的双手,乔趁机跑向隼、但图特马上
将他扑倒在地,两人在地面上扭打了起来。
「可别太过份了!乔!」
「图特!!!」
这场纷争是因自己而起,隼为自己没能立即给出答复而是采取沉默感到懊悔…他从当作椅子的岩石上站起身,想出手制止两人继续互殴。
「不要这样…图特!」
「快停手吧!乔。」
两人就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一般,只看着彼此,不断往对方身上一拳又一拳打过去…尽管其他人也想上前劝架,但不知该怎么阻止他们。
(怎么办…)
看着自己的两个朋友不断伤害彼此,隼觉得
很难过、他感到非常痛苦…心中涌上的强烈情绪转化为实际的痛楚从口中吐出。
「呜呕…」
「 「隼!」」
面对过于剧烈的情绪变化,隼的身体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他痛苦的倒在地上,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呼吸也变得急促。
「喂!隼!」
注意到隼的状况后,除了赶紧跑到外头的约瑟、以及从头到尾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菲娜外…其他人都赶紧跑到他身边,刚才还在扭打中的两人也停止争执、跑过去确认隼的状况。
「隼…你没事吧?」 (黛丝)
「没事的…谢谢、黛丝。」 (隼)
「真的没事吗?需不需要喝点水?」 (鲁法德)
「啊!那样的话、我有带来。」 (莱顿)
「我也有!」 (巴巴瓦格)
「喂!都退开点!…被你们这样包围,只会让隼的情况变得更糟!」 (娜布莉塔)
「妳说什么!娜布莉塔!」 (拉可)
「你们,快住手!」 (伊姆)
看着大家都跑来关心自己,隼面露苦笑——自己明明是想阻止乔跟图特,结果却因为身体而先倒下…真没用啊!
(但是,太好了!…从结果来说、争执也停止了呢!乔呢…他怎么样了?)
隼看往了乔的方向,他看起来相当惊慌失措——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导致隼出了什么事。
「隼…你还好吗?」
「我没事的喔~别担心。」
「这样啊…太好了…」
感觉身体好了一些,隼上半身靠着岩石、躺在地上休息;刚才跑出去的约瑟这时也回到洞穴里,她还带回了一个医药箱。
「抱歉!花了点时间。」
「不会、帮大忙了~」
从约瑟跑出去的那一刻,哈本就开始准备热水,娜布莉塔找了块布给隼盖着⋯隼的身体
状况大家都知道,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该怎么处理大家都有经验。
「隼、把这喝下去。」
「谢谢。」
约瑟确认了隼的情况,从箱子里拿出几种药物给隼喝下…过去她曾被隼教导过药物知识,在医院帮忙时也学习了不少相关技能。
在大家的细心照料下,隼的身体好了不少,不过表情还是相当苍白。
「大家,不好意思…总是这样麻烦你们。」(隼)
「你在说什么啊!」 (约瑟)
「就是说啊!隼你可是我们的伙伴~为你做这点小事根本算不上什么。」 (哈本)
「…谢谢。」 (隼)
看见隼的笑容,大家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值得了…从以前开始隼就一直引导大家、带领着我们前进…如果不是他的话,或许我们一辈子都不会与彼此相遇,像现在这样一起坐在夜晚的营火旁谈笑。
「怎么了?伊姆?」
「没什么?」
「你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是想到什么了吗?跟我说说看吧!」
隼看出了伊姆有想说的话,希望他能够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
「我知道了!隼。」
伊姆深吸了一口气,来到隼的面前。
「那个啊!隼…我希望你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受过你的帮助,你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兄弟、家人…甚至像父母一样;你不只关心我们,也一直引导着我们前进…隼,我由衷的感谢能与你相遇…能认识你、真的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伊姆…」
两人对话的时候,大家默默的在一旁看着…他们刚才发现伊姆似乎正对隼说些什么,就在一旁默默地听他们说话。
「所以…如果…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困难,觉得自己无能为力、需要帮助的时候…请你不要迷惘、也不要犹豫,直接选择来依赖我们就好!好吗?」
伊姆对隼面露笑颜——在营火的照耀下、感
觉他的脸上似乎微微泛红。
「我知道了〜伊姆!」
「谢谢你、隼。」
两人相视而笑,用温暖的眼神对望。
从两人世界回归后,伊姆注意到大家好像都在看着自己跟隼——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同,娜布莉塔的双眼闪闪发光,黛丝则是满脸通红地看着他们两人,以鲁法德、图特、莱顿等人为首的男性成员都默默的往后撤离、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两人…角落的菲娜一脸嫌弃、用看垃圾的表情看着伊姆。
搞不懂状况的似乎只有自己,伊姆困惑的开口询问:
「大家,怎么了吗?」 (伊姆)
「不…那个…该怎么说才好?」 (图特)
「到底怎么了啊!」 (伊姆)
「伊姆…你…好恶心啊~」 (格姆)
格姆用天真无邪的表情说了这句话,顿时间伊姆整个人像被一道闪电打到…心脏暂时停止跳动、表情也变得僵硬。
「不!我只是说…我很感谢隼而已。」 (伊姆)
「确实很恶心呢…」 (约瑟)
「哈啊?」 (伊姆)
「大姊说的对。」 (莱顿)
「欸?」 (伊姆)
「恶心。」 (拉可)
「嘻嘻~伊姆果然是个怪人呢!」 (巴巴瓦格)
「不要这样啦!伊姆他很可怜耶…嘛~不过他真的很恶心没错」 (哈本)
「那个…有一点点?」 (黛丝)
「格姆你觉得呢?」 (图特)
「欸!那个…有一点…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伊姆了!」 (格姆)
「嘛~人各有所好嘛!」 (娜布莉塔)
「嗯!决定了~伊姆就是个恶心的男人!」(鲁法德)
「…变态。」 (菲娜)
「就连菲娜都…」 (伊姆)
「没事的,伊姆…」 (亚宾森)
「亚宾森~」 (伊姆)
「尽管你喜欢的是男人,我们也还是朋友!」 (亚宾森)
「亚宾森!!!」 (伊姆)
「欸?是那种意思吗?…抱歉啊!伊姆…这种事情…给我一点时间思考。」 (隼)
「隼你别当真啊!!!」 (伊姆)
又一次的、伊姆沦为大家的笑柄,洞穴内顿时充满了欢脱的氛围…当众人欢乐的有说有笑时,坐在营火另一端的乔看着隼,眼神充满了愧疚。
注意到乔的情况后,隼决定告诉大家自己对于先前那件事的看法——不只是为了乔、也
为了大家跟他自己…
「大家,可以稍微听我讲一下话吗?」
正闹成一片的伊姆、图特、哈本等人注意到隼似乎想说话,于是停止了…总之就是停止了那个动作。
「谢谢…那么、接下来我想告诉大家,我对于先前乔所说的提案有什么看法。」
乔从缩起的身子探出头…他不敢直视隼的眼睛,只是偷偷看着他;注意到乔对自己的愧疚与懊悔,隼调整位置到他能看见自己表情的地方,用温柔的表情告诉他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乔,我不会随意对待你的决心的…你所写下的每一个字、我都已经充分的读过并仔细做出判断了。」
「隼…」
众人围在一起,在夜晚的火堆旁重新围成一个扇形,在扇形顶点的隼拿起乔撰写的计划书,开始向大家讲解自己的评价:
「先从结论开始——这个计划,我认为是可行的。」
「那!」
乔才刚兴奋地站起身,大家就一齐瞪视他,要他赶紧坐下来继续听隼说话。
「…抱歉。」
「没关系,那我接着往下说。」
「拜托了。」
「这份计划的最终目标,是从距离沙域有一段距离的苏雅尔特港口搭乘货运船逃往国
外…乍看之下很普通又不可行的计划,透过这份计划书内记载的情报却变得可行,甚至从我没注意到的观点提出了几种备案…我认为有成功的机会。」
「真的吗?」
隼给予了高度评价,让大家对这件事开始有了信心。
「不过…乔、这份计划书是你一个人写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礼貌…但从这计划的完成度之高以及里面记载的各种资料来看,我很难想像这是你一个人独立思考后完成的。」
乔低头冥思,眼睛似乎有一瞬间飘向某个
人。
「乔?」
「…嗯!是我一个人写的。」
「是吗?你真厉害啊~」
注意到乔那一瞬间的眼神,隼又接着往下补充:
「那么…接下来、我要开始说问题点了。」
「首先,这个苏雅尔特港口距离帝国军基地只有大约一公里…要不被发现的从这里逃脱、会是一件相当具挑战性的任务。」
「接着,身为克帕姆的我们如果想要离开沙域,就得通过盘查…没有许可证的话、我们哪里也去不了,这也是必须解决的问题。」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在我们
身上的这个由帝国植下的条码⋯就像大家知道的、帝国自从白翼之子消失后,就在我们身上留下了这种化外科技的产物…我想这东西极有可能是为了随时监视我们的行踪、确保不会有第二个白翼之子出现才设置的…只要我们身上还有这些条码,逃脱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以上是我目前发现的问题…后续如果若还有其它问题,我会再接着提出…那么乔、接下来换你阐述你的想法。」
听完隼的话,乔的表情有些暗沉…就像乔说的、这件事情具有极高风险,就算是提出计划的他自己,也不是马上就接受了这场赌注可能带来的后果。
尽管如此、他还是站了起来——因为他想说
服大家跟自己一起离开,为了实现梦想踏上这场冒险之旅…乔很清楚,他虽然也算是一
个优秀的克帕姆,但他并不是隼或菲娜那样的天才,顶多就是个秀才、是那种『虽然优秀,但不至于找不到替代品』的类型;他看了一眼隼跟菲娜,闭上眼做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后,开始了他的回合。
「听完隼的话,我想大家应该明白这次逃亡的风险有多高…我想接下来、不论我说怎样的好话,也没人会愿意相信了吧?」
「但是…有一句话我一定要说。」
他紧握拳头,用炽热的双眼扫过每一个人。
「我是为了实现梦想,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梦想?」
「没错!梦想。」
突然提到梦想这个词,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
什么…对于克帕姆来说,梦想通常很单纯…想去首都生活、想要当有钱人、想要离开这个国家去外面看看;要举例的话当然有很多,但这些都只不过是幻想、没人会真的把它们当作现实去追求——更何况、现在讨论的是用生命做赌注的赌局,而他们是一群被关押在沙之鸟笼的无翼之鸟。
搞不清乔想表达的重点,大家呆滞的看着他,让他继续往下说明他的想法。
「我希望…大家能一起抵达未来。」
「未来?」
「没错!未来…我知道,我们只是克帕姆…没有作梦的权利、也没有去奢望自由的现
实…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拚尽了全力。」
「但是!即使如此、我仍旧无法放弃希望、无法放弃我的梦想⋯我希望大家能加入这份
计划,我们一起寻找通往未来的道路。」
乔解开了胸前的钮扣,指着自己的翠绿色琥珀。
「关于我们身上的这种疾病,帝国只给了我们一种答案…那就是与它共处,选择只能活到三十岁的生命⋯我不要那样!」
「我想要跟大家永远在一起、跟大家一同欢笑、一起变老…所以我要离开!我会找出翡翠病的解药,绝不会就这么等待命运将我们分开!」
「乔…」
「拜托了!大家…有没有谁?愿意加入我,
跟我一起挑战这场冒险?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尽管他的声音很大,但我知道乔他十分冷
静、他的语气也很认真,不过…突然被问起这样的事,我们每个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家低下头保持沉默,在彼此的眼神中试图寻找答案,可对方的脸上也都写满了对此事的不安。
乔说完后,拉可跟娜布莉塔站起身来、他们同样阐述自己的想法…打算继续劝阻乔、要他不要做傻事,不过他们两人似乎也多少有些动摇。
「乔、我觉得你还是放弃吧!」 (拉可)
「是啊!这可不是能随便说出口的事情,要是被帝国的人知道的话…」 (娜布莉塔)
「不!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要离开。」(乔)
「可是…」 (娜布莉塔)
「我参加。」 (菲娜)
就在这场躁闷的对谈来到高潮时,意料之外的参与者出现了——坐在最角落的菲娜举起了她的手,表示自己愿意加入。
看过一轮大家呆愣的脸孔,菲娜保持她的扑克脸又重新说了一次。
「我要加入。」 (菲娜)
「这…妳认真的吗?」 (拉可)
「就是说啊!再仔细想想看吧!菲娜。」(娜布莉塔)
「虽然我不喜欢妳,但我也不想看妳去送死啊!」 (约瑟)
「喂!不要冲动啊!」 (鲁法德)
刚才都还保持沉默的众人一齐劝阻菲娜,他们的样子不像单单在说服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冒着冷汗用各种理由要挽留她。
「你们才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菲娜回看了几人,反问他们问题…刚才还在劝阻的众人感受到她隐藏在眼神中的理念,将劝阻的台词扼杀在咽喉。
「菲娜?…这是什么意思?」 (娜布莉塔)
「就这样继续待在夕日沙域…待在帝国的话,我们还有多久的寿命呢?」 (菲娜)
「这…在终临以前应该还有…」 (拉可)
「假如所有人都在三十岁迎来终临的话,大概还有多久?」 (菲娜)
「…至少都还有十年吧?」 (鲁法德)
「十年吗?」 (菲娜)
听完鲁法德的回答后,菲娜突然笑了起来…刚开始像是讥讽的冷笑,一点一滴转变为嘲讽般的笑容,她站在大家面前,用轻蔑的眼光从手指缝隙看着大家。
「真的是~一群笨蛋呢!」
「妳这!」
被菲娜的态度搞得相当恼火,莱顿从位子上爬了起来往菲娜走去;高大的莱顿和比他矮了一个头以上的菲娜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凶猛的肉食动物从上俯视着某种像兔子一样的小动物。
「喂!妳这臭女人…我们只是不说话,妳就嚣张起来了!可别搞错了,我们可是为了妳跟乔好、想告诉没搞懂状况的妳们两人这整件事的风险,才会像这样好心出言劝阻。」
面对莱顿的怒火,菲娜只是撇过头、睥睨他那份对自己来说毫无价值的愤怒。
「你说我搞错了?」
「是啊!妳根本没搞懂我们这整件事的重点。」
莱顿稍微冷静了一点,不过菲娜又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那种邪魅、高冷的微笑…嘲笑着他的无知。
「妳这浑蛋!」
莱顿一把扯住了菲娜的衣领想将她整个人举起来,伊姆见状冲上去打算推开莱顿制止他…不过力量跟体格差距太大、导致伊姆没能将他推开,看起来只像是靠在他的手臂上。
「快住手!」
「伊姆,你别碍事,快走开!」
「菲娜可是伙伴啊!」
「这女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作伙伴!快给我离开,不然小心我连你一起修理!」
「我不要!」
看着想保护自己的伊姆,菲娜打从心底感到不爽。
(真碍事…)
在一旁闷不吭声的约瑟此时也不打算保持沉默…她用愤怒的表情走了过来,瞪视自己的弟弟。
「莱顿、放开她!」
「大姊!?可是…」
「我说了,放开!」
当约瑟露出那种坚毅的眼神,莱顿是绝对无法拒绝的…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手松开。
「喊〜我知道了啦!大姊。」
就在下一秒、菲娜无视体格差距,将莱顿跟伊姆两人一起甩飞出去;莱顿是撞在岩石地面上、伊姆则是撞到了岩壁上…似乎她是瞄准后才摔的。
「莱顿!…菲娜,妳突然干什么。」
「是他先动手的吧?」
「妳这…」
「怎么?妳也想变的像妳弟那样吗?」
「要试试看吗?」
就在两人准备来场物理上的争执时,黛丝弱弱的跳到两人中间试图劝架。
她将半张脸藏在随身携带的书本后面,悄悄地走了过去、站在两人之间。
「那个…吵架是不好…」
「「哈啊?」 」
被两人凶恶的视线威慑,黛丝马上又躲回一旁的娜布莉塔身后,像刚出生的小鹿一样颤抖。
「…对不起…」
想着『真没办法啊~』娜布莉塔将手放到黛丝的小脑袋上,轻柔抚摸她的头顶…她用慈祥的视线注视黛丝、告诉黛丝她做的很好。
「妳们两个~打架是不好的喔!」 (娜布莉塔)
「滚开,不关妳的事。」 (菲娜)
「闪一边去!娜布莉塔,是这家伙先动的手。」 (约瑟)
「但是~继续争执下去的话,会没完没了的
吧?」 (娜布莉塔)
「可是…」 (约瑟)
「再说~我们本来是要讨论乔的事情吧?约瑟妳现在跟菲娜争执也没意义。」 (娜布莉塔)
「…我知道了啦!」 (约瑟)
「谢谢妳啦!约瑟。」 (娜布莉塔)
约瑟最后在菲娜面前比了一个挑衅的手势,然后回头关心莱顿的情况。
「没事吧?莱顿。」
「抱歉…我没事,大姊。」
「那就好。」
领归回原位后,斜视一旁被自己甩飞出去的伊姆——他揉捏着自己的脑袋…似乎是刚才撞到了岩壁,现在意识还不怎么清楚,在他身旁的图特跟格姆正在确认他的状况。
「伊姆,没事吧?」
「痛死了…」
「我比了几根手指?」
「嗯…三根?」
「嗯!大概没事。」
看着伊姆狼狈的模样,不知为何菲娜心里有些高兴;她很快又把视线移回了其他人那里,准备接着往下说明:
「刚才被人打断了,不过我先接着往下说…我想你们也知道,我们的生命仅剩短短几年的时光。」
「不对吧!菲娜,刚才我不也说了还有至少十年的吗?」
「那是在说终临吧?」
「欸?嗯。」
被反问的鲁法德有些不明白——对于沙域的克帕姆来说、终临就等于是死亡的同义词,而菲娜似乎将两者分开对待。
「这有什么差别吗?」 (哈本)
「一般来说,被拔除琥珀后克帕姆会在十年左右死去,运气好的话也许是十几年…而在拔除琥珀后,身体不断变虚弱、最后迎来死亡的那一刻我们称为『终临』 。」 (菲娜)
「妳为什么要说这个?」 (图特)
「也就是说~终临是在拔除琥珀后,过了十
年才会发生的事情对吧?」
「妳…妳在说什么啊!」 (鲁法德)
搞不明白菲娜想说些什么,大家还没等到她接着解释、突然她就走到伊姆身旁。
「菲娜?妳要干什么?」
「借我用一下。」
「等等!」
她一把扯下了伊姆胸前的钮扣,将伊姆的深蓝色琥珀露了出来,接着坐到他旁边的岩地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伊姆,他连忙用手遮住了胸口。
「妳突然做什么啊!?」
「别用手去遮,你是女人吗?」
「等等,妳干什么啊?」
「把手给我拿开!」
菲娜强硬地将他的双手固定在背后,然后面无表情的往下解释…看着满脸通红的伊姆,大家都在心里默默的为他哀悼。
「总之…翡翠病会在我们二十岁左右开始发作,而帝国透过拔除琥珀将病原体连根拔除,避免我们感染上此疾病——但作为后遗症、我们会只剩下几年的寿命。」
「…到这里有没有问题?」
大家摇了摇头,准备继续听她解释;而被菲娜拿来当作说明用的道具,伊姆很想跟她抱怨一下,但又没那个勇气…只好将话默默吞回肚子里。
「那么…如果我们换个角度思考呢?」
「妳说换个角度?」
「嗯!就是像这样~」
菲娜将放在伊姆肩膀上的手指像是人类的双脚一样立起,两根手指游走在他的肌肤上、慢步走到了胸口中心。
「如果我们不接受拔除手术,直接从这里离开寻找解药的话,距离我们感染后变成结晶体…从现在开始推算的话,大约还有几年呢?」
听到菲娜的说明,大家马上就明白她先前所讲述的概念是怎么一回事。
「差不多…还有…」 (亚宾森)
「大概也就是五年,不对…说不定只有两三年的时间也说不定…但没人能知道,我们离开后要过多久翡翠病才会发作吧?」 (鲁法
德)
「这就是重点啊~」 (菲娜)
菲娜从后方抱住伊姆,脖子抵在他的肩膀上,两只手覆盖着他胸前的琥珀;被菲娜紧贴着,伊姆能感受到从背部传来了柔软的触感跟少女的体温。
「说不定只有两三年…也可能有着五年…搞不好还会更久也说不定…说起来、你们真的见过翡翠病患者的变化过程吗?」
被菲娜这么一问,大家仔细思考后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没有见过任何克帕姆染上翡翠症后,身体是如何产生变化的那一过程⋯他们只有在小时候被克帕姆专用的学校带去某间机构,在那里看到翡翠病患者的最终下场。
「没有~对吧?」
「「…嗯。」」
菲娜离开了伊姆身后,从哈本的袋子里取出了两颗苹果放在自己的左右手旁——左手的是一颗有些腐烂、看起来已经不能吃的苹果,而右手则是一颗青涩、还未成熟的果实。
「那〜你们怎么选呢?」
「你们想继续像这样、等待自己的琥珀被拔除,然后度过仅有三十岁寿命、受人束缚的屈辱一生…」
「还是拿现有的安稳交换,在这场赌局上赌一把——争取不被束缚的自由,以及遥远的未来…」
「好好思考吧~大家。」
话说完后、菲娜把苹果还给哈本、就独自先
从洞穴离开了。
「那什么啊!」 (莱顿)
「真是~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 (约瑟)
「话说~哈本你为什么会在袋子里装那种苹果啊?不是都不能吃吗?」 (亚宾森)
「呀啊~我想着可以试着拿来做果酱之类的。」 (哈本)
「哈啊?你脑袋有问题啊!」 (亚宾森)
(那个时候…我总感觉菲娜她…好像在隐瞒些什么…在她那恶魔般,直入脑髓的耳语传达到我心中的那一刻,我仿佛能感受到她隐藏起来的某种东西。)
「话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喔!」(图特)
「嗯…明天还要早起,我也先走了!」 (鲁
法德)
「就这样啦!」 (娜布莉塔)
「「掰掰~」」
(夜色渐淡——才刚从灵魂深渊回归的大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假装自己没听见菲娜的话、各走各地离开了我们的秘密基地…只有我一人留了下来。)
「伊姆,你还好吗?」
「是格姆啊!要回去了吗?」
「嗯~我们走吧!」
「…」
面对亲人的脸庞,少年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妳会变成这样呢?)
「伊姆?」
少年的苦恼从身上的每一个细胞窜出,就连年幼的格姆也能轻易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
「抱歉、格姆…你先自己回去好吗?」
「…这样啊!那你不要太晚回来喔,我会等你的。」
「嗯〜好。」
两人知道彼此都被对方关心,所以他们什么也没有多说、将时间留给了心中的苦涩。
(刚才…妳说谎了对吧?当妳拥抱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绝对没错的…妳现在看着并不是这里…而是某个我们…甚至连我也不知道的人物或着是某个地方。)
漫长的黑夜结束了…十五位少年少女的克帕姆,各自怀抱着不同的想法迎接这一日的黎明曙光——他们感受着心中的迷惘、感受着内心的不安…与心中对于生命即将迎来尽头的恐惧对抗…在梦想与现实的分岔路口徘徊、不断挣扎。
独自看着海平面外缓慢升起的黎明之光,少年再次想起了那一天、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那个只身一人出现在这沙之鸟笼、无依无靠、有着一头浅粉色柔发的无助女孩。
(曾经…我以为我是最了解妳的人…)
当时自己毫无迷惘,拥抱了那哭泣的孩子,发誓会永远陪在她的身旁。
(从什么时候起…妳已经离我如此遥远…当妳的指尖停留在我的琥珀上…甚至没能感受
到…)
不知何时,那个需要自己的女孩已经不在了…两人都已经长大,不再是彼此的翅膀⋯
(妳究竟是怎么了?是什么把妳变成这样?)
那破晓的阳光、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实在太过耀眼…男孩将头低下、一头黑发代替心中的黑影覆盖在脸上,遮掩了心中无法隐藏的悲凉。
(呐…告诉我啊!菲娜…)
那一天的黎明时分,从冰冷黑暗的洞穴各自离开的十五位少年少女、不约而同地看往了同一个地方——看往了那片象征自由、白翼之子曾经翱翔的天之门扉…将各自的愿望与誓言深藏心中,选择要踏上这场朝向未来的
冒险。
独自留在空无一人的白色沙滩、绝望的紫色海洋面前…炫目的阳光从他的手指缝隙穿透,少年注视着遥远的天空。
(妳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这场冒险的起点、就从这里开始…追逐奇迹的天使,十五只被囚禁在黑暗世界的鸟儿、朝着梦想挥舞双翼、踏上了开拓未来的旅程。
灰蒙的天空,无色的世界…
从天空坠落了被云朵遗落的忧郁,大雨带来了数之不尽的寂寥…
遮蔽了整座苍芎、仿佛是上天也在耻笑着自己…
身处这波涛大雨之中,少年独自一人站在尘埃之塔的尽头、望着天使翱翔过的那片天空——那个自己无法触及的美丽世界。
不论他将手伸的有多远,不论他心里再怎么痛苦…少年都没有翅膀,无法逃离这个世界。
每当回想起那天所发生的事,伊姆就无法停止自己的眼泪…就在一个月前,安多拉特从被烧毁的牧场逃离,那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段时间以来,伊姆每天都会不定时看往帝国内陆的方向,为安多拉特担忧、祈祷他能平安地从帝国军手中逃走…重返家园与等待他的家人团聚。
但在内心某处,他有股不祥的预感…说不定安多拉特他早已被帝国的魔爪捕获,现在正遭受惨无人道的对待…残忍的帝国军队为了
从他身上探听出情报,正对他采用各种严刑拷打…身处于这沙之鸟笼的伊姆感到愤恨一一自己就连他的现况都无从得知…能做的仅有对天空祈祷、愿那份担忧只是空想。
最近伊姆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导致他的进食变得不太正常,每次吃饭的时候总是会剩下大半…除了安多拉特以外,还有另一个人是他每天都无法放下心的…不如说、那才是他真正无法进食的主因——从手指上、冰冷的钢环传来了思念的重量与温暖,伊姆看着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想起了那个女孩。
(…今天也没有她的消息呢。)
——与安多拉特逃亡几乎同一时间,菲娜她突然从夕日沙域消失了。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那之前…伊姆与牧场的同僚一起前往格林帕尔城时,凑巧看见菲娜一个人独自走在街道上,身旁还带着一个
装行李用的大包包…当时他认为、菲娜大概是又接到了某种需要离开沙域的工作,于是没有上前和她搭话、只是默默看着她走入格林帕尔的旅店内。
那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每天夜晚、伊姆都只能独自一个人度过,他心中的思念之情也越发强烈…说来很奇怪,在格姆还有隼…大家死于三年前那场逃亡后,菲娜跟他的关系就变得亲近、甚至比两人最初认识的那段时间还要更加亲密——伊姆已经无法重回到那种没有菲娜的生活。
(我想…她是在体贴我吧?)
尽管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连被自己当作心中第一顺位的菲娜也不知道…但那天所有人都消失后,独自被留下的我是真的想过要寻死。
那个时候,我只身一人被留在恐惧的黑夜…就连一点微弱的光芒也不剩,等待着我的、仿佛只剩下永无止尽的悲剧——感到绝望的我、那时候曾想过要踏入那片能融蚀大脑的紫棘之海,从这个漆黑的世界获得解放…假如当时在那个黎明,没有菲娜她在的话…我相信自己真的会选择赴死…我实在没有勇气独自在这个漆黑的世界里,永远孤独的活下去。
(我很感谢…不论是什么原因…当时妳能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对我最大的救赎。)
看着手指上的戒指,伊姆想起了一年前自己的生日会上发生的事情…那是他第一次从菲娜手中拿到生日礼物。
那天夜晚——拉可、图特、菲娜都到他的家为自己庆生…自从只剩下他们几人以后,彼此的羁绊就更加紧密;他们从没忘记过死去
的大家,那些过去的伙伴永远留存于他们心中…也正因如此,伊姆等人才决定像这样代替他们努力的度过每一天——像个人类、也像个克帕姆一样,为了追寻明日而相信着今日 。
伊姆的生日会结束后,图特跟拉可两人先行离开,不知为何、只有菲娜留了下来…她将藏在身后的小盒子递给伊姆,用满怀期待的眼神注视着他的眼睛,要他在拿到后就立刻打开——想知道他收到礼物的那一瞬间、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这是?」
「生日快乐~伊姆。」
盒子里面是一枚由不明金属所铸成的戒指中间有一枚红色的菱形宝石,指环上刻的文字伊姆看不懂…不过从外型判断、这大概是相当高价的东西。
「我不能收…这太昂贵了。」
「收下吧〜这是我的心意。」
推回了伊姆的手,菲娜坚持要他收下戒指。
「但是…」
「你一直很想要这个对吧?」
「原来妳还记得吗?」
「嗯、我是不会忘记的。」
「菲娜~」
以前、当被问到想要的物品时,伊姆曾告诉过其他人自己想要一枚戒指,不过被其他人吐槽那种东西既没用又昂贵,根本没有必要性…印象中菲娜她当时也在附近,不过伊姆没想到她居然有听见、还记忆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对于伊姆来说,戒指具有的涵义并非是情感的锁链或自己被人爱着的证明——他认为戒指是只有特别之人才能获得的东西…光是将戒指戴在手指上,就象征着自己是对某人来说特殊的存在;正因为如此···戒指不能靠自己获取,必须由他人赠与才有价值。
如今、尽管他早已忘记心中憧憬戒指的真正理由,但盒子里的戒指给他带来了货真价实的喜悦…伊姆两眼闪烁、注视着盒子里的戒指,心中充满了甜美的快乐滋味。
「你好像很喜欢的样子呢。」
「嗯!最棒了~我终于也有了自己的戒指!」
「这样啊!恭喜你~」
「谢谢〜菲娜。」
看着伊姆欢喜雀跃的样子,菲娜也觉得很开心。
「盒子给我一下。」
「哎!妳要做什么?」
以为菲娜是要把戒指收回去,伊姆赶紧将盒子藏到身后。
「不会拿走的啦~我只是想帮你戴上而已。」
「…这有什么意义吗?」
「谁知道呢~」
伊姆有些不乐意的将盒子交还;接过伊姆手上的盒子后,菲娜将戒指取出并握住了伊姆的左手、盯着他的手指看。
「菲娜?」
「…抱歉,稍微分神了。」
她犹豫了一阵子,最后将戒指套在伊姆的食指上;看着自己的食指上那枚银环红钻的戒指,伊姆举高了自己的手、由下而上仰望着它。
「怎么样?」
「很不错喔~」
戒指完美的贴合手指,合适的让人感觉有点恶心、简直像是一开始就长在手上的东西⋯不过此时的伊姆仅有对菲娜的感谢,心中没有其他的想法。
每当看着这枚戒指,就会让伊姆想起当时的自己,以及这几年来菲娜对自己的关爱…从以前开始、伊姆就知道菲娜是个远比自己优秀的克帕姆;只要菲娜她有那个意思,别说
是离开夕日沙域…就算是成为帝都上流的随从或女仆,被外国的商人买下变为他们的事业伙伴,甚至是被帝国贵族迎娶…伊姆都相信这些事是有可能发生的。
但就是这般优秀的她,却自愿在有限的生命里一直待在这个渺小的夕日沙域,与自己一起度过不断重复的每一天…自己曾经询问过菲娜、她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留在沙域?是因为担心着『伊姆』无法独自一人生存,所以才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当时菲娜没有回答,只是温柔的拥抱自己…就像过去自己抱着她那样…温柔、温暖、温和的拥抱着懦弱的自己。
(果然…菲娜她很温柔啊…)
每次一想到这里,伊姆就感到痛心…就对无能的自己愈发厌恶;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两人不曾相遇——换作是自己的话,能
够像她那样对人付出无私的爱吗?能像她一样真心的去拥抱另一个人吗?…自己真的有爱过任何人吗?…明明当时、自己丢下了大家,带着格姆逃走了。
(…这样的我…真的有资格去爱另外一个人吗?)
冰冷的海风、伴随着审判之雨而来…每一滴雨水都在自己耳边轻声低语,诉说着过去自己的罪孽——面对那无法逃离的背叛与懊悔…无法忍受那般审问,伊姆逃离通往天空的大门,像是在逃命一样、快步走回了尘埃之塔内,忘掉刚才的所有思绪、忘却方才的所有感受,着手进行今天的工作。
自从前阵子牧场被烧毁后,伊姆就被调来管理尘埃之塔…现在他是这座尘埃之塔的管理员。
短时间内转换工作、对于克帕姆来说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在亚格法尔特帝国,克帕姆就像是一种资产…只要帝国有需求的话就得从事任何工作,这也导致多数克帕姆不会只有一种技能,必须具备多种工作能力、根据需求切换工作种类。
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之前在尘埃之塔负责管理工作的克帕姆、前阵子正巧迎来终临,而最近夕日沙域周围的治安又变的很差,没什么空缺的工作可以让伊姆去递补;管理官思考许久,最终决定让伊姆来接替这个尘埃之塔的管理职务。
本来的话,管理尘埃之塔这件事只有被高度信赖的克帕姆才能胜任,这次的案例真的相当特殊——根据伊姆从管理官那里听来的内容判断,这个安排似乎也跟芙莉妲有些关系…好像两人碰巧在帝国军基地碰面时、谈到了自己的事,芙莉妲给予了伊姆不错的评
价,才让他得以胜任此份工作。
结束了塔内的清洁工作,伊姆用自己准备的毛巾擦干身上的汗水、仔细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好~这样就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是…」
管理尘埃之塔的工作听上去很忙碌,实际上这份工作要做的事非常简单…只需要多少打扫一下塔内塔外,在规定时间锁上大门后,在夜晚的第一次钟声响起前、将钥匙送去管理官那里归还…大致上就这样;其他还有填写报告书之类的,不过那不需要每天都做…应该说、就算每天写也没人会看。
关于尘埃之塔的这份工作,在克帕姆内一直是个评价两极的职务——薪资方面,这工作的待遇不算差、跟工厂或是牧场比起来只少了一点点;交通方面,这是少数不用离开夕日沙域的工作,基本上不会有通勤问题或因
为突发意外缺职之类的事发生;最后是工作内容…老实说、这工作四舍五入大概就是人称的『闲职』 ,除了需要和管理沙域的帝国军还有烦人的管理官打交道以外,工作内容都很轻松。
有些克帕姆认为,这样的工作夺走了自己能暂时离开夕日沙域、在外头呼吸自由空气的机会…也有的克帕姆觉得这份工作有不少自由时间,可以用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还蛮不错;不过大部分不想做这工作的克帕姆,几乎都是不想当帝国军的眼线、监视自己的同胞。
尘埃之塔的工作,自从白翼之子的事件发生后、就多了一个工作项目——随时注意有没有可疑的克帕姆接近这座塔,并且在发现时立刻回报;如果发现在尘埃之塔周围有那样的克帕姆,负责管理这里的克帕姆就必须立即对空射出配置在塔内的信号弹,一旦确认
到天空中的信号弹、驻扎在附近的帝国军队就会马上赶来。
除此之外,这里的管理员三不五时就会被帝国军找去问话——他们通常会询问最近沙域内部的概况、或是最近有没有注意到哪里出现了可疑的克帕姆,还有就是对这份工作的心得之类的⋯这些问题跟戴乐丝平时问伊姆的很类似,不过两者的语气态度都差了不少;被他们用鄙视的眼神和轻蔑的语气对待,伊姆其实很不想回答这些问题…不过考虑到这是工作,还是耐着性子、在最低限度内回答对方的问题。
从管理官那边,伊姆得知在自己之前的那位管理员似乎是一个喜欢书籍的克帕姆——他从事这份工作的理由,只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与书本相处。
(如果黛丝还在的话,她一定也会想做这工
作吧~)
不过…尽管这份工作有着各种缺点,伊姆也不觉得自己是被调到糟糕职场的不幸克帕姆…不如说、他还蛮享受这份工作给他带来的新生活。
对于伊姆来说,这份工作的薪资还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关于尘埃之塔的清洁、或是撰写报告书之类的也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除了要跟烦人的帝国军打交道让自己有些不满,整体上还算是挺好的职场。
扫除工作结束后,伊姆从塔内的窗口看往外头…此时外面还是下着大雨。
「看来这场雨不会那么快结束…不过这是好事~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来了吧?」
从尘埃之塔的大门内侧开了一道小缝,伊姆仔细确认四周有没有其他人在…以防万一、
关上大门后他还在门上挂了一串铃铛;这样一旦有人打开门,铃铛就会掉下来发出声响警告他…虽然外头的雨声很大,伊姆也没有自信到底他能不能听见铃铛落地的声音…但了有胜于无。
「那么接下来…」
之后、伊姆走到尘埃之塔内的第十七阶阶梯旁,从隐藏区域里拿出一个青绿色盒子——这是之前他从被烧成灰烬的仓库中发现、安多拉特的遗留物。
原本伊姆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打算先替安多拉特保管,在他回来拿以前就先这样放在家里…但又怕被帝国军或是其他克帕姆发现,于是他就在调换工作后、把箱子藏在这座塔内;如今、安多拉特消失后已经过去一个月,伊姆差不多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认为自己必须先假设安多拉特不会回来,以
及在那种状况下该如何处置这个盒子。
他靠着阶梯外侧的墙面,这样即使有人进来、他也还有时间将盒子藏回去,自己也能安心地确认盒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伊姆仔细的看着这个青绿色的盒子…尽管先前没有注意到、但这个盒子的外型相当特殊,从那超脱时代的设计以及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科技感来判断——不论是谁,一眼就能明白这是『化外科技』 …是来自其他国家的产物。
所谓的化外科技——就是源自于某个国家,透过那里特有的一种能源资源运行的道具,这些东西的功能都非常的超脱现实…伊姆的认知大概就这么多了,毕竟自己也是听黛丝跟亚宾森说来的,而且他也对这事情没什么兴趣。
(早知道仔细点听就好了…抱歉~黛丝。)
就在伊姆想打开盒子的瞬间,他惊讶的发现
自己并没有钥匙——正确来说、他不知道怎么打开这盒子,毕竟上面也没有钥匙孔…最后伊姆采取物理手段解决,花上了相当多的时间才终于将这个盒子撬开。
「这是?」
好不容易打开了盒子后,里面装着的东西却比自己想像中要少——在盒子里面只有装着一个彩色透明的奇异石头、几本被写得破破烂烂的笔记、还有一个大概是化外科技的方块装置。
「…搞不懂啊~」
之前安多拉特跟伊姆聊天时,安多拉特说过自己的女儿在制作化外科技的那个国家就职…伊姆猜想这个盒子跟里面奇怪的方块很有可能都是安多拉特从他女儿手中获得,或是准备要送回去给她的东西。
(那么…我要做的就很简单了,来思考看看、该如何将这些送回去吧!)
首先,伊姆决定先从那个方块开始——那个方块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让伊姆无视了笔记本与那颗透明却有着斑斓色彩的石头,优先拿起了方块…他试着摆弄了一下那东西,但不管怎么做都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也不能像先前的盒子能采用物理手段解决,最后只好先放着不管。
接着他一本一本的翻阅那些笔记,里面写满了各种关于帝国的事情:包括帝国皇帝的家族构成、支持战争的帝国贵族名单、国内主要干道的分布、帝国的兵力分布概况以及现有的武器设备、甚至有帝国的财政概况…这几本笔记里写满了这类的资讯。
——另外在笔记中提到:「推估帝国内能使用心弹的克帕姆,约略有着一…」
数字的部分写得有些模糊,伊姆只能勉强看出第一个数字是『一』…不过比起那种小事、他比较好奇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出现『克帕姆』这个词…这些笔记几乎都是跟战争有关,不然就是军备相关的内容,但却突然出现了『克帕姆』一词…而那个『心弹』又是指什么,也让他感到十分在意。
看完了安多拉特留下的所有笔记后,伊姆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向后躺平、从塔内仰望被尘埃之塔遮盖的天空。
「果然…安多拉特他、是为了收集打倒帝国的情报才来的呢!」
之前安多拉特还在的时候,伊姆就多少有认
知安多拉特是帝国的敌人…他身负重伤倒在
牧场内、恐怕是为了躲避帝国的追兵,这也是伊姆将他藏在废弃仓库的主因。
「我…做了很不得了的事情呢!~」
从帝国的角度来看,伊姆是不折不扣的背叛者…就算说他是卖国贼或间谍也不为过——他不仅帮助了一个可能会对帝国造成威胁的恐怖份子,甚至还藏匿了对方数个月…如果帝国对此事知情,不只是伊姆他自己,就连他的朋友跟家人也会被帝国处刑。
视线往上飘移…伊姆仔细省思了一下之前做过的事情…他并不后悔帮助了安多拉特——尽管安多拉特对帝国来说是无庸置疑的危险人物、是理应消灭的敌人…但当自己发现他的时候,伊姆眼前的并不是一位战士,仅仅只是个想继续活下去、为了生存死命挣扎的普通人…就像当时的他自己一样,眼神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求。
(看到那样的眼神…我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啊!)
如果当时被留在牧场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克帕姆的话,也许结果就会有所不同——但既然是自己被留下来,而且还看到了那样的眼神,那就不可能对他见死不救…要怪的话就怪帝国运气不好,正好让安多拉特遇到了一个毫无爱国心的克帕姆吧!
结束了苦闷的自我对话后,伊姆接着往下看另一样盒子内的东西…先前没有发现,不过盒子底部似乎有几张照片。
「这是?安多拉特?」
照片上的安多拉特比伊姆印象中的他年轻不少,不过从轮廓还是能推断出是同一人;在他身旁有一个女孩、她大概就是安多拉特的女儿。
「…」
一想到照片中的女孩现在很可能失去了父亲,伊姆的心情就很复杂。
「啊!照片背后似乎有写字。」
在照片的背后写了拍照的日期以及地址,每张照片背后都是这样…没搞错的话,安多拉特的女儿就住在其中一个地址,大概是这个有一间漂亮小木屋的地方?不过就算知道地址…又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个盒子跟里面的东西送去给她呢?
「嗯…嗯…」
自己是克帕姆…别说是离开帝国、就连要离开夕日沙域都有困难——尽管伊姆希望能将安多拉特最后的遗物送还,但现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啊!可恶!」
这个盒子里面装有对帝国不利的情报,所以也不能拜托戴乐丝或其它自己认识的人帮忙…最糟糕的情况,甚至会害别人被诬陷为卖国贼。
必须要在不依靠他人的情况下,将包裹送往别的国家——伊姆皱眉苦思了许久,在塔内来回走动,发出奇怪的呜呜声…每当他好不容易想出办法、就立刻被大脑否决,完全想不出什么好点子。
燃烧完自己那不怎么中用的小脑袋,束手无策的他举起双手投降,摊平在塔内的岩石地板上、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不行!没办法!…抱歉了,安多拉特。」自己真是没用,就连友人的遗愿都无法替他
完成…虽然还不知道安多拉特到底是不是死了…我想他死了吧?大概…
消沉的伊姆再次看回了盒内,想起了还有一颗石头在这里面。
「…话说回来,这颗石头真是漂亮。」
这颗石头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宝石,伊姆猜想这大概是要给他女儿的礼物一类的东西…除了菲娜以外,女人好像都喜欢这类东西?一一这也是为什么伊姆没有特别调查这个,毕竟不管怎么看、这就只是一颗普通的透明宝石。
「不过…透明的宝石会发出这种彩虹色的光芒吗?…好奇怪啊?是我用脑过度产生幻觉了吗?」
出于好奇,躺在地上的伊姆想将石头拿过来看看、于是伸长手臂准备将盒子里透明的石
头拿起——就在手指靠近石头,指尖即将触碰到透明的表面瞬间、从石头内伊姆看见了彩虹色的光芒像是隐藏于玻璃杯里的大海一样不断流出,身体像是被漩涡卷入一般、完全无法抵抗…一道又一道的电流从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窜入,血液在体内一瞬间全部蒸发、又重新溢满,细胞在破坏与重生间循环,就好像是石头在否定他的一切、将他变得不再是他自己。
(快住手…快停止……等等…)
直入脑髓的剧痛让他大声哀嚎,塔内回荡着自己的惨叫声,灵魂与意识融化、搅拌后变为了虚无…最终精神彻底崩溃、陷入昏厥之中。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远方的天空高挂了鲜红的月、空气飘散着冰冷的死寂,自己就像是从死之国度返回的牧羊人…感觉自己仍然是自己,但也不再是自己。
「我…昏过去多久了?」
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外表没有任何异状,先前的那股痛苦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没错,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赤红的月亮成为了过去式,被带回人世的伊姆仍未理解自己的变化、就回到了属于他的日常之中…这天在帝都亚伦,令人作呕的和平街道上,一辆马车疾行在恬寂的大街、车轮划过排列有序的人造地砖铺设成的道路,朝向帝国权力的最高殿堂迈进。
今天、伊姆陪着戴乐丝等人来到了帝国的首都——『亚伦』 …抵达目的地前似乎还需要
一段时间,他跟戴乐丝、芙莉妲以及克罗特
拉夫坐在马车内休息;这辆马车跟车夫都来自戴乐丝老家,几人在上一个城镇下车时,车夫就在外头等待他们…之后就一路行驶过来。
戴乐丝跟芙莉妲靠在一起聊天,克罗特拉夫安静地闭上双眼休养,伊姆则是从车窗内欣赏首都的样貌——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首都亚伦,要说的话心里多少有点期待…说起帝国的首都,那是普通克帕姆一辈子都不见得能来一次的地方,以前开始自己就想来一次,如果不是这种情况的话…
尽管外头充满了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更加奢华的艺术品与建筑,街道上行走的路人、不论男女都穿着了自己从未见过的绮丽服饰…一切的一切都令他大为震惊,但他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难道是自己没有那么喜欢帝都吗?还是因为突然被拉过来的关系、尚未适
应现实的剧烈变化?
满脸忧愁的伊姆紧闭双眼…开始思考自己先前都经历了什么,才会导致现在的状况。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事情的经过要从一个星期前说起——这天、伊姆一如既往来到戴乐丝的宅邸,两人在客厅里一边品尝红茶跟饼干、一边闲聊最近夕日沙域发生的事情,古利安在厨房准备大家的午餐,克罗特拉夫则是待在角落确认信件。
「欸?伊姆你成为灯塔管理员了啊?」
「什么灯塔?才不是!…是尘埃之塔的管理员!」
「不就一个意思吗?」
吃着桌上的饼干,戴乐丝很不淑女的摊平在
沙发上。
「不过妳这样一说~尘埃之塔好像也没有煤气灯之类的东西…再说周围全是腐海,根本不需要灯塔吧?到底为什么要在海岸边建造那座塔呢?」
「谁知道呢~」
「对了!我听管理官说过,芙莉妲好像跟她提过我的事情…管理官和芙莉妲两人很熟吗?」
「这个啊~算是吧!毕竟以前家住的很近,在学校偶尔也会碰到。」
「是这样吗?」
「话说回来~再跟我说说吧!那个叫做菲娜
的女孩的事!」
嘴角满是饼干屑,戴乐丝用闪烁星星的眼
睛、充满期待的注视伊姆;自从之前自己跟她提过菲娜,戴乐丝好像就对她的事情很感兴趣…在不好的方面上。
「不要。」
「哎~小气。」
「小姐,麻烦你看一下这个。」
「欸?什么?」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一旁的克罗特拉夫皱起眉头、从满满的信件里拿起一封信交到戴乐丝手上;由于上面有着少见的暗紫罗兰色蜡印,伊姆也对那封信的内容产生好奇。
拆开信件后,戴乐丝才看了开头几段就露出了一副不满的表情,将信件丢在地上想装作
没看见;克罗特拉夫立刻就将信捡起来确认内容。
「果然是宴会的请帖啊。」
「给我撕掉,我不去!」
「不行,老爷会生气的。」
克罗特拉夫跟戴乐丝两人瞪着彼此,空气间夹杂了戴乐丝的不满与克罗特拉夫的决意…最后似乎是克罗特拉夫赢了。
「不行就是不行。」
「呣〜你这死脑筋的呆板执事…」
倒在沙发上,戴乐丝像只猫咪一样缩成一圈闹别扭。
「小姐…」
「没关系啦~反正只有伊姆在!」
「欸!」
突然被点名,伊姆有些不知所措…自己跟戴乐丝也不是认识很久,彼此的关系说是雇佣也有些微妙…至少除了戴乐丝外,自己还没跟哪个雇主坐在一起聊天吃饼干过…但不知为何,戴乐丝似乎对自己还蛮信赖的。
(这…我该感到开心吗?)
在沙发上缩成一圈的戴乐丝抱着坐枕,像个小孩一样嘟起嘴巴生气。
「唉~真不想去啊!」
「不想去哪里?」
「啊!这个啊…跟伊姆你讲也没用的啦!」「是吗?」
「不!等等…」
突然间,戴乐丝瞳孔缩小、瞪大眼睛,脑中闪过一道光束。
「戴乐丝?」
「对了…还有这招啊!」
她将坐枕丢到一旁,在朱红的嘴唇前握着拳头思考——脑内风暴结束后、她用不怀好意的笑容,双眼上弯看着伊姆…露骨的视线让伊姆感到害怕,往沙发后头靠了过去。
「妳,妳想干嘛!」
戴乐丝笑的相当邪恶,在她开口前、伊姆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呐〜我说啊〜伊姆。」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就在伊姆打算逃跑的瞬间,刚才去拿茶跟点心过来的克罗特拉夫一步站到他身前,用左手托住盘子的同时、仅用右手就轻易的将伊
姆甩飞了出去。
(怎么可能!发生什么了?)
在空中滚了一大圈后,伊姆坠在柔软的毛皮地毯上;戴乐丝蹲下来注视他的脸,脸上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知道自己躲不过了,伊姆做好心理准备,连同口水一起咽下了不安。
「呐〜伊姆〜你听我说。」
「好…」
「你〜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去首都呀?」
「蛤?」
在那意义不明的对话过后,伊姆还没搞懂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戴乐丝就让克罗特拉夫送他回去准备行李,两天后他就被拉上马车
带走、之后搭上火车前往亚伦;这次首都之旅,参与的成员有戴乐丝、芙莉妲、克罗特拉夫、伊姆…一共四人,古利安似乎有别的工作、没有一起跟来。
尽管开头有些难以理解,但伊姆还是来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首都亚伦——他打算趁这个机会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欣赏帝国充满艺术风味的街景设计以及美丽的帝国皇宫。
该说不愧是能在亚伦有一席之地的设计师吗?周围的每样东西都很厉害——乍看之下平凡无奇的建筑与街区的设计都能看出设计者的用心,伊姆还是第一次认为城市设计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看着这座城市的每一处、他能感受出设计者跟建筑师究竟投入了
多少时间跟巧思在这上面。
但是在心里,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无法发自内心的喜爱这城市…亚伦是一个很美的地方、这是无庸置疑的——那么现在自己心
中的痛苦与难受又是从何而来?
伊姆抓住了自己的琥珀,就像是人闻到臭气或是听见噪音那样,想借由这么做妨碍琥珀的感觉。
(感觉…好像有些奇怪?总觉得很不舒服…)
注意到伊姆看上去有些不正常,车内的其他人一齐看向了他。
「伊姆,你还好吗?你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没事…只是看着这里,有种奇怪的感
觉。」
「怎么了~伊姆?亚伦的景色跟你想像的不同,所以失望了吗?」
「不!这里的街道非常美丽,能看出设计的
人花上了大批时间和心力去完成它,而且周围的每一栋建筑都不像沙域那样单调,该怎么说…明明同样只用了几种颜色、却能展现出如此复杂的连锁,真的很厉害呢!」
听完伊姆的想法后,两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嘿~原来这里还会让人有这种感觉啊?」
「我也没想到,可能是我们看多了吧?」
「那倒也是,我上个月才来过一趟。」
「戴乐丝妳…应该很习惯来这里对吧?」
「嘛~就偶尔一两次吧!」
「什么的一两次?」
「大概每半年会来一两次。」
「…」
「怎么了吗?」
听完戴乐丝说的话,伊姆有些石化;坐在一旁的克罗特拉夫听见了对话,继续闭着眼睛跟戴乐丝解释:
「小姐,请妳不要忘了!伊姆毕竟是居住在边界的克帕姆,若没有特殊原因是无法来到首都的…我想对伊姆来说,小姐能自由出入亚伦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吧。」
「啊!是这样啊~」
「不!虽然也有那方面的原因,不过刚才我
不是惊讶这点。」
听到自己的解释被否定,克罗特拉夫睁开双眼、看起来有一点点的不甘心。
「是吗?」
「那、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就是…戴乐丝妳不是个名人吗?我以为妳会更加频繁的出入这里才对、比方说一周来一次之类的⋯不过刚才听妳说半年只来一两次,让我很惊讶。」
伊姆说话时,戴乐丝的左眼眼皮微微抽动了一下。
「…难道说,有什么不想来的理由吗?」
听完伊姆的疑惑,克罗特拉夫的眼神变得具攻击性、一旁的芙莉妲手握的茶杯也摇晃了
一下,两人似乎都对伊姆有所不满。
不过在伊姆察觉他们充满敌意的视线前,戴乐丝就抢先一步回答他。
「原来如此,是会这样想没错呢~!」
「戴乐丝?」
「也对呢!正常来说、像我这样的人就算一辈子都住在首都生活也不奇怪…嗯!伊姆你有这样的疑惑很正常呢!」
戴乐丝微笑着装傻蒙混过去——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跟伊姆说话,不如说是做给其他两人看『没事的,不用担心我』的样子。
「所以〜芙芙、克罗特拉夫,你们不要对伊姆生气好吗?没关系的~」
「我知道了。」
「下不为例…」
搞不清楚戴乐丝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困惑的伊姆将目光放到其他两人身上,但他们似乎有意避开自己的视线。
(奇怪,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之后的旅程,全员始终保持着沉默…直到快要抵达目的地前,为了让伊姆搞懂状况,芙莉妲和戴乐丝才告诉他今天之所以要过来的理由。
根据两人简短易懂的说明:今天在皇宫内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为此邀请了所有帝国内的贵族以及各路权贵参与…戴乐丝与芙莉妲两人家里都有收到邀请函,作为贵族的她们有义务为自己的家族前来参与宴会。
「什么!?戴乐丝跟芙莉妲妳们是贵族
吗?」
「宾果!」
「看就知道了吧?你这蠢蛋。」
「…」
知道两人是贵族,伊姆相当惊讶,要举例自己有多惊讶的话——就像是当年惩罚游戏的
时候,拨开黛丝的刘海、从那瞳孔之中看见的宇宙星尘…跟当时差不多的感觉。
(不对…黛丝那个还是比较夸张吧?那真的太有冲击力了!没办法比的。)
无视呆愣着的伊姆,戴乐丝接着往下说明:今天的庆功宴是为了庆祝前线的战情告捷⋯帝国会借由举办这样的宴会提升国内士气,也为了凝聚国内贵族团结一心对抗外敌。
「总之…大概是这样吧?反正就是一群很闲的贵族想找理由开宴会。」
「差不多就是那样~」
「喔…」
从两人后续的说明中,伊姆感觉她们似乎都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宴会,所以今天参与的成员才只有这几个人、没有其他随从跟来…平
常就一副苦瓜脸的芙莉妲就不用说了,就连戴乐丝也难得的表现出了厌恶感,说她只打算随便应付一下就赶紧离开皇宫,回到格林帕尔地区。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马车终于行驶到皇宫大门口,接下来开始只能徒步走进皇宫内;戴乐丝等人准备先从大门进入会场——伊姆这次的身份是戴乐丝的随从,必须从侧门或后门将戴乐丝的家徽拿给守卫看、才能进入皇
宫。
「这个是?」
「是我们家的家徽,很可爱对吧~」
「这上面是什么啊?」
「不知道…狮子吧?」
「…狮子是什么?」
「对了!还有一件事~如果有人问起的话,不要说你是克帕姆喔!」
「欸?为什么?」
「理由先不要管,你只要记得等等进去后、千万别让人看见你身为克帕姆的任何证据、也不要让人知道你是个克帕姆…一进入会场就马上来找我们。」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是为什…」
「答应我。」
戴乐丝用双手挤着伊姆的脸颊,神情凝重的要他答应自己——只有说这句话的时候,伊姆感觉到戴乐丝眼里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答应。)
…伊姆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由于嘴巴不好动、看上去就只是他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并点
头表示赞同。
「很好〜就这么说定了喔!」
确认伊姆没问题后,戴乐丝将手松开他的脸颊,带着芙莉妲跟克罗特拉夫走入会场。
「那么,我们先进去了!待会见咯~伊姆。」
「喔。」
「掰掰~待会见~」
两人在皇宫外朝着彼此挥手道别,看上去相当亲密的样子;周围认识戴乐丝的人,甚至在议论着伊姆是不是戴乐丝新的婚约者。
不过被留下来的伊姆没听见周围人讨论的闲话,只是一直在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话…
(所以我说…狮子、到底是什么啊?)
跟其他人分开后,伊姆独自站在皇宫的大门前面…他本想直接走往侧门的方向、从那里进入会场——但戴乐丝没告诉他侧门是在哪一边,也不好意思跟周围的人搭话,只好呆呆地站在那里。
「真是的~每次话都不讲完!我明明才刚知道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无奈的伊姆就这么放任时间飞逝,走到一旁避免挡住后续前来的其它客人。
「…话说回来,这套衣服是怎么回事?」
在他们抵达皇宫之前,戴乐丝带伊姆走入了一间帝国贵族专用的服饰店,取走一套事前准备好、尺寸也正好合身的礼服给伊姆穿;她说即使是克帕姆、也得穿着正装才能进入会场,于是在抵达前让他先换上这套衣服、替他梳了头发、喷上香水后才过来。
穿着这套礼服,加上伊姆本身端正的相貌⋯站在皇宫正门口的他非常引人注目,在外人眼里看来、他就像是前来参加宴会的贵族之— o
当下一辆马车抵达的时候,在华丽的帝国贵妇人周围,伊姆看见了对方身旁的克帕姆⋯他们身上没有像自己一样的华美服饰、穿着
佣人般的粗糙衣物,喉咙上还有挂着锁链的项圈…当大门打开后,他们低着头跟在那位妇人身后、一同走入了皇宫正门口。
「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是从正门进去?」
「你不知道啊?小哥?克帕姆奴隶的话,是可以从正门进去的。」
「欸?!」
伊姆转过头,他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胖胖的
白发老人跟自己搭话,让他吓了一大跳。
「抱歉!吓到你了吧?」
「不会…刚才你说『奴隶』是怎么回事?」
「啊~那个啊!」
老人有着满脸的白胡子,戴着绅士帽,身上
穿着跟自己类似的深色黑礼服…仔细一看、他手握的拐杖上也有像是戴乐丝给他的家徽那样的雕纹。
「一般的话,克帕姆是不被允许进入皇宫内的…除了少数特例以外,就只有像那样戴上挂有锁链的铁环,彰显作为奴隶的身分后才能进入皇宫内。」
「你说铁环…不是项圈对吧?…这表示不管挂在哪都行吗?」
「看不出来~小哥你还挺聪明的嘛!」
白发老人绕着伊姆说话,仔细看着他身上的服饰与外貌,想从中确认他的身分。
「那个…」
「啊!对不起~毕竟我很少在帝国看到你这样的黑发贵族,有点好奇你是打哪来的。」
「不,我…」
看样子老人是把自己误认成了贵族,伊姆正打算解释时、老者就接着做补充说明:
「就像你说的,挂在哪其实都可以…不过一般是挂在脖子上,如果是比较心软的主人、就会让他们挂在脚上或是手腕,而且会用比较小、不太明显的铁环。」
「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
「怎么了吗?」
听到他说的那句话,老人奸诈的笑了起来用鬼祟的眼神看着伊姆。
「是呢!根本没有必要呢~你说的完全正确!」
「喔…」
「小哥,你叫什么名字?我感觉、我能跟你成为好朋友呢!」
「我?我叫做…」
老人耐心的与自己说话、还善良的为自己解说,伊姆认为至少该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但在他报出名字之前,老人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淡金色短发的女仆少女。
「那、那个…主人…」
那是个外表可爱的金发女孩,看上去有些孱弱、个性似乎也相当胆怯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什么事?」
「夫人要我告诉您…差不多…该到入场的时
间了。」
「这种小事我当然知道!妳当妳是什么东西啊!竟敢来催我?」
「不,我是…」
「还想狡辩?没看到我正在跟这位小哥说话吗?妳这没用的垃圾!」
老者一反先前的温驯态度,拿起手中的拐杖用力殴打金发女仆…在女孩举起手保护自己的同时,伊姆看见了她手腕上的伤疤以及颈部挂有锁链的铁项圈。
「区区一个克帕姆,不要给我那么嚣张!」
「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主人…」
「妳以为妳是靠谁才能过活的!啊!」
「是主人您,我再也不敢了…对不起…」
少女制服的纯白部分逐渐染上了她的鲜血…她对着老者不断哭求、希望他能放过自己…但那老人完全不理会她,一杖接一杖的往她身上挥打。
看着这残忍的景象,一旁的伊姆感到无法置信——刚才老者与自己对话时明明是那般慈祥,现在却像是恶鬼罗刹般、用金属拐杖殴打柔弱的少女,周围的卫兵见状、也没有任何人前来制止。
「快住手!」
「嗯?怎么了吗?」
看不下去的伊姆朝着老人大喊,但对方摆出了一副不明白的表情、疑惑的看着伊姆。
「没听到她道歉了吗?快停手吧!」
「…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她可是人啊!为什么你要做出这种事?」
「『人』 ?…喔~我了解了!原来是这样啊!」
老者走到哭泣的少女身旁,扯住她的头发、要她赶紧站起来。
「喂!动作快点!」
「是。」
「你干什么?」
看着那女仆嘴角的血渍,以及态度恶劣的老者,伊姆感到有些难过…没想到首都是这样一个糟糕的地方。
「你看!」
「你要我看…那是!」
老者命令少女将自己胸前的钮扣解开,女仆少女露出了自己那苍白的身体,在她的胸口以及肩膀周围、有着各种大小不一的红斑和瘀青、还有结痂的伤口跟疤痕…而在她胸口正前方,有着一颗已经被敲碎的琥珀。
(不会吧!难道…)
就在这一刻,伊姆明白了——老者对自己跟对少女的态度,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差异。
「你看~这家伙、是我养的克帕姆。」
「…」
「别担心!我不会跟你计较的,年轻时犯错很正常的。」
「…这样啊…」
「不过啊!我懂得~我懂得~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搞错了别人的人类女仆和克帕姆女仆,以为别人对她做了什么坏事…呀啊~当时可真不得了呢!最后要不是他在我面前撕开了那东西的伪装,用铁锤敲碎了那个克帕姆的琥珀,真不知道怎么收场才好~哈哈哈。」
「…闭嘴。」
「嗯?你刚说了什么?」
将自己的外套披在那个金发女孩身上,伊姆看着她胸口裂开的琥珀、在她面前差一点哭
了出来…注意到那位温柔的少年想为自己而哭泣,那女孩只是笑着对伊姆说:
“没事的,我不痛的…谢谢你。”
听完少女的话,伊姆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转头走往皇宫外的一般街道——现在的他一秒都不想继续待在这座皇宫周围,只想离这里越远越好。
「等等!小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别走啊!」
伊姆没有理会后头的老人,只是用力咬住了嘴唇、朝着外头加快脚步走了出去…他下定了决心,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种鬼地方!全毁掉也没关系!)
跟那个老人的对话后过了三十分钟,伊姆回到马车附近找自己的行李,正巧车夫在马车
上吃午餐。
「欸?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陪小姐她们一起去皇宫了吗?」
「啊!我有点事,所以先回来一趟。」
「这样啊?你要拿什么吗?」
「嗯!我回来拿自己的行李。」
「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伊姆将藏在行李内、事前准备好的包裹拿了出来,跑往先前在马车上看到的那间邮局。
『戴乐丝要带自己来首都』——几天前意识到这件事后,伊姆认为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他回去后、把那个青绿色的盒子包装起来,假装成是一个生日礼物要寄给国外的友人,
并且瞒着其他人带来、打算偷偷找机会来这里寄出。
虽然带来了这个『生日礼物』 ,但伊姆直到刚才都不确定自己到底该不该寄出去…自从上次打开安多拉特的遗物后,伊姆就一直有些迷惘…他想将朋友的遗物寄回他的家人,但盒子内的东西却有可能会让一个国家受到严重的打击,甚至会有许多无辜的人因此被牵连。
(什么无辜啊…)
但今天在首都看见的场面,让伊姆终于有了付诸行动的想法——既然帝国不懂得慈悲与宽恕、那么自己也不必处处为他们着想…伊姆带上了包裹,在镜子前多次确认了自己的外表,并且反复提醒自己现在是一个帝国贵族,而不是一个克帕姆…做完心理准备后,他推开邮局的大门。
戴乐丝为自己准备的服装跟其他作为奴隶的克帕姆不同,是订制的高级品——单论外表的话、他看上去就像是个贵族,即使是亚伦的公务员也对伊姆表现的十分客气;他们毕恭毕敬的与伊姆说话,丝毫不敢惹他生气…伊姆趁着没人知道自己真实身分的大好机会,假装自己是个帝国的贵族,模仿了刚才老者的语气、要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在今天内搞定包裹的事。
「还要我说多少遍!赶紧将我的包裹寄出!我在赶时间!」
「不是…这位少爷…」
「这份礼物可是我精心挑选,要送给我外国友人的生日礼物…她难得过一次生日,我要她下个星期前就收到。」
「好、我很清楚……不过…还得经过审
查…」
「审查?!你想浪费我的时间是不是?我不是说了,要用最快的速度吗?」
「对不起,这位少爷…不过您也知道、我们与联合王国的战争正处于胶着,现在寄出的邮件要是没有经过…」
「说那么多没用的干嘛?我可是贵族!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身为主管的男子看上去相当紧张——这个黑发男人进来后、虽然没有告知他的名字,但他一进门就表现的相当蛮霸⋯一般来说首都是不会有冒用贵族之名的愚蠢之徒存在,而且他给人的感觉确实很类似上流贵族,更不用提他穿的礼服是自己好几个月薪资都买不起的高级品,说不好他还是今天参加皇宫庆功宴的贵人。
得罪这样的人、在帝国就等于是被宣判死刑,那是千万不能发生的…他苦思冥想后、最终与其他人商量出了一个妥协的办法。
「不然这样好了~这位少爷丶您看这么做如何?」
「怎么?」
「我们这里包括我,正好有三位经理;只要我们都确认过内容物,就能马上替您送出这个包裹…我想明天下午就能被送往国外,这样的话、应该能在下星期送达。」
「这…」
「您没问题的话,我现在就去叫其它两人过来。」
「等等!」
在男经理站起身准备去找人的时候,伊姆表现的相当慌张、一反先前的那股嚣张态度…突如其来的态度变化让经理十分疑惑。
不过此时伊姆有更大的问题——在他听见对方的提案后,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先前被怒气冲昏头,想法实在太过天真;没做好充分的准备就跑来的后果,就是现在的这个局面。
对方的说词并没有任何问题,仅仅只需要一次检查就能在这种时期、用最快的速度将包裹寄往国外,这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伊姆想不到该如何刁难对方,要求对方做出让步。
「那个…怎么了吗?」
「稍微、稍微给我一点时间…」
慌张失措的伊姆努力思考着该如何是好,但
他忘记了自己此时正装成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帝国贵族。
(嗯?)
伊姆收起了那股蛮横感后,经理开始怀疑起他的身分、上下打量起伊姆⋯趁着伊姆思考的时候,他比了个手势、要外头的警备人员进入房间内,并继续仔细观察伊姆的样貌、姿态、表情…想从中找出他的纰漏。
「真不好意思~这位少爷。」
「…怎么了?」
「话说回来〜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提到…请问您的家名为何?可以告诉我吗?」
惊觉自己可能被发现了,伊姆一时间没能控制好自己的反应、在座位上震了一下。
看到伊姆的这个反应,男经理更加确信他极
有可能不是一个贵族,而是冒充贵族的普通人…如果是真正的贵族、在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通常都会毫不犹豫地报上自己的家名——这一方面是出于社交礼仪,另一方面也有要对方注意态度的含意。
但是…眼前的黑发男人被问到这问题后,却表现得那么慌张、甚至从位子上跳了起来…这么说来、这个人很有可能会是…
「该不会…你…」
看着男经理怀疑的眼神,伊姆直冒冷汗。
(完蛋了!)
就在伊姆差点被识破时,从门口闯入了一个戴着眼镜的黑发执事。
「您在这里啊!约翰少爷。」
「克罗特拉夫!」
「抱歉、我来晚了,刚才有事情耽误…接下来、就换我来谈吧!」
「…好。」
意想不到的救星出现,得救的伊姆却有些难过…自己滥用了戴乐丝等人的善意,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跑来这里装作贵族…现在差点被识破、还得靠克罗特拉夫来救场。
「请问你又是什么人?」
面对突然出现的克罗特拉夫,男经理没有表现出任何退缩——他心中已经认定伊姆是假冒的贵族,即使现在又出现一个像模像样的执事,也很有可能只是他的同伙。
面对经理那充满猜疑、毫无信任的眼神,克罗特拉夫友善的回瞪了他一眼。
「失礼了!我是克罗特拉夫·法瓦尔格,是侍奉史坦雷家的执事。」
「你说史坦雷家!难道是那个?」
「是的!正是你所想的那个史坦雷家。」
看着经理受到惊吓的模样,伊姆有些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一听见『史坦雷』这个名号,他就像是看见了活生生的神明一样看着克罗特拉夫。
「那么…这位难道是史坦雷家的继承人吗?」
「不!约翰少爷是老爷熟人的孩子,最近暂时留在老爷这里、由戴乐丝小姐代为照顾。」
「你说戴乐丝?难不成是那位戴乐丝·史坦雷吗?人称『帝国的水晶蔷薇』的那位?…
居然是由那位戴乐丝小姐亲自照顾这小子!?」
听见戴乐丝的名字,他吓的站都站不稳、差点跌坐到地上。
(蔷薇?水晶?…那什么鬼?是说戴乐丝?)
在旁边听两人说话的伊姆,此时却有点想笑——自己还是第一次听见戴乐丝有这样的绰号…听上去和自己平常印象的她反差太大,感觉有些奇怪;伊姆不小心发出奇怪的笑声,经理跟克罗特拉夫的目光一瞬间又回到他身上。
「请问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克罗特拉夫有些不满的瞪视伊姆,认为他没
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抱歉…)
「那我们继续先前的话题吧!麻烦先告诉我、先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好的!」
经理对克罗特拉夫解释了来龙去脉,里头加了不少对自己热忱的服务以及伊姆如何刁难他的生动叙述——听着他的说词,伊姆觉得这人不去演话剧真的太可惜了。
「就如同先前所说…我们这边也希望能提供协助,但如果无法确认两位的身分,我们难以在这种时期将这位少爷的邮件送出。」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只要证明身分就可以了,是这样对吧?」
「欸!就是这样。」
「我知道了…约翰少爷。」
「嗯?…啊!我是约翰!」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克罗特拉夫是在叫自己,伊姆迟疑了一下才回复。
「不好意思〜可以请您将先前戴乐丝小姐在皇宫外,交给您的史坦雷家家徽拿出来吗?」
「那是什么?」
「你说家徽?怎么可能!这个男人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克罗特拉夫怒视经理,一眼将他逼退回椅子上。
「咿…」
「约翰少爷究竟有没有史坦雷家的家徽,只要确认一下就马上知道了、请你先安静地看着。」
「好!」
被两人的对话搞得有些头昏,伊姆靠到克罗特拉夫耳边询问:
「那个…克罗特拉夫。」
「怎么了吗?」
「不好意思…『家徽』指的是什么?」
「你看!果然这家伙是假冒的吧!」
看这个吵杂的男人似乎还有意见,克罗特拉夫直接把他按回椅子上、他的动作太过自然…当经理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坐回原位了。
「您还记得今天稍早,进入皇宫前的事吗?」
「记得…难道那个就是?」
「没错!就是那个上面有着烈焰之狮的纹章,您应该还带在身上对吧?」
「嗯。」
从左边口袋中,伊姆拿出了先前戴乐丝给自己的那个银制徽章…一看到那个东西,经理就脸色发青、直冒冷汗、浑身颤抖——他明白自己犯了天大的过错,连滚带爬的从椅子上跳了出去。
「那是…不会有错的…我以前看过那个东西!『火焰之狮』——那就是史坦雷家特有的家徽,所以说他真的是!…」
「这样就足够证明了吧!那就快点把约翰少
爷的东西送去港口···接下来、我还得带他回
去皇宫,戴乐丝小姐可正在等他呢!」
「好!」
之后的事情,让伊姆很是惊讶…仅仅是看到了那枚家徽,整间邮局的人就几乎都跑来处理这件事情;他们放下手边所有的工作,连检查或是一些繁琐的手续都直接跳过、用最快的速度将文件处理好后,就马上就派人将包裹送往港口。
处理手续的这段期间,身为戴乐丝执事的克罗特拉夫一直将包裹拿在手上,直到最后才交给负责运送的那个人…他还再三强调里面的东西有多么重要,要他们绝对不能损坏到包装或外盒。
「这样就行了,辛苦了。」
「不会…这可是史坦雷家族的请托,我们绝
不敢有半点怠慢。」
「非常感谢~今天的事我会如实转告老爷,告诉他亚伦邮政局的各位,这天是如何为约翰少爷付出关爱与努力。」
「是,非常感谢…」
「尤其是经理您…我会特别多为你美言几句。」
「…请手下留情。」
在侧边偷瞄克罗特拉夫的笑容,伊姆很相信他绝对没有在笑…
(执事…好恐怖…)
确认包裹顺利送出后,两人一起来到邮局外面。
「那么…我们先离开了、请各位保重。」
「请慢走。」
两人离开时,大约三分之一的员工跑出来为他们送行…这充满反差的态度变化,让伊姆开始好奇戴乐丝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伊姆,我有话要跟你说。」
「好。」
「别担心、我对为什么你会在那里,寄出去的又是什么东西…这些我都没有兴趣,也不打算过问。」
「欸?但是…」
「考虑到现在国内的情况,即便你不是克帕姆,要以正规手段将邮件寄送出国外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也正因为如此、你才会假装成自己是个帝国贵族,这我能理解。」
「克罗特拉夫…」
「但是,能不能理解与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瞬间被他拉入一旁的暗巷,克罗特拉夫抽出了腰上的利刃,剑尖对准了伊姆的左边眼睛。
「回答我!伊姆,你究竟是什么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小姐?」
「欸?等等…什么状况…」
「你最好快点说!不然的话、我会将你的两只眼睛戳瞎,接着砍断你的双臂、双腿…最后将你的尸体丢入排水道。」
「果然,你生气了对吧?抱歉,可以先把剑收起来吗?」
克罗特拉夫改用剑抵住他的脖子、两人距离
不到三十公分;看着他的眼睛、伊姆知道他是认真的想着要杀掉自己。
「你最好别小看了史坦雷家的执事…快说!」
「…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克帕姆而已。」
「是吗…看来是我问的问题不对。」
「我再问一次,你要老实回答我…否则的话、当你讲完下一句话的瞬间,就是你人头落地的时刻。」
在无人会经过的小路里,克罗特拉夫举着剑思考了许久,最后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是否是戴乐丝小姐的敌人。」
克罗特拉夫这样询问自己,搭配他脸上充满悲伤的表情…伊姆很快就明白,对方心里担心的其实只有一件事。
「没事的…克罗特拉夫,这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是戴乐丝的敌人。」
「口说无凭。」
「我用这枚戒指发誓,我没有说谎。」
「戒指?」
「对!是我最好的朋友送我的,代表了我这个人的重要事物。」
对克罗特拉夫来说,自己是谁其实都没有关系…他在乎的——只有『伊姆』这个人的存在,会不会成为戴乐丝的阻碍或负担。
「…」
如果说伊姆会成为戴乐丝的敌人,那么自己就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但现在伊姆用清澈的眼神回应自己的质问,赌上了对他来说
最重要的事物、发誓他不会是戴乐丝的敌人…也许这不足以证明任何事,但至少对自己来说、这样就足够了——克罗特拉夫将剑收回剑鞘内,消去杀意放开了伊姆。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都要讲…今天我寄出去的东西、是我一个国外友人的遗物。」
「遗物?」
「对!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尽管他有可能是会对帝国造成不利的人物,但我也希望能将他的遗物送还到他的亲属身边。」
「…跟我说清楚。」
伊姆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克罗特拉夫,从自己几个月前捡到了安多拉特、到刚才遇见的帝国老人…听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克罗特拉夫摆出了一副犹豫的样子。
「…原来如此,事情我大概理解了。」「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欸?!」
「从你刚才的对话来判断,那个叫安多拉特的男人大概是来自联合王国的情报员,像这样潜入帝国的情报员可是枚不胜举,只是不小心放跑了一个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更不用说他早在好几个月前就被帝国军发现;如果真的被他收集到了能一举扭转战况的关键情资,那帝国对他的追捕不可能只有那点程度…至少也会向全国通缉、设立赏金或是派出专门的搜索队调查,不过那样的话、身为帝国军高层的乔瑟夫老爷一定会收到消息,我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但是…」
「就算退一步说,他真的取得了什么致命的资料并送出国外,那过错也不在你,而在无能的帝国陆军谍报部身上——他们居然连一个小小的克帕姆持有这种关键情报都不知情,应该原地解散、全员送入处刑场斩首才对。」
「…」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听完克罗特拉夫的说法,伊姆似乎意外的能接受…从内容中多少能听出他对自己的偏颇;不过确实就像他讲的一样,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只是想将遗物送还…实际上那几本写满军情的笔记本,伊姆确认里面没有任何要告知家人与朋友的事情后,就撕毁扔入腐
海了——他最后寄出的只有那颗奇怪的石头、方块状的化外科技、以及盒子里的照片而已。
伊姆无法确认那个方块的具体用途,也猜想过这会不会是装有重要资料的东西…但直觉告诉他这个无论如何都该送回去…他思考了许久,最终才决定把这个方块也一同塞入礼物盒中寄出。
走出那条小路后,克罗特拉夫带着伊姆走入了皇宫内的庭院,看见戴乐丝和芙莉妲正在水池旁等着自己。
「伊姆,你来了啊!」
「那个…抱歉。」
「没错喔!我很生气!」
「真的很对不起。」
「真是的!不是说好要陪我一起了吗?你到底去哪里了啊?」
「啊!这个…」
伊姆看往克罗特拉夫的方向,两人确认过眼神,决定把事情都告诉戴乐丝与芙莉妲。
「那个啊!戴乐丝,有件事情我想跟妳说。」
「嗯?是什么?你说说看吧!」
「其实啊…」
解释完来龙去脉,芙莉妲的表情显得相当惊恐,而一旁的戴乐丝笑得合不拢嘴、她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腹部,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都什么啊!不行…等等〜这太有趣了!」
「…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因为〜不行…再给我一点时间。」
由于笑得太过用力,她甚至感觉肚子有点痛,靠在墙壁旁坐了下来后、还是忍不住笑意继续放声大笑。
「伊姆,你真的很有趣耶!」
「有趣吗?」
「嗯!」
无法搞懂戴乐丝的情绪逻辑,伊姆只是跟着她一起傻笑——本来伊姆以为戴乐丝会生气,甚至会动手揍他一顿、从此与他断绝往来…不过她却是这种奇怪的反应,不仅没有生气、看上去来还有些开心。
「不过啊~克帕姆假装自己是帝国贵族什么的,这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事⋯你好
厉害喔~伊姆!」
「很厉害吗?」
「嗯!」
「不对!不对!不对!」
在一旁听着两人谈话,芙莉妲觉得自己再不出点声音,整个对话的大方向就会完全乱掉了。
「怎么了吗?芙芙?」
「妳还问怎么了?…这家伙可是用妳家的家徽擅自在外头假冒成贵族耶?都发生这种事,妳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啊?」
「因为…伊姆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不就是让人帮自己寄包裹吗?没问题的吧!」
芙莉妲的嘴角僵硬,额头上冒出了一个大大
的愤怒符号;她捏住了戴乐丝的脸颊,要她好好反省一下。
「问!题!可!大!了!」
「好痛喔~别这样啦~芙芙。」
「妳这人…每次都这样!真是的,妳就不能给我正常一点吗!」
两人的嬉闹结束后,克罗特拉夫从附近找来了冰袋替戴乐丝冰敷,而伊姆则是被芙莉妲拖到一旁说教。
「克罗特拉夫,芙芙欺负我~」
「大小姐…刚刚那不管怎么说,都是小姐您的错喔!」
「好~」
另一头,伊姆正跪在愤怒的芙莉妲面前⋯她
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根鞭子,在伊姆面前甩了好几下、鞭子弹破空气的声音令伊姆很是紧张。
「所以…你到底把怎样的东西送出去了?记载了我们国家军情的笔记?帝国贵族的照片名单?还是我们国家的地下秘道配置图?」
「我才没有把那种东西寄出去!我寄的是安多拉特跟他家人的合照、一颗透明的石头、还有一个白色的方块。」
自己好像隐约听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混了进去…原来帝国地底有秘密通道?
「听上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就算被人盘查也不会怎样吧?」
「是这样吗?」
「是啊!如果没有甚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
要你说一声、我也能帮你送出去。」
「不…因为…」
「嘛~不过毕竟对方是外国的人,而且又是个谍报员的话,你不放心交给我们也很正常。」
「嗯。」
对话中、感觉芙莉妲的语气逐渐平缓,伊姆也变得安心了不少…但不知为何,芙莉妲似乎有些失望,她的视线来回看着手上的鞭子跟自己,露出了惋惜的眼神。
「真是的!害我白白担心、结果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是、是这样吗?」
「就几张照片和…不对!等一下…你刚好像提到了白色的方块对吧?」
「欸?对啊!」
「该不会…稍微等我一下喔!」
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芙莉妲这次取出了一个颜色不同、但外型类似于先前自己看到的那个化外科技的方块。
「是像这样的东西吗?」
「嗯。」
「…那或许有点不妙呢!」
不好的预感成真后,芙莉妲脸上多了一颗冷汗珠。
「那是什么?」
注意到芙莉妲手中的东西后,戴乐丝跟克罗特拉夫的样子也变得有些奇怪;几人若有所
思的样子、让伊姆很担心自己该不会送出了什么糟糕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你们都知道的话,就赶快告诉我啊!」
三人看了看彼此,最后决定由芙莉妲来说这件事。
「你听好了!伊姆,我手上的这个方块是产自…跟你说国家大概你也不知道是哪里…总之,这是一个可以储存影像的装置。」
「储存影像?那是什么意思?」
「直接给他看比较快吧?」
「等…小戴!」
一把抓过芙莉妲手中的方块,戴乐丝熟练地拆开这东西、按下里面的按键;从方块内的玻璃珠投射出影像到空中,影像大约有着一
本书摊开的大小,上面的画面逐渐清晰了起来。
“芙莉妲,我爱妳!”
“妳最棒了~芙莉妲。”
“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妳!”
“啊~妳真是太…”
就在影像继续播放之前,芙莉妲连忙夺回盒子关上,盒子的一角不小心刮到戴乐丝的手指。
「好痛喔!芙芙,妳干什么?」
「啊、对不起…不对!我才想问妳,妳想干什么咧!」
「欸?不就是要给伊姆解释吗?」
「我说的才不是那个问题!」
芙莉妲满脸通红,连忙用手遮住脸,不敢看往一旁呆愣的伊姆跟扭过头的克罗特拉夫。
「刚才…那是什么?」
「那个啊!那是『记忆方块』出到第七代过后,在市面上开始贩售的一种『让理想的男子对妳诉说爱意』的影片,只要事前联络厂商…」
「够了!妳给我闭嘴!」
连忙堵住了戴乐丝的嘴,芙莉妲的脸看起来几乎快跟她的头发一样红。
(看来…那似乎不是能跟人说的兴趣。)
伊姆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戴乐丝——他想起以前自己跟哈本、亚宾森等人讨论最喜欢的女
性服饰时,轮到自己的时候、恰巧娜布莉塔
跟菲娜等人经过,自己的兴趣在她们面前表露无遗…自己永远忘不掉,当时菲娜面无表情的说了那句话:
“伊姆你…喜欢女仆吗?”
从那之后,每次谈到女仆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看着自己…就连格姆偶尔也会在家里提到这件事情…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
回忆着那惨不忍睹的往日时光,伊姆泫然欲泣的看着芙莉妲,将她与当时自己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等等…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
「不,没什么!」
「没个头啦!忘掉!现在马上忘掉!都给我全部忘掉!!!」
「#%&〜☆⊕∩※◆∩<~◎#▼∮#~~*··□☆▲×%&◇▼☆◎§?○!」
(没事的~每个人都多少有些奇怪的兴趣~我偶尔也会穿男装走到大街上啊!)
「不要把我跟妳这种怪人混为一谈!我才没有什么奇怪的兴趣呢!」
芙莉妲抓着戴乐丝的脸,用力的前后摇晃她。
「好厉害啊…那个…」
尽管嘴巴被堵住,戴乐丝依旧能与芙莉妲沟通…或着该说…芙莉妲居然能听懂戴乐丝说的话,实在是很厉害…这就是友情的力量吗?
看着两人的嬉闹,让伊姆感到放心不少,也跟着笑了起来。
( !)
突然间,他感觉到了某人的视线——左右看了看周围、但没能发现那视线的来源,接着他擡头看往皇宫的阳台,注意到了在窗台附近、有一个银色长发的女人正盯着自己看。
两人的视线交错,尽管彼此距离遥远,但伊姆很清楚对方是谁…没错!他不可能认错的…即使双目失明也不可能。
「为什么?妳会在这里?」
两人凝望彼此数秒,伊姆不自觉将手伸了出去、想碰触到对方;而窗台旁那个戴着面具的女人没有拿着扇子的那只手,也蠢蠢欲动想回应对方的愿望。
「果然…是妳对吧?…菲…」
当她的手离开窗口的平台、想往伊姆的方向伸手时,在她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发的男人。
「怎么了吗?」
「…没什么。」
黑发男人看往底下,看见了伊姆等人正在那里。
「妳的熟人吗?」
「不是。」
背对着窗口,她就这样走回了会场内;而那个黑发穿着军服的男人注意到庭院的伊姆后,也跟着走了回去。
就像被饲主抛弃的宠物,伊姆望着那个银发女子离去的窗台,心中充满了苍凉与疑惑。
(那家伙是谁?⋯为什么菲娜会在这里?)
这阵子以来菲娜一直不在沙域,伊姆每天都在思念她的身影——自从之前的事件后,对伊姆来说她就是唯一的伙伴、也是唯一的朋友…尽管两人之间不能说是没有秘密,但伊姆怎么也没想到菲娜会出现在帝国的首都、而且还是皇宫内…最重要的是、刚才她身边那个男人又是谁?难不成菲娜的工作跟他有关吗?
一想到这里,伊姆心中就充斥着自己从未有过的强烈怒火与不安…汹涌的波涛在他灵魂翻滚,就像化为苍天的烈焰不断燃烧。
紧抓自己胸口,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情绪——那是一种远比愤怒更加狂暴、比夜晚的天空还混浊的情感,他还是第一次产生了这
种感觉。
(这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很不爽。)
伊姆紧握拳头,一旁的克罗特拉夫注意到他的异状。
「怎么了吗?伊姆。」
「不…没什么。」
「这样啊!那我们走吧,剩下的在车上说就好。」
「好。」
无法遗忘刚才看到的男人与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菲娜——伊姆又一次看往了阳台、找寻着那银色的倩影…但那里已经谁也不在了。
几人乘坐的马车离开了首都后,在距离亚伦有着大约一小时路程的地方乘坐上火车,过了几天才终于抵达夕日沙域附近的城镇;伊姆也问过为什么不直接在亚伦搭车就好——
戴乐丝解释在亚伦的车站容易被人认出,所以才想在别的地方搭车。
「原来如此~」
这次与戴乐丝同行,伊姆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就是他对自己证实了戴乐丝是个名人这件事。
这一路上、尽管戴乐丝的演艺事业仍处停摆状态,但也有许多人来跟她搭话或向她要签名…在首都的时候,如果不是戴乐丝老家事前准备了马车,大概要走到皇宫本身都是一个问题。
漫长的回程途中,伊姆一直在想当时菲娜的
事情。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每次想起当时站在她身旁的那个男人,以及
那逐渐远离自己而去的背影,伊姆就感到很害怕…他害怕就连菲娜也会离自己而去。
其实自己心中明白——总有一天菲娜会离开自己,去到他无法碰触到的地方…两人的世界原本就是不同的,如果她不是个克帕姆、她会成为足以被☒刻在历史一页的名人,而自己即使不是克帕姆、也只会是个无名小卒。
在帝国,克帕姆的一生是相当短暂的…既然如此,比起在夕日沙域陪伴着一直被过去束缚的自己,不如在首都与帝国的大人物一起过上快乐的日子更好吧?
(不!你在想些什么?你也看到了吧!他们是怎么对待克帕姆的。)
回想当时老者的行径,伊姆心中就充满了怒火…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菲娜变得像那个女孩一样,沦为帝国的奴隶。
(但是…也不全是这样的吧?)
尽管帝国有着像那个白发老人一样,将克帕姆作为自己所有物、残忍对待他们的贵族⋯但也有像戴乐丝跟芙莉妲这样,愿意温柔对待自己的好人。
如果…如果菲娜身旁的那个人也是这样的话呢?如果说待在那个人身旁,菲娜才真的会幸福呢?菲娜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明白啊!)
尽管自己认识菲娜多年,但对于她的一切、
自己又懂什么了呢?…就连她来首都的事情,也是在前几天见到人才知晓⋯会不会⋯菲娜她其实一直都很讨厌我呢?在她心底,我真的是她的伙伴吗?
(妳又是怎么看待我的呢?菲娜。)
坐在前座的伊姆,背影看上去就像一个失恋的青涩少年、散发出浓浓的悲情感,后座的两人即使没看见他的脸,也能从中感受出他的无奈与挫折。
「那个…你没事吧?伊姆。」
「嗯?」
心里一直想着菲娜的事情,让伊姆忘记了自己与其他人正乘坐车辆,准备返回夕日沙域。
「你还好吧?刚才开始你的样子就一直很不
对劲…自从那天回来后、你好像就一直很消沉的样子。」
「我没事…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那就好。」
坐在伊姆身旁担任驾驶的克罗特拉夫,一边专注的看着前方、一边与伊姆说话:
「伊姆,如果你还是担心之前的包裹的话,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再说经过芙莉妲小姐的调查,你所看到的记忆方块款式很有可能是无法存取影像、只能录音的老旧型号。」
「好…」
似乎是以为伊姆在担心包裹的事,克罗特拉夫出言安慰;就在前天他们离开皇宫后,伊姆按照记忆画下了方块的样貌,简单叙述了那大概是怎样的一个东西,想确认那到底是
不是记忆方块。
「这个啊?似乎有些奇怪…」
「奇怪?」
「就是这里,这个方块上有着几个黑色的长
方形小格对吧?」
「这些格子怎么了吗?」
「…我的那个上面没有啊!」
「欸?」
芙莉妲又一次将方块拿出来给大家看…他们仔细确认多次、上面确实没有那样的东西。
「会不会是伊姆你搞错了外形?」
「不,我想我不会搞错。」
「好奇怪啊?我来问看看好了。」
「那它能储存的音讯资料,大概有多长呢?」
「这个吗?我也不是很清楚…这种款式、我记得在二十几年前就停止生产——当时的话、记忆方块还处于研发阶段,不但『玛瑙』的消耗量很大、能储存的记忆容量也很少…我想大概不超过五分钟吧?」
确认过这件事情,不只是伊姆、就连其他人也安心了不少…如果只是五分钟的音讯资料,那大概也没什么值得担忧的;虽然这不
表示伊姆没做错任何事情,但至少他犯的错不是那么严重,不可能会对帝国有太大的影响。
「所以说,你就别那么消沉了!」
「就是说啊!我们的亚格法尔特帝国,才不是那种五分钟的音讯就能轻易毁掉的弱小国
家。」
「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两边想的虽然不同,但伊姆还是对他们的关心表示感谢。
注意到伊姆恢复精神后,戴乐丝就像长出一对猫耳朵一样从后座靠了上去。
「对了~等等我们顺路去一趟矽石镇吧!」
「要去那里做什么?」
「我想想…就在那里喝下午茶、然后听伊姆说说那个叫做菲娜的女孩的事情吧!」
「哈啊?」
「这次可不会让你逃掉了喔!」
「逃什么的…菲娜的事才没什么好说的。」
「喔吼~那讲给我们听也没关系吧!」
「什!」
「怎么~怎么~那个叫菲娜的是什么人?」
「是伊姆的女朋友!」
「才不是!」
对伊姆的情事话题来了兴致,芙莉妲也凑上一脚,两人包围了在车上无处可逃的伊姆。
「嘿欸〜看不出来、这家伙居然有女朋友啊!」
「就说了,不是女朋友!」
「那就是恋人?还是说情侣比较好?还是…你们其实已经!」
「呀啊~」
看戴乐丝开始做些奇怪的想像,伊姆决定跟克罗特拉夫求救:
「真是的,克罗特拉夫你也说些甚么啊!」
「…」
「戴乐丝小姐,芙莉妲小姐…」
「什么?」
「说来听听。」
「克罗特拉夫~」
伊姆就像看着救星一样,用充满期待的闪亮眼神注视着他。
「我知道矽石镇上有一间很棒的店,那里的话就可以一边享受红茶跟蛋糕、一边花上整个下午听伊姆说说他的故事了。」
「不愧是克罗特拉夫!」
「不错~优秀的执事就该像你这样!」
「多谢赞美。」
「克罗特拉夫!你出卖我!」
伊姆想起几年前,自己被大家当作是茶余饭后的话题、讨论着一些他黑历史的事。
众人有说有笑的讨论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车上弥漫着欢乐的气氛;但就在这时候、伊姆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先前的那种灼烧感又从左眼传来。
「克罗特拉夫…停车。」
「嗯?怎么了吗?」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从模糊的感受逐渐
变为了真实的强烈痛楚;左边的眼睛就像是燃烧着苍色的火焰,尽管没有实际的伤痕却又感觉如此的令人折磨。
「喂!伊姆,你突然是怎么了?」
这种感觉…先前也有过…在牧场被烧毁的时候,自己体会到的那种莫名的、仿佛是要将一切烧毁一样的苍色火焰,在瞳孔深处不断灼食魂魄、像要警告自己什么。
「伊姆,你快回答我、伊姆!」
「快停车!」
强烈的痛楚抵达沸腾点,伊姆一脚踩住了刹车…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天空中落下一道黄色闪光。
众人搭乘的车辆被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整辆车在一瞬间翻覆过去…刚才正要经过的地
方,出现了一个足以将他们全数埋没的坑洞。
从翻覆的车底爬出后,伊姆在爆炸的烟尘中寻找其他人,想确定他们都平安无事;在爆炸瞬间,驾驶座的克罗特拉夫跳出去接住空中的戴乐丝,由于状况不允许、他只能一脚踢在芙莉妲身上让她落在附近的灌木丛,至少不会受到重伤。
(太好了!看来他们都平安无事。)
对于克罗特拉夫能在那种情况下迅速的行动,伊姆发自内心的佩服⋯不过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刚才突然落下的黄色闪电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着翻覆的车辆以及眼前突然出现的大洞、伊姆感到相当困惑。
(…不管怎么看、这都不是人类的力量能在一瞬间造成的⋯是用了炸弹之类的吗?)
「到底…发生甚么了?」
「嘿欸~~真有趣啊!你…」
从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伊姆又一次感受到那股苍色火焰在自己的瞳孔中燃烧,而且这一次远比先前更加痛苦、更加炙热⋯感觉像是被某种危险的野兽盯上,全身每个细胞都在颤抖。
「喂!你、叫什么名字?…转过头来让我看看。」
他缓缓地回头,在翻覆的车辆上蹲踞着一只野兽、一个有着落叶般的橙色头发、全身散发着浓厚战意的怪物,从他赤裸的上半身能看见一颗闪耀着强大光芒的橙色琥珀…
(这家伙…是什么?)
野兽露出凶恶的微笑注视着伊姆,表情中充
满了对自己力量的自信与对眼前少年的好奇
心。
「刚才…你在疾风发动攻击前就发现了对吧!那是怎么回事?那是你特有的原色性吗?你这家伙也是克帕姆吗?」
一片混乱之中突然被这个男人搭话,伊姆强抑自己混乱的脑袋,努力厘清现在的状况。
(他说了『也…』这表示他是克帕姆吗?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还没等到伊姆搞清现况后回话,对方就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你不会讲话吗?」
「啊…」
「看来是刚才脑袋撞到了吧?看你的样子
大概也不是猎鹰的成员,甚至不是那家伙的护卫吧!」
他用手指指着昏厥过去的戴乐丝,一旁的克罗特拉夫注意到他的目标后将剑抽出,用一只手护着戴乐丝、另一只手握着剑准备应战。
「你到底是谁?」
「啊!说的是呢~我还没自我介绍对吧?…我叫做巴姆赫烈,是白翼斗士的领袖。」
「白翼斗士!原来…就是你们吧!这段时期,接二连三的袭击帝国贵族和军人,伤害无辜的百姓,破坏了先贤伟人留下的伟大遗产,还将那个人给…你们就是恶名昭彰的白翼斗士,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集团吧。」
自从巴姆赫烈说出自己的身分后,一向冷静
的克罗特拉夫就变得相当暴躁,他的双眼充满了对巴姆赫烈的强烈怒火…与此同时,伊姆注意到巴姆赫烈的眼神也产生变化,听完
克罗特拉夫的话、他先前挂在嘴边的笑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变为了一副鬼神般的凶恶模样。
「放马过来吧!我不会放过你这恶魔的!」
「你…想死吗?」
两人都摆出了备战状态,空间像是被这两人的杀气扭曲,随时都会爆发冲突。
「哟~首领,我来了!」
「!还有同伙吗?」
「抱歉啊!刚才他突然煞车…我想我是没有打偏的才对?」
「你来啦!疾风…没关系,那不是你的错。」
「不愧是首领!善解人意啊!」
「你在那边稍微等我一下,我还有事要问。」
「好哟~」
就在这时,从森林内走出了一个黄发的克帕姆…他也跟巴姆赫烈一样,丝毫没有遮掩克帕姆身份的打算、将琥珀露了出来。
「这种状况,居然又多了一个…伊姆!快过来、你负责揹芙莉妲小姐逃出森林!」
注意到敌人的数量增加,克罗特拉夫顿时慌张起来…他思考着该如何同时保护昏迷的两人、并且从这两个白翼手中逃脱。
(能行吗?对手是使用未知心弹的克帕姆,只有我一人的话或许还有机会,但现在还得保护昏迷的两人,也不可能让伊姆带着她们逃跑…可恶!要是当时有从本家带来『断
翼』 的话…)
克罗特拉夫看着自己的腰间,对自己错误的判断感到愤怒…如果自己有充分准备的话、即使面对两个克帕姆应该也有一战之力。
当克罗特拉夫思考着所有选项时,巴姆赫烈将视线投往伊姆…从他眼中流出的强烈杀意让伊姆不自觉地感到恐惧。
「你也是这样看待我们的吗?」
「?」
「你…也觉得我们是怪物吗?」
「我…」
在伊姆回答前,克罗特拉夫青筋暴起、朝巴姆赫烈咆啸。
「难道不是吗!可别告诉我、你忘记了你们
都对帝国做了什么!…那些人做错了什么?被你们残忍杀害的帝国居民也好,军人也是…他们都有着家人、有着亲人、有着朋友、有着爱人…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去剥夺他们的生命!」
语毕瞬间,一道雷光划过了他的左脸脸颊,只差一点就要将他的头轰成粉末。
「疾风…」
「抱歉啊!首领…我可以…杀了这家伙吗?」
注意到对方闪烁的瞳孔,克罗特拉夫明白了
这个黄发的克帕姆不同于其他克帕姆。
(不妙!这家伙…是『异色』吗?)
就在对方与自己的双目相交的这一时刻,克罗特拉夫明白自己现在没有胜算,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可以,动手吧!」
「谢谢啦~首领!」
疾风右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把黄金色的无形之弓,左手周围的光子结合成了一支箭矢,周围的光线全凝聚那只箭上、散发出强烈的光芒。
看到那雷光,伊姆无法相信自己眼中所见。
「那是什么?黄色的光芒聚集到了他的手上?」
畏惧那即将袭来的雷霆怒火,克罗特拉夫退了一步,表情写满了不安。
「不会让你逃掉的!」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戴乐丝,为这个两难的状况感到迟疑。
(没有办法了吗…)
雷光即将落下的前一刻、战士被迫做出了自己最不想要的抉择…他紧咬牙关,痛苦的在这生死关头中做出了最后抉择,要为了曾经立下的誓约牺牲自己所坚信的战士之荣耀。
「抱歉…伊姆、芙莉妲小姐…」
在雷霆之矢射出的前一瞬间,他抢先一步将剑扔出去贯穿了疾风的肩膀,顺利的让攻击偏离;雷矢打向了一旁,轰开了树木与地面。
「可恶!打偏了吗?」
趁着疾风处理肩膀上的剑,克罗特拉夫抓准时机、抱起昏迷的主人冲了出去…扔下了还没搞清状况的伊姆跟昏迷的芙莉妲,就这么全速逃往森林出口。
将肩膀上的剑拔出后、疾风看往他逃脱的方向…他眼中已没有任何松懈、更没有要放过猎物的温情。
「挺能干的嘛!」
「但是…我说过了吧!不会让你逃走的。」
简单的止血过后,疾风将电气聚集在周围,化身雷霆野兽摆出奔驰姿态。
「我去追人了,这里就交给你咯~首领。」
「可别让人逃了啊。」
「当然~」
下一秒,疾风用电光石火的速度朝逃走的两人追了过去;霎时间,森林里只剩下伊姆丶芙莉妲还有巴姆赫烈三人…
疾风跑远后,巴姆赫烈又一次对着伊姆提
问 :
「你呢?你也是克帕姆吧?你觉得…我们是错的吗?」
「这个…」
「那个眼镜男说话的时候,我从你的琥珀发觉不对劲…你知情的吧!关于帝国的谎言,还有他们的暴行。」
「…」
「回答我!」
对着少年嘶吼,巴姆赫烈想知道眼前的同胞究竟为何会在这里、他又是如何看待帝国的所作所为。
「尽管不是全部…但我多少知道这些事。」
「果然,你知道啊。」
巴姆赫烈掩面仰天,从他身上传来了一股无法遮掩的悲伤气息。
「你走吧…我不想杀同族,趁我改变心意之前赶紧离开。」
「那戴乐丝、芙莉妲还有克罗特拉夫呢?」
「贵族是我们的首要目标——三大贵族之一的戴乐丝·史坦雷无论如何都得杀掉,当然芙莉妲·雅迦也不能放过…你口中的克罗特拉夫…我猜大概是刚才的那个黑发男人~他的话、本来不用死的,但刚才他的那番发言
激怒了我,而且我已经答应让疾风去解决他…很遗憾,你就放弃吧!」
「…真遗憾呢!」
「是啊,明白的话就快滚吧!」
「不,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蛤?」
伊姆捡起了地上克罗特拉夫留下的那把剑,站到了芙莉妲与巴姆赫烈之间。
「我不会、让你伤害芙莉妲。」
少年那充满斗志的眼神与先前判若两人,巴姆赫烈能感受出他甚至有一死的觉悟。
「你…怎么回事?那家伙可是帝国…是压迫我们、从我们身上夺走了生命与自由的帝国啊!」
「我知道。」
「那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要将刀剑指向我…指向你的同胞!…我们不都是克帕姆吗!」
巴姆赫烈对着伊姆呐喊,他无法明白自己为
何得与这个黑发的同胞刀刃相向…明明双方都是帝国的受害者,是被剥夺了自由、关在沙之囚笼中的断翅鸟…但眼前的少年却用那种看待敌人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把剑放下,然后离开吧!拜托了…」
他的语气几乎是在哀求伊姆——从他身上伊姆感受到了痛苦与悲伤…现在的巴姆赫烈,一点也不像是克罗特拉夫口中的那种恶徒。
被巴姆赫烈的语气感触,伊姆一度想放下手中的剑,就像他讲的一样回到家园。
(他是真的不想伤害我…是真的希望我活下去。)
不过现在不行、因为自己已经决定好了——上一次自己失去了伙伴后,就已经发誓过不会再逃跑,也不要再眼睁睁受人掠夺了。
(没错⋯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举起手中的剑,双眼传递了自己决不退让的坚定意志。
「尽管如此…我也不会眼睁睁看我的朋友被你杀死。」
「你说…朋友…?」
巴姆赫烈眼中流出了货真价实的泪水,他的眼角变的湿润、看上去比先前更加憔悴…最后他从车上滑落,靠着翻覆的车辆坐在地上、对着地面喃喃自语。
「朋友…居然是朋友?…在我面前说了『朋友』这个词吗?开什么玩笑…」
被剑指着的巴姆赫烈眼神中仿佛失去了光芒、他那落魄的模样…倘若不是置身现场,自己或许会觉得他相当凄惨、甚至会觉得他有点可怜。
——不过面对他的伊姆,身体却不停地抖动…
从对方身上不断传来凶恶的气息…自己简直像是面对一只人形的恶意、会走动的狂暴愤怒。
「…我改变心意了。」
从地上站起,或着该说是爬起…巴姆赫烈用通红的眼睛、歪斜的视线看着伊姆。
「我要在这里…杀了你!」
(要来了!)
尾音刚落,一道闪光袭向了伊姆…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自己、他就连同被打断的钢剑一起飞了出去。
「…咕…」
直到疼痛传来的瞬间,伊姆才勉强理解了刚才发生的事——对方发动攻击后,自己的手臂被打断…虽然是还连在身上、但里面的部分已经被彻底打碎。
(剑也断了…可恶…这是什么力量!)
丢掉无法使用的断剑,巴姆赫烈从视线中消失。
(那家伙呢?)
下一瞬间,他就被猛烈的踢击命中、整个人陷入地面中。
「…嘎…」
他试着爬起身,却又被猛击腹部…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连同空气与意识一同消散于空中。
「去死吧!」
被连续猛击的伊姆,全身都传来了疼痛的危险警告,要他赶紧逃跑…他勉强闪过了一次攻击…不如说对方刻意放慢速度、让他能刚好在命中前躲开。
「哦〜还有力气闪躲吗?」
「噢呀!」
失去了钢铁之剑,手无寸铁的伊姆朝着巴姆
赫烈打了一拳…对方没有闪躲、就这么接下拳头。
「这拳还不错。」
「什…」
不只是双脚,这次连手臂上都出现了先前的光芒。
「接下来、该轮到我回礼了!」
「 !」
伊姆将手架在胸前防御,但强大的穿透力还是将他整个人打飞出去、重重的撞到树上。
「…这次真的断了吧,我的手臂…」
才吃了一拳,整条手臂就差点被他废掉…伊姆看着自己的手指正不断颤抖,就连握拳也做不到。
「勉强算是挡住了吧?值得嘉奖。」
「我才不想被你赞美。」
「是吗?那去死吧!」
「休想。」
「什么!」
伊姆将藏在身上的炸药朝着沙地丢了过去⋯
爆炸掀起了一阵沙尘、他趁乱逃了出去。
「那家伙…是什么时候?」
负伤的伊姆逃往了森林中,失去一只手臂的他、现在跑起来有些不太适应。
(得救了…还好我有把火药带来…)
从以前开始,格姆就有到处乱捡东西的习惯——不论是书本、石头、玻璃碎片…他捡这
些东西根本没有任何逻辑,只是看到就会捡起来,简直像是黛丝给自己看过的图鉴上、一种奇怪的虫类。
自从格姆不在后,自己好像也多少有了这个习惯…刚才的火药就是先前在矿场工作时,他偷偷地一点一滴带出来的东西。
以前自己曾经多次跟格姆抗议,要他不要把奇怪的东西带回家,但格姆告诉他:『伊
姆…总有一天、这些东西会变成宝物,在关键时刻发挥用场的。』
(真是的~这下,我也没有办法说格姆甚么了。)
成功从巴姆赫烈手中脱逃,伊姆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拿出了一些应急用的绷带跟药物。
「帮大忙了!约瑟!」
过去大家在外受伤的时候,约瑟总是会替他们疗伤…某次格姆受伤后,约瑟就要他学会如何替人做简易治疗,那之后就有习惯会多少带一些药物在身上。
「好痛…」
尽管做好应急措施,伊姆的伤势还是很严重,光是跑动都有问题。
(话说回来…那是什么?那道光芒是什
么?)
刚才被攻击的时候,伊姆确实看见了——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巴姆赫烈攻击的时候、他的脚上、手上都出现了微弱的橙色光芒。
(是我的幻觉吗?…不对!那不是错觉!)
自己没有任何根据,但伊姆确信巴姆赫烈那超出常人的攻击威力是源自于那股光芒;就
像刚才射出闪电的另一个克帕姆『疾风』一样,巴姆赫烈也具有某种特殊的力量。
(那难道是,琥珀的⋯)
就在伊姆分析对方那份强大的力量从何而来的同一时刻,在森林内传来了巴姆赫烈的喊叫:
“很好~这样就对了!继续逃吧!”
“不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找出来杀掉
的!”
“你就尽管跑远一点,等待死亡来临吧!”
沉默的丛林中,野兽的咆啸肆虐、饥渴的寻找被盯上的猎物。
听见巴姆赫烈的喊叫声,伊姆又逃入更深处、找了一个能藏人的树洞躲了进去。
「好痛!」
伊姆看着自己的身体,由于刚才的一连串攻击变得破破烂烂的⋯不论衣服或肉体都一样。
「可恶…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股光芒究竟是什么?」
「难不成,那就是安多拉特曾经提过的…琥珀的其他用途吗?」
回想先前疾风与巴姆赫烈的那股力量,伊姆推测那股能力或许是克帕姆特有的一种隐藏能力。
(既然是克帕姆特有的能力,那我应该也能使用才对!)
紧握拳头,伊姆试图抓住这份在绝境中找到的可能性。
「但是…要怎么做?」
自己失去了唯一的武器,也不知晓对方使用的能力是怎么一回事…就连那股力量自己到底能不能用都不知道。
「该怎么办…要逃吗?」
森林中,凶恶的野兽正四处觅食、而自己就
是他的猎物——面对随时会朝着自己袭来的未知梦魇…伊姆心中充满了恐惧…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现在就逃走。
「不行!我不能逃跑…如果我逃走的话,他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芙莉妲身上。」
「要趁现在…他的怒火还在我这里的时候,尽可能争取时间等克罗特拉夫带人来帮忙。」
伊姆粗略估计,现在的位置离最近的城镇大约有几百公尺或一公里左右的距离…只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克罗特拉夫就能联络上附近的帝国军过来支援。
(不过…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从那个怪物手中争取足够的时间?)
为了从这个绝境中求生,伊姆不断驱使自己那没用的脑袋思考活路。
「如果至少有个武器的话…」
就在下一瞬间,他又感觉到了火焰燃烧…这次的感觉相当突然、不过没有先前的那样痛苦——是自己逐渐适应了吗?
——看见不祥的火焰后,伊姆跳出了树洞。
一棵大树朝着先前自己所待的地方撞了上去,只留下了两棵大树碰撞后的残骸。
「藏身处被…」
「捉迷藏结束了吗?」
「 !」
从大树飞来的方向,巴姆赫烈朝着自己走来。
「真可惜呢~我还以为能玩更久一点呢。」
「巴姆赫烈!」
倒在地上的伊姆从地上捡起树枝跟石头丢向巴姆赫烈…但那些都被他弹开,一击重腿踢在他的脸上。
哪怕又吃了一次足以使人昏厥的踢击,伊姆仍旧没有放弃战斗丶用充满怒火的表情瞪着他。
「别那样看我嘛~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喔!」
「机会?」
「没错!我给了你活下去的机会…是你拒绝了我的善意,选择了与帝国站在同一阵线。」
「不对,我是为了我的朋友而战。」
「是吗?…不过对我来说、这两者没有任何差别呢!」
他一步步的逼近,空气以为他中心逐渐聚集过去,在风压中…伊姆注意到了被风带来的、微小的橙色光粒。
「尽管你不这么想,但在旁人眼中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你选择了与背叛同胞,跟帝国做朋友…对我而言、这就是事实。」
「不对!我才没有…」
「就算你再怎么否定…现在的你为了那个帝国的女人挺身而战,这是不折不扣的现实。」
「 …」
「无话可说吗?既然如此,那就与她们一起落入地狱深渊吧!」
狂风消散的瞬间,他的双脚上覆盖了以光制成的橙色铠甲。
「去死吧!叛徒!」
朝向伊姆那脆弱的肉躯,凶恶的橙色利爪直袭而来,在两人距离只剩不到三公尺的瞬间,伊姆胸口的琥珀发出光亮——那是与巴姆赫烈的双腿上的橙色光芒不同,宛如天使般柔和的天蓝光耀。
(这是?跟他一样的?)
琥珀正在呼喊,要他伸出自己的手…顺着光的指引,伊姆将右手伸了出去…
「这家伙…不妙!」
在空中来不及调整姿势闪躲,巴姆赫烈正面接下了伊姆喷溅出的蓝色闪光——强大的蓝
色光炮直袭而来,连同光之铠甲一起将野兽
轰飞出去,打断了后方的好几根树木。
「…好厉害的威力。」
看往巴姆赫烈被击飞的方向,伊姆举起自己的手掌心,内心还不太相信这居然是自己做的。
(刚才,那是什么?)
从翻滚的沙尘之中,巴姆赫烈站起身、双脚上凝聚了比刚才更加强烈的橙色光芒。
「混蛋〜还真干得出来啊!」
伊姆再次将手举起、想再一次使出刚才的力量,但这一次那道光并没有出现。
「为什么?」
「看来,你是第一次使用彩霞呢!」
「彩霞?那是什么?」
伊姆才刚站起身,脑袋就忽然感到有些晕眩;他在倒下前用手撑着地面、才勉强支住身体。
「果然…刚才的威力大概是你没控制好空想子,就把它全部施放出来。」
「你在…说些…什…」
「连意识都无法保持了吗?…这也难怪、毕竟你才只是个初学者就突然使用了那么大的力量,身体支撑不住的吧?」
巴姆赫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虚弱的伊姆走过去。
(不行…得再用一次…快起来…快起来战斗啊!)
敌人就在自己面前,伊姆想站起身来与之对
抗…可身体不听使唤、就快要坠落昏暗的深渊之中。
「…可…恶…」
「别逞强了!你现在就连保持意识都很痛苦吧?」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伊姆,对着巴姆赫烈打了一拳、但是被轻松的接住。
「真软弱的一拳啊。」
巴姆赫烈也朝着伊姆打了一拳,伊姆倒在地上、连喊痛的力气也没有了。
「看样子,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呢!」
外边的天空传来了信号弹的声音,那是帝国军专用的特殊信号弹,伊姆曾经有听过几次
那种信号弹发出的刺耳声音。
(太好了,这个声音…克罗特拉夫跟戴乐丝平安无事…帝国军很快就会来救芙莉妲了…那么,我得再争取一点时间才行。)
巴姆赫烈看着天空中的信号弹砸了砸嘴——他明白这代表疾风的追击失败了,重点目标对象的戴乐丝·史坦雷平安逃走,这次任务以失败告终。
「喊…挺能干的嘛!那个执事。」
他的视线被天空中的信号弹夺去,没能看到身后缓缓站起身的男人。
「…你这家伙!」
伊姆又一次站起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还有意识吗!」
巴姆赫烈凝聚了空想子到腿部,迅速的一脚踢往伊姆、在快要碰到他的头部前停止动
作。
「不对…这家伙,早就…」
从一旁的森林小路中,走出了一个黄发的少年。
「首领,我回来了!」
「是疾风吗?看刚才的信号弹…戴乐丝·史坦雷大概还活着对吧?」
「对不起、我失手了~那个执事太顽强了…我都在他身上开了那么多个洞,他居然还能一路跑到城镇、真是怪物啊~」
「不用在意,我也遇到了超乎想像的强劲对手。」
「欸?强劲的对手?…首领你吗?」
「嗯!」
「不不不〜这不可能的吧?首领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吧?你可是我们组织里最强的人耶。」
巴姆赫烈用严肃的表情看着疾风,在那眼神中没有半点玩笑的成分。
「真的?…」
「就是这家伙。」
「他?喔!你说佣人小弟啊?他很强吗?」
对巴姆赫烈的话产生好奇,疾风走往早已失去意识的伊姆身旁,上下打量着他。
「不管怎么看,我都不觉得这家伙有哪里强啊…等等!这家伙有琥珀,他也是克帕姆吗?」
「是啊。」
「难道说…这家伙是猎鹰的人?!」
疾风突然顿悟,刚才与首领交战的对手如果是猎鹰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是〜他只是个普通的克帕姆、就连彩霞都无法使用。」
「欸?那他是怎么跟首领你战斗那么久的?」
「这就是重点啊!疾风。」
巴姆赫烈转头对着疾风笑了笑,爽朗的样子跟最近的他简直是两个人。
「首领?」
「就是这样一个连彩霞都无法使用的克帕
姆,在我面前保护了一个女人直到最后啊!」
「这是什么?…欸!首领,你去哪啊?」
「回去了!继续待在这里,帝国军就要来了。」
「你说回去?…那芙莉妲·雅迦该怎么办?」
「这次就不杀了!是那家伙的胜利。」
「什么?!」
两人逐渐走远,在激战过后的森林内,只留下伊姆一个人还在原地…
在意识深处的海洋内,伊姆听见了过去某人告诉自己的那句魔法咒语,那个人的脸自己已经想不起来、就连自己为何会与对方相遇
也毫无线索——但在这深不见底的海水中、他的那句话却始终留在自己的脑海当中,没能消逝…
“…聚集的思念,将会化作巡星的闪光。”
在另外一个次元,矗立在星之河流上、旅人正默默的看着少年映照在湖面的倒影:
(这就对了,伊姆…你要记得…当你感到痛苦,感到无助的时候,都要继续坚强的活下去…唯有不放弃挣扎,不放弃生存,才能抓住命运的星空…然后总有一天、你会与我再次相遇。)
(到了那时候、你自然会明白…你所经历的一切,最终都是有着它的意义。)
湖面的涟漪消失,命运朝着它应有的方向开始转动——直到少年抵达那片天空前、这个故事不会停止它的脚步。
深呼吸,将全身的肌肉放松…少年站在白净的沙滩上,右侧是腐蚀之海、左侧是翡淼林、背对沙之鸟笼、面朝断崖岩壁——这阵子,他每天都会来这个地方摆出同样的架式练习。
「哈…」
想像身躯是由液体构成,一瞬间凝聚成型、又于下一瞬间消逝…
「呼…」
天青色的幻耀光芒,从周围的大气逐渐凝聚到少年胸前的琥珀,由琥珀中心流入了他的全身⋯化为了血液和肌肉、骨骼与灵魂,编织出崭新的生命。
(感觉还不赖…能行!)
自从在矽石镇外的芬格里安森林受到白翼斗士袭击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那一天、伊姆与戴乐丝等人被盘踞在格林帕尔的克帕姆集团『白翼斗士』袭击,还遇见了白翼斗士的首领——巴姆赫烈…尽管这次侥幸活了下来,但下次可能就不会这么走运了。
“你…什么都守护不了…”
湛蓝的光流划过岩石的左侧、在白昼中画出了长长的曳尾…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击中后方的岩壁。
「…今天还是不行呢…唉~」
上次在矽石镇外的森林与巴姆赫烈交手过后,自己就能使用这股力量…从那时候巴姆
赫烈的反应来看,这跟白翼斗士他们使用的恐怕是同一种能力…记得他们是称呼这能力为『彩霞』 。
那天在芬格里安森林邂逅之后、巴姆赫烈与疾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伊姆则是因为第一次使用彩霞,身体无法适应那股力量产生疲劳、导致晕眩…下次清醒时、他已经被送回了夕日沙域,躺在自己的床上休养…好像是戴乐丝她们将自己给带回来的,他醒来后在桌上看见了一张某人留下的纸条。
从字迹跟干净的房间看来…在他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似乎是菲娜一直在照顾着自己。
「又给她添麻烦了啊…」
伊姆拿起留在桌上的纸条,上面写了不少关于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自己被戴乐丝她们送回夕日沙域后、大约昏迷了两个星期,芙莉妲她们将自己送往距离最近的医院休养
了几天…似乎是她们还有别的事情得处理、在将自己送入医院后就没能来探望他…最后是从首都连忙赶回来的菲娜确认过状况之后,把他带回沙域照顾…不过菲娜她似乎也有别的事情得处理,无法留在夕日沙域太长时间,于是在昨天夜晚写下了这张纸条,之后返回首都继续处理先前的工作。
看完菲娜留下的纸条后,伊姆闭上双眼、在心中感谢她对自己的付出与关怀。
于此同时,伊姆也对她连忙赶往亚伦一事,有股不祥的预感…自己的预感总是很准确,尤其是在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时;每当这种瞳孔被火焰燃烧般的疼痛出现,接下来都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自从那天夜晚格姆消失之后,伊姆的左眼就偶尔会出现像这样的剧痛…开始学习彩霞后,这种痛楚就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频繁。
尽管菲娜不是第一次长期离开沙域,但他总觉得这次似乎有些不同…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伊姆确信这之后将会发生一些很严重的事情。
菲娜不在身边,对自己来说是相当难受的一件事——他早已习惯了与菲娜两人共处的日子…要不是自己受困于沙漠的暗流之中,他绝对会不顾一切地去寻找她的身影。
(不过…我这样会造成她的困扰吧。)
收起桌上的纸条,伊姆吃完早餐后换了套衣服,切换心情准备重返工作冈位——尽管自己不清楚她究竟去亚伦做些什么,但要是自己一直停滞不前的话,就永远只能一直依赖着她…将感谢的话语和内心的疑惑留给下次两人相遇的瞬间…伊姆走出房门、朝着新的一天踏出步伐。
这段等待菲娜归来的日子,伊姆并没有白白浪费,他尽力去过好自己的每一天——不论是麻烦的工作或日常起居,仍在努力的绘画以及新发现的、名为『彩霞』 的特殊力量…自己要尽全力去度过有限的生命,全心全灵贯注在生存之中,这才是唯一一个能让自己不再厌恶自己、继续相信未来明日的办法。
从伊姆醒来过后,就一直尝试这种名为彩霞的神秘力量,思考着该如何使用这种能力⋯每天他都会抽空来到这座沙滩,这座以前多次与格姆…现在则是跟菲娜一起漫步欣赏日落的地方——在这里独自练习彩霞直到夜晚的第三次钟鸣声过后,才拖着蹒跚的步伐返回家园。
由于没有具体的训练方向,于是他试着模仿巴姆赫烈将凝聚的蓝色光子覆盖在身上、就像甲冑般朝正前方打了出去…不过攻击命中前、蓝色的光子就先从手上剥离,飞散四周
的钴蓝光粒暴走并破坏了岩石,飞溅的岩石碎片刺入了他的手臂。
「好痛!!!」
又一次的失败为伊姆的手臂再增添了几道伤痕,从伤口流出的鲜血沿着手腕缓缓滴落到沙滩上…今天他光为了处理这些伤口就浪费了不少时间,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包扎也消耗了不少药物跟绷带。
「唉~我…是不是没有天分啊?」
从集中光子凝聚光芒,接着转移至身上的特定位置这里都没有太大问题…不过攻击瞬间、好不容易才成形的天蓝武装总是会化为光尘消失。
就像不熟悉刀具的人会不小心切到自己的手指,这阵子伊姆身上多了不少伤口…最惨的是有一次、伊姆想凭借拳击击碎岩石,光芒
却在拳头打中岩石表面的几乎同一时刻消散,拳头就这么在毫无防护的状态下、直接撞上坚硬又粗糙的岩石表面——当时从骨头内部传来、那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让伊姆一度以为自己的手臂消失了。
一边替自己的手臂敷药,伊姆一边思考着该如何才能像巴姆赫烈那样熟练的使用彩霞。
「可恶!那家伙…到底怎么做到的?」
刚开始、伊姆发现自己也能够使用彩霞后,认为只要自己多加练习、很快就能掌握这股力量,就能像是白翼的克帕姆一样灵活的运用光之力…但最近连续不断的失败使他信心骤减。
当伊姆最低沉、最失落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放弃思考…想着要不要干脆去请教巴姆赫烈或其他白翼斗士的成员…对方也是克帕姆,
大概率也会在这夕日沙域的某处生活,只要仔细找找的话…这愚蠢无比的想法产生后,他很快就摇了摇头、打消了念头。
(我是笨蛋吗!那家伙、可是想杀了我耶?)
上次见过巴姆赫烈之后,伊姆认为他似乎没有要伤害同族的意思、应该不会出手加害克帕姆;不过上一次两人才初次碰面,自己就在他面前表明了要保护身为帝国贵族的芙莉妲…这也代表自己在巴姆赫烈…不对!是全体白翼斗士的眼里,大概就是个与亚格法尔特帝国站在同一阵线的叛徒、是被他们视为眼中钉的人物——这种状况下去找白翼的人根本是在自杀。
回想着疾风和巴姆赫烈能像那样轻松自如的运用这股力量,又看了看自己手上重叠交错、仍在不断增殖的大量伤口…伊姆不由得
开始担心自己的才能。
「难道说…我就这么没有天分吗?」
尽管他已经训练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但在彩霞能力上的成长,还是像原地踏步一样缓慢、根本毫无进展。
「不!那些家伙能做到的话…我一定也能办到!」
收起悲观的心情以及消沉的表情——伊姆紧握住才刚包上绷带的拳头,再一次站到了岩石面前,继续尝试使用彩霞破坏它。
(好!这次一定要…)
在心中不断默念着『这次一定会成功!』旋绕于臂腕的水色幻想逐渐凝聚成光造铠甲。
「好!一、二…」
「你在做什么啊、伊姆?」
「哎!」
要出拳的前一刹那,身后突然传来了让人熟悉的女音…宛如鸟儿歌唱般轻柔、又如同魔法咒语般直入脑髓,充满矛盾与神秘的美妙音色。
(糟糕!)
听见声音的瞬间、少年连忙停止动作…但手上的靛蓝波动并未就此消失;滞留于无形的沉默、无处可去的它们就这么在伊姆手中爆散,受到这股力量影响、伊姆整个人被轰倒在地。
被自己的彩霞波动震飞,伊姆的脸与淡黄色的沙滩来了一次亲密接触…他把头从沙堆拔出来、吐掉不小心吃进去的沙屑;尽管眼睛还不能睁开、但他从头上传来的触感,知道
有一只手正温柔地替自己抹去身上的沙粒。
(这种感觉…)
他打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清澈蓝天、以及一红一银的异色双瞳。
「菲娜?…妳回来了啊!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伊姆。」
保持趴在地上的姿势,两人开始聊了起来。
「呐!刚才那个石青色的光芒…那是什么?」
「嗯?…什么光?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菲娜无视了试着傻笑蒙混过去的伊姆,将脸贴了上去、微笑着继续追问。
「不要对我说谎~伊姆。」
「我没有说谎啊?妳搞错了吧!菲娜。」
「骗人。」
「真的啦!」
「…」
「等…等等!菲娜,妳想做甚么?快住手!」
脸蛋不断朝往少年逼近,异色的双瞳宛如是艳丽宝石般蕴含了幻惑色彩⋯菲娜一把将伊姆往后推倒,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处、彼此身体的距离几乎是零——在这样的距离下、无处可躲的伊姆甚至能嗅到她那珊瑚色长发上传来的甜蜜香气,就算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她的身驱和重量…听着当彼此身上的衣服接触瞬间、从摩擦点传来的细琐声响、少女微妙的喘息声…全身的血液仿佛是喝醉的艺术家一般,从少年的脸颊开始逐渐将全身铺
上满溢的情感。
「等等!菲娜…太近了!」
「那就告诉我吧~不然的话、我不会离开的。」
「…我拒绝!」
「不错!这回答我喜欢~」
少女露出邪魅的一笑,手指伸入男孩的衣服里…从下半身开始缓慢的游走,手指充满侵略性的转动、一点一滴的碰触着少年那纤细的身躯,最后来到了胸口前的琥珀,做出似乎是想将他身上的衣物连同谎言一起取下的挑逗动作。
「我知道、我知道了啦!…我说就是了!」
「………」
知道没办法继续隐瞒,伊姆在她进一步采取行动前就先对菲娜妥协了…在伊姆腹上坐起身,菲娜一脸不情愿将手收了回来、从他身上离开。
「真遗憾…」
「妳在遗憾什么啦!」
「算了~下次再继续吧!」
「…」
这之后、伊姆将最近自己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菲娜——包括他藏匿了一个叫做『安多拉特』 、来自联合王国的情报员,认识了身为帝国贵族的『戴乐丝』与『芙莉妲』等人,另外还有在矽石镇外的芬格里安森林与名为『巴姆赫烈』的白翼斗士首领战斗…他把所有事情老实告诉了菲娜。
解释了自己先前的遭遇后,伊姆接着说明刚才菲娜看见的那股光芒,并谈及了自己曾在安多拉特留下的笔记上看过『心弹』这个词…记载了帝国军情的笔记本上写的『心弹』 ,以及白翼斗士使用的特殊能力『彩霞』…他猜想这两者之间可能存在某种关联,认为如果是时常离开沙域、去亚伦或是其他地方工作的菲娜或许会知道些什么,于是询问她是否知晓这些名词。
看着菲娜思考的模样、伊姆满怀期待的等待她做出的回答…但菲娜似乎对此并不知情。
「『彩霞』还有『心弹』吗?…抱歉、我不知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
「这样啊…真遗憾〜我还想如果是妳的话,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不、我不知道。」
「没关系~别介意。」
没能从菲娜身上得到任何解答,伊姆有些失望…这并不是菲娜的错,他笑着遮掩自己心中的失落。
「也是呢~如果在这里生活的克帕姆都知道这种能力,早就有人靠这股力量逃出去了吧!」
「大概吧。」
「不!等等…」
「伊姆?」
讲到这里,伊姆忽然想起了当时的事——那一天、出现在尘埃之塔塔顶的白翼之子,从他背上的翅膀传来的那股仿佛能改变灵魂的感觉…尽管先前没有注意到,但那似乎与巴姆赫烈他们使用的彩霞有些相似之处。
(这么说来…那个时候,难道是?!)
丢下在一旁的少女,伊姆的意识来到了脑内思考的迷宫之中、在一次次的回圈里寻求着真相,想从中找出能引导自身的微弱光芒…不满自己被忽视,独自被留下来的菲娜猜测伊姆大概又进入那种状态了——从以前开始、当伊姆高度专注的时候…尤其是在画画的时候、就会像这个样子进入他自己的世界,在这个时候他既看不见周围的人、也听不到旁人呼喊他的声音。
「…又来了吗?真是…」
多年相处下来、菲娜非常清楚伊姆他这种坏习惯,也知道这种状态下、打扰他不太好…
(但是、有些事我是不会妥协的~)
望着少年的背影,嘴角挂起坏心的弧度⋯即
使现在她稍微靠近一点也没关系的吧?
(那~我不客气咯!)
少女从后方环抱仍处于思索的那个男孩,拨开他那纤维般的杂乱黑发,柔软的双唇轻咬着左边耳朵,用舌头在耳根处灵巧的舞动,留下了恋心温暖的残留…炽热的思念融化了心的距离,瞬间就将少年的心从另一个世界带了回来。
「哇啊!…妳突然做甚么啊!菲娜!」
「没什么~~」
(刚才的触感…那是什么?!)
被强硬的从心灵世界拖出…伊姆摸了摸刚才被某种东西舔拭的左侧脸颊,感受到一丝黏滑的触感,脸变的像熟透的蕃茄般鲜红。
「你醒了啊?」
「不…我从一开始就没睡着啊?」
「那就好…既然是清醒的,就不要无视别人、突然进入自己的脑内世界。」
「…」
「以前就说过好几次了吧?」
「抱…抱歉。」
仔细注视着菲娜的全身上下,伊姆大概猜到了刚才自己碰到的是哪里…从以前开始,菲娜就对自己有特别多的肢体碰触——比起用说的、她更喜欢用触碰或是抚摸之类的方式来与自己交流,传递她心中的想法⋯近几年更是变本加厉、即使在大街上或陌生人面前也会这么做;伊姆他倒也不是不喜欢菲娜她这样,不过就是没办法适应…尤其是自从逃亡计划失败后,总感觉她的触碰似乎就带有
其它的涵义。
「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嗯。」
「刚才你问我关于『心弹』 …我记得是叫这名字?…的事情对吧?」
「没错!」
将左手贴在脸上、轻咬着自己的小拇指,菲娜推测了下伊姆的想法:
「我猜~伊姆你大概是在想…如果我知道该怎么使用,那么我就可以教你这个了,对吧?」
「呃…被发现了啊!果然~菲娜妳很了解我呢。」
「毕竟认识很久了啊。」
「也是呢~」
被菲娜一语说破自己的想法,伊姆傻笑着用右手手指挠了挠脸,顺便抹掉脸上的汗滴。
「我是想说…如果菲娜妳会用彩霞的话,就可以问妳关于使用方法或是该如何练习这个了。」
「原来如此…你遇到瓶颈了吗?」
「嗯!最近、不管怎么做我都进步不了…画画也是,最近完全没有灵感…总感觉我心里好像少了些什么,似乎怎么做都不对。」
看着伊姆失望却故作坚强的模样,那实在有些惨不忍睹…好吧~就帮他一下也无所谓。
「…再做一次给我看看。」
「欸?妳说画画吗?可是我没带画具过来…」
「不是,我说的是心…彩霞。」
「彩霞吗?…可以是可以…不过妳看了要做什么?」
「谁知道呢〜我也不清楚…不过从以前开始,尽管我不知道伊姆你在画些什么、又是怎么样构思出那样的画作,也照样能给你一些有用的意见不是吗?」
「这么说好像也对…那、麻烦妳了!菲娜。」
「嗯、赶快开始吧。」
「噢!」
照着菲娜的要求,伊姆站到先前的位置、在
她面前重复了刚才的那一连串动作——呼唤石青色的光子、将出现在身体周围的蓝色光粒聚集到胸前的琥珀上、接着集中到右手上覆盖、最后朝着岩石用力一击打去…当然~就连失败的场面也一模一样。
「伊姆!」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的手!」
「啊!不用担心~这很常发生。」
「『不用担心…』个鬼啦!把手给我。」
看到伊姆受伤、菲娜要他坐到自己面前,准备替他包扎…当她拿起伊姆放在一旁的医药箱、拆下了他身上的绷带后,她看见了伊姆身上有着大量的割伤、各处有许多痊愈后留下的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
「不,那个…」
「『那个…』 ?」
「就是…」
菲娜的眼神中充满愤怒的火焰,她那赤红色的眼瞳散发出凶恶的鬼气、似乎在她身后也出现了可怕的气场。
「…稍微…努力了一点?」
「你这大笨蛋!!!」
「…对不起。」
之后、菲娜鼓着脸颊,气冲冲的为伊姆处理身上的伤口…尽管她心中充满了想对伊姆抱怨的话,但还是很有耐心的仔细替他包扎;趁着菲娜替自己处理伤口、没办法对自己生
气的时候,伊姆借机询问她关于刚才的自己表现。
「那、妳觉得我刚才做的怎么样?」
「烂透了。」
「好过分啊…」
「…过分的是你(轻声) 。」
「欸?妳刚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
「好痛!!!」
对着伊姆的伤口,菲娜涂抹了一些具有刺激性的药物。
「不过…从你刚才示范的那种感觉来看,我想那种叫彩霞的能力、我大概用不了吧?」
「为什么?」
触摸伊姆胸前的琥珀,菲娜轻柔的擦拭上头的血渍、看着琥珀上映照出的自己。
「刚才的光粒…看起来似乎是朝琥珀聚集过去的样子,我想这种能力的关键、大概就在于是否能够熟练的运用琥珀。」
「听妳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没错…最近我也试过能不能不依靠琥珀就使用彩霞,但是最后失败了、那样的话连光子都不会出现,更别提后续的动作了。」
「那、果然〜我就不行了吧!…毕竟…」
替伊姆处理好伤口后,菲娜站起身走到了他前面、将衣服领口处的蝴蝶结解开、从胸前往下拉出一条直线…雪白的肌肤裸露在阳光底下,烙印在少年的瞳孔里。
「毕竟~我没有琥珀啊!」
轻抚着自己的胸口正中央,菲娜无奈的笑了笑。
亚格法尔特帝国内的克帕姆,单从外表上来看、与一般人类几乎没有任何区别…撇除近几年透过化外科技烙刻在身上的条码,双方唯一的区别仅有一个——那就是在每个克帕姆胸前、脖子下方的这个琥珀。
不过…就连亚格法尔特帝国也不知道…实际上、在这个国家里,存在着一个极为神秘的特殊案例——那就是名为『菲娜』的克帕姆。
一般来说、克帕姆出生后随着肉体增长,身上就会出现一个像是宝石或水晶般的闪亮琥珀…虽然帝国的克帕姆不知道琥珀的具体用途,但所有人都有一个共识——『有琥珀的就是克帕姆,没有琥珀的是一般人类。』
菲娜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存在——她并没有被帝国拔去琥珀,而是从小时候开始就没有…即便如此她也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克帕姆;这件事就连过去的伙伴也都不知情,唯有过去曾与菲娜一起生活的伊姆知晓,他也是在某天意外得知了此事、后来被菲娜要求不准告诉任何人。
那个本应存在琥珀的地方、不论自己怎么看没能发现那蕴含神秘光彩的结晶…伊姆的视线不自觉地看往他处…连忙用手遮着脸、从指间的缝隙偷瞄少女。
「怎么了?」
「妳问怎么了…不用特别让我看啦!快把衣服穿回去!」
「你在害羞什么啊?以前你不就都看过了
吗?」
「那都是小时候了吧?!总之…妳快点把衣服穿上!」
被突然的插曲打断后,两人继续先前的对话…菲娜一边系上胸口的蝴蝶结,一边询问伊姆关于他之后的打算。
「话说回来~伊姆你为什么想要学习心…彩霞?」
「这个吗?」
「嗯丶你是想跟那个叫巴姆赫烈的家伙再打一场吗?…还是说,你有其它想战斗的对象?」
「不…这倒没有。」
「那、为什么你想学这种能力?」
「这…」
突然被菲娜这么一问,伊姆顿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其实也说不上来,自己这一个月为什么要这么努力的修练——他现在跟戴乐丝她们几乎没有来往,白翼会盯上他的可能性也很低,更没有打算介入这场白翼斗士与帝国之间的斗争。
(那么…这股力量…究竟该用来做些什么呢?)
感觉自己迷失了方向,伊姆擡头看着蓝蓝的天空~;看着仰望天空的伊姆,菲娜疑惑的注视着他的眼睛…那眼瞳里看起来清澈无物,大概没有鱼会想住到里面吧?
「伊姆…老实说…你是不是其实什么都没想?」
「哎!!」
「唉~果然!是这样啊…」
「不,那个…我…」
伊姆他是很想开口反驳,但就像菲娜所讲的——自己好像还真的没想过学成了彩霞后要用来做些什么…不如说当他仔细思考后,感觉自己说不定是最近夕日沙域被封锁的缘故,单纯想找件事情打发时间也说不定。
(也是呢~我到底…为什么要练这个呢?)
越过了呆愣的伊姆,菲娜走进他身后沙滩上的岩石区域,拿起了被伊姆的彩霞余光波及、形成的碎石片。
「话说回来…为甚么是覆盖在身上?」
「哎!」
当伊姆还在思考彩霞除了战斗以外的用途
时,又一次被菲娜从脑内世界被拉了回来。
「刚才…我看你是将那股蓝色的光聚集到手上,像是甲冑一样朝着岩石打过去…为什么要这么用?」
「欸!因为…之前袭击我们的人就是像这样使用的,所以我…」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吧?」
「这…」
拿着碎石片把玩,菲娜看上去漫不经心地说着:
「我在想啊〜那道光芒既然能够像那样覆盖在身上,是不是也能从手上射出去呢?」
「你说射出去?我好像没做过类似的尝试…不过之前失败的时候确实有飞出去过!」
(听菲娜这样一说…当时在巴姆赫烈身旁,那个叫做疾风的黄发克帕姆⋯他就不是覆盖在身上,而是用彩霞制作出了弓与箭进行远程攻击。)
看伊姆恍然大悟的模样,菲娜推想他大概找到办法了。
「看来、你似乎有某些想法了…那就马上来试试看吧。」
「噢!」
听从菲娜的建议,这次伊姆走到了距离岩石大约十公尺外的地方,接着像先前一样凝聚起了蓝色光粒到手掌上、伸出食指与中指瞄准石头。
(很好!感觉能行!)
确认好狙击点后,伊姆提高了彩霞的输出、
众多的苍蓝光粒从各处漂浮出现,聚集到了
伊姆身上。
「这是!」
在一旁看着的菲娜露出讶异的表情…偷瞄到她脸上的惊叹,伊姆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流丶在不被她注意到的前提下偷偷笑了起来。
(接下来才是好戏呢!)
光芒逐渐从天蓝化为钴蓝、伊姆将凝聚起的光弹朝向岩石射了出去,在空中飞驰的蓝色闪光宛如是活物般不规则旋转——最后光弹划过了岩石左上角,打裂了岩石的一角。
「成功了!」
「…欸?」
「呐!妳看到了吗?刚才的那个…」
「…看到了…那算成功了吗?」
「当然!这还是第一次成功对那颗岩石造成伤害耶!」
「…」
这一个月来第一次彩霞照着自己的想法行动…伊姆开心的跳起身欢呼、看着刚才打碎的岩石一角露出满足的眼神;他回头用闪烁星星的双眼看着菲娜,希望她能表扬一下自己。
「呃…很厉害喔~伊姆…」
「谢谢!」
菲娜嘴角抽搐、硬是挤了一个尴尬的微笑…伊姆认为那是她被自己的表现吓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也难怪!毕竟他自己也没想到会成功。
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脑袋里突然飘过一
团黑雾…伊姆想起了自己上次在亚伦看到菲娜的事情,打算询问她当时为什么会在那里。
「话说回来、菲娜…之前妳…」
「…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咦!」
对方先一步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想抢先一步走离这座沙滩…在她准备离开的刹那,伊姆冲上去握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我。」
「不要!我还有事情没问妳…上次妳为什么会出现在亚伦的皇宫?菲娜。」
「…我不想说。」
菲娜将视线移离伊姆那双蓝色的眼眸,明显
在对他隐瞒什么…由于她异常的反应,伊姆更加确信了自己先前的预感。
此时自己应该继续追问下去,但是心中的不安却让他迟迟无法将话说出口…伊姆害怕…要是得到的答复超出了自己能承受的范围,一不小心他可能会做出傻事、对她说些不该说的话、造成无可抹灭的伤痕…他们两人也将就此别离。
这几年来、自己已经失去了太多…已经无法忍受再失去任何一个人,更何况是这位对自己而言比谁都更为重要的少女…恐惧使伊姆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曾一直注视着少女的那双眼睛、此时也无法与她的意念相交…飘荡在哀淡的空气之中、无法言喻的压迫感与无言的沉默于消逝的分秒里暴虐…彼此都无法离开、也没能做出任何动作,只是
任由海风与云朵的影子覆盖在凄怜的身驱。
「 「 !」 」
哀愁被风吹散、不断朝外扩散,此时突然传来了像是炸裂大地般的震天鸣响⋯打破沉默的支配,从沙域外的远方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将两人没入灰暗世界的意识拉回到现实里。
「什么声音?」
「不知道…似乎是某种爆炸声?」
「我们去看看吧!」
「嗯。」
无处宣发的焦躁在这一刻转化为了行动,两人擡起双腿快步奔驰、就这么一路跑过半座沙域,来到能看见腐海另一端的海岸悬崖
边…远远望见了那浓厚的、仿佛是要将整座天空燃烧殆尽般、如同灭世的恶龙垄罩着整
片天空的巨大黑雾。
「那个方向…不会吧!」
「嗯!…那是…帝国军基地的位置。」
即使从距离遥远的夕日沙域,两人也能清楚地看见…帝国军基地遭到全毁,炽热烈焰之中灼烧的焦土,腐海上漂泊着尚未被完全腐蚀的帝国旗帜…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宣示着帝国的败北。
仿佛是在大肆张扬自己的所做所为——帝国军的尸体被人排列出了一条道路、一条哀凄的哭嚎之道…在那条死者之路的尽头,纯洁高傲的白色羽翼飘扬在帝国愚者的尸山之上,他们生命最后的哀号、狰狞的面孔、连同鲜血一同在焦灼大地上干涸的眼泪…全都
化为令叛逆羽翼觉醒的祭品,点燃不屈勇者的高洁战魂…无庸置疑的,这次事件的犯人就是栖息在帝国的恶魔、高举反叛旗帜的罪
人、由克帕姆组成的恐怖犯罪组织——『白翼斗士』 。
那一天,格林帕尔失去了超过三分之二的帝国军人,驻扎在夕日沙域附近的军事基地被完全摧毁…一夕间,格林帕尔就陷入了一片混乱,夕日沙域陷入无人管理的状态⋯不只是军人跟管理官,就连平时待在周遭的农工业区、督导克帕姆工作的监视官也通通不见了。
这前所未闻的惨案影响到的不单是夕日沙域和格林帕尔,远方的帝国首都『亚伦』也因此产生骚乱——在格林帕尔发生的惨剧很快就从格林帕尔传到了亚伦,一早开始、在首都的宫殿内负责传令的士兵们就不断于军部
与皇宫之间来回,就连片刻的休息时间也没有、为了传递讯息四处奔波。
对于这次的事件,管理帝国疆域的贵族们提
出了许多建言——其中多数想法是希望派遣首都的精兵去歼灭白翼斗士这个危险的新兴组织,在他们成长为足以威胁到帝国咽喉的强大集团前、抢先一步将灾祸扼杀于摇篮之中;另一方面、也有部分贵族提出了希望优先处理格林帕尔的治安问题,他们认为这种状况下、首先做的事情就是稳定格林帕尔当地的民情,接着才能考虑下一步对策…为避免整个格林帕尔沦陷,应该尽速派遣新的管理者跟军队前往当地维持治安,确保了格林帕尔城的安全后、等待现在仍处于前线的『十二勇士』归来,再进一步拟定对白翼斗士的对策。
针对白翼斗士的话题,双方分成了保守派与
激进派,为该如何处理此事展开争论…在长达两星期的激烈辩驳后,帝都的最高支配者、也是亚格法尔特帝国的最高领导人——皇帝『凯恩斯·古亚艾德』做出了最后的决议⋯帝国将会在两个月后、派遣一支由首都
精兵所组织的军队前往夕日沙域,将藏身于夕日沙域的白翼斗士连同当地的所有克帕姆一同消灭,以最快的速度平息格林帕尔的骚动——为了不让藏身沙域内的白翼斗士成员出现漏网之鱼,将在这之后彻底封锁夕日沙域的出入境…不论是男人或女人、小孩还是老人…哪怕是帝国军人也都禁止任意出入夕日沙域,凯恩斯铁了心这次一定要彻底毁灭敌人。
现在、将时间拉回到帝国基地沦陷后的一星期…在夕日沙域的沙滩上,这天伊姆依旧在努力练习着彩霞的使用。
那一天白翼斗士所做的事、伊姆并不认为这会是最后…不如说…他认为这很有可能只是个开始,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起始处;他亲眼见过巴姆赫烈跟疾风那样的白翼斗士克帕姆——这两人都对亚格法尔特帝国怀抱着强烈的憎恨,他们能毫不犹豫对手无寸铁的
普通人类下手,夺去他人的生命⋯这次的事件也是…自己仍然记得当时所看见的场景,那由鲜血与尸骸堆砌而成的绯色山丘、血气弥漫的人间炼狱。
怀抱着内心的迷惘,伊姆唯有日复一日的依靠练习彩霞、才能稍微驱散内心的不安——他将右手伸出、深吸一口气、想像着胸口的琥珀散发出天蓝色的光芒,光粒像是星河般聚集在一处并逐渐凝集出更为强烈的光耀,最后由琥珀转移到手中发射而出。
从伊姆手中飞跃而出的光之轨迹击中了做为
目标物的岩石、留下了巨大的裂痕后随风消散…自从他采纳了菲娜的建议后,就决定要专注在彩霞的射击上、放弃了先前缠绕在身体外层的做法。
每每看着岩石上自己打出的裂痕,他总感到不可思议⋯如果是将彩霞打在像石头或是树
木这种没有生命的物体,就会造成强大的破坏力、会留下像这样的痕迹残留…但彩霞命中人体时却几乎不会造成任何外伤、也不会出现伤口。
(好奇怪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彩霞仍有许多未解之谜、自己也还尚未完全理解这种能力…但伊姆认为菲娜给的建议是有效的,他正朝着正确的方向迈进——比起之前一昧模仿巴姆赫烈那种将彩霞覆盖在身上的做法,像现在这样将其凝聚并射出似乎
更适合自己。
(不过…就算有了这样的力量,又有什么用呢?)
尽管练习相当顺利,但内心密密麻麻的思绪却没能被解开…练习了一个上午后,伊姆倒在沙滩上、回想一个星期前的那天接着发生的事情。
那天、看见从基地飘往天空的黑暗浓烟,伊姆和菲娜趁着大桥的看守陷入一片慌乱,趁机跑到了基地附近的森林——在那里两人看
见的是被铺天卷地的火焰燃烧、宛如是炼狱般的风景…遍地都是帝国军人的尸体,少数仍有一口气的士兵不是缺少四肢、就是受到了随时断气也不足为奇的致命伤、祈祷着痛苦能赶紧过去…若不是不能被人发现,自己恐怕会大声惨叫吧?…人类,不该像是那般悲惨的死去,也不该像那样沦为他人理念的牺牲品而亡——光是回想那天所发生的事,
从胸口处就涌起了一股辛辣、反胃的浊浆,双眼滚烫的几乎要流出血泪。
伊姆知道白翼伤害了许多人、也目睹了他们的领导者巴姆赫烈是如何运用名为彩霞的特殊力量,攻击无辜的戴乐丝等人…但他从未想过对方心中的憎恨居然已经到了如此程度,在他们心中的那股黑暗,居然能使他们做出这般骇人之举。
大量思考让伊姆脑袋开始混乱、额头处传来
了剧烈的刺痛…他用左手臂遮掩阳光、从手臂下的阴影望向依旧清澈的天空⋯尽管上一秒太阳还在那里、下一秒就被巨大的云层遮蔽,整个沙域在一瞬间垄罩于黑暗之中。
(如果…如果这次的事件,导致帝国打算连同白翼、将夕日沙域的所有克帕姆一同消灭的话…)
无法采取正面的思考——不论自己想了几
次、最终都会来到这扇绝望的门扉前…他好希望自己是错的,但残酷的现实已经揭晓了那扇门后的未来…那是一片没有温柔、没有温暖、更没有温情的绝望之境,是仅有痛苦与分离的黑暗世界。
「可恶…」
少年完全遮盖住了自己的双眼,试图从这世上逃离…没错…就像是曾经出现于这黑暗界
域、那对不受拘束的幻想羽翼,挥舞洁白的翅膀、朝着谁也触及不到的美丽世界飞翔。
无法实现的美梦终究只能是梦⋯最终还是得醒来…这一天、后来伊姆都在沙滩上练习彩霞,直到自己精疲力竭为止才终于准备回家;当他差不多走到家的时候,从远方的钟塔传来夜晚的第二次钟声,他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真是尽责啊~明明…已经没有人会惩罚自
己了…」
就像在说给自己听一般,少年苦笑着继续走回家…由于先前的事件,整个夕日沙域周围的管理者人数大幅递减,光是要整顿格林帕尔地区的其他地区就让他们焦头烂耳,根本无暇顾及沙域内的克帕姆,现在即使克帕姆们不去工作也不会受到责罚…再加上从外界进入沙域的人也逐渐减少,不管再怎么迟钝
的克帕姆都能感受出现在的状况有多么异常。
这种情况下、现在仍照常上工的克帕姆…大概也仅剩那些和自己一样,如果不找件事情做、就无法消除内心不安的克帕姆而已。
低着头走回家门口、伊姆拿出钥匙转动门把…他发现家里亮着灯,而且桌上摆满了冷掉的菜肴。
「是菲娜吗?」
想着除了她以外、大概也没有人会来找自己——伊姆在一楼到处寻找菲娜,却没发现任何人影…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奇妙的歌声,顺着幻妙的魅音走上二楼。
当他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在那里看见了一位有着珍珠般发色的少女靠坐在窗边,无法
解读的痛楚隽刻于瞳孔深处的灵魂上,红宝石般的瞳孔注视着红月、与远方的月光互相哀叹着彼此的际遇…她嘴里轻唱着那首小时候自己多次听见的歌曲,歌词咏唱着关于爱的故事、以及何而为爱⋯尽管少女本人说那是不祥的槛兽悲鸣,是冰冷的死神之歌——但伊姆他认为,那首歌的作者大概不是这么想的。
靠在门边挽着自己的手臂,伊姆只是默默地听着少女的祈祷——这首歌明明是如此美
丽…是那般撼动人心…却总是被少女当作束缚在自己身上的荆棘,蔓延在意识深层的漆黑梦魇,无法痊愈的灵魂之污浊。
(不…不是那样的…)
唯有他一人知晓,就连那位哭泣的少女也没有注意到…每当她唱起这首死神之歌…总会
在她最不安、最迷惘、最需要他人陪伴的时候…为了不让任何人注意到自己的弱小,她将心灵化为一朵花——无名的彩虹之花…那是一朵只要被碰触就会融化消失、世上仅有这一朵的虹色之花…少女把它藏入内心深处,用任何人都无法斩断的荆棘层层围绕在它周围,小心翼翼的不让任何人去触碰、也不让任何人看见;现在也是一样,伊姆知道只要自己与少女的视线交错,她便会停止歌唱、将软弱与悲伤隐藏回内心深处,再一次变回那个谁也无法接近的孤独女孩。
(…要是我…能为妳做些什么就好了…)
歌曲来到了尾末,从未听过的第二乐章接踵而至…歌曲的第一个字被她咬断,连同舌头上的鲜血一起流出唇间…少年拿起手帕为她擦干了泪水,用另一只手遮掩了她无法见光的那一面。
「是你吗…」
「嗯。」
「抱歉…刚才没注意到你…我正好在想一些事情。」
「没关系…话说…妳等我很久了吗?」
「不知道、我没有去想过了多久。」
「是吗。」
握起少年的手,一种熟悉的情念便从手指指尖传来⋯一如既往的,他的温度还是那样令
人温暖。
「坐在这里,让我想起了许多事…回过神来,我注意到自己正被你抱着。」
「那、感觉如何?」
「很温暖。」
从后拥抱着那个孤独的少女,伊姆注意到她的视线既不在红月上、更不在自己身上…仿佛她正受困在看不见光明的深渊,在一个就连呼吸也会感到痛苦的地方挣扎…她的痛苦也好、悲伤也罢…若自己能为她承担该会有多好。
看着窗里两人的镜射——菲娜穿着连身衣裙,表情带有一丝哀戚…在黯淡月光的映照下、被染成一片鲜红的秀发于风中飘逸,她那灰银与绯红的异色瞳、自始至终都注视着某个遥远的地方,某个自己无法抵达的场
所…感觉两人不像是在同一个房间、而是身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伊姆觉得现在让她独自一人似乎会更好一些,于是松开了拥抱少女的双手、准备先行走出房门外,等待时间为她消去心中的哀
寂…就在伊姆正准备走出房间时、握住门把的那一刹那,从背后传来了熟悉的温度以及悲伤的鼓动。
「菲娜?」
「别走…」
「…怎么了?」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
「拜托你…伊姆。」
「…」
「我知道了,我哪里也不会去。」
看着从她眼眶滑落的泪水,伊姆知道要是自己现在离开的话、真的会后悔一辈子…那么
将肩膀借给她,倒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
孤独的夜晚暗房,去掉从窗外照进的月光、不请自来的微风和冰寒…在屋里、只有两人依偎着彼此。
「感觉好一点了吗?」
「…对不起。」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吧?菲娜妳又没做错什么。」
「但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这点小事没关系的~毕竟我可是妳的伙伴啊 !」
「…『伙伴』?」
听见那个少年总挂在口边的词汇,握在他胸前的手不自觉加深了力道。
「没错!我是你们大家的伙伴…格姆、乔、图特、拉可、约瑟、娜布莉塔、莱顿、鲁法德、巴巴瓦格、哈本、黛丝、隼、亚宾森…当然还有菲娜妳…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伙伴,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视的一群人!」
「…」
「怎么了吗?」
「…我也是吗?我也是伊姆你说的伙伴吗?」
「啊~当然!菲娜妳当然也是喔!」
「那是因为…对不起。」
「没关系喔~我明白的。」
剩下的话、菲娜没有说出口…但是两人都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三年前的逃亡计划中,只有她们两人跟图特、拉可活了下来,其他人全部都死于那次的行动失败…而就在先前、拉可跟图特也先一步离开了他们…曾经的十五个伙伴之中,现在也只剩下他们两人还留在这个世界上。
两人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就这么闭着眼睛依偎着对方,思念故人的身影、曾与他们度过的每一日…在那无法逃脱的哀愿之中,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注视着黑发少年的侧脸。
「呐〜伊姆…我说啊!」
「嗯?怎么了?」
「明天…你没有别的行程对吧?」
「没有。」
「既然这样…我想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是去哪里?」
「瓦里安。」
月色渐暗、低垂的夜幕也即将退场…最黑暗的时刻过去、天空又一次迎来破晓,伴随双轮月的消逝,艳阳再次高挂于天际展露笑颜。
那天夜晚、伊姆答应了菲娜的请求与她一起前往瓦里安——隔天一早,菲娜就带着伊姆两人一起从连结沙域与帝国内陆的大桥走出夕日沙域的大门。
尽管在这个时间点、夕日沙域尚未完全封
锁 ,不过帝国也对出入有相当严格的管制一一两人才刚走上桥就被守卫拦截,对方用恶劣的态度要他们回头…不过、当他看见菲娜从大衣底下拿出了一个刻着奇怪花纹的徽章后,就轻易的放两人离开了。
守卫突如其来的态度转折,让伊姆好奇起菲娜究竟给他看了什么、又为什么菲娜会有那种东西…尽管他心中充满了疑惑,不过还是打算将这些全部抛诸脑后、别再给菲娜增添更多的负担。
从很久以前,伊姆就认为菲娜与自己不同一一这指的并不单纯是能力,也不是指她没有琥珀一事…而是她从根本的处世态度就和自己有很大的区别。
_
跟龟缩在这个小小世界的自己不一样,菲娜她始终朝着更远的地方迈进,看到的世界也比自己眼里的更加辽阔⋯如果不是顾虑到自
己、她还能够抵达更加遥远的未来。
偶尔伊姆也会觉得两人之间存在着一道无形的墙——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她可能正与自己不认识的人谈笑、对他们展露自己从没见过的另一副面容…她就是这样一个神秘的少女,与许多人有着联系、有许多事无法向自己透露、更无法对自己坦白…过去的伙伴们并不谅解这点…他们不能接受菲娜始终对他们有所隐瞒,这也是拉可和其他人讨厌她的主因。
不过我并非如此,因为我始终坚信着——无论如何…菲娜都不可能会做出任何伤害朋友的事情…她不会滥用自己的才能去掠夺、去伤害、更不会残忍对待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即使全世界都不相信她、哪怕所有人都讨厌她也无所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永远都会是菲娜的伙伴!
漫长的路途中,为了打发时间、伊姆聊起了最近发生的大小事——他讲的主要是先前戴乐丝还有芙莉妲她们告诉自己的一些传闻,还有前阵子转换工作时、听其它克帕姆说的一些奇闻趣事,另外还提到了一些安多拉特笔记里面的内容;伊姆讲完后,菲娜也告诉伊姆一些关于自己工作的内容,其中有不少是要她当家教或是侍女之类的⋯前者比较奇怪、毕竟克帕姆跟帝国大多数人的教育环境都天差地远,找克帕姆当家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后者对于克帕姆来说倒不是什么少见的工作,帝国常有一些有钱人或贵族喜欢将外貌姣好的克帕姆放在身边,当作一种消遣或是权力地位的象征…尤其是菲娜这种外貌出众的类型、自然会受到他们的喜爱。
纵使菲娜那颗鲜红的右眼对帝国的居民而言十分骇人,透过特殊道具遮掩后、瞳色也不过是小问题…伊姆相信只要菲娜愿意的话,
一定能找到愿意将她从鸟笼中解放的贵人。
走了一段距离后、两人来到一间废弃小屋,菲娜要伊姆在外头等她、从伊姆手上拿回自己从夕日沙域带出来的行李箱后独自走进屋内;不到二十分钟后、菲娜从屋里走出,她的样子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将头发与瞳孔的颜色透过某些方法改变、换上了另外一套服装…现在的她看上去就是一个平凡的人类少女,拥有在帝国常见的橘褐色长发、金绿色眼眸。
「妳这是?…」
「不要问…走吧!」
「…喔。」
伊姆默默地替菲娜拿起了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就这么安静地跟在她身旁;随后他们来到附近的一间酒吧,找到了一位会经过瓦里
安的行商人,请对方载他们一起去那里…又过了一个小时后,两人总算抵达瓦里安。
瓦里安——是位于夕日沙域外的旅游景点,以周遭丰厚的矿产与农业资源发展起的这座城市,刚开始是由一群商人与工匠作为工业用地发展起的地区…随着时间推移,瓦里安的产业规模变的越来越大,许多看好此处未来前景的投资客、投入了大笔金钱扶持本地事业发展,在那之后开始有许多手艺精湛的工匠在此开设店铺,每年从帝国各处都会有学徒坐上开往瓦里安的火车,来到当地与这里的工匠求师拜艺…渐渐的这里也被称为『亚格法尔特的黄金手指』 。
尽管这股热潮随着时间有所消退,但很快的、商人们又将目标放到了发展观光事业上——他们找来了著名艺术家将原本颜色灰黯的街道覆盖上了鲜奇斑烂的色彩,透过与当地政府及媒体之间的合作、大肆宣传焕然一
新的瓦里安,吸引观光客前来参观⋯时至今日,瓦里安已成为帝国内著名的观光胜地。
从颠簸的马车上解放,伊姆下车后立刻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自己的腰部肌肉,他还真的很少坐这么长时间的马车,感觉挺不舒服的…后头的菲娜跟送她们来的行商人致谢,并付了他一些金钱当作报酬。
「…终于到了!」
「是啊~比我想的还要顺利呢!」
「话说回来,菲娜…差不多可以告诉我,我们来这里是要做些什么了吧?」
菲娜没有听清刚才伊姆说的话…才刚抵达瓦里安、她就像在寻找什么一样、仔细观察周围。
「好吧…算了…走吧!」
照着她先前的要求,伊姆牵着菲娜的手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随便走走;看着身旁菲娜的模样,伊姆总感觉有些违和…不单是外表上让人难以适应,她现在给人的感觉也有点奇怪。
(不过啊…)
不过现在…她将头发染成了橘褐色、双眼也变为了常见的金绿色…即使她似乎是有某种理由才这样做,伊姆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果然~我还是喜欢她平常的发色啊…)
感觉这周围似乎是安全的,菲娜松了一口气、视线放回了同行者身上…她看到伊姆失落的眼神,便一把拉过他的手臂、将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臂腕上。
「等!…妳干什么?」
「我们走。」
「哎?要去哪里?」
「蛋糕店。」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菲娜挽着伊姆的手、将他一路拉向店家的方向…伊姆不太明白她突然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跟着进去店里。
点完蛋糕后,两人就这么在方木桌前、彼此沉默了整整十分钟都没有说半句话…双方的气氛非常冷漠、看上去很像是在吵架的情侣,店内其它客人似乎以为他们是一对正在冷战的男女朋友,从黑发少年那蠢蠢欲动、想找机会说话的样子判断,大概是他先前做错了什么,正在找机会跟女朋友开口道歉;店里的员工跟其它客人在心中默默的为少年加油打气,希望他们能早点和好。
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伊姆心想继续保持沉默也不是办法…鼓足勇气后、他决定现在问清今天两人的来意——他想知道今天菲娜是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那个,菲娜…」
「怎么了吗?」
「差不多也该告诉我…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吧?」
「这个嘛~」
菲娜咬了一口蛋糕,含着嘴中的叉子、瞇起眼睛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没什么~我只是想找你来而已。」
「蛤?」
「你看~最近不是到处都很紧张吗?所以丶我才想着带你出来散散心。」
「就为了这种事吗?」
「嗯〜就只是这样。」
说完后、菲娜用手中的叉子将蛋糕送入口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跟她相比、伊姆此时的心情就显得相当浮
躁…他本以为昨晚菲娜那种严肃的语气和悲伤的神情是有什么隐情,必须要在外头才有办法告诉自己——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让人感觉大脑几乎要被满溢的怒火填满。
(这家伙…)
这一个礼拜以来,自己明明一直被那天所见的骇人景色束缚、每天夜晚都会梦见恐怖的幻象…但菲娜她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在这种时期拖着自己来这种观光胜地一一想到这里…就不想再继续隐藏表情、感觉认真的自己才是个笨蛋。
「…我先回去了。」
「等等。」
「放开我!」
伊姆站起身想要离开,菲娜连忙想抓住他的
手臂、却被他一把甩开。
「伊姆?」
「妳在想些什么啊!最近这种状况…妳居然还有心情带我来这里闲晃!」
「不是的…我…」
「妳知道在那之后…我有多少个夜晚都会梦见当时的景象吗?」
「…」
「我每天、每天都在担忧…如果不给自己找一些别的事做来分散注意力,就连思考感觉都很痛苦…」
紧握双拳,无法压抑的怒火不断从心中喷涌而出。
「你先听我说…」
「然后妳…居然在这种时候…妳难道没有感觉的吗!」
「…」
「妳难道忘记了,那一天…」
充斥了愤怒的情绪咆啸中,肌肤突然感受到冰冷的液体…自己似乎是被玻璃杯中的水泼了一身,顿时忘记了愤怒的爆发点,只感觉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也许是最近一直担心会被帝国军与白翼斗士的斗争卷入,又一次得直视死亡的恐惧让自己变得有些奇怪——感觉…自己好像不像是自己。
(我…刚才是怎么了?)
感觉真是奇妙~刚才还不断高涨的怒火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杯水就像是倒在心的稿纸上、将那些充满了悲愤的台词全部冲走…
冷静下来后、伊姆他注意到自己先前的发言是多么的愚蠢,打算跟菲娜道歉时,却看见眼前的少女俨然是一幅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对不起…伊姆。」
「欸?不…」
「嘛…也是呢…是我不好…突然找你出来、又什么都不说的把你带来这里…你一定觉得我很莫名其妙吧?对不起…」
「没有,我只是…」
「没关系…伊姆你没有错…都是我不好…其实你一直很担忧对吧?心里一定有许多我无法理解的困扰对吧?…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注意到你的内心,以为自己能够帮助到你、自以为我很了解你…真是的…我在想些什么啊!真是笨蛋一个。」
「那个…菲娜?」
「…对不起…可以…先给我一点时间吗?」
菲娜的眼睛闪烁着泪光,一颗颗的泪珠从她眼角缓缓落下…看着她脸庞的泪水,伊姆才理解到他一直搞错了,其实菲娜现在还是很不安…她只是装出了一副坚强的模样,不想让自己担心而已——而自己刚才擅自把她的那种态度定义为不在乎跟冷漠,自顾自的将她看作是那种不知世事的少女。
「对不起…菲娜。」
「…不会。」
伊姆用左手挽着自己的额头,看着窗户上映照出的那个愚蠢男人、很想把那个让菲娜哭的浑蛋痛扁一顿;菲娜放下了手中的叉子,用双腕挡在自己的脸庞前,不想让伊姆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
店里的人注意到两人的争执,纷纷探头查看…不过比起被众人围观这种小事,伊姆更在乎被他伤害到的菲娜——他很希望时间能够倒流,这样他就可以收回那些一时恼火所讲的蠢话。
(啊…我真是个大白痴啊!)
从座位上站起,伊姆坐到了菲娜身旁、一把将她拥入自己怀中、另一只手轻轻的放在她头顶、温柔的抚顺她的头发…小时候,每当两人吵架后或是菲娜心情低落时、他这么做都能让菲娜的心情好转;不过从某个时期开始,伊姆他就不再这么做了——因为做起来会很害羞,也担心会被其他人看见、会被其他人笑…于是他就不再对菲娜这样做了…但是现在伊姆他不想管那些无聊的小事,只想为先前的行为做出补偿。
黑发少年轻柔的抚摸菲娜的头顶,像小时候
那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在她耳边低语。
「抱歉…是我不好。」
「伊姆?…」
「我不该那样对妳、也不该随便推测妳的想法…对不起。」
伊姆将两只手抱到了菲娜身后,对她轻声耳语,祈求她的原谅。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妳能够原谅我吗?我保证不会再这样对妳,以后会更仔细的聆听妳说的话。」
「妳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
少年的温柔触动自己内心,为了回应那份真挚的感情、少女将卑慟的泪水抹去、收起自
己难看的哭脸、对他展露自己最美丽的笑颜⋯菲娜将双手放到伊姆背后紧抱,再也不想与他别离。
「菲娜?!」
「…我原谅你…」
「谢谢。」
只是听到她的这一句话,就让自己心头一暖——原来被人原谅、是这样的令人温暖…伊姆也跟着闭上双眼,两人只用触感去感受彼此的内心,感觉这时候内心的距离似乎比实际上的距离更加靠近。
从那温暖的两人世界回来后,伊姆睁开眼睛…似乎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跟菲娜。
「那个…菲娜?」
「先不要跟我说话。」
「大家都在看啊…」
「再一下就好~」
「不,那个…」
从先前的状况回过神,伊姆注意到店里跟店外所有的人都正在看着自己跟菲娜,而两人正紧紧抱在一起——感到害羞的伊姆,满脸通红的想赶紧带着菲娜逃离现场…但胸前的少女用力抱着自己不放、他也只能继续维持这个姿势。
「好久没有这样了…我想多感受一点这种感觉…更多、再像刚才那样紧紧抱着我。」
「呃…」
被一位拥有幻想般美丽外貌的少女贴在胸前、用甜美的声音向自己撒娇,作为男人自
然是无法拒绝…更何况对方还是认识多年的友人,说什么也不能把她推开——在理性与感性交互矛盾的尽头,伊姆败给了少女的这份任性。
「我知道了…只能再一下子喔…」
「嗯、谢谢!最喜欢你了喔~伊姆。」
「好~好~」
受人瞩目是一件很害羞的事,是羞耻到令人想死的事情…不过被少女讨厌,那是自己绝对无法忍受的事…强忍发烫的羞涩、伊姆默默在心中做出了选择,努力提醒自己要忽视旁人的眼光。
过了像是几千年一样的十几分钟后、两人离开了那家店…离开蛋糕店后、菲娜满脸幸福的走在街道上,她踏着宛如舞蹈般的轻盈步伐、哼着田园小调的歌曲,看上去就是一个
平凡幸福的普通女孩。
时隔多年、彼此互相拥抱的短暂时光…对菲娜而言是一段愉悦无比的回忆,光是想起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到高兴、露出喜悦的笑容。
不过对伊姆来说,倒是有些精神上的负担⋯当他回过神后,两人在那家店里抱着彼此整整十几分钟的时间,期间菲娜还要求他像以前那样抚摸她的脸庞、或是用恋人般的语气去呼唤她的名字…这些事情童年的时候做或许还没有那么羞耻,但如今两人都已经长大,这又是在一群陌生人面前……自己这辈子大概都忘不了——当两人挽着手走出店外,背后那群妇人闪闪发亮的眼神,以及坐在角落那个银发的老爷爷充满慈爱的笑容。
(不过…至少菲娜的心情变好了。)
现在、能多少安慰到伊姆的似乎也只有菲娜心情变好这件事——伊姆明白刚才自己确实犯错了,所以努力想着一些安慰自己的话,试图说服自己一切都是有必要的⋯不论是用双手去紧抱她也好、用指尖去触碰她的脸颊也是、用那样暧昧的声音去呼唤她的名字也一样…都是有必要的对吧?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但不管怎么说……这真的好羞耻啊!!!
「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好呢?」
「呃…」
「怎么了、伊姆?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菲娜突然靠到了自己面前,让伊姆吓了一跳、脸颊也变得通红⋯连忙走到菲娜前面背对她,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
「嗯?」
「没什么,我们走吧!要去哪里?」
「嗯~伊姆你有什么想逛的地方吗?」
「这个嘛…啊!我记得这里有一座蜡像馆,我想去看看那里的假人…我听说那里的假人非常逼真,就像真人一样。」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喔!我们去逛美术馆吧!」
「欸?」
「果然~我们想的是一样的呢!」
「不…我刚说的是蜡像馆。」
「好〜我们走吧!」
「嗯…好。」
不给伊姆任何反驳的机会,菲娜拉着他的手、拖着他一路跑往美术馆内。
「那个…菲娜?」
「怎么?」
「妳不觉得…我们靠的有点太近了吗?」
「不会啊?」
「可是…很多人在看…」
「没关系~我不介意。」
「…」
伊姆很想告诉她:『虽然妳不介意,但我会在意啊!』……不过一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总觉得有点不好对她生气…蛋糕店的惨剧再次重演,而且这次还是在比刚才人更多的地方。
说来也有些奇怪~这天菲娜异常的黏人…从以前开始、她就跟自己有许多肢体方面的互动,不过直到两、三年前都不会有像这样略带暧昧的感觉,比较像是在跟自己玩闹、看自己的反应取乐;但是最近似乎就不是那样,而是带有其他想法的触碰自己。
进入美术馆后,伊姆逐渐习惯了被菲娜这样黏着、还有其他人的视线…他们来到一间墙上只挂有一幅巨画的房间,望着那幅画、伊姆在上头看见有好几个手持武器的英雄与一只黑色的巨型恶魔交战,这幅画的作者将其取名为《原罪的终末》…尽管伊姆不理解这个标题是什么意思,但作者投注了多少心血在这幅画上、伊姆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要在这样一幅巨大的画像上灌注如此多的热情与才能,就像是将灵魂融合到画笔上才能画出的这幅画作——自己究竟该投注多少心
力、又要花上多少时间,才能抵达那一境界呢?
(其实美术馆,也蛮不错的嘛~)
强忍碰触眼前真正艺术品的冲动,控制住内心的汹涌热情…伊姆在内心感谢菲娜带自己来到这座美术馆,他才能与这幅画相遇。
两人逛完了半间美术馆后,接着他们朝向瓦里安中心的广场走去,在那里有着许多演奏各类乐器的街头艺人或是贩卖小吃、玩具、饰品…等等的商贩。
作为一个帝国著名的观光景点,瓦里安在娱乐方面做到了尽善尽美,各种娱乐可谓是应有尽有…就算撇除那些娱乐场所、即使只是单纯的走在街道上、伊姆都能感觉出设计出这座城市的那些人,在布置这些街景与沿途的建筑物时的用心。
_
享受这个城市的文艺气息时,伊姆还有另外一件感到开心的事情——那就是在自己身旁那位怡然自乐、欢欣雀跃、两眼发亮的注视一切的少女;自从到瓦里安之后,菲娜情绪似乎就异常的高涨…平常菲娜说话并没有那么娇柔、态度也相当强势,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气质…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难以取悦的猫,越是想接近讨好她、她就越不肯理会对方。
但今天的她一反常态,在街上与孩童追逐嬉戏,对美丽的街景表达由衷的赞赏,对这座城市充斥的、人们那丰沛的生命力感到喜悦,旋舞在这个色彩缤纷的世界之中…现在还像这样、与自己一齐并肩走在街头。
(所谓的幸福,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两人走到一间位于城市角落的服装店时,菲娜突然露出坏心的微笑看着伊姆⋯伊姆推测
到她的想法后感到背脊一凉,往后退了半步准备转头逃跑,却被她抢占先机挽住上臂、朝店里拉了过去。
「等等…」
「我们走吧!」
少年发出哀号——面对少女的任性,他抵抗过、他奋战过、他哀求过…最终他还是失败了。
时间来到了下午,换上新的服装后、两人从那间挂着树叶招牌的服饰店走出…购物完的菲娜脸上挂着怡然自得的满足笑容,和伊姆那生无可恋的模样形成了强烈反比。
「啊〜真开心啊!」
「嗯…开心…对…。」
「伊姆真的那样就好了吗?」
「对!这样就行了!别再把我带进去了…我不想继续待在里面了…拜托!」
「你也太夸张了吧?我们也才待了两个小时吧?」
「我不懂…为什么只是买个衣服,居然可以花到两个小时这么久!」
「这会很久吗?」
看着菲娜天真无邪的脸庞,伊姆想起了刚才走进去店家之后发生的事情:两人进入服饰店后,店里两个长相差不多的、绑着橡果色马尾、似乎是店员的女孩,一套接着一套的将店里的衣服拿给他们看,并把他们带去更衣室前、要菲娜换上她们拿来的衣服——不知为何、总感觉她们比起卖衣服,更想看她一套接一套的换上各种服装,把菲娜当作是
活着的洋娃娃。
望着那两个长相相似,不断让菲娜试穿各种衣服的双胞胎女店员,伊姆替这家店感到担心了起来。
(这家店…真的没有问题吗?)
折腾了许久…两位女店员从无数伊姆说『好看』的衣服组合中仔细、认真、严肃、谨慎的选出了一套要给菲娜穿的衣服后,终于轮到要挑选伊姆的服装——由于这时已经接近黄昏时分、伊姆只想赶紧离开,就看了看店里的假人穿的衣服,随便从里面选了一套看起来还不错,而且在预算范围内的套装买了下来。
两位店员跟菲娜似乎都对伊姆随意的选择感到不满,叫他不管怎样都要重选一套…但伊姆实在是不想继续在衣服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跟三人说这套就很好了、不需要再找其
他的,但他的这番说词似乎无法说服任何人;眼看就要再次被丢回更衣间,伊姆连忙将钱摆在收银台上、连滚带爬的逃出店内…
菲娜上下打量着伊姆身上的衣服,表现出不太满意的表情。
「果然、还是再看一下好了…」
从服饰店店门口打开了一个小缝,两双眼睛像夜晚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的注视伊姆一一这是今天他感到最为恐惧的一次。
「这套就很棒了…真的…」
「可是〜果然我还是觉得回去再想一下会更好,走吧!」
「拜托不要!!!」
伊姆发自肺腑的哀求菲娜,只差没有跪下去
了。
就在伊姆差一点又要被拖进店内的时候,从远处传来了音乐以及人群的欢呼声。
「发生什么事了?从那边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我们去看看吧!」
听见音乐声后,菲娜似乎是想起什么、拉住伊姆的手朝声音的方向跑去;两人穿过了壅挤的人群、来到了声音的来源处。
「这是?」
被周围欢乐的氛围吓到,两人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周围的人们载歌载舞的跳着、唱着…如同纯真无瑕的孩童一般,在灼热燃烧的火堆旁、展现出了隐藏于自己内心最单纯且最真实的一面。
被这里的气氛搞得有些糊涂,伊姆困惑的看了看周围的人群,走向一旁询问坐在凉亭里的老人。
「不好意思、老爷爷。」
「喔!有什么事吗?」
「那个…请问这里是在做什么?」
「你问在做什么?…喔~小哥你是从外地来的对吧!」
「不、我…嗯。」
「喔?」
伊姆本想回答自己是来自沙域的克帕姆,但想起近期的情势便隐瞒了身分;见对方似乎有某些隐情,老爷爷也很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
「今天是瓦里安的火神祭。」
「火神祭?」
「是呦~在很久以前…这座城市最初是由一群工人们建立,工匠们崇拜身为火焰与冶炼之神的『梭咕』大人,为了请祂保祐一整年的工作顺利、赐予崭新的智慧与发想,每年到了这个时期就会举办盛大的祭典来感谢祂。」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随着时间过去,明白火神祭真正意义的人已经逐渐消失,不过这座城市仍持续举办这样的祭典…我相信就算是天上的神明大人,也会对此莞尔一笑吧~」
老爷爷看向天空,就好像那里真的有一位神明躲藏在云间注视着他们,用和蔼的微笑守望地上的众人。
「说起来,小哥你不一起进去跳舞吗?」
「欸?跳舞?」
「对、跳舞!你看中间的营火。」
老爷爷指着人群围绕的中心点,那里摆放了一堆篝火。
「到处都是人呢!」
「没错!梭咕大人是一位喜欢热闹的神明,尤其喜欢宴会与舞蹈⋯所以在每年的火神祭上、人们都会像那样靠在营火周围舞蹈。」
「是喔~」
「既然你都来了,不如也一起进去跳舞吧?」
「可是…」
「 ?」
「可是,跳舞的话要有两个人吧?」
「呃…虽然没有强制规定、不过一般都是两人成对的没错。」
伊姆看了看周围,面有难色的偷瞄老爷爷。
「怎么了吗?」
「所以…老爷爷你要跟我一起上去跳吗?」
「…」
被伊姆的这问题搞的有些头疼,那个拄着拐杖的老爷爷不知从哪里吐槽…他看了看伊姆那没有丝毫恶意的清澈眼神,了解到他似乎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问题。
「抱歉啊!小哥~你也看到…我已经上年纪
了,这老腰不方便再去参加这种给年轻人的活动。」
「这样啊。」
「今天我也是陪我儿子跟媳妇来的,他们过去就是在祭典中认识…当时我儿子找不到舞伴很苦恼、我替他找到了一个也在角落看着别人跳舞的女孩,也就是我现在的媳妇。」
「还有这种事?」
「意外蛮多的呢〜在火神祭上找到另一半的人。」
「对了!你要不要也试着去邀请别人看看?比方说…啊!那边不是有一个褐色头发的少女吗?」
看往爷爷手指的方向,那边站着一个正被人搭话的褐发少女,她周围有好几个年轻男人
向她搭话,但她表现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想赶走他们。
「那女孩可真受欢迎啊~不过确实是个美人!让我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我老伴也是像那样的…当时可真辛苦啊!不过我年轻时可是个大帅哥!」
「…是这样吗?」
「怎么?你不相信啊?要不我现在回家拿我以前的相片给你看?」
「不用了。」
「真是的…等等!那女孩好像要走过来?…你还在等什么?快上啊!小哥、这种好机会可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 」
对老爷爷的态度感到无语,伊姆又一次看往
那个褐发女孩的方向——看来她拒绝了那些邀请她的男人,不知为何朝自己笔直的走了过来。
「伊姆,你在这里啊!」
「 「 !」 」
两人同时被对方的发言惊吓,不过伊姆很快就注意到眼前的这个人是谁…由于火焰的照射、加上她与平时的外表不同,所以自己才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
「真是的~你刚才都跑哪里去了?」
「抱歉。」
「你不在的关系,害我被一些奇怪的人缠上了。」
「奇怪的人?是说那些邀请你的男人吗?」
「不只他们,也有一些女孩来找我…说什么要找我一起去跳舞,不过我都拒绝了。」
「这样啊…等等!连女的都有?」
「是啊,数量还不少呢。」
伊姆再次看向了篝火旁,发现围绕着篝火舞蹈的不只有一男一女、也会有两男或是两女的组合,甚至有些是超过三个人…好几个人一起跳舞。
「世界果然很大啊…」
「你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
「那我们走吧!」
「嗯,我们走…」
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颗小石头砸向了伊姆的后脑勺、他抚着被砸到的地方,看到后头的那个老爷爷在对自己摆弄一些奇怪的手势跟口语。
(虽然看不太懂…但好像能理解他的意思。)
看着围绕在火堆旁跳舞的人们、他们脸上开心的表情,伊姆仔细的想着…自己今天似乎还没给菲娜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这一天就要结束了…难得跟她出来一趟、自己也想多和她相处尽可能多一点时间——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少女的手。
「等…伊姆、你做什么?」
「跟我来!」
凭借气势、他将少女带到了篝火旁,两人站在燃烧旺盛的火炎边上发楞,菲娜一脸困惑
的看着伊姆…她大概猜到了伊姆的想法,但她不懂两人为什么只是站在篝火前面,就这么过了整整五分钟、伊姆都没有半点表示。
(这个…是要做什么?)
不只是菲娜、坐在板凳上的那个老爷爷也一脸担心的望着伊姆。
「小哥他行不行啊?再不行动那女孩可就要走了…真是的!没用的东西!」
和这两人相比,伊姆此刻的内心十分动荡⋯感觉就像有几百个巴巴瓦格跟拉可、格姆在心脏上胡闹一样,占满整个肺部的不规则紧张感就像随时要呕吐出来一样使人痛苦,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自己想好了开头、却没想好过程与结果…被混乱的大脑控制,伊姆擡头望着逐渐被染成橘红色的天空、回忆起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啊〜天空真美啊!」
「嗯、是很美没错。」
两人就这样一起盯着天空,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火神祭的中心篝火旁…周围的人手舞足蹈的用肢体表现出对于火神的感谢以及充斥于内心深处的生命力与活力,而两人就像是置身事外一样看着天空发呆;周围有几对男女注意到了他们的状况,脸上浮现出了担忧的表情——如果说火神祭有邀请女伴的错误示范,那大概就是像这样。
(啊~真美的晚霞~)
已经完全遗忘了自己为何要带着菲娜来到这里…望着这一片逐渐黯淡的夜橘,伊姆又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格姆…」
自己小声低咕格姆的名字时被菲娜听见,被她一把抓住了双颊。
「菲…」
「看着我。」
那一红一银的双瞳、用灼热的视线直视着自己,就像是炽热的太阳一样审视着少年的内心。
「现在…在你身旁的人…是我。」
被少女的话语点醒,他注意到自己又不小心沉浸到悲伤的情绪当中、差一点又忘记看着周围。
(谢谢~菲娜。)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擡起头正视眼前的少女。
「可以了吗?」
「嗯~神清气爽呢!」
「是吗、那就好。」
「谢啦!菲娜。」
「不用客气~」
容颜染上了火焰的橙红,空间也被彼此踏出的小小步伐侵占…
少女将手指放入少年的手心…
少年回握了少女伸出的手掌…
彼此没有多说半个字,一切都在甜美的沉默之中、由心灵共鸣出崭新的交响曲。
「那、要上了喔!」
「要对我温柔一点喔。」
「好〜没问题!」
夏日的盛宴,火神祭迎来了属于它的高潮…围绕着划破黑夜、温柔的火炎之光,人们欢情舞蹈、纵情享受这场炙热的火焰盛宴——尽管没有人注意到,但在这火神祭典中、悄悄的飞来了两只没有翅膀的鸟儿…在这命运交错的夜晚,它们与众人一齐庆祝、一齐歌颂这平凡的美好。
根据传统、火神祭会一直持续到深夜,不过伊姆他们得注意离开的时间——于是第三轮的舞蹈结束后、他们就先一步与其他人告别,离开了祭典。
走在夜晚的瓦里安街头,街道上只有两道影子,他们一边谈笑着今天所发生的大小事、一边走在相同的道路上,朝着不同的两个方向前进。
「刚才真开心啊!」
「嗯。」
「呀〜真想在多待一下啊!」
「是啊。」
「话说、老爷爷后来明明也有去跳舞,他还跟我说自己不行呢!」
跟一旁态度有些微妙的菲娜比起来,伊姆的情绪相当高涨、话也几乎都是他在说…在这寂静的黑夜里、街道上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行走——明明身旁还有菲娜在,但他心中却有种奇怪的孤独感…为了缓解那股莫名的痛楚,他才不断地说话。
眼前暗蓝的夜空,一颗颗的星星从地面朝着天空发出光明,填补了这冷漠的夜。
「啊!是烟火。」
烟花在空中制造出了人为的流星天幕——尽管是那么美丽、尽管是那么短暂…也都不会改变它曾经存在过的事实。
「说起来〜刚才旁边的人一直在说这件事呢!快要到放烟火的时间什么的…」
「真美丽啊!真不愧是瓦里安~」
「明年要是我们还能一起来就好了呢!」
「对吧?」
伊姆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那位少女,想要从对方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
「怎么了?…说点什么啊。」
从那金绿色的瞳孔中、伊姆感觉到了对自己的愧疚以及不舍…对方甚至无法看着自己。
「呐,菲娜…」
尽管刚才两人还能单纯的互相陪伴,在离开火焰周围那既温暖又美丽的幻想过后,两人又再一次来到寒冷的现实当中。
「…稍微陪我、绕点路好吗?」
菲娜从伊姆手中接过了今天一整天都交托他拿着的行李箱,走到了伊姆的正前方、让他跟着自己。
两人逐渐走向人群汇聚之处、灯明通亮的萤光之地…在这个时间点,这里是除了火神祭以外有最多人聚集的地方——夜幕车站。
瓦里安的夜幕车站,在整个亚格法尔特帝国里也是相当少见的大型车站,从这里坐上火车就能通往帝国各处、即使是遥远的首都也能在几天内抵达;在夜幕车站的外围有一座
能从俯瞰半个瓦里安的高地公园…走在黑夜的冷风中、菲娜靠在公园铁栏上、俯瞰底下的城市夜景。
跟在少女身后、伊姆缓慢走到了她身旁——准备谈论那件,今天一整天都被两人回避的事情。
「看来…你大概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呢。」
「嗯、今天中途大概猜到了。」
「是吗…谢谢你!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情比较好。」
「不用客气、毕竟我也很害怕从妳口中听见。」
知晓了彼此隐藏了一整天的真心话,两人不约而同的朝对方面露苦笑。
「果然…妳要离开了对吧?」
「嗯。」
深吸了一口气,伊姆继续往下做询问:
「妳要去哪里?」
「帝都…有一位叫做克莱尔·米丝德尔的夫人想要收养我,让我作为她的养女去首都生活。」
「…这样啊。」
「你怎么想?」
这一天迟早会来临,自己也早就决定好了…为了不让她有任何后顾之忧,会笑着送她离开。
「真厉害呢!居然能被帝都的大人物看上,真不愧是菲娜~对方是在什么地方看过妳吗?」
「这我并不清楚…克莱尔夫人之前找过我碰面,对我说、她过去失去了女儿,这些年来一直感到很孤单…或许她是从我身上,看到了自己女儿的影子吧。」
紧握自己的琥珀,哪怕是一点点的感情都不能被发觉、因为这是早已决定的事。
「我能理解…亲人不在身边,那真的很痛苦…就好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剧痛、却又得要拼命保持理智。」
「其实,我不想去的…」
「…为什么?」
「是对方的要求,克莱尔夫人希望在事情无法挽回前将我带走,甚至还透过贵族身分、对我上头的人下达命令,我不能不接受。」
「居然做到了这个地步吗?」
「就像你知道的——这几个月以来、夕日沙域的状况已经逐渐来到临界点,眼看随时会爆发…自从上次帝国军基地遇袭后、情况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帝国现在对沙域的封锁也一样…恐怕在短期内、就会有帝国的军队前来了吧!要把白翼…还有所有克帕姆一起…」
「菲娜…」
菲娜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无法再继续压抑情绪…她丢下手中的行李,一把握住了伊姆的双手。
「呐!伊姆,跟我一起走吧!」
「…」
「只是多一个克帕姆的话,应该没问题的…不、一定没问题的!我会拜托她连同你一起接受,不论如何都会让她答应。」
「…菲娜。」
「拜托了,跟我一起离开吧!」
感受从对方双手传来的颤抖,这还是第一次、自己看见菲娜她这般动摇。
「求求你…」
「…」
她的表情是那般无助,就好像被留在孤独的沙之鸟笼等待死亡的人不是伊姆、而是菲娜她自己。
「…跟我一起走吧!…呐…」
「…」
可以的话,自己很想诉说肯定的话语…
(其实我…真的很想永远跟妳在一起…)
恐惧不断在内心咆啸、仿佛置身黑暗的深渊前…现在的伊姆真的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不过、要是我答应妳的要求,自己一定会后悔吧?后悔因为自己的愚蠢,成为了妳的污点…)
但他不能答应…应该说自己不会允许…不能够继续让自己成为少女的负担,阻碍她前往未来了。
(抱歉了,菲娜···妳也该离开我、去寻找属于妳的天空了…)
将少女的手送回,伊姆朝向她温柔的笑着。
「…伊姆?」
那笑容中没有一点混浊——他发自内心的期望着对方能获得幸福,在错愕与徬徨的迷宫中、尽全力展现出最美好的笑颜…为了让自己被想起的时候、能够是这个表情。
「对不…」
「我不要听你道歉!」
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只为了阻止那永别的话语——少女的这一声悲鸣、听上去是那么沁彻人心…就好像是一把小刀一样、割开了伊姆的心灵,将深藏内心的情感扯了出来。
「对不起、菲娜,我…」
「就说了!我不想听你道歉!」
菲娜扯住了伊姆的领口,将他一把按到地上,悲伤的眼泪不断从她的双眼滴落。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拒绝我?」
「留下来的话,你会死的啊!」
「明明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够笑的出来!」
「…菲娜。」
「拜托了…就听我这一次就好…就算以后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也没关系…就算以后想起这一刻,你会恨我也可以…」
「伊姆,拜托了…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听着那扭曲的声音,伊姆内心也很难受——可以的话,他很想紧拥少女、告诉她自己心中的恐惧与折磨、告诉她自己其实也想与她
一起离开…只要有她在…哪怕是前往未知的世界、自己也绝不会感到恐惧。
但如果那么做的话,不只是自己…就连菲
娜…还有格姆他们…他就得舍弃所有过往、舍弃所有过去所订下的誓言、遗忘那些曾经与伙伴们共处的岁月——也无法再作为『伊姆』存在于这世上。
(所以现在,不论要说几次也好、不论会让我有多么痛苦也罢…我都得告诉妳。)
「对不起。」
第三次拒绝的话语,无情的从少年的口中传来…连同内心最深处的念想一起,将一切全部破坏殆尽。
坐在他身上的少女,这一刻明白了现实——不论自己再怎么向他哭求、再怎么哀凄的呐喊…少年都不会跟自己离开…她强忍泪水,
将表情隐藏在对方看不前的胸膛,尽可能在两人相处的最后一刻、不让对方为自己感到难过。
天色逐渐黯淡,原先天幕的暗蓝化为了午夜蓝…若没有星星的点缀、还会更加灰暗的吧?
在夜幕车站,最后一班列车即将驶去…趁着尚未发车之前,伊姆从口袋里拿出了今天一直藏在身上的小盒子。
「这是?」
「是给妳的礼物~快打开看看吧!」
「这是…项链吗?」
「嗯、之前就一直在找机会送妳,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
「你说这是礼物,是什么的礼物?」
「妳说是什么…菲娜妳忘了吗?妳的生日就快到了不是吗!」
「原来你还记得啊?」
「好过分!我当然记得啊~毕竟是我找到妳的,怎么可能会忘记。」
「也对呢!」
看着手上那条有着黑色翅膀、中间有蓝、红、银三色宝石碎片的坠炼,菲娜似乎明白了什么、脸颊逐渐温暖的通红。
「这是!…你。」
「太好了!最后来得及把这个交到妳手上。」
「『最后』…」
本以为早已释怀,但当伊姆再次提到了『最后』这两个字,她才发现自己依旧无法放下。
彼此之间仅有一步之遥,伸手就能触及到对方…就算是强拉过来也希望他能跟自己离开…就在她又一次准备说出那句话之前,伊姆用无瑕的笑面、残忍地将她从梦中拉回现实。
「妳到了首都后要保重喔!我会写信给妳的。」
「说什么写信…你根本没给人写过信吧!」
「妳很过分耶~我之前可是还去了一趟邮局…不过是要寄信而已、有什么难的。」
「你…」
「做好心理准备吧!我会写很多~很多~封信给妳,让妳连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
「嗯!我会期待的。」
擦干了湿润的眼眶,菲娜朝着少年那残忍的
温柔、勉强表现出虚伪的坚强。
直到火车出发的最后一秒、两人聊着许多关于未来的话题⋯就好像这些都会真正的发生一样,期待着那些不存在的未来。
鸣笛声为这段分离画下了句点…就在列车出发前、菲娜将一个雕着花纹的银色金属徽章交到伊姆手中。
「这是什么?」
「这是以防万一…只要有这个的话…仅有一次、可以让你从沙域内离开。」
「这种东西…妳是怎么?」
不让伊姆继续拖延,菲娜用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请他听完自己最后的愿望。
「如果你决定要跟我走的话,就把这个拿给大桥的守卫看,这样他就会放你离开…之后
你只要同样来到这座车站、搭上每天下午两点从瓦里安开往首都的七号车…钱不够也没关系,只要你报上米丝德尔家的名号,他们就会联系我来接你。」
「可是…」
「我想你大概不会使用,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收下这个。」
「我知道了。」
接过那银色的金属片后,两人迎来真正的分离⋯列车朝黑夜驶去,一点一滴拉开彼此的
距离,不论是物理方面、还是心灵方面。
列车透过轨道消失在看不见的夜、而伊姆仍守望着少女光明的未来——列车开走后的十五分钟,伊姆都一直站在月台上、注视着少女离开的方向。
(永别了,菲娜…愿妳永远幸福…)
黑夜之中,狭长的列车在孤寂黑夜徘徊,带着被绝望浸染的冰冷灵魂、开往谁也不存在的那个未来…已经无法看见远方的瓦里安、更无法看见那位少年的身影,受夜晚的寒风吹拂、少女直到深夜才从车尾走入列车内,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车厢内,难过的回响在心灵与现实的残酷;要到首都亚伦的话,从瓦里安的夜幕车站出发差不多需要四天才能抵达,若不是搭乘直达车的旅客还得等上更长的一段时间…少女独自一人走入了事前订
好的双人间,看着手上的另外一张车票。
「果然,不该买这张票的啊。」
在抵达亚伦之前的这趟旅程,现在她只得独自度过…撕碎了无人需要的车票,她打开窗户、将车票的碎片洒到空中,碎屑消失在黑夜的尽头。
「…」
眼泪模糊了自己的视线,说不出口的愤怒与悲伤在胸口徘徊。
「……」
从口袋中,她拿起那条坠炼给自己戴上、看着镜子里那个丑陋的怪物戴着坠炼的模样,不禁感到可笑、扭曲的笑容在镜子前破碎。
「哈…哈哈…」
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难以抑制的思念让那金绿色的瞳孔逐渐变回了血红,在她那已经变回鲜红的右眼中、闪烁着地狱烈焰般的憎恨。
「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
「你是绝对不可能…不可能就那么抛下一切,选择跟着我离开的…因为你就是那样的
人啊…我早就知道了!」
看着镜子里自己那滑稽的模样,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心脏传来这样的疼痛、简直像被尖锐的手指紧捏心脏一样。
「好痛…真的好痛啊!伊姆…」
用沾满鲜血的双手触摸那份少年的温柔,冰冷的血泪代替无形的情感流下。
「…如果,你选择的是我就好了…」
被遗忘的沙尘世界,金色太阳照耀了这片时间的废墟…在这个混沌又残忍的虚无囚笼之中,堆满了被未来舍弃的记忆,倒在地上的我、仰望着那橘红色的天空——尽管这片风景是如此美丽,在我眼中却有股说不出的悲伤与孤寂…似乎不是第一次、置身于这熟悉的场景。
「…这里是?」
从地上卧起、轻揉自己的脑袋…看着周围的一景一物,总有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没错…我记得这个地方!不论是地上的碎玻璃、还是一旁的废弃木材与铁锈,一切都与当时一模一样,就像是被封印在时间沙漏里,从未改变过的那个故事一般。
(不会有错的,这里是…)
回过神来,身体脱离意识控制、早在大脑反
应之前就朝向某个地方疾驰而去——为了能再次与妳相遇、我又一次踏上了相同的道路。
穿过了黄沙的迷宫,跨越碎裂的玻璃镜面,我追寻着记忆的轨迹…即使内心明白这是一场梦、是虚无飘渺的泡沫之影,情感的火苗却不断延烧、像要燃尽内心的所有迷惘一般,要我用最快的速度、抵达妳的所在所处…我想见妳…就算只有在梦中的须臾片刻也好,我想再见一次妳的脸…若是能让我再次与妳相遇、纵使这场梦永远不会醒来也无妨。
(妳…就在那里对吧?)
而命运终究不肯放过我——在我抵达约定之地前,残酷的现实向我伸出了它的魔爪…纵使只是一场梦、它也不打算让我再次与妳邂逅…从我所跑过的地方、梦境逐渐崩塌,世
界像是破裂的镜子一样、在我身后逐渐破灭
消失。
(拜托了…再给我一点时间!至少让我看见妳的脸。)
怀抱着仅有一个的心愿,我拚了命的奔跑一一为了不被现实追赶上、为了不输给那份黑暗,我舍弃了肉体、舍弃了灵魂与意识…只为了能抵达妳的身边,死命的向前奔跑。
(但是…我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我好不容易来到离妳最近的地方,我们的故事即将开始的那个转角,脚下的地面却瞬间镜裂消失——我就像坠入奈落之中的罪人、被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吞噬。
(不要…等等!我还不能就这么离开…)
只差一点点,或许我就能再见到妳了…无法
逃离黑暗地狱的吸引,罪人朝向异次元的真实坠落,再也没有机会看见山丘另一头的风
景——那个两人初次相遇、回不去的誓约之地。
(没错…那个时候、我跟妳约好了…)
黑暗的尽头出现了一束光…从梦境回归后、心中却始终有块放不下的重石,将我压的快喘不过气…直到鸟儿的一曲过去、我才勉强能呼吸。
恢复意识的我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房间内、坐在柔软的床铺上…尽管这里被打扫的相当干净、却有些缺乏生活感。
「这里是?」
有些不太记得昨晚发生的事,脑袋尚未切换回现实…走下床后、我走向通往一楼的楼梯
间,一边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边揉捏脑袋厘清现在的情况。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才刚走下楼,从厨房就传来了一股食物的香气——我看见一位有着翡翠眼瞳及璀璨金发的英俊男子,正专注看着锅炉的火焰、哼着歌准备早饭…不知为何、我似乎对他有股莫名的亲近感。
(他是谁?)
似乎是注意到楼梯木板传来的吱吱声,男子回头看着才刚起床的我、微笑着用温柔的话语向我问早。
「早啊〜伊姆。」
「你是…啊!早啊~阿鲁道尔。」
「你起的真刚好,我差不多准备好早餐了~你稍微等我一下,等培根烤好后、就能开始吃早餐了。」
「我知道了~」
照着阿鲁道尔的话,我坐在椅子上等候…先前脑袋还有些不清楚,但一听见他的声音、我便马上想起了这个男人的身分以及昨晚发生的一切。
昨夜与少女分离后,我本想就这么重返夕日沙域,但心中的孤寂让人无法忍受路途的黑暗——若是走在这样缺乏光芒的道路上,自己一定会想起那个失去了大家的夜晚,以及种种悲惨回忆。
于是我走回充满光的地方…回到满溢热情、洋溢着温暖与幸福的城市中央、热闹的祭典营火旁,让摇曳的火光驱散我内心的恐惧、
抹去我的不安…尽管这火焰的光芒是如此闪耀又令人安心,不过、依旧无法让内心失去她的那份阴影消失。
「…我好想妳…」
将心中的思念之情化作言语,我试着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找寻慰藉,但怎么样也无法忘却那份痛楚…就在我差点被思愁吞没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向我搭话——那是位英俊的金发青年,看上去大约二、三十岁左右,声音不高不低、听上去相当悦耳。
「你好~」
「欸?…你好。」
「你一个人吗?」
「不,我…」
「怎么了?」
「对…我一个人。」
「太好了~我也是一个人呢!」
他拉开了我旁边的椅子坐下,将手臂挂到了
我的脖子上。
「那个…你做什么呢?」
「别在意〜这只是一种友善的表现。」
「哦…」
先前我就知道瓦里安的人相当热情,但对方那种自来熟的态度还是让人感到有些奇怪…但这又是为什么呢?尽管我们才初次见面、但我对这个男人似乎有种说不上来的好感,简直像是我们认识了好多年一样。
「我叫做阿鲁道尔,你的名字呢?」
「我叫…伊姆。」
「伊姆吗~我知道了!请多指教咯~伊姆。」
「请多指教?…」
看着阿鲁道尔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一股暖流…就这样、在我失去了珍贵事物的同一个夜晚、邂逅了这位奇特的友人。
尽管开头有些奇怪,但与阿鲁道尔聊天的过程着实令我感到非常放松…我们离开祭典前朝彼此说了许多话,阿鲁道尔听我说了许多关于菲娜的事情。
「…所以,我才不能跟她一起走。」
「原来如此、你也很不容易啊~」
「不会,毕竟我知道这迟早会发生、早有心理准备。」
「伊姆你真坚强啊~如果是我重要的人,我一定不会让她离开的。」
「重要的人…比方说呢?」
「嗯~我想想…比方说、我的弟弟妹妹吧!要是我不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的话…总感觉、有点放不下心啊!」
「哎~阿鲁道尔,你有弟弟跟妹妹啊?」
「嗯!是世上最好、最棒、也是我最骄傲的家人。」
看着阿鲁道尔的模样,就不禁令伊姆想起自己的家人——如果格姆还在的话,他一定也会像这样炫耀格姆的吧。
「真令人羡慕呢。」
「话又说回来〜是叫菲娜吧?那女孩…是你的恋人吗?」
「不是、她是伙伴。」
「伙伴?」
「没错!是我最重要的伙伴。」
手中的茶杯脱落,阿鲁道尔不知如何反应的看着伊姆。
「怎么了?」
「…真可怜啊~小菲娜。」
就这样、我们一路畅谈到深夜,随着夜越来越黑、我也逐渐感到有些疲倦…正当我打算找家旅馆投宿时,阿鲁道尔问我想不想就这么待在他家一个晚上,正好他那里有多的房
间可以供人过夜。
(照这个情况来看…昨晚我大概是接受了阿鲁道尔的提案,在他家里借宿了一晚。)
坐在餐桌前、伊姆盯着窗外的天空,回忆昨天发生的那些事情…有些神奇的是,尽管昨天自己花上一整天的时间陪伴菲娜、又与阿鲁道尔聊天聊到深夜,但现在似乎没有想像
中的疲倦。
(从天空看来,现在大概是第三次…不对、第二次钟响左右?)
伊姆思考的同时,从厨房飘来了培根与炒蛋的香味,这股充满诱惑的香气挑逗着他,也让这段等待的时间变得异常缓慢。
为了将注意力从食物转移到别的地方,伊姆拿起了放在地上的旧报纸想打发时间、却在
上面看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讯息。
「这是什么?『蔷薇的眼泪——帝国军少校库格夫特·多明尼之死,白翼的恶魔…』 ,这都是什么啊?」
标题的『蔷薇』让伊姆联想到自己上次在首都听过、帝国大众给戴乐丝取的绰号,这使他有些在意上头的内容…就在他正打算往下阅读时,阿鲁道尔出现在他背后。
「伊姆,你在做什么啊?」
「哇啊!…阿鲁道尔!真是…不要吓我啊!」
「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叫你了,但你都没有回应。」
「抱歉,我正在看这份报纸。」
「报纸?是关于什么的啊?我看看~」
接过伊姆手中的那份报纸,阿鲁道尔似乎想起了什么。
「喔~这是很久以前的报纸了,我想差不多有一年吧?库格夫特·多明尼在首都亚伦遭到白翼斗士杀害…这在当时可是个大新闻。」
「你说大新闻?…库格夫特·多明尼是个名人吗?」
「你不知道他啊?真意外~我觉得他还挺有名的呢!」
「抱歉、我不知道。」
看伊姆一脸好奇的模样,阿鲁道尔拉开椅子坐下来跟他讲解:
「那我稍微解释一下好了——库格夫特·多
明尼是本来是帝国军上尉…他出身于男爵家、透过在战场上累积的功绩提升了整个家族的地位,最终从皇帝手中获得伯爵爵位。」
「不过…就在两年前、他突然离开前线,回到帝国后销声匿迹了一年左右。」
「为什么?」
「我不知道〜这件事当时也有很多说法…有人说他是在战场上得了心病、从此不想再参与战争⋯也有人说他被敌国的间谍威胁,还
有人认为他是打算培养政治实力、朝向内政发展…大家提出了许多可能性,但实际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根本没人知道。」
「真令人好奇呢~」
「他的事等等再说、我们还是先吃早饭吧!」
「知道了。」
嘴里咀嚼着食物、不过却没有体会到食物该有的滋味,伊姆的脑海一直想着那个名叫库格夫特的男人…尽管没有明确的根据,但他认为戴乐丝跟这个人之间可能有某种关联。
(库格夫特·多明尼…这个人,是不是在哪里?…)
注意到伊姆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劲,阿鲁道尔放下手上的叉子、用严肃的表情开口询问伊姆:
「果然…很难吃对吧?」
「欸?」
「不用勉强没关系…我知道我不擅长做菜。」
「不、不是…」
「虽然我也好好练习过了,但果然、我做的没办法像是丘比那么好啊…」
似乎是以为伊姆不喜欢自己做的早餐,阿鲁道尔的表情逐渐变的消沉、像是被一拳击倒的拳击手一样灰白;看着因误会感到消沉的阿鲁道尔,伊姆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慌忙向他解释:
「不是啦!我是在想、戴乐丝她…说不定跟刚才你讲的那个男人有关!」
「哎!『戴乐丝』 ?…是说戴乐丝·史坦雷吗?伊姆、你难道认识那个人吗?」
才刚一提到戴乐丝,阿鲁道尔就变回了先前的样子,不如说好像更有活力了?
「阿鲁道尔你也知道戴乐丝吗?」
「那当然啊!以前、我曾经跟家人一起去看过她主演的舞台剧,当时我可是大受感动呢!」
「…是这样啊?」
看着阿鲁道尔闪闪发亮的眼睛,伊姆总有些不能理解⋯不论发生几次,伊姆都很难适应别人对戴乐丝的反应;可能是自己没看过以前的戴乐丝,总感觉别人知道的好像都是另外一个人。
(如果我也是先认识作为演员的戴乐丝,是不是我也会像这个样子?)
「伊姆你呢?你好像不是她的粉丝,是熟人吗?」
「算是吧,我以前在她那里工作过…作为佣人。」
「真好啊〜能近距离接触到那位『帝国的水晶蔷薇』 ,一定是一件很梦幻的事情吧!」
「…应该吧。」
自己真的不忍心告诉阿鲁道尔,他所憧憬的那位帝国的水晶蔷薇,实际上是一个奇怪的不能再奇怪的女人。
「话说回来、既然你在她那里工作过,那你应该知道库格夫特·多明尼才对,毕竟他可是…」
就在伊姆还在思考戴乐丝的绰号的时候,阿鲁道尔无心的一句话对他传来了冲击性的真
相,那一瞬间、伊姆的脑袋就将所有事拼了起来。
「真的吗!」
伊姆激动地从座位上跳起,反应大的让阿鲁
道尔都被他吓到、脸颊上多了一滴汗珠。
「没想到伊姆你连这件事都不知道,那么这件事情你大概也不晓得吧?」
「是什么事?」
「两个月前,在格林帕尔城有人以讨伐白翼斗士的名义,聚集了大量佣兵和来自各地的有志之士…那个委托人的名字是『克罗特拉夫·法瓦尔格』 。」
「你说克罗特拉夫!」
「你果然认识啊…没错!『克罗特拉夫·法瓦尔格』一也就是史坦雷家的执事,前阵子
他突然召集了大批佣兵讨伐白翼斗士、加上一年前的事件…我认为、这两者之间一定有某种关联。」
听到克罗特拉夫的名字,加上先前阿鲁道尔
与自己阐述的那些事情,伊姆已经确定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必须在那股象征危险未来的苍色火焰发出警告前先一步赶往戴乐丝身旁。
(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从座位上迅速的站起身,伊姆朝着前廊走去。
「伊姆?」
「抱歉,我得走了。」
「你要去哪里?」
「我有个非得见一面不可的人。」
看着伊姆的眼睛,阿鲁道尔明白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是为了戴乐丝·史坦雷吗?」
「嗯!不只是为了戴乐丝…也为了其它人。」
看着伊姆果决的模样,阿鲁道尔不禁将他的身影与曾经的那位修女重叠在一起,内心充满了感慨。
「为什么…」
「欸?你刚说了什么吗?」
「呐!伊姆…你能告诉我吗?是什么让你为了戴乐丝·史坦雷做到这种程度?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我从你的眼神看出了难以置信的决心。」
「阿鲁道尔…」
「告诉我吧!伊姆…驱使着你的、究竟是什么?」
阿鲁道尔的样子有些奇怪,就好像是伊姆正要去做什么危及生命的事情、所以想劝阻他放弃;伊姆他内心明白这是这位金发友人纯粹的善意,也能理解他此刻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为了自己好。
停滞在前廊,两人之间陷入无声、沉重的无形压迫感融入了大气之中、产生了无法言喻的窒息感…在这份沉默的氛围里,伊姆又一次的回忆着曾经与戴乐丝等人相处的每一天、以及自己在帝国首都看见的那些人。
(确实,我并不喜欢帝国…也没有打算帮助他们…不过、这并不构成现在我不出手的理由。)
心中没有任何对帝国所做所为的慈悲,也没有任何对于白翼的怒火——即便如此、自己
还是有应尽之事,还是有该付诸行动的原因;少年回头对着那翡翠的纯洁之眼微笑,
将温柔的话语烙印在阿鲁道尔的内心。
「因为…她们、是我的朋友。」
「…『朋友』 ?…就只是这样?」
「嗯!虽然在旁人看来可能是微不足道的理由…但对我来说、这个理由就足以让我为了她们赌上性命。」
「你…」
见过无数贪婪丑恶之人,阿鲁道尔自认已经足够理解人类的内心、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对方心中的想法——但此刻他却怀疑自己的这一本事…眼前这个黑发的少年,是真心的、纯粹的诉说这番话。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谁知道呢~我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呢!」
下定决心的瞬间,伊姆准备踏出步伐、前往友人的身旁…但就在他即将走出大门的瞬间,阿鲁道尔握住了他放在门把上的那只手。
「阿鲁道尔?」
「抱歉…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一下子就好!关于刚才的事情,我还有一部份没说完。」
伊姆看了看时钟,认为时间还足够、只是听他多说几句话应该没有问题。
「我知道了。」
「谢谢…」
用最快的速度、阿鲁道尔仔细说明了关于先前在格林帕尔城发生的事件以及后来的结
果…之后伊姆就与阿鲁道尔告别、朝着戴乐
丝的宅邸出发。
「再见了…伊姆。」
目送伊姆离开后,阿鲁道尔回到屋内、从橱窗中拿出了一瓶葡萄酒——尽管现在还是一大清早,但他多少需要一些慰藉…对这位自己才遇见没多久、被漆黑命运缠绕的友人致意。
「话说回来…没想到、会在瓦里安遇到克帕姆呢!…而且还是来自夕日沙域的克帕姆,命运还真是喜欢捉弄人啊~」
就在他转开酒瓶上的软木塞,准备用葡萄香冲淡自己心中的哀戚时,屋子的桧木大门被推开…一位矮小、穿着秘书服装的棕发女孩走了进来。
「找到你了!阿鲁道尔。」
「哎!是丘比啊~」
翡翠色的眼瞳上,薄薄的眼皮轻微抽动,阿鲁道尔默默将手中的葡萄酒放了回去。
「怎么啦~是什么风把妳吹来的?」
「少给我装蒜!你又翘掉公会的会议了,对吧!」
「欸?!有会议的吗?」
少女嘟起嘴巴,对于金发男子那松散的态度感到不满。
「总之、你快跟我回去…没有你在的话,事情根本一点进展都没有。」
「嘛~嘛~妳先冷静点嘛~丘比,生气的话可是会长皱纹的喔。」
「真这么想!你就好好工作啊!」
几分钟过后,名为丘比的少女坐在先前伊姆坐过的那张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杯阿鲁道尔特制的热可可;她喝了一小口、像猫一样轻吐被烫到的舌头、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
「啊~真好喝。」
「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
阿鲁道尔将身子贴近,从后头用仿佛能溶化心脏的声音对着丘比说话——这突然的美声攻击、加上阿鲁道尔那超凡脱俗的美貌,让少女心中窜过一道电流。
丘比在椅子上缩起身子、将红透的脸偏向一旁、假装没事一样继续喝着手中那杯热可可。
(这样的…太犯规了啦!)
收起了桌上的餐盘,阿鲁道尔一边回忆着先
前遇到的那位黑发克帕姆,一边偷偷看着那位可爱的少女…为了不让自己发现,故意将脸撇过去的样子。
(真可爱呢~)
最近发生了许多事、让自己不知该如何是好…为了调适心情才来到瓦里安参加祭典,却也因此遇见了那位克帕姆…多亏了这意外的相遇,自己才能下定决心——在心中悄悄的感谢着他、阿鲁道尔做好了觉悟。
(那么…我也该来做我该做的事情了呢!)
清洗完厨具和餐盘后,阿鲁道尔换上挂在角落支架上的大衣、戴上一顶绣有绿色护盾的帽子,隐藏起自己的善良与温柔,只表现出自己强大的那一面。
「要走了,丘比!」
「啊?…欸!…好!」
刚才都沉浸在粉红的世界中,突然被叫了名字让她有些慌张…不过有着多年随侍在他身边的经验、丘比很快就收拾好东西,准备与阿鲁道尔一同前往下个目的地——少女拿起了行李箱,跟上了已经走出大门的守护者。
「那个…接下来要去哪呢?」
「亚伦。」
「难不成…?」
「没错〜我要阻止他们…阻止帝国与白翼斗士之间的这场愚蠢杀戮。」
「可是…公会内的意见还没有…」
阿鲁道尔朝地用力一跺步,回头看着丘比:
「妳忘了我是谁了吗?丘比…我可是整个亚
格法尔特帝国的佣兵公会总会长、也是帝国唯一一个非贵族的圣银勋章持有者…要是连我都在这里犹豫不决的话,那这件事情又该由谁来做才好呢?」
「阿鲁道尔…」
明白他的意思,丘比只是注视着阿鲁道尔的双眼…两人以眼神交流,在沉默中取得了共识。
「很好!那现在我们就出发吧…接下来开始、就是我们的战场了。」
「好!」
为了将克帕姆从残酷的命运当中解放,也为了阻止这场愚蠢的战争,阿鲁道尔与丘比两人前往下一个属于他们的战场、踏上前往首都亚伦的旅途。
(伊姆…活下去…不要输…未来一定会改变
的…总有一天、人类与克帕姆能和平共存的世界一定会到来——让我们在那一天到来时、再次相会吧!)
与阿鲁道尔告别后,伊姆就搭乘马车前往砂石镇,一抵达砂石镇周围,他就立刻跳下马车跑往戴乐丝的宅邸,用最快的速度跑往友人身旁;按着自己的左眼,伊姆确认不祥的预兆尚未出现。
「没事的…苍色的火炎还没出现,现在戴乐丝她们一定还平安无事。」
就像是在说服自己,伊姆不断确认灼烧感的出现与否,在担忧中来到了宅邸的大门口后、却没看见半个影子。
「这是…难不成,我来晚一步了吗?」
宅邸内的环境相当凌乱,原先满溢艺术气息
的豪宅,此刻却犹如恐怖故事里常出现的鬼
屋一般、失去了生命的气息…最糟糕的状况或许已经发生。
「不会吧!」
寻觅着友人的身影,伊姆在宅邸内四处跑动,平时熟悉的这座温暖的建筑,此刻却像迷宫般错综复杂;在他感到徬徨、感到绝望的这一时刻,从楼上传来了像是水滴滴落一样的声音,顺着那声响、他跑往了二楼书房的方向,在房里看见了戴乐丝站在窗户旁、看着远方的天空。。
「你来了啊~伊姆。」
「戴乐丝…」
「不知为何…今早开始、我就有种你会来的预感。」
她的语调平缓、冷漠,听上去完全不像是自
己认识的那个人。
「关于库格夫特⋯库格夫特·多明尼的事,我已经全都知道了。」
「是吗…」
「所以、果然是这样吗?戴乐丝妳是为了替他…替妳的未婚夫报仇才会来到这里…」
「没错。」
戴乐丝回头看着自己、她的眼中没有任何生气,简直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肉块一样冷淡。
「为什么?为什么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
「因为我爱他…除此之外…难道还需要别的
理由吗?」
「…」
「库格夫特他曾经是我的全世界,是我最爱的人…是他从母亲死去的阴影中拯救了我,带我走回光明的世界。」
「但在那一天、白翼斗士的克帕姆夺走了他…夺走了属于我的唯一一道光芒。」
「我好恨、真的好恨…我强烈的憎恨著白翼的恶魔…于是我来到了这里——只为了替库格夫特复仇、将杀害他的凶手送去地狱陪葬…我曾认为只要这么做、自己就能够释怀、也能够重返光明的世界,继续向前迈进…」
狂暴的漆黑之瞳中出现了一丝光明,令人心痛的微弱光粒…
「但在那个夜晚…我看见了那个叫做银的克帕姆、看见了她为了伙伴浴血奋战的模样一—她为了守护自己的友人、为了守护自己的
伙伴…不惜只身一人来到格林帕尔城对抗为数众多的敌人,甚至差点死在那里。」
「戴乐丝…」
「这让我感到很困惑…我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来夕日沙域…是为了要替库格夫特复仇吗?还是说…我只是想杀光所有克帕姆,减缓我心里失去了他的痛苦呢?」
「…我这么做,真的是库格夫特希望的吗?」
「妳…」
戴乐丝的样子十分不安…看起来、当自己不在她身旁的那些日子,她恐怕也一直都在迷
惘着…尽管伊姆想对她说些安慰的话,但此刻脑袋却一片空白。
注意到眼前的克帕姆少年那份因自己而起的
不安、发自真心的担忧…她不由得再次体会到这个人的温柔、善良、愚直…蔷薇发自内心展露出笑容。
「再过一段时间…从亚伦会有军队前来——他们的目标是要歼灭所有白翼斗士的成员,但我不认为他们会放过其他无辜的克帕姆。」
戴乐丝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封信,放到了伊姆面前。
「伊姆,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拿着这个…」
「这是?」
「这是前阵子,我一个朋友要我转交给你
的…上次他看了你的画作后,说希望你能到他那里工作…你带着这封信前往亚伦、去找一个叫做『波克·潘兹』的人,说是戴乐丝·史坦雷要你去找他的。」
「…我。」
「这样的话,波克他就会明白。」
接过那封信后,伊姆只是简单看一眼就收了起来…尽管这份机会相当难得,但现在的状况让他无暇去想那些,心里只有对于戴乐丝这个人的担忧。
「那妳呢?」
「我暂时会继续留在这里…我打算留在这里见证、见证这沙之囚笼的最后一刻——我想亲眼目睹白翼斗士的最后结局…为库格夫特…也为我自己做个了断。」
「戴乐丝…」
「呐、伊姆〜最后…你能告诉我一件事吗?」
「…好,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妳。」
「为什么?伊姆你明明是个克帕姆…却对我…对我还有其他人都这么善良呢?」
「我们明明从未将你当作人类,在心中暗自瞧不起你、认为你不如我们…但你始终没有憎恨、厌恶我们;甚至在那一天、你还愿意为了保护芙芙,冒着生命危险与凶恶的敌人战斗…」
握着椅背的那只手、手指几乎要掐进木制的椅子里…戴乐丝心中那股无处可去的疑惑、此刻只能寄托眼前的克帕姆给自己一个答案。
「跟我知道的克帕姆不同,伊姆你简直像个人类…不、甚至可以说…你比我在帝国看过的多数人,都还要像是…」
就在对话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从楼下传来了
剧烈的摇晃与爆炸的声响——受到猛烈的晃动影响,书房内的书籍、挂在墙上的画全都掉了下来…失去平衡的两人连忙靠在最近的墙面上试着稳直身躯。
「怎么了!地震?」
「不…这是!」
就在爆炸声传来的前一刻、伊姆确实感受到了——那股象征不祥的苍色烈焰、虚无与恐惧的混沌波动。
当摇晃停止后,他们走出房门…两人走到了一楼大听的楼梯上、在那里看见了半毁的宅
邸正面以及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橙色野兽。
「来了啊!好慢啊~」
「你是!?」
「真是不像话啊~客人上门居然连杯茶都不
准备…帝国可真是没落啊!」
「巴姆赫烈!」
他从沙发上站起,用仿佛能撕裂一切的眼神注视着猎物。
「哟~又见面了啊!叛徒,还有…」
「 !」
宛如是一只被肉食动物盯上的兔子,畏惧野兽那凶恶的眼神及暴戾的气息…本能使她退了一步、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发出恐惧的悲鸣。
「找到妳了…戴乐丝·史坦雷…」
「戴乐丝!快走!」
「休想!」
注意到巴姆赫烈的目标,伊姆赶紧叫陷入恐
慌的戴乐丝动起双脚逃跑…就在下一瞬间、巴姆赫烈朝着两人袭来,象征破坏的橙色光芒炸裂、瞬间吞没了整个空间。
烟雾弥漫的宅邸内,巨人缓缓站起身、瞪着本应被自己踩碎的猎物。
「喔~挺能干的嘛!」
当烟雾散去的瞬间,先前巴姆赫烈踢击的地方出现了蓝色的光子消散…毋庸置疑、这是心弹产生的光芒。
「这是?…心弹?为什么伊姆你?」
置身于湛蓝的幻想光粒包围⋯出身以军事力量为荣的亚伦法尔特帝国、身为三大贵族的戴乐丝瞬间就明白了这是『空想子』的力量…如果是自己常见的那些被帝国培养的战士也就算了,但为何眼前的黑发少年、能够驾驭这股奇迹的空想之力?
「伊姆…你到底是?」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此时、伊姆将自己所有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对手上——他冷静地确认现在的状况、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决断。
「…戴乐丝。」
「嗯?」
「听好了…等等我一打暗号,妳就马上从侧门逃跑。」
「什!别开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如果我们两人一起逃的话,迟早会被那家伙追上…所以、我会留下来挡住他…趁这段时间妳赶紧逃到镇上,去找驻扎的帝国军队保护妳。」
「但、那也不能…」
「不…只能这样做了。」
少年回头,用坚毅的眼神直视自己的双目,隐藏在那深遂的蓝眼里、似乎有股能说服人心的特殊力量…没错,以前自己也曾经看过这样的眼神——就像是曾经的库格夫特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是为了守护自己、从黑暗中将自己带回光明世界的清澈意志。
(又一次吗?…又一次我要看着我珍视的人…为了我牺牲自己了吗?)
戴乐丝理解了伊姆的意志,也知道自己留下
来也只会成为累赘,但心中无论如何都无法退让——库格夫特、克罗特拉夫、芙莉妲、伊姆…当她一次次陷入险境、一次次坠入黑暗时,这些人向自己伸出援手、拯救自己,但她却只能够在一旁看他们受到伤害,就像是个无力的孩子只能沦为被保护的一方…比起对于死亡的恐惧,心中对这些人的不舍与
愧疚更加强烈,使她无法轻易离开。
(别开玩笑了…一个一个都…)
当两人对话的同时,巴姆赫烈发起了第二波攻势——这一次他将攻击对象限缩在了戴乐丝一人身上、瞄准她的头部发出了猛烈的踢击突刺。
橙光一闪——在眨眼瞬间、两人的距离就只剩下不到五十公分…攻击打中的前一刻,伊姆成功挡下了他的攻击。
「你…」
「妳还在干什么!就是现在,快走!」
从死亡的宿命中回神,戴乐丝理解到刚才自己又一次的拖累了伊姆…她露出不甘心的表情、朝着伊姆先前指示的方向跑了出去。
「伊姆…你们一个一个…都是大笨蛋!」
又一次的、为了不让他人的牺牲与付出白费,戴乐丝被迫逃离地府的门扉…这并非是纯粹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让出手拯救自己的人能得到回报,才选择了这么做…她得继续活下去,活着回去那残酷的世界,为了追寻未知的明天而持续挣扎。
伊姆用自己的光芒、弹飞了巴姆赫烈;巴姆赫烈在空中注意到了即将逃走的戴乐丝·史坦雷…落地调整好姿势的那一瞬间、就马上
追了上去。
「别想逃!」
「不会让你过去的!」
巴姆赫烈将橙色光芒覆盖在双腿上提升速度,想借此追上戴乐丝;伊姆抢在他之前朝门口射出威力强大的蓝色光弹,在戴乐丝跑
出侧门的同一瞬间摧毁了通道,阻断了他后续追击的可能。
「你这…」
「你的对手、是我!」
「这样啊…那我就杀了你再过去!」
螺旋的橙色旋风朝向黑发少年直袭而来——面对这强大的破坏风暴、他没有丝毫畏惧,将手架在前方施放出了天青色的守护之盾。
闪耀的两股意念交错在化作过往的和平日常当中,被留下的只有灵魂与灵魂间的激烈碰撞…位于沙之边境外、曾诉说着许多故事的宅邸废墟之中,怀抱着各自的信念——黑发的克帕姆少年伊姆与白翼的领导者巴姆赫烈展开激斗,琥珀绽放的光芒宣告着彼此绝不妥协的意志。
战斗开始后、伊姆很快就将距离拉开,他判
断自己在中远距离进行战斗比较有利——先前被巴姆赫烈与疾风在森林袭击的时候,他看过了两人的攻击手段…巴姆赫烈擅长用速度跟机动力牵制、在近距离下使用踢击造成伤害。
(那样的话…只要我拉开距离、就没什么好怕的!)
一边施放蓝色光弹,伊姆一边持续跑动,避免自己沦为巴姆赫烈高速突击的活靶。
在接二连三的炮火压制下,巴姆赫烈就像是伊姆所想、确实很难接近他…尽管他比伊姆更早学会彩霞,但在相性上、他不适合采取疾风或伊姆这样凝聚空想子射出的做法…如果不合适却还是硬去模仿,最终只会沦为半成的劣质品——所以他特化了自己的优点,放弃了远程攻击…将战斗风格固定在这种将空想子覆盖在身上、打接近战的模式,凭借
自己优秀的机动力与敏捷性来战斗。
即使现在两人在狭窄的室内空间,伊姆也成功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并保持这股气势不断进攻,但巴姆赫烈从战斗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攻击不是被他闪躲就是用空想子弹开。
两人的激烈战斗持续了整整三分钟左右,接连不断的使用这股力量、让伊姆有些喘不过气…为了调整呼吸以及重整自己的状态,他
打出了一发强大的光炮,趁着爆炸躲藏了起来。
知道伊姆大概是有些脱力,巴姆赫烈跳上了大厅中央的水晶吊灯、确认他可能躲在哪些地方。
「真厉害啊!叛徒…没想到、你才学会彩霞没多久,就已经能够这么熟练地使用空想子了。」
刚才不断的轰炸让伊姆有些疲劳,现在还没恢复;注意到对方正在寻觅自己的位置,伊姆没有开口说话。
「话说…你大概不知道空想子是什么吧~就是那些飘在空中的光粒啊!我可是吓了一大跳呢!你不过学习了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凝聚那么大量的空想子在周围…在我们这也没几个人能做到那种程度。」
(我要忍耐⋯他还没注意到我的位置,现在不断说话也是为了要找到我在哪里。)
「不过啊~我真的搞不懂啊!?为什么、你明明也是我们的同胞,我们却得在这里彼此斗争不可呢?」
感应空想子产生的波动,巴姆赫烈已经确认到伊姆的所在位置,但他没有立刻发起进攻⋯在彼此继续交手之前,自己有些话得先
问伊姆。
「呐!我问你,你对帝国有怎样的看法?」
「我啊…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们。」
跳下水晶吊灯,巴姆赫烈故意用让声音传遍了整个屋子、让伊姆以为自己尚未被发现。
「过去、我曾经被带去帝国为我们这些克帕姆设置,以治疗为名、进行拔除手术的设
施…」
「为了不让我们感到痛苦,本来整个过程我们都会保持昏迷状态…但我却发生某种意外、在那期间清醒过来。」
躲藏起来的伊姆,稍微探出头看着巴姆赫烈…先前从安多拉特那里得知了翡翠病的真相,他对于拔除手术实际上是怎么一回事也多少有些好奇——身体已经回复的差不多,
但伊姆没有立刻对毫无防备的巴姆赫烈发起攻击。
「你想知道的吧~我在那里究竟看见了什么?…我就告诉你吧!」
上一秒、巴姆赫烈脸上还挂着笑容…但当他开始说明他所目睹的真相时,不论是他的表情还是语气都变得极度愤怒、充满了凶恶的憎恶之情。
「我在那里看见了…同胞的琥珀从身上被活生生拔出,鲜血朝着四周喷涌、就好像是身体中间有一座迷你的喷泉…当时、我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不断的重复同样的动作,用金属制的精密器具,硬是将与琥珀相连的肉块剃除…」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他们似乎不想伤到琥珀,所以在过程中仔细的、小心的将琥珀取出⋯完全也不顾及手术台上克帕姆的
肉体。」
「那时候、我躲在能看见一切的阴暗角落…为了不让人发现、尽全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跟声音——但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就像是要连同血液跟眼球一起带走、从眼眶坠落到地上…」
「后来我趁着他们工作的空档,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的时候,就这么丢下了那里的所有
同胞…独自一人逃了出来。」
「啊〜那时候的我,是何其卑劣啊!…只顾自己一人,甚至没有想过要帮助那里无力抵抗的任何一个克帕姆,就这么只为了自己逃了出来。」
「你…」
朝着伊姆所在的房间,巴姆赫烈一脚粉碎了墙面,将他背后的那面墙彻底粉碎;来不及
用空想子保护自己、伊姆被飞来的石壁碎片撞伤、又马上被补上一脚打飞。
「我曾经发过誓会为了同胞而战——为了让未来不再有像是我们一样被迫害的克帕姆,我会与帝国战斗到最后一刻。」
「呕…」
「不论牺牲什么…不论付出多少代价…我都
要让帝国的那些垃圾也感受到,同胞们感受到的那些痛苦。」
倒在地板上,伊姆试着凝聚起空想子还手…但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过接近、巴姆赫烈轻轻一踢就把他的手踢开,手中的蓝色光弹也随之飞往远方。
「那你呢?伊姆…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战?」
「我…」
伊姆跪倒在巴姆赫烈面前,刚才的攻击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损伤、他的意识也还算清晰,但彼此都没有继续攻击的打算——巴姆赫烈正注视着自己等待答复,为了要从伊姆口中、找寻他战斗的理由。
「怎么了?答不上来吗?」
「我…」
听完刚才的话,伊姆明白巴姆赫烈…不、白翼斗士之所以战斗的理由…尽管做法令人难以接受,但他们的目的是能够被自己理解的——为了生存而战,为了开拓未来而战…这些都和自己一直以来所相信的一样…是很单纯又很真实的生存理由。
对帝国来说,或许巴姆赫烈跟白翼斗士是无可饶恕的罪人、是必须消灭的凶恶敌人;但对伊姆来说…他们不过是一群为了改变明
天,拼命伸出双手争取通往未来门票的克帕
姆——是跟自己一样既普通又平凡的渺小存在。
从巴姆赫烈的眼神,伊姆能明白…就算是现在,巴姆赫烈也是真心将自己当作是克帕姆的同胞、是跟他一样受到帝国迫害的被害者…只要自己在这里选择退让、离开、无视巴姆赫烈的所作所为,他也不会对自己做出进一步的伤害。
(真是…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啊!)
可以的话,伊姆也不打算继续战斗了…
(不过…抱歉…现在的我,有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的理由。)
从地上站起,伊姆闭上了眼睛深呼吸…再次睁眼时、他已经做出了抉择;从巴姆赫烈提问到伊姆做出选择之间,实际上只过了几秒
钟…但在伊姆站起身的那一刻、他像是做好
了数十年的准备,眼里展露出的意志就像是烈焰般熊熊燃烧。
少年的改变让眼前的战士对他有些刮目相看,笑着询问他的答案:
「看来你找出答案了呢!」
「嗯!」
「那告诉我吧!你怎么选?…是要跟帝国一起沉沦,还是要加入我们改变未来…还是说…你打算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比自己更年长的克帕姆为自己指出了三条道路…但不论哪一条,都不存在属于他的答案。
「我有一个梦想…」
「梦想?」
「曾经、我憧憬着天空——梦想自己总有一
天能够飞翔在那片浩瀚的蓝天之上,朝着未知的彼岸飞去…就像故事书里的那位少年,抵达梦想约束之地。」
「但不知何时…那份梦想被我舍弃、被我当作是儿时的幻想封闭在内心深处,就连自己也不再相信那份梦想。」
少年诉说着内心深处从未跟人说过的那份真实…为了贯彻自己的意念、将感情化作言语诉诸而出。
「就在我消沉的那段日子,我弟弟…格姆他却一直相信着我…他将我所舍弃的梦想捡起,并替我带回了那份隐藏于心中、真正的愿望。」
「巴姆赫烈…就像你曾经发誓过要替同胞而
战…我也已经对格姆发誓,再也不会舍弃任何事物了!」
「这次、我会坚持到最后…直到我抵达那个未来,翱翔在那自由的蓝天前,我不会再违背自己的心意。」
「为了我与格姆的约定…我要保护我的朋友…在这里、将你打倒!」
听完伊姆的答案,巴姆赫烈不禁笑了起来、就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年般开怀大笑,尽管那笑声是如此浮夸、却没有隐含半点对伊姆的嘲笑或轻视。
「什么啊~你都在说些什么啊!真是的~」
自己很认真的讲完了答案,对方却是这样的反应…顿时间、伊姆觉得有点害羞,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等等〜你别在意…我真的没有在笑你。」
「你明明就在笑啊…」
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感觉,巴姆赫烈捧着肚子大笑…先前两人激烈战斗所产生的那股紧张氛围,此时已荡然无存。
巴姆赫烈笑完后收起情绪,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朝着伊姆看去。
「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我大概懂了~总之、你是为了与弟弟的…」
「『格姆』 。」
「…与格姆的约定…所以才要与我战斗…保护戴乐丝·史坦雷对吧?」
「嗯。」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
转身背对伊姆,巴姆赫烈朝着大厅门口的方
向走去…他走得相当缓慢、看上去不像是要追赶戴乐丝。
「伊姆,我对你稍微有些改观了…」
「哈啊?」
「本来、我以为你要不是一个趋附在帝国贵族身上、借此明哲保身的败类,就是一个搞不清状况的蠢货。」
「…」
被巴姆赫烈这样解释,伊姆感觉自己似乎被趁机骂了许多不好的名词。
「不过现在我明白了!你…就是个笨蛋对
吧!」
「蛤!」
「你就是个做着奇怪的梦想,不切实际的大笨蛋!」
「…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骂我啊?」
巴姆赫烈转头看着伊姆,用先前那种少年般笑容注视着他。
「别误会了~我很喜欢你这样的笨蛋喔!」
「喔…」
「不过,那跟现在是两回事~我无论如何都会去杀掉戴乐丝·史坦雷…为了银、也为了我的誓言。」
「你也是一样吧?你对自己的弟弟发过誓,所以现在不会放过我…既然如此,留给我们
两人的选项就只有一个了,不是吗?」
矗立在大门前,巴姆赫烈凝聚起了橙色光芒摆出备战状态,用飒爽的神情等待伊姆准备好应战。
(这是…)
对方不只拉开了距离,还等待自己做好战斗的准备——如果巴姆赫烈真的想解决自己,刚才多的是机会下手,但他却没有那么做…理解了巴姆赫烈的想法后,伊姆也做好了死斗的觉悟。
「我不会跟你道谢的。」
「当然!」
两边凝聚起了强大的空想子,就像是两个小型台风一样在室内产生了剧烈的气旋。
「最后,我要告诉你…我不觉得你的梦想很
可笑。」
「我知道,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了。」
「是吗…太好了!」
「一决胜负吧!」
「噢!」
对话结束的瞬间,两人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正因为彼此都认同了对方、所以在这里不会有任何留手,两人用尽全力施放出自己所能展露出的所有空想之光。
战斗再次开始的瞬间,巴姆赫烈朝着伊姆直线冲了上去,而伊姆也从正面迎击…橙色的闪击与苍蓝的波动弹撞在一起,最终不分胜负。
「还没完呢!」
为了不让对方有机会善用自己的速度,伊姆每次攻击前都先准备好下一波要用到的空想子在身旁…这样一来、下一招的准备时间就会大幅度缩减。
驱使着闪光连珠炮,伊姆不断的朝巴姆赫烈扫射…但对方的速度太快,自己根本打不
中。
没有打中的心弹,照着惯性飞向前方、打在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宅邸内部的家具或是墙面上,造成视线遮蔽的副作用…顿时间、伊姆丢失了对手的所在位置。
「可恶!哪里去了!」
「在这里!」
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锋利的一刺对准他的脑门突刺而去,好不容易用空想子覆盖避免了致命伤、却又被一记回旋踢打飞撞到墙壁
上。
血液从口中涌出、脑袋也在不断摇晃…在朦胧的意识中、少年硬是驱动自己的肉身,朝着战斗对手射出了光之箭矢。
伊姆无法像巴姆赫烈那样透过感应空想子定位对方,但他具有另外的才能⋯透过左眼瞳
那股苍色火焰、他多少能捕捉到巴姆赫烈的位置——尽管视线还没对焦、耳边也不断传来嗡嗡声,但他没有停止攻击。
注意到伊姆几乎没有看着自己,却能精准锁定他的位置发出攻击,巴姆赫烈很是惊讶。
(他眼睛上的火焰…是『原色性』吗?…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能力,但那似乎可以帮他找到我的位置。)
巴姆赫烈在建筑物内上跳下窜,从不停驻在同一个地方超过两秒…但伊姆就是能清楚的
把握他的位置,朝他射出一发又一发的心弹。
(真棘手啊!异常的空想子量,毫不拖沓的彩霞连击,加上那个未知的原色性…)
抓到一个机会,他提升了左脚上的空想子量、冲到伊姆身边一脚踢上去,却被伊姆用
一只手臂就挡了下来。
(这家伙…不会有错的!在这场战斗中、他也在不断变强…随着时间过去、他越来越熟悉彩霞的使用方式了,这样打下去很不妙!)
两人在空中展开激突,碰撞出猛烈的火花,伊姆将巴姆赫烈弹到空中、趁他无法闪躲的这一时刻,朝他射出了一发威力强大的心弹;被这心弹正面击中,巴姆赫烈飞了出去。
「好!」
这场战斗中,伊姆感觉自己的能力似乎有所上升…不光是对空想子的掌控度,那股苍色火焰也像是渐渐变成自己眼睛的一部份一样,开始习惯起它的存在…最关键的是——胸口前的琥珀就像是与自己真正融为一体般,感觉异常的舒畅。
(能赢!继续打的话,我会赢!)
当伊姆觉得自己看见了胜利曙光的瞬间,现实却又一次打破了他那份妄想;先前巴姆赫烈掉下去的地方,出现了巨大的橙色空想子团。
「 !」
被那惊人的气势震退,伊姆好不容易才站稳了步伐。
「别得意忘形了…伊姆。」
处在风暴中心,宛如是鬼神一般、身体缠绕着光之刻印的那个男子,正化身复仇的恶魔朝自己露出他的爪牙。
(笨蛋!我在想些什么…战斗还没结束呢!)
收起自己那松懈的态度,面对这眼前的强
敌,少年鼓舞自己的斗志应敌。
「很好!这样才是我必须打败的对手!」
面对伊姆高涨的意念,巴姆赫烈表现得相当开心——对他来说、战斗就应该是像这样灵魂与灵魂间的相互冲突,透过将战斗双方的一切释放,来找出最终的答案。
「你真的很厉害,伊姆…我先前还认为你只是个雏鸟——实际上、你已经有着能够与我
抗衡的巨大羽翼了。」
「谢谢夸奖~不过…接下来开始,才是真正的战斗呢!」
「啊~你说的对!接下来开始、才是我们真正的战斗…我会让你知道、所谓克帕姆之间的战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从巴姆赫烈他爬起身后,他身上的空想子气息就明显改变了…现在他身上的空想子浓度
与先前完全不是一回事,简直像巨大的台风一样;而且从刚才开始、伊姆就一直感受到从自己左眼的那股苍色火焰,正不断向自己传来危险警讯。
(不会有错的⋯现在⋯就是最危急的时刻!)
尽管巴姆赫烈的转变让他有些担忧,但先前给予的损伤还扎实的留在他身上;就算他的
力量提升,自己应该也还能够对付…
(冷静点!不要慌张,接下来、要仔细的看好…!)
就在伊姆稳定内心、思考对策的同时,巴姆赫烈消失了…
自己没有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但他就是不见了…
伊姆意识到对方大概是靠着高速移动消失在
视线当中,立刻闭上眼睛用火焰感应,却在下一秒被一击轰飞出去。
(好快!)
火焰确实感应到了巴姆赫烈的移动轨迹…但他的速度太快,即使感应到了、身体也来不及做出防御——伊姆就这么被打飞出去,眼看就要撞到后方的尖锐木刺。
赶在撞上之前、伊姆凝聚了空想子在背后形成防护,避免被尖木从背部贯穿身体;但在他行动的同一瞬间、巴姆赫烈出现在他的身后,将他踢往另一方向。
(这是…)
不给伊姆落地的时间,巴姆赫烈一次又一次的将他踢飞…他完全没有落地的机会,光是用空想子覆盖身体就让他煞费苦心,根本没办法去思考反击的事。
就在他终于落地的那一刻,脑中产生了些许的安心感。
(终于结束了…刚才过了多久?…总觉得我好像飞了十几秒?不…几十秒?)
由于那狂风暴雨般的猛攻,伊姆现在还未恢复神智…他连忙在手上凝聚起了空想子、确认巴姆赫烈现在的状况。
「在哪?那家伙哪里去了!」
在伊姆看来、对方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实际上、巴姆赫烈只是站上了二楼的平台,也就是先前伊姆与戴乐丝俯视坐在沙发上的他的那个地方。
“充满罪孽的邪恶国度,残忍无情的人形恶鬼…”
从身后传来了声响,伊姆回头、看见了威力惊人的空想子风暴正在背后逐渐成形——他
感到很意外…自己是如何才会看丢这样惊人的空想子团。
“审判之时已然来临!替代虚伪的天神,愤怒的巨人将降下制裁…”
刚才开始,就能不断听到这样的声音,巴姆赫烈似乎正在念些什么…伊姆感觉那声音并不是透过耳朵、而是直接传入了脑海、传入
内心、就像是直接将文字刻在灵魂深处。
(这是什么?…他在做什么?)
无法理解,但这恐怕和眼前这巨大的空想子团有所关联,伊姆趁着他还没进一步采取攻击前、驱使琥珀凝聚起空想子准备反击。
“擡头仰望、忏悔吧!”
面对不断膨胀的橙色光团,伊姆尽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掌握手中的空想子上…不论
巴姆赫烈打算做什么,自己该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就是在他攻过来的那一刻、用最大的力量反击。
“将罪无可赦的汝等,从这慈爱大地放逐,坠入奈洛…”
巴姆赫烈周围的光圈开始缩小,凝聚到一处,伊姆认为这是个大好机会、于是在自己
的心弹成形瞬间立刻朝巴姆赫烈射了出去。
(就是现在!)
面对覆盖了自己眼前、凝聚了黑发克帕姆所有力量的这苍蓝一击,他只是默默地继续吟唱,将最后的『导言』传递出去。
“舍弃一切希望吧——『巨人践踏·大地怒吼』”
最后的一段导言结束,那瞬间产生了能够抹去一切黑暗的光芒,一切时间与空间消失、
留有的只剩最终结果…那一刹那,苍蓝的咆啸被巨人的一击彻底化为灰烬,就这么消散在空中化为碎裂的羽翼。
那无法用常理推断的光耀消逝,停滞的时间再次开始转动,被两人最强的彩霞攻击牵连…原先豪华的宅邸此时只剩下废墟的模样。
一片荒芜中,胜者缓缓站起身、注视着被自己意念的全力一击烙印在岩石之壁上,那高傲的天空之子。
「是我赢了呢!伊姆…」
那一击瞬间将他嵌入墙面,连同防护在身体周围的空想子一起彻底粉粹,就这么将他的意识带往了遥远的世界…这场发生在格林帕尔地区的夕日沙域外、史坦雷家族宅邸内的激烈战斗,最后由巴姆赫烈取得了战斗的胜利。
幽静的黑夜,从仿佛永无止境的梦境囚笼苏醒…在夕日沙域内某处的地底牢房、少年缓缓睁开了他的眼睛。
「…这里是?」
打开双眼后看见的,是充满了泥尘的岩石墙面以及满是锈蚀的钢铁栅栏⋯看样子、自己似乎是被关了起来。
「对了!上次,我跟那家伙…」
随着清醒时间的增加,记忆也逐渐浮现…伊姆想起先前在戴乐丝宅邸内与巴姆赫烈间的激烈战斗、以及自己被对方的奇怪招式一击打倒的事情。
(当时…那到底是?)
内心充满了疑惑,不过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认为此地不宜久留,伊姆看了看困住双
手的锁链、露出自信的表情准备逃脱。
「这种程度的锁链,是束缚不了我的。」
尽管双手被锁链封印,但伊姆现在已经掌握.使用彩霞的方式,要破坏这条破旧的锁链从牢房逃出去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好!动手吧!」
但就在他付诸行动的瞬间,蓝色的光芒却没有出现在他手中…不只如此、甚至无法感觉到空想子的流动。
「怎么回事?」
之后他又尝试了好几次,照平时的感觉试着凝聚起空想子——但不论他尝试几次…别说是出现彩霞的光芒,就连空想子也好像是完全不存在一样,没有半粒空想子回应他的呼唤出现在他周围。
(这是怎么回事?是这条锁链造成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空想子?)
被锁链的问题搞得焦头烂耳,以至他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身旁,那个裹着蓝色斗篷的克帕姆。
「那个…」
对方似乎想跟他搭话,但伊姆一心想着破坏锁链、完全没听见对方在呼唤自己。
「可恶!再来一次!」
「不好意思…」
「又失败了!可恶!再一次!」
看伊姆一直没注意到自己,她用手指戳了戳伊姆的脸颊,这才终于让伊姆发现了她。
「哇啊!你是谁!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刚刚就在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啊!故意吓人吗?」「…刚刚开始,我明明一直在叫你啊。」「欸?!是吗?」
「嗯。」
「…不好意思,老毛病了。」
自己的坏习惯又出现了,伊姆有点不好意思…他撇开视线的瞬间,看见对方斗篷底下有着一样熟悉的东西。
「那是!」
没错!自己绝对不会认错…那是过去的伙伴最重视,对他来说与生命同等重要的物品。
「你说这个吗?」
对方从斗篷底下将其取出、拿到了伊姆面前…看着上头的修补痕迹、他确信那就是拉可的风镜。
「那个是!拉可的…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你忘了吗?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说这个就留在我这里、所以我一直妥善保管着。」
「难道说!?」
「没错!好久不见了~伊姆。」
对方拉下斗篷露出自己的脸,隐藏在那犹如幽静深夜般的深蓝披风底下,是一位有着群青色长发的少女…这是伊姆第一次看清她的长相、但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什么人。
「妳是!上次的⋯」
「嗯~我的名字是『月花』 …是白翼斗士的一份子,也是先前与你战斗的那位…巴姆赫烈的妹妹哟~」
「…妹妹?」
「时间还有很多,我们就慢慢的聊天吧~」
面对伊姆呆滞的目光,少女只是抚媚一笑、用平静又温柔的语调开始解释他的疑惑。
伊姆陷入昏迷的一个月里,帝国宣布将会在下个月对夕日沙域发起进攻,目的是将躲藏于夕日沙域内的白翼斗士组织彻底歼灭;同时、他们也发布消息——若是不想被即将到来的大规模作战牵连的普通克帕姆、或是决定投降的白翼斗士克帕姆…就在下个月前离开夕日沙域,前往设立在格林帕尔城周围的收容所。
根据月花的说法,之前她偷偷去看过收容
所…那里的克帕姆被严重敌视,也缺乏各类生活物资,帝国几乎是把他们当作犯人来对待,整体来说过得相当艰辛…不过至少不会成为帝国的肃清对象。
对亚格法尔特帝国来说,克帕姆是一种珍贵的资源——就算对克帕姆不抱持尊重、对其没有任何好感,也不会任意消耗这种资源。
本次对夕日沙域发起的大规模作战,帝国方面似乎也希望避免造成太多克帕姆伤亡…根据月花她们的调查、帝国日后好像会将目前待在收容所的所有克帕姆,全数转移到其他地区的沙域。
帝国尚未放弃他们作为国家资产方面的价值,这让夕日沙域里的克帕姆们感到安心不少——短短几天内、夕日沙域的克帕姆几乎都离开了这个他们生长的故乡,选择接受帝
国的安排、前往格林帕尔的收容所等待事件
过去…就连白翼斗士中也有人害怕帝国的力量,放弃战斗、选择前往格林帕尔的收容所。
「这样啊…巴姆赫烈他、对此是怎么想的呢?」
「哥哥说他无所谓…只要想战斗的人留下来就好了…前几天、想离开的伙伴与其他人之间爆发冲突,那时候哥哥制止了双方,还要大家不要阻止想离开的人。」
「…那家伙。」
「哥哥他现在正与留下的人讨论,之后该如何与帝国军队战斗。」
「顺便问一下…留下来的人,大概有多少?」
「不到五百人…说实话、我不觉得我们有胜
算。」
面对伊姆的疑问,月花坦白说出了心里的想法——身为白翼斗士一员、也作为首领的妹妹,这些话她无法告诉其他伙伴…不过伊姆现在是阶下囚,所以告诉他也没关系。
「那、妳也要离开吗?」
「不…我要留下来,如果连我都不在了…那又有谁能支撑哥哥呢?」
「…会死的喔?」
「我知道…」
露出了倔强的逞强微笑、月花假装坚强的样子看上去十分令人痛心…望着她那苦涩的笑容,伊姆不禁将她的身影与某人重叠在一起——尽管他想帮助对方、为她做些什么,但
自己却无能为力。
「话说回来…是妳替我疗伤的吗?」
「不,我只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替你治疗的是其他人…哥哥在带你回来之前、似乎曾找人替你治疗的样子。」
「巴姆赫烈?为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哥哥是想让你加入我们吧?」
「…不太可能吧?」
重新回忆上次两人间的战斗,伊姆认为巴姆赫烈是不会想着将自己拉入伙这种不现实的事情…既然如此、他一定有别的打算。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很像亚多吧…」
「『亚多』 ?」
「他是我弟弟…几年前、他突然失踪…尽管
我跟哥哥找了好久,却一直没能找到他、联络了帝国军队和管理官他们也完全没有收到消息…最后亚多的名字出现在沙域的遗失名单上。」
「这样啊…抱歉。」
「不会。」
对于克帕姆来说,名字出现在遗失名单上基本等同于死亡,更何况对方是好几年前的人——从月花的表情跟眼神判断,那个叫做亚多的人大概已经…
「呐~伊姆,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怎么了?」
「为什么…之前在瓦里安,你没有跟那个叫做菲娜的女孩一起走呢?」
「妳怎么知道!」
突然听见菲娜的名字,让伊姆感到相当错愕…自己不记得上次有跟她提过菲娜的事,而且上次与月花见面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照理说对方不该知道菲娜离开的事才对。
「抱歉…在你昏迷期间一直是我负责看守你,期间我碰触过几次你的身体,不小心发动了我的 『原色性』 。」
「原色性?」
又是没听过的名词…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从月花的话听来…那大概是跟自己左眼的苍色火焰一样、某种彩霞的特殊能力。
「透过我的原色性,我明白了你对那女孩的感情,还有你没告诉她的话…所以我才无法
理解…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她对你是那么重
要,你却愿意放手让她走?」
「…」
总感觉自己的隐私好像在不注意的时候被月花侵犯的相当彻底…伊姆很想问问她究竟都看到了些什么,但气氛上不太合适。
「告诉我好吗?伊姆。」
面对月花率直的眼神,伊姆叹了口气、决定答应她的请求。
「…故事会很长喔。」
「无所谓!反正与帝国的战斗开始前,哥哥也说我的任务就只有监视伊姆而已。」
「…妳不是白翼的成员吗?不用参加作战会议什么的吗?」
「我是非战斗成员、主要工作是后勤——比
方说收集情报或是帮忙规划逃跑路线,还有治疗伤员之类的…啊!我偶尔也会去处理团员间的纠纷,帮忙物资调度或协助人员补充。」
「原来如此~」
刚才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内容…处理纠纷?月花?…伊姆仔细打量着月花,她大约比菲娜矮十公分、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全身上下没什么肌肉、眼神也很和善…光是像白翼斗士这样的组织有像她这样的少女存在就让伊姆觉得很可疑,更何况要她去调解一群像巴姆赫烈跟疾风那样的好战者之间的纷争,这简直像是把兔子丢进猛兽堆里…想到这里伊姆就觉得头好痛。
「所以〜怎么样…你愿意告诉我吗?为什么…为什么伊姆你在那时候没有跟她离开
呢?你不是…」
「我知道了!我说就是了。」
面对少女的诚心恳求,伊姆不得不答应…对方似乎已经知道了不少事情,即便他想装傻大概也没用。
「谢谢。」
「不过…在回答月花妳的问题之前…我希望妳能先理解一些事、先听听过去我与伙伴之间的故事。」
「伙伴?」
「没错,伙伴…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珍贵的朋友、也是我最重视的一群人。」
少年面露坚毅的神色,擡头从地底的牢房仰望无形的月影,就像祷告般闭上了双眼、回
忆过往的岁月;感受到隐藏在他心底深处的黑暗,月花走了过去、蹲到了伊姆正前方,
用等高的视线注视他的双眼。
「告诉我吧!关于你们…关于伊姆你伙伴的全部。」
「嗯、我知道了。」
漫长的夜晚开始了…伴随一个又一个的记忆碎片,伊姆带着月花敲开了回忆的门扉、朝着遥远的过往走去。
那天夜晚、伊姆决心告诉月花当时的答案⋯之后直到开战前夕的每天晚上,月花都会抽空到伊姆的牢房内、听他说那些关于他与伙伴们过去的往事。
第一个夜晚,伊姆最先告诉月花的故事是众人聚在一起后、某天全员离开沙域到附近的城镇玩耍的事…尽管那是一件不怎么重要的
小事,但伊姆依旧用了一整晚来阐述那天的种种,仔细说明了每个细节以及大家的反
应。
第二个夜晚,伊姆跟月花讲述了自己与菲娜、格姆三人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虽然他没提到怎么跟菲娜认识的,但三人间的日常相当有趣,他们三人的互动似乎也让月花想起一些往事。
第三个夜晚开始,伊姆讲的故事之间就没什么关连性…他只是随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甚至没有考虑时间前后、导致月花有些不明白某些事件的前因后果。
听着伊姆讲述这些故事,月花逐渐理解了伊姆口中的『伙伴』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也能体会到伊姆对那些伙伴的重视、以及他们彼此的羁绊…
伊姆所说的每件事、在月花听来都相当有
趣:格姆从垃圾场乱捡东西回家、导致伊姆跟他一起被菲娜责骂;乔跟隼之间的棋局攻
防战,每次输掉就闹别扭的乔、以及即便会被好友讨厌也不想输掉游戏的隼;过去曾孤单一人的巴巴瓦格,在遇见大家后学会了真正的笑容,也不再感到孤单;因为个子高大被其它克帕姆排斥的莱顿,在姐姐约瑟的教导下逐渐成为了真正的男子汉、并成为了大家可靠的伙伴;对什么都犹豫不决的鲁法德,每天都在城镇的店铺前烦恼、今天该选什么口味的冰淇淋,而他的好友图特总是会耐心的等他做出选择;哈本梦想成为一位名厨在首都开设自己的餐厅,却碍于克帕姆身分、考取证照屡次受阻;亚宾森在城里搭讪女孩子,结果被对方的男友一顿毒打的糗事;大家的大姊姊娜布莉塔教书呆子黛丝该如何打扮自己,最后意外开启了另一个人这方面的兴趣;拉可在逃亡计划失败后的几年,一直努力维持幸存者之间的羁绊。
「这样啊…果然,拉可他是个温柔的好人呢
「是啊。」
「关于拉可的事,我很遗憾…」
看着面露哀愁的少女,伊姆只是微笑着注视她的脸庞、用平缓的口吻接续话题。
「之前见面的时候,月花说过妳认识拉可…我想妳的意思其实是…拉可他也是白翼斗士的成员,对吧?」
「是啊…拉可他也是我们的伙伴,跟我一样属于非战斗人员,他的工作主要是寻找愿意加入我们的同胞。」
「原来是这样啊。」
「伊姆你好像不怎么惊讶的样子。」
「嘛~毕竟这段时间我也猜过了几种可能性,再说…时机也太巧了。」
尽管伙伴死去,伊姆他依旧能对自己展露笑颜——月花明白这绝对不是伊姆冷漠的表现、而是他强忍自己的悲伤,不让他人看出自己内心痛苦的一种伪装。
「伊姆,好强啊…」
用沉默的休止符结束这段谈话,少年又继续诉说那些伙伴们的故事。
「我们继续吧!让我想想…接下来该说什么好呢?」
经历了好几个夜晚,时间不断往后推移,伊姆几乎将自己记忆中的每件事都告诉了月花…除了那件事以外。
这天夜晚,走下古旧的石阶、穿梭于灰暗的锈蚀铁栏…月花再一次来到熟悉的铁栅栏前,看着被关押在里面的黑发少年。
「晚上好~伊姆。」
「晚上好,月花。」
这天已经是帝国给予期限的最后一天,明天一早他们就会攻入夕日沙域、与白翼展开最后的战斗…在这开战前夕的黑夜,此时的基地内异常的安静。
「明天…月花你们就要跟帝国开战了,对吧?」
「嗯。」
「这样啊…别死了啊、月花。」
将提灯放到地上,月花默默的坐在伊姆身旁、用手抱着膝盖。
「…差不多可以告诉我了吧。」
「妳指什么?」
「你一直不肯谈的那件事…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被月花一语戳破,伊姆不得不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可以的话,自己真的不想再提起那件事…他撇开头,想假装自己没听见月花所说的话。
「明天、帝国军就会攻进沙域,我们白翼斗士会与他们全面开战…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知道你当时没有跟那女孩离开的理由。」
「… 」
「不过…若伊姆你真的不打算说的话,我也
不会强迫你。」
月花从地上站起身、打开牢房的铁门准备离开;就在她以失望的表情走出牢房的那瞬
间,伊姆终于做好觉悟、要告诉月花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
「那天晚上…」
听见伊姆说话的声音,月花重新将铁门关起、坐回伊姆身旁听他说话。
「那天晚上,就在计划正式行动之前…我们突然得知了隼的死讯。」
「经过好几个月的计划,我们准备在凯旋祭的夜晚、趁着看守最为薄弱的时候去苏雅尔特港口,却在行动正式开始前突然收到了拉可跟巴巴瓦格传来的消息——他们说隼消失了。」
「得知隼的死讯,大家都感到惊慌失措,没人知道隼究竟是怎么死的…或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的我们,唯一理解的就只有一件
事——我们失去了隼…失去了我们重要的朋友。」
「尽管如此…我们依旧选择采取行动…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更多选项…失去了隼、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就得花上更多时间才能实行同样的计划…当时在我们之中年纪比较大的乔或娜布莉塔等人很快就会被送去接受拔除手术…若是到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为了他们,也为了死去的隼…我们决定继续计划。」
「………………」
无言的沉默,原本平行的两条线交错,少年
停滞的语句、代表难以诉说的悲伤。
「但那也成为了,一切悲剧的开始…」
昏暗的火烛,只有两人的地底牢房…在冰冷的月夜里,少年开始讲述那十五位怀抱着梦想的少年少女们,最初也是最后的一段冒险。
圣女凯旋祭——那是在每年春天,亚格法尔特帝国举国共同欢庆的日子,也是夕日沙域少有的大规模庆典;根据传说…过去帝国的圣女与伙伴们在这天一同战胜了原罪,将世界从黑暗之中解放、并在日后建立了这个亚格法尔特帝国。
那天夜晚、伊姆等人趁着庆典偷偷离开夕日沙域…他们走在黑暗的森林密道,一路上谨慎地确认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帝国军人的影子。
「…真的没有问题吧?」
「你指什么?」
「就是设置在我们身上的条码啊!靠我们手上的这东西真的能行吗?」
亚宾森拉开袖子露出他的手腕,上头有一个青色的手镯。
「你这混蛋!是不相信图特跟隼吗!」
「不是啦!但是…就靠这种东西…」
白翼之子的事件后,帝国在沙域内所有克帕姆身上设置了一种特殊的化外科技…肉眼上虽然看不出来,但只要身上还有这个条码,帝国就能随时掌握他们的位置;为了避免被帝国发现,隼跟图特他们这几个月来一直在想办法——最终靠着格姆收集到的一种特殊矿石,图特做出了可以阻断讯号的十五个手
镯给大家戴上。
「你们安静一点,差不多快到苏雅尔特港口了。」
「可是…亚宾森他…」
「约瑟说的对…虽然只剩一小段路,但我们还是要步步为营…若是被发现就全完了。」
「我知道了啦!」
众人出发后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尽管从夕日沙域前往苏雅尔特港口并不是很远,但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时间总感觉过的特别缓慢。
众人才刚得知隼的死讯,再加上这次计划本身就具有许多不稳定性…即使先前做了许多规划、也做了各式各样的准备,到正式行动依旧是那么的令人害怕。
怀抱着不安与恐惧,众人就像是黑夜中迷路的孩子,误打误撞的来到目的地。
「看到了!」
站在最前面探路的拉可突然大吼——从乌云底下、暗蓝色的月光浮现而出,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座美丽的港口。
众人的目标——『苏雅尔特港口』就在面前…开启未来的钥匙就在他们眼前,曾经还是妄想的那份心愿、只差一步就能化为真实,众人内心顿时充满了无数的感触。
长久以来的愿望,那些努力的日子,都将在这一刻化为创造明日的基石——这份喜悦令他们兴奋地颤抖,兴奋的想大声尖叫…可以的话、众人现在想举起双手放声欢呼,对着过往呐喊心中的这份喜悦。
「终于到了吗!?」
「太好了!」
「可恶~我等好久了。」
「喂!还没结束呢!别放松警戒。」
看着摇曳的海平线,那近在咫尺的希望,没有人能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尽管是要大家冷静的乔也没能抑制住自己的表情,不由得笑了出来。
「那就是…太好了。」
「伊姆,就要开始了~对吧!属于我们的冒险、马上就要开始了~对吧!」
紧握自己的手,格姆的眼睛就像是星星般闪烁,兴奋的对着伊姆大喊。
「嗯~是啊!格姆,我们的冒险、现在就要开始了!」
「那…这次我们一起去找吧!去寻找伊姆的梦想,去找存在天空中…就像是那本故事书里一样的幻想。」
「…格姆,你居然还记得吗?」
「嗯!当然!」
没想到会在这时听见,过去自己的那份愿望…伊姆看着格姆的表情才明白,原来他一直将自己的愿望牢记在心中…将那份自己早已舍弃的梦想,守护到现在。
(格姆…你…)
眼泪不自觉的从眼眶夺出,感动与感激交织在内心之中产生了无限的螺旋…伊姆在内心感谢格姆,从他手中拿回了那份保管在格姆心中的梦想。
「嗯~一起。」
「太好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众人会心一笑…多少年了?有多久没能看到伊姆、像这样坦率面对自己内心的模样了呢?
「接下来,只要我们坐上那艘前往外国的货运船,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
鲁法德推了推他的眼镜,讲述着未来的愿景,却在下一瞬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伊姆,格姆…快逃!」
就在光明出现的瞬间、随之而来的黑暗也油然而生…众人才刚看见了一丝光亮,漆黑的绝望就随着恐惧朝着他们袭来。
蓝色与红色的双轮月,像是恶魔的微笑般照亮了夜晚的森林,在那阴暗的森林深处、充
斥混沌的暗黑角落,死神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红光一闪,巨大的镰刀划过了少年的肌肤,穿透了他的骨骼、连同琥珀一起彻底粉碎。
「鲁法德?…」
斩击下来的瞬间,鲁法德推开了两人,自己却没能顺利闪躲直袭而来的死亡…鲜血从他的胸膛喷涌而出,温度随着鲜血消逝,自己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正从体内消失。
「…快逃…」
直到鲁法德倒地,他的眼镜掉到地上发出声响的瞬间…先前沉浸在美梦中的众人才意识到…在这无情的命运之夜、又有一位伙伴被夺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恐惧,他们只能愣在原
地,就连感到悲伤或是痛苦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就这么被黑暗垄罩、深陷噩梦的囹圄之中。
不给众人回神的时间,手持巨大镰刀的死神、又一次朝着他们袭来…下一个目标是黛丝⋯就在死神的利刃又将夺走另一条生命的刹那,一道粉色的倩影及时阻止了他。
「你们在做什么!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了!跑啊!」
「菲娜!」
菲娜抓住了死神的手腕,成功制止了他的动作、两人陷入纯粹的力量比拚,彼此僵持不下;当众人回过神来,赶紧转过身准备逃入黑夜的森林…计划失败了…现在该做的就只有回头,趁着菲娜阻挡敌人之时赶紧逃跑。
「你们先走,我很快就过去!」
「怎么能…」
「但是…」
「喂!伊姆,你在做什么!快过来。」
一把拉住了伊姆的手臂,哈本硬是将伊姆拖走。
「可是,菲娜她…」
「别说了!快走。」
「可恶!」
那个披戴破布、手持巨大镰刀、脸上还戴着能看见半张脸面具的死神出现后…帝国的军队也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众人抛下了所有行李,拚死逃往夕日沙域的方向。
逃亡途中,众人被森林内的帝国军拆散,在
军队的团团包围下、又是这样的黑夜…众人无法确认彼此的安危…伊姆紧握格姆的手,为了活下去不断的奔驰,即便身体产生了几乎要撕裂般的疼痛,也不敢停下脚步半刻,就这么一路跑向沙域。
过了十几分钟后,两人终于来到了夕日沙域的桥梁上、这时已是深夜,沙域的街道上没有半个人在…刚才用那种几乎是没有呼吸的方式奔驰、两人的身体感到相当痛苦,就连站着也有些脱力。
「格姆,你还好吗?」
「我还好…不过、大家都…」
「我知道。」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两人回头看往森林的方向、却没看见任何一个人出现。
「不会吧…这是骗人的吧…」
「冷静点,大家一定都顺利逃掉了。」
「但是…」
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格姆的样子突然变的不对劲、他摀着自己的左眼,痛苦的倒了下去。
「格姆?你怎么了!喂!」
「不知道,好痛…好痛哟…眼睛就像是烧起来了一样。」
「异瞳症吗!偏偏在这种时候…」
看着格姆痛苦的表情,伊姆暂时放下对其他人的担忧,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异瞳症没办法用药物治疗,发作时只能等它自己回复,伊姆蹲在格姆身旁、焦急地看着
他。
「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好痛。」
看着格姆几乎痛的要哭出来,让伊姆很是心痛…但就在下一刻,格姆像是发现了什么,用手指着远方的森林一角。
「有声音…有声音从那里传来!」
「真的吗!一定是其他人也逃出来了…太好了。」
两人看往森林的方向,这时异常的宁静、甚至能听见对方的脚步声。
「是谁?是乔吗?还是图特⋯莱顿?」
脚步声越来越沉重,也越来越清晰,但仅靠这么点线索他们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是谁。
「不对…这个声音,感觉不像是他们。」
「那是娜布莉塔,或是约瑟吗?」
「不对…也不是她们。」
对方逐渐走近,即使在黑夜中似乎也隐约能看出人形,但伊姆内心总有股不祥的预感…就在对方抵达森林尽头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两人只能勉强看见模糊的黑影。
「怎么了?」
「不知道。」
对方手上抓着一个麻布袋,上头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两人的视线一同看往了他手握的东西…率先察觉到那是什么的伊姆,一把抱起格姆逃跑。
「伊姆?怎么了!…他手上到底拿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总之、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你说离开?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不过、在天亮以前,我们最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两人在黑暗的沙域中一路狂奔,在一片灰暗中寻觅着一线生机。
在蓝月的照耀下、寂静的黑夜森林,死神沉默的注视自己的猎物,他期待着他们逃得更远、这样自己才能享受追逐的乐趣。
(…还不够…还不够远…再跑得更快一点啊!…再逃得更远一些…不然的话、我很快就会追上你们了。)
想像等会追赶羔羊的快乐时光、他就兴奋得
发抖…死神舔了舔嘴角,看着手中一整袋的
战利品,期待当两位少年与好友重逢的那一刻,他们脸上的表情。
(啊~真好啊~太棒了啊!~真是太让人兴奋了啊!)
在死神的身后,宛如鬼影般的帝国军队走出,他们各个不发一语,像冰冷的机械慢步走入夕日沙域。
漆黑一片的沙之迷城,空气不断从耳边划过,平时熟悉的街景此时却像陌生的迷宫般,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浓郁恐惧…兄弟两人奔跑在深夜的街道,一边躲避着帝国军队的追捕,一边想方设法的寻觅出路。
「可恶…这里也不行吗!」
「怎么办,伊姆。」
「格姆、不要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嗯。」
远边传来了帝国军的声音。
「找到了!在这里!」
「格姆,跑起来。」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夜幕也变得更加暗沉…这场没有希望的鬼抓人游戏,终于也迎来了它的尾声。
沙域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帝国的人马,伊姆与格姆只能不断四处躲藏…但不论两人逃到哪,都会被帝国军发现;直到再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后,两人朝尘埃之塔的方向跑去、寻觅最后的一丝光芒,却在抵达的瞬间被早已守候在此的帝国军团团包围。
(为什么?为什么连这里都…混蛋?)
失去了最后的藏身处,两人被逼到了尘埃之塔旁的悬崖边,只要再往后退一步就会落入腐海当中,连骨骸都不会剩下、一切都将被那深不见底的罪孽吞噬。
紧握着彼此的手,少年祈祷着奇迹发生…哪怕只有格姆一人也好,至少不要让他在此死去;看着眼前一排举枪的帝国军队,伊姆发现了一个疑似是指挥官的男人,鼓足勇气想乞求他放过格姆。
「拜托了…至少放过格姆…放过我弟弟。」「伊姆?」
「我拒绝。」
「…格姆他什么也没做错…只是被我擅自带出去…拜托了…只要格姆就好…求求你们放过他。」
「不行。」
对方的眼神没有丝毫怜悯,没有任何对于两人的同情或是宽容…他举起左手,示意让后头的人准备开枪。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们明明…只是想要自由而已…这难道错了吗!…抱有愿望,难道真的是如此罪恶的事吗?」
「告诉我啊!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非得被你们杀掉不可!」
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军人高举起手臂,让后头的部下一同扫射;在他挥下手臂的瞬间,伊姆听见了从他口中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们最大的罪孽,就是你们生为克帕姆这件事。』
听到那简单至极的答案⋯少年明白了这个世
界的真相。
(是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这个世界厌恶着自己,讨厌着大家…重要的伙伴们之所以会死,不是因为他们今天做了什么,也不是因为他们犯下了何种过错…仅仅是因为,他们作为克帕姆、碰巧诞生在这个世上而已。
(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在那一天告诉我…告诉我希望确实存在…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着抵达天空的光明。)
面对死亡的那一瞬间,伊姆脑海中回忆起的不是同伴们的脸、也不是自己没能向少女诉说的那份情感,更不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悔恨…
枪弹扫射的那一刻,世界就像是停滞在那一瞬间,少年的眼中出现了那一日的天空,那
一天自己看见的那双纯白的羽翼…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无能,唾弃自我的无力,就这么飘散在空中…
生命即将消逝的瞬间,少年闭上了双眼,放弃了一切,放弃了梦想,也放弃了继续面对这个残忍的世界,等待残酷的现实粉碎、打穿自己的身躯…将他坠入后方的无尽深渊之中。
(…永别了、世界…请不要再次把我唤醒…我已经受够你给的试炼,也不愿继续承受你给予的痛楚…倘若让我重新选择,我绝不会再次诞生…已经够了…我真的已经受够了…究竟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要让我们出生在这样悲惨的世界?)
舍弃了一切希望、少年紧闭双眼…接受了即将到来的那份诅咒,接受了让命运夺走心中最后的祈愿。
「伊姆!」
他放弃了…本来他是真的已经放弃了——自由也好、生命也罢…哪怕是梦想,现在也被他尽数舍弃…就像是时间洪流中成千上万的悲惨失败者一样,他放弃了所有一切、放弃了继续看着这个痛苦的世界。
「…格姆?…」
但即便他早已舍弃一切、内心没入黑暗深渊之中,却仍有人相信着他…被一声呼喊拉回现实,少年又一次睁开了双眼,在他面前出现了熟悉的水蓝色身影…钢铁弹丸没有打穿他的身体,却造成了比打在肉身上更加疼痛的感受⋯就在射击的前一刻,格姆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伊姆。
「太好了…赶上了…」
从男孩那冰冷的身躯之中、传来了生命逐渐消散的气味…看着自己手掌沾上的鲜血,伊姆露出既狰狞又痛苦的扭曲表情。
「喂…格姆…」
看着倒在地上濒死的格姆,伊姆不敢相信这是现实…他的眼睛不断游离在现实与幻想的夹缝之中,什么都感受不到、又什么都能感觉到…最终他彻底崩溃、抱着格姆不停哭喊。
「为什么…为什么?格姆…」
在即将消逝的意识中,格姆明白他很快就会死去…但哪怕只有一瞬间,自己也成功救下了伊姆、将他从那份深渊中带了回来。
「喂!你振作点…快睁开眼睛…」
(很痛…真的很痛…第一次被子弹打穿身
体,感觉真的好痛。)
「求求你…不要留下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从手指传来的温度不断流失,伊姆试着堵住流血的伤口,但血流还是像无法制止的暴雨般倾盆而出;在模糊的意识中,格姆举起手擦拭了伊姆的眼泪。
「…不要哭。」
「格姆…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这种人?」
「…因为…你不是要去寻找吗?」
「 !」
「就算伊姆你不记得了,但我从来没有忘过…那一天、伊姆你对我说的愿望,对那片天空许下的心愿…那一日的伊姆,比任何人
都耀眼…」
格姆挤出最后的力量说话,但就连开口都让他感到痛苦,声音也逐渐消失。
「够了!不要说话了!」
紧抓着伊姆的衣袖、格姆用最后一丝力量在他耳边说话。
「呐〜伊姆,答应我…这一次,不要再放弃了。」
「格姆…」
「这一次,轮到伊姆你来守护你自己的梦想。」
「喂!你在说什么啊!喂!」
手上沾满格姆的鲜血,伊姆觉得自己要昏厥过去,但格姆的一字一句却是那样的清晰。
「我们约好了喔~伊姆…这次、你一定要实现自己的愿望,不要再舍弃它了…毕竟、下一次…我可没办法替你继续守护那份梦想了…」
紧咬嘴唇,伊姆拥抱着濒死的格姆、哽咽答应了他最后的一次任性。
「嗯,我答应你…」
「这次…轮到我来实现跟你之间的约定了。」
「太好了…」
听到伊姆不再迷惘,格姆慈祥的笑了出来,尽管抱着他的伊姆没能看见这个表情,但他笑得非常幸福。
「愿望的话,我不会再舍弃了…所以格姆…现在的话、你能再对我说一次吗?」
「说你相信我…说你相信这个没用的我。」
几乎无法忍受悲伤,他像是个孩子般、眼睛闪烁着泪光。
「真拿你没办法啊…」
「拜托了…」
「我相信你喔…伊姆…毕竟、你是我最爱的…哥哥啊。」
最后道别的话语,是寄托了希望的嘱托…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格姆这样称呼自己『哥哥』 ;曾经伊姆多次与他抱怨,希望格姆能这样称呼他、但格姆就是不肯,于是伊姆也只叫格姆的名字。
望着死去的格姆,伊姆背对着帝国军队、跪坐在微笑的天使前,看往海平面另一端的黑
夜,声嘶力竭的咆啸…格姆死了,自己唯一
的亲人,他心中最后的光明…也被这残忍的世界夺走了。
他不断的嘶吼,那悲伤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沙域…喉咙几乎要吼出鲜血,像是火焰焚烧般疼痛…当他再也喊不出任何声音后,就像断线的木偶般失去意识。
「啊~真可怜啊~都被打成马蜂窝了!」
从失去意识的伊姆身后走来,死神拖着巨大的镰刀。
「但是…谁叫你们要干这种傻事呢!居然想逃出帝国,真是太蠢了~明明乖乖待在笼子里,就能作为家畜好好活下去~你的弟弟跟朋友也都不用死了。」
他将麻布袋丢到伊姆面前,头颅从里面滚出…但少年对此没有半点反应。
「真无趣啊~本来我还挺期待这温馨的一幕呢。」
抓起伊姆的头发,注视他的眼睛,但那就像是这个无聊的沙之牢笼般空洞…感到兴致缺缺的死神,准备一刀切下少年的脑袋。
「真是无聊的结局啊…不过,打从你们这群克帕姆对这世界怀抱梦想的那一刻起、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好了吧。」
「…闭嘴。」
「啊?」
「我不准你这种人…批评我们的梦想。」
少年用凶狠的眼神瞪着死神,就像要撕裂他一样充满敌意⋯这是他第一次对人产生像这样的感情,也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想杀掉另一个人。
被伊姆那满是血丝的凶恶眼神注视,死神既没有感到害怕也没有半点愤怒,反而表现得有些开心。
「很好~你…很不错喔~」
他高举手中的镰刀,一刀贯穿了少年的身体,接着将两人一同扔向了那片大海…被死亡与恐惧淹没的罪恶之海。
「再见了~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伊姆…」
被刀刃贯穿身体、朝着深渊坠落…最后看见的景色是湛蓝的月亮、是没有半颗星星的夜空…明明自己才刚发誓过要掌握住它,现在却不断的远离那片天空——少年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高挂在天空中的蓝色月亮。
(抱歉…格姆…原谅哥哥吧…)
看着坠入海中的两人,死神发出难听的笑声,讥讽少年的无能与命运的可悲…站在一旁的帝国军队面无表情的看着疯狂大笑的牠。
「喂…『处刑者』…」
「怎么?凯斯特?」
「你怎么把他们踢下去了?我不是说过…尸体要留下来当作证据吗?」
「没关系吧~反正还有其他的不是吗?」
「关系可大了…你别忘了,我们这次任务的目的是…」
「所以呢?」
用手中的巨大镰刀敲击地面,『处刑者』宛如梦魇般俯瞪着眼前拥有一头漆黑长发、手
握军刀的冷漠军官;在那位冷漠的军官身后的部队调整好位置、站姿划一的将枪口指向了眼前的怪物,随时做好开战的准备——双方眼看就要爆发冲突时,男子选择了转身离去。
「算了…就这么决定了…所有人、收队。」
「怎么~不打一场吗?」
背对身后充斥杀意的怪物,被称作『凯斯特』的军官收起军刀、逐步走往沙域的方向。
「…我不是你,我可没有跟野兽嬉戏的兴趣。」
「真可惜〜」
在处刑者与凯斯特等人离开后,这个动荡的混沌之夜也迎来它的尾声,伴随着两位与梦
想一同殁入虚无大海的少年之终末、故事本
应就此完结…
帝国的军队与处刑者离开后,过了一段时间…靛蓝的月影被时流的雾吞噬,光明与黑暗交错在咆啸的深渊——在绝望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影子…从地狱回归的少年瘫坐在纯白的沙滩上、仰望无星之夜。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活着?)
同样的苍蓝月光,一样的无星夜空⋯望着那毫无变化的风景,少年心中充斥着各式各样的疑惑…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握着格姆的手、两人一同坠入了腐海当中,当时他身上还被镰刀开了一个大洞丶琥珀也应该裂开了才对。
(刚才…我好像看到了…格姆?还有白色的车站?)
搞不清状况的他,扯下被腐海融蚀的上衣。
「没有…」
脱下那破烂的上衣,他没在自己身上看见被巨大镰刀造成的大洞、也没有伤疤残留…尽管琥珀的样子有些奇怪、却也没有碎裂的痕迹。
「搞不懂…」
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伊姆看往被蓝色月亮照耀、发出粼粼波光的腐海海面,内心像发疯般清醒…他不断反复回忆着今晚所发生的事,先前自己与其他人所说的每一句对白。
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呢?
在自己跟格姆坠落入海后,到底过去了多久呢?
大脑像是要炸开一样,身体上没有外伤、但
就是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疼痛…望着虚无飘渺的世界,少年的心逐步坠入深渊——身处于这个没有光明的世界,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他该依赖些什么?又该如何迎接下一个明天呢?
「我得去找大家才行…」
精神已然崩溃…少年站起身、走向那片能腐蚀一切的罪孽大海…伙伴们一定就在那里吧?他们正在等着自己,在紫默海潮深处等待他的到来。
「…大家…等等…我现在就过去找你们。」
「伊姆?」
沙滩上的脚印一个接着一个朝大海的方向而去,地面上隽刻了残忍的悲寂…从逐渐游离的意识中,他听见众人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对不起、大家…但是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们了…」
就在他即将走入腐海时,死亡只剩不到一步之遥的那一瞬间…一位少女不顾一切地冲过来从后抱住他,试图将他拉回这个世界。
「伊姆…你在干什么!快回来!」
「放开我。」
不顾少女的劝阻,伊姆执意要走入那片死亡之海。
「你冷静点!…是我!我是菲娜啊!」
「放开我!…我得去找大家才行…大家都在等着我…隼、乔、娜布莉塔、图特、鲁法德…大家都在等我啊!」
被紧紧抱住的伊姆死命挣扎…他想挣脱少女的双臂,前往伙伴们的身旁。
「不对!…他们不在那里!他们死了…大家都死了!」
「妳胡说!他们还活着…妳看!亚宾森、哈本跟黛丝不都在那里吗?」
指着黑暗海洋上空无一物的地方,少年不断呐喊着伙伴们的名字。
「不!那是你看到的幻影…他们死了…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不准妳胡说八道!」
伊姆用手肘猛撞菲娜的侧脸,她的嘴角和脸上便多了几道血红、原本洁净的脸庞变得如同嗜兽一般…不过她没有松手,用更大的力道紧抱着伊姆——她害怕要是自己放开手,就将再也见不到这位少年。
「快放开我!」
「我不要!」
「妳这…」
伊姆抓起菲娜的头部,拉扯她的头发,用几近癫狂的声音对她咆啸…但不论他做了什么,少女都没有放弃拯救他的打算。
两人在沙滩上来回拉扯,争执的声音传遍了整座海滩——直至黎明的曙光出现…看着天空闪耀的那道光芒,伊姆想起在计划前夕、隼曾经告诉大家的话——
“大家、请听我说…”
“尽管这次的计划相当冒险,会有很大的风险、也会是一场巨大的挑战…但我希望大家都记得…这绝不是一场为了从绝望中逃脱才计划的逃亡。”
“这是我们冒险的开始——是大家的故事起点,是属于我们的传说第一步…我们不是为了从某人手上逃离才踏上这场冒险…而是为了寻找到属于我们的未来而发起了这场挑战…”
“下次、我们再次看见黎明的瞬间!就是我们终于挣脱了帝国束缚,获得自由的瞬间、到那个时候…”
想起那已无法实现的约定,刚才还执意走入腐海寻死的少年哭泣着笑了出来…接受了现实。
「…到那个时候,大家要一起欢笑、共同庆祝属于我们的这份胜利。」
「伊姆?」
听见伊姆说出隼曾经说过的话,菲娜稍微松开手臂、看着被黎明之光照射的少年脸庞。
「对不起…」
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这句话,传到了海的另一端…那个众人曾经梦想的地方,无法抵达的自由国度。
那天夜晚的事件,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亚格法尔特帝国…在夕日沙域的一群克帕姆少年企图逃离帝国,却在行动时被帝国军发现,全员死亡…这件事让先前被白翼之子振奋,点燃了心中火苗的克帕姆们受到了严重打击。
他们不由得意识到——奇迹确实存在,但那并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若是想向白翼之子一样飞离这个地狱,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更加残酷的未来。
那之后过了一段时间,白翼之子创造的奇迹逐渐被时间抹去…没有人再次提起他,也没有人再次怀抱着想逃离帝国的想法;克帕姆
们又变回了那没有梦想、屈服于现实的模样,为了生存继续苟活在帝国为他们设置的兽笼里。
这场追逐自由的幻想、最终被扼杀于真实的摇蓝之中,就这么化为这个沙之地狱的一粒尘埃,被埋没在时间的沙漏中消失。
场景再次回到白翼基地——在地底深处的牢房内,听完伊姆所说的事情后、月花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那之后我有点忘记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自己抱着菲娜哭了好久…好久…」
「期间我好像说了许多对大家的不舍、跟大家道歉…直到我再也哭不出半滴眼泪后,菲娜陪着我走回到我们的秘密基地,在那里找到了图特跟拉可。」
「原来如此。」
「当时我真的很开心…不只是我跟菲娜,还有其他伙伴逃了出来…抱着图特跟拉可、本来我以为用完的眼泪又再一次出现了。」
就在笑容浮现的下一秒,伊姆脸上又充满了悲痛。
「不过…现在…也只剩下我们了。」
听着伊姆所说的话,月花想起先前在沙域发生的事情。
「抱歉…」
「月花为什么要道歉,拉可他们的事又不是妳的错。」
「但是,要不是拉可加入我们,他们或许就不会…」
「那是拉可的决定,跟妳无关。」
「可是…」
「够了!」
伊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大声怒斥她,月花闭上嘴不再继续说话,她明白尽管伊姆表现的相当坚强,但实际上、伊姆从没忘记过两人的事。
「月花…妳先前问我…为什么我不跟菲娜一起走,对吧?」
「嗯。」
「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我做不到啊!」
全身瘫软的倒了下去,束缚伊姆的锁链发出金属敲撞声,失意的他就这么靠着墙、用一副释然的神情看着地上玻璃碎片映照出的自己。
「那一天…当我以为自己失去一切…以为我失去了所有伙伴的时候…是她将我带了回来。」
「她拥抱我…告诉我、她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在我曾经想一了百了的那段日子里,她每天都陪在我身旁、伴我渡过了无数漫漫黑夜…只为了不让我离开。」
「若不是菲娜、我也不会在这里跟妳说话…也没有机会与戴乐丝、阿鲁道尔等人相遇…」
「对她…我有好多好多的感谢、有好多好多的亏欠…」
「所以、我不能再继续拖累她了…」
充满愧疚的眼神无法继续直面镜中的自己,少年看着满是泥泞的牢内,心中满是对少女的牵挂之情…时至今日,他仍记得在那天两
人相拥的温暖,以及少女朝着他展现出的那温暖的微笑——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但自己的心确实被拯救了。
「伊姆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后悔?」
「你不会后悔放开那女孩…放开菲娜的手吗?」
就像是在挽留伊姆的想法,月花开口询问伊姆是否回心转意,想要去追逐现在人在远方的那位少女;就像是看透了月花的想法,即便没有她那样的特殊能力,伊姆也用一种看开的神情回应。
「…那不是当然的吗?…我怎么可能不后悔。」
「那为什么你要…」
「虽然我很后悔…但倘若那时候,我握住那只手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在未来憎恨,厌恶我自己的吧。」
「伊姆…」
伊姆的表情是那般无奈——明明想握住少女的手、理性却又使他无法选择接受,只能微笑着送走她…月花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仿佛能撕裂心脏般的痛楚,比黑暗更加漆黑的绝望。
「时间不早了…明早、帝国就要来了对吧?月花妳还是赶紧去休息吧!」
「我知道了…晚安、伊姆。」
月花离开牢房后,伊姆自己一个人独自待在阴暗的牢房中——不过他却怎么样也睡不着,脑袋里全都是关于月花所说的话。
(啊~真是的!我也真是没用啊!)
对自己产生自我厌恶感,有种想用头用力撞击墙面的冲动——少年多么希望这么做就能赶走心中的那股不舍…而就在此时、他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声音。
「那、上次说的事,你怎么想?」
外头传来了没听过的声音,伊姆在锁链束缚的范围内、尽量挪动身子到铁门旁想看看外面的情况,不过他只能勉强看见两个影子。
「不怎么想…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不会丢下伙伴的。」
(这个声音是…巴姆赫烈?)
「别这么说嘛~上头的人很看好你,之前你多次暗杀帝国贵族的事,他们可是给予高度评价喔!」
另一个声音伊姆没有听过…不过听上去似乎是个男性、年龄大约在二十到三十岁左右。
「我拒绝…我再说一次,克诺维斯…尽管我很感谢先前你给予的帮助,但我不会离开的。」
「真可惜~」
「话说回来…银她怎么样了?」
「她啊~之前似乎刚抵达本国——上次传来的消息说,银她的伤距离完全痊愈还需要几个月,大概是不能参加你们的战斗了。」
「这样啊…那就麻烦你们照顾她了。」
「银她也挺可惜的呢~没想到会在那种地方遇上秘具的使用者…不过这样也好!等她醒来后、说不定会想加入我们这边呢!」
「随便她吧…做决定的是她自己。」
「真无情呢~」
(什么…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在牢房内的伊姆,竖起耳根偷听两人的对话、不过却无法理解他们讨论的内容。
「话说回来…上次我给你的东西还在身上吧?」
「…这个吗?」
「没错~没错~!那可是很重要的,要是有个万一、你就用那个…」
「我不需要,还给你。」
「别这么说嘛!」
「我不会用它的,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一样。」
「真固执啊~」
两人对话到一半,伊姆听见从地面传来的脚步声,正朝自己的牢房走来,情急之下装睡、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知道伊姆在装睡,巴姆赫烈砸了下嘴、用力的朝牢房外的铁门踹了一脚,发出巨大的金属声响。
「喂!你醒着的吧!」
被那爆破般的声响吓得跳起来,伊姆惊魂未定地看着牢房外的巴姆赫烈、以及他身边站着的那个神父装扮的克帕姆男子。
「早啊!叛徒,看来你过得不错嘛~挺精神的,居然还有闲工夫偷听别人说话啊。」
「多谢了~这都多亏你啊!这单人套房住起来确实挺舒服的…如果有扇窗就更好了。」
两人瞪着彼此,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在一旁听两人说话的那位神父装扮的克帕姆有点不明白两人的关系,于是开口询问巴姆赫烈。
「那个…他是谁啊?看起来也是克帕姆吧?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他是?…)
透过先前的战斗,加上这几日在牢房实在太闲、没别的事好做…伊姆学会了用琥珀感应空想子的技术;他试着用琥珀感应,似乎能从那个神父身上感受到微量的空想子存在。
「这不重要…你少管闲事,克诺维斯。」
「好〜好〜」
「说一遍就够了。」
「我知道啦~那我先走了喔!就不打扰你们
叙旧了。」
「快滚吧!」
「你好冷淡喔~小巴巴~」
巴姆赫烈用缠绕空想子的右脚猛力踢过去、掀起了一阵旋风…神父瞬间出现在他的左侧,伊姆跟本看不清他怎么闪躲的。
(那是什么…就像消失了一样!)
神父临走前,伊姆似乎看见他那充满狡诈气息的瞇瞇眼、微微睁开看着自己。
「欸~挺有趣的嘛~」
伊姆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内心感到毛骨悚然…不知为何、自己对那个人有种奇怪的亲切感,过去好像在哪也有同样的感受。
(那家伙…到底是?)
在他思考的时候,牢房外的巴姆赫烈对着铁栅栏用力踢了一脚。
「喂!现在是我在跟你说话,给我看这边!」
「啊~抱歉。」
「你道什么歉啊!」
「…」
总觉得,今天的巴姆赫烈比平时还要生气,这段时间被困在牢房、伊姆偶尔会听到外头的对话…再加上月花也会告诉他一些白翼斗士的事情,现在伊姆对这个组织有了不少理解,也注意到过去从不晓得的巴姆赫烈。
尽管对帝国的人来说,他是凶恶的犯罪者、冷血无情的杀人魔、该被送上断头台的恶
人…但对于这里的所有克帕姆来讲,他似乎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领袖。
「那么…那件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拒绝。」
「还真够干脆的啊!算了,这样也好。」
在这段被关起来的日子里,巴姆赫烈曾询问过伊姆是否愿意加入白翼斗士——如果伊姆愿意加入的话、他就会放过伊姆,并让他参与本次的作战;倘若伊姆不答应的话,巴姆赫烈就会亲自动手解决他。
「既然你打算拒绝我,那也做好相对应的觉悟了吧!」
他走入牢房内,空想的螺旋形成了一道光,化为坚不可摧的盔甲缠绕在他的腿上。
「最后再问你一次…伊姆,你有没有意愿加
入我们?」
面对近在咫尺的橙光威胁,伊姆只是冷淡的笑了笑、不发一语的由下仰视他的双目。
「啊!果然是这样吗?那么…」
知道伊姆不打算加入自己后,巨人举起了审判之槌、朝黑发少年发起制裁。
「死吧!」
橙闪炸裂,地底传来的巨大的爆炸声与晃动,在这最后的宁静之夜、为即将开始的故事画下崭新的篇章,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命运齿轮的转动。
从地底传来一声巨响,强烈的晃动以及像大地鸣叫般的声响,让刚才还在睡梦中的月花醒了过来…她拿起挂在房内的斗篷跟桌上的提灯,用最快的速度朝地底牢房跑去,在楼
梯口遇见了她的哥哥巴姆赫烈。
「…哥哥?」
「怎么?是月花啊…抱歉,刚才发出的声音有点大…打扰到妳了吗?」
「没有…不过、刚才那是?」
无视疑惑的月花,巴姆赫烈挠着头走上阶梯。
「啊~我累了!天也很晚了,明天还得跟帝国军还有猎鹰的那群废物战斗呢…我去睡了。」
「等等…哥哥?」
「妳也早点睡吧~月花…明天可是很忙的,就算妳只是后勤人员也一样。」
下一瞬间、巴姆赫烈消失在原地,他消失的
地方出现了一些微小的空想子颗粒。
「哥哥他…还是老样子呢。」
有些不明白状况,月花走往伊姆的牢房…看到牢房内的伊姆正倒在地上,他身后的那堵墙被某种强大的力量轰成粉末,束缚他的锁链也都断开了。
「伊姆!…你还好吧。」
盯着牢房内的深褐色天花板,倒在地上的伊姆看着本来被锁链束缚住、现在已经恢复自由的双手,将手掌放到脸上遮住自己的表情。
「…那个浑蛋。」
漫长的黑夜过去了,但却未能迎来黎明…等待着这些飞舞于受限的天空、追逐自由的白翼之鸟——是充满血与铁的气味、残酷的战争世界。
寒冷的长夜迎来终结,黎明的阳光从海平面的另一端缓缓照入沙尘国度——代替腐朽的神明,注视这即将到来的悲惨战役…渡过了漫漫黑夜,聚集在教堂内、沉睡的战士们抬起头,仰望那片象征自由与堕落的虚伪天空,无惧的眼神中充满了对帝国的憎恨与战意。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
背对教堂内的女神雕像,身为战士之首的橙发男子从阴影中站起身。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战斗了…」
走在这群战士中央,他看往围绕在自己周围与他并肩作战至今的同胞,同时也身为高傲白翼战士的伙伴们…回顾过往的那些战斗,他们跨越无数阻碍、牺牲了比诸多远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事物,一次又一次向那残酷的命
运发起挑战——只为了有一天、能用他们那叛逆的爪牙撕开帝国的咽喉。
走入光芒尚未照射到的道路,巴姆赫烈一步步爬上了阶梯…身为白翼斗士的领袖、也是这群高傲战士的领导者,他有义务带领众人前往最后的战场、投身于最终战役之中。
被白翼斗士当作基地的这座教堂,过去曾是帝国的某位政治家为了让克帕姆能更接近人类,从外国找来建筑师设计的一座城堡——最初的建立目标,是希望能透过引进像这样的文化、让克帕姆们理解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光明、存在着神明⋯借以让克帕姆学会爱的真谛以及该如何善待他人,让它们变得更像是人类、最终实现克帕姆与人类和平共处的理想…此刻、这里却被作为是战争的堡垒作使用,沦为了克帕姆与人类间恶战的一座要塞…
_
——若那位女士知晓了此事,又会对此产生何种想法呢?…
站立于能清楚看见全员的制高点…巨人用锋利的目光扫视每一个人,他身上散发着令人战栗的汹涌斗魂。
「全员都到齐了吗?」
「大家都到了,首领。」
「是吗…辛苦了。」
看着四周伙伴的双瞳,没有任何一人表现出怯意、也没有任何一人有着退缩的打算…每个人都做好了要为他们的理想一战、甚至一死的觉悟——伙伴们表现出的高傲灵魂、不屈的意念、勇敢的精神,令他很是欣慰…欣慰的同时、他心中也产生了些许的悲伤。
今天结束后——这些勇敢的战士、这些美丽的灵魂⋯都将与自己一同坠入魂之故乡⋯
今日过后——伙伴也好、还是帝国的敌人也一样…所有人都会死去吧…
这场战争已经无法避免、也无法挽回…这场由他们所挑起的战斗、这属于白翼战士的荣耀、还有这不被世间理解的叛逆——巨人相信…无论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这一战都将改变他们的未来。
(那么…该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隐藏心中的祈愿,将不必要的悲伤留至归天…白翼斗士首领——巴姆赫烈,燃起满腔斗魂朝战士们呐喊:
「各位!就是今天了!」
「至今为止,帝国夺走了我们的自由、夺走
了我们的生命,用虚伪的谎言束缚着我们克帕姆…但这一切都到此结束了!」
「…今天,我们将夺回这一切!」
「今天、我们要从他们手中抢回属于我们的自由…将他们那丑陋又傲慢的嘴脸…建立在我们克帕姆尸骸之上的和平彻底摧毁!」
「为此!在场的所有同胞、所有的白翼战士啊!…将你们的生命托付给我,踏上这场解放之战吧!」
「太阳再次落下之时,便是我等的死期…」
「这并不悲伤!更不须为此哭泣、哀号!因为在这短暂生命的最后,我等所绽放的光辉,比世上任何一道光都更加耀眼、更加高洁…我们是战士!是舍身创造未来的勇者!」
「而且…在这最后的最后,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是孤独的!」
「伙伴就在身边…那些受帝国迫害,遭到压迫的亡魂也正注视着我们…等着我们为他们复仇、要我们战胜那邪恶扭曲的亚格法尔特帝国!」
「现在!代替舍弃了我等的虚伪之神,我等将化身复仇之巨兵,对那可恨的愚者之国度、降下惩罚的铁锤!…让亚格法尔特的畜生知道…自己千年来造下的全部罪孽,现在就是偿还的时候了!」
「飞翔吧!张开白色的羽翼、飞往那自由的彼岸!」
「胜利必将属于我们白翼!」
「 「噢!!!!!」 」
战士们高举双拳呐喊、像要扯破喉咙般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尽管这场战斗的敌我兵力悬殊、但没有任何一人在此退缩…开战前夕,在这座曾经宣扬着爱、和平、慈悲的神圣殿堂里,此刻充满了白翼战士们的咆啸与怒吼…他们高举拳头喊叫,声音冲破云霄、直击天际、唤醒沉睡心海的高傲战魂。
开战前、白翼这边聚集了大约五百个克帕姆
业的军事训练,有些成员甚至快迎来终临…
相对的、帝国军有超过三千人以上的士兵,
还有由擅长战斗的克帕姆组成、名为『猎
鹰』的特殊部队存在……面对如此悬殊的战
力差距,却没有任何一位白翼战士打退堂
鼓…他们整装待发,准备随时与亚格法尔特
帝国军在这沙之边界展开最终决战。
众人高举战旗呐喊,准备着这即将到来的最终战役时⋯一个名叫「派克斯」的克帕姆走
到作为首领的巴姆赫烈身后——他是巴姆赫烈最信任的部下之一、在白翼里是负责情报搜查与统整的克帕姆。
「首领…那个黑发的家伙、从牢房内消失了。」
「…逃走了吗?」
「大概是…还有、一早开始就没看到月花。」
「…」
「难道说?她…」
「别管她…无法战斗的废物,留下来也没用。」
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巴姆赫烈背对派克斯走往窗边。
「可是…」
「派克斯。」
「在!」
「马上就要跟帝国开战了…我得做好迎击准备、没时间处理那些小事。」
「但是…」
「回答呢?」
「我知道了。」
让派克斯退到一旁,巴姆赫烈从教堂内破碎的彩色玻璃窗,看往了沙域外的绿翳森林。
「月花…」
这是今天开战前,他最后一次想着妹妹的事⋯自己与伙伴选择了与帝国血战到底的这
条杀戮之道,选择了要与亚格法尔特战到最后一兵一卒,对此他心中没有任何懊悔——但月花也好、伊姆也罢,他们都有做出其他选择的权利与自由。
太阳升起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夕日沙域的第二次钟声响起…就在正门的大桥上,帝国军队包围了整座桥、封锁了唯一的出入口;在军队的正中央,一个体格壮硕的军官拿出皇帝的谕令,使用传递声音的化外科技对着沙域的方向大喊:
「接下来,下达来自我们伟大的亚格法尔特帝国皇帝——凯恩斯·古亚艾德陛下…对栖身于这肮脏泥坑的罪人、一直以来残忍虐杀帝国无辜百姓的邪恶犯罪组织——『白翼斗士』的最终判决。」
「今日…我等伟大的亚格法尔特帝国军,受皇帝与全体帝国人民嘱托、将对藏身于这片
荒漠的白翼罪人发起制裁,尔等的罪名如下:『残忍杀害帝国军少校——库格夫特·多明尼;袭击格林帕尔地区的古夫雷司基地,杀害了数百名勇猛的帝国军人、摧毁了基地建筑;暗杀对亚格法尔特有着重大贡献、身为帝国要人的多名贵族…并且在先前试图杀害三大贵族之一的史坦雷家千金——戴乐丝·史坦雷未遂…』 …等诸多罪状。」
「犯下这般大罪,即使是我等宽大的亚格法尔特帝国也无法继续容忍尔等的罪孽…本人『法坦纳特·古利兹』受皇帝陛下命令前来——今天就要将白翼的罪人们、连同这扭曲的沙之世界一同消灭殆尽。」
「如果…有对自己的罪孽感到忏悔,理解自身做出了何等伤天害理之事的克帕姆…就趁现在、我军尚未攻入沙域前出来自首…」
「…这样的话…就还能保有作为帝国一员的
荣誉、带着尊严死去!」
「倘若尔等坚决不肯投降…等待你们的将会是没有半点怜悯、悲惨又凄凉的死法…好了!选择吧!」
结束通话后,他收起手上的谕令书——按照上头给法坦纳特的指示,他说完这些话后要等上半个小时,确认敌军当中没有人投降、才能进攻沙域。
这种劝降时间,在亚格法尔特帝国与联合王国的战争中也明载在守则上,若是违反守则的一方会受到世界各国的谴责,引来不必要的争端…不过这里位于帝国内陆,敌人是自己国家的克帕姆、而不是联合王国的士兵一一照理来说、没有这样做的必要性。
本次作战的总指挥官——帝国军上校『法坦
纳特·古利兹』喊完皇帝的谕令后,开始等待劝降时间结束…他坐在马背上、表情相当不满。
「为什么本大爷非得来这种鬼地方…还得老老实实跟克帕姆讲什么战争礼仪…可恶的阿鲁道尔,那家伙、以为自己是谁啊!」
就在几个星期前…亚格法尔特的佣兵公会总会长、同时是历代最年轻的圣银勋章持有者——阿鲁道尔·史克莱哲突然出现在首都亚伦的皇宫…更正确来说,他闯了进去。
闯入皇宫的阿鲁道尔向皇帝与议院提出要求,要他们停止这场对夕日沙域里克帕姆的杀戮,与白翼斗士进行和平交涉…他认为双方应该理性对话、找出彼此间的不合并试着改善,而不是透过血腥的捉对厮杀来解决问题…他的这份提案、对于被白翼斗士杀害了许多人的帝国来说相当刺耳,自然是没有被
帝国高层采纳…
之后、阿鲁道尔又请自己的友人帮忙传话:『若是帝国方面不肯对此事罢手,坚决派兵攻打夕日沙域、与白翼的克帕姆展开战斗…亚格法尔特帝国全境的佣兵公会都将停止对前线战事的一切支援活动。』
他的这番话…即使在帝国听来如同孩童的任性戏言般胡闹…但若是由帝国的英雄——『阿鲁道尔·史克莱哲』 口中说出,就具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过去与外国的战争中,阿鲁道尔多次拯救亚格法尔特于危难、为帝国建立了巨大的战功
——他为亚格法尔特立下的彪炳战功,使他获得了通常只有贵族能获得的『圣银勋章』作为奖赏,另外他还获得了皇帝赏赐的家名…过去也有平民拿到圣银勋章的案例,他并不是第一个拿到圣银勋章的平民⋯他真正令人佩服的是…阿鲁道尔放弃了圣银勋章为他带来的所有奖赏,放弃了成为贵族的殊荣,连皇帝赏赐的家名『史克莱哲』也被他一并退回。
当年、阿鲁道尔以平民身分晋见皇帝凯恩斯…当着所有贵族的面要求凯恩斯改变法律…他要凯恩斯给出承诺、承诺改善当时在帝国受到不合理待遇的佣兵境遇…他放弃了靠自己争取、唾手可得的巨大财富与地位,放弃了成为贵族的殊荣与诸多特权…将圣银勋章作为跟凯恩斯谈判的筹码——阿鲁道尔
用本应属于他的那份奖赏,为其它身处恶劣环境的帝国佣兵争取了改革。
他这番无私的举动深获凯恩斯的赏识,皇帝答应了他的请求——之后凯恩斯不只改善了佣兵待遇,还吩咐议院制定了一系列法律、确保佣兵及他们的家属获得应有的权利。
多年后,阿鲁道尔成为了亚格法尔特的佣兵公会总会长…他不仅受全体佣兵拥护,帝国内的平民百姓也都十分信任他…更别提他的两个亲人、此时正作为帝国与联合王国间战争的主力『十二勇士』在北方的激战区作战——若无视他本次的要求,未来将会对帝国整体产生巨大的影响,造成的损失不可计量。
经过多次商议,帝国方面最终选择放软态度…他们承诺给夕日沙域的克帕姆与白翼斗士投降的机会以及充足的思考时间,并且安排让不想参战的克帕姆转移到其他沙域;这样的做法,对亚格法尔特帝国来说这已是史无前例的巨大让步…不过阿鲁道尔·史克莱哲依旧有着诸多不满,据说现在都还在与帝国上层谈判。
想起前阵子在皇宫看到…阿鲁道尔·史克莱哲在议院那群年长贵族前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法坦纳特·古利兹心中就满是怒火。
「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蠢平民…他以为他是谁啊!居然敢这样跟皇帝还有我们贵族说话…有圣银勋章了不起啊!老子很快也会有了!」
在法坦纳特后方,一位黑发军官注视着沙域内的高塔、露出了诡异的眼神。
「就在那里吗…」
「啊?你说了什么吗?布拉格?」
「没什么,指挥官阁下。」
「你小子…该不会是在想着要取代我,担任本次作战的总指挥吧!…臭小子!不要以为你是三大贵族,就能做这种抢人功劳的恶心事。」
「不会发生那种事的…阁下、请您放心。」
布拉格将左手摆在心脏前,用温和平缓的语气对他做出保证。
「本次对白翼的扫荡作战,本人布拉格·凯斯特只是作为将『猎鹰』带来的挂名副指挥官…本次战役中的所有功劳都将归您——法坦纳特·古利兹上校所有。」
「那就好~我先声明啊!待会开战后、可不会有你那群没用的黑衣士兵出场的机会…区区白翼的杂碎、有本大爷就够了。」
「我了解了。」
「哼~真是的!堂堂亚格法尔特帝国的军官,居然要依赖低贱克帕姆的力量⋯三大贵族也真是没落了啊!终究是靠钱买来的官位吧!」
看着对自己低声下气的布拉格,法坦纳特心中又涌现出一股恼火…在他眼里、不论是眼前的布拉格还是人在亚伦的阿鲁道尔,都是一群妨害自己出人头地的绊脚石。
在大桥上等待了三十分钟后,帝国军依旧等不到任何一个白翼的成员出现…不仅如此,远远看去也没能看见任何一个克帕姆的影子。
「没有任何人出来呢,指挥官。」
「不对…」
「欸?」
「不是『人』 …是『克帕姆』 …这点可千万别给我搞错了。」
「是。」
纠正自己部下的发言后,法坦纳特再次看向沙域的方向…注视着那空无一人的街道,他只是不屑的哼了一声,想着赶紧结束这里的扫荡行动。
「看来是不打算投降呢!…真是一群蠢货…嘛!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本来就是一群罪人。」
他举起手上的军刀,剑指眼前的沙之世界,
此时已经不需要任何慈悲。
「那么,前进!」
伴随着指挥官的一声号令,前排的帝国军队迅速的冲向大门口,准备歼灭所有帝国的敌人…冲入沙域前那短短几秒内,一位士兵想起先前听闻的白翼斗士组织情报。
根据搜查队的调查——白翼的成员仅有不到两百人,且大多是非战斗人员…之前几次恐怖行动都只不过是趁着帝国毫无防备时发起突袭,假如双方正面碰撞、白翼绝不会是帝国军队的对手;来到这里的军队,不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抱持立功获名的心态,没有任何人认为强大的帝国军队会败给这区区一个由克帕姆组成的小组织。
转眼间,沙域的大门离他们仅有一步之遥…跨过那扇门后,就是与白翼的战斗。
(很好!我要立下战功,成为贵族!)
心想未来的美好愿景,士兵进入沙域的那一刻、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怎么回事?”
某个士兵不由自主地说出内心的疑惑,而他周围的其它人心里也有同样的问题——夕日沙域里居然连一个克帕姆都没有。
刚开始、他们以为这是某种白翼斗士的计谋,可能有克帕姆正埋伏在附近等待他们放松警戒;士兵们拿起武器,绷紧神经戒备四周,但却什么事也没发生…这奇怪的情况很快就被传给了后方的指挥官,对此、他们也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怎么回事?居然连一个克帕姆也没有?」
「会不会是他们逃走了?」
「笨蛋!你在说什么呢!…这里可是专门用来囚禁克帕姆的沙域,四周都在腐海的范围内…要从这里脱逃根本是痴人说梦。」
「可是…」
「唯一能离开的出口、就是我们守着的这座大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地方能离开…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可能逃走的!」
默默在一旁,布拉格看往夕日沙域的北方、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夕日沙域的那座高塔。
(如果…是从那里的话…)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怎么知道!还不快点让人去查!」
「是!」
收到新的指令后,士兵分成好几个小队开始
搜查附近的民宅——他们查了十几间屋子,但依旧没看见任何克帕姆的踪迹…不过很奇怪的是,在这些屋子里都出现了散发异味的圆木桶。
「奇怪…这是什么?」
「等等!」
「嗯!怎么了?」
「说不定…这是炸药。」
「炸药?不可能吧~克帕姆要怎么弄来那种东西?」
一直以来、亚格法尔特帝国对居住在沙域内的克帕姆持有物会做严格的控管,如果是日常生活会用到的剪刀或水果刀倒是没问题…像炸药之类的危险物品,克帕姆实在不太可能持有。
「我不知道…总之先不要动它们!等上头的指示再说。」
「好吧。」
几十分钟搜查下来,在附近的房屋内、士兵们都发现了这样的木桶存在,由于不晓得内容物到底是什么,他们只好先放着不管、将发现的木桶集中放置到同一处管理⋯某个士兵出于好奇打开了其中一个木桶后,他发现里面装的是一种混浊发臭的液体。
「好臭!这是什么?」
「不知道〜完全搞不懂。」
捏着鼻子的士兵忍受不了那刺鼻的气味,连忙将木桶盖上,身上不小心沾到一些液体⋯其他地方搬运木桶的士兵也有人沾上了这种液体,即使他们没有打开木桶也一样;仔细
一看,这些木桶制作十分粗糙、材质也选的
不太妥当,只要稍微碰触到木桶就会沾上渗出的黏液,木桶底部似乎也一点一滴的流出液体。
「难不成…克帕姆平常都喝这种鬼东西吗?」
无法理解这究竟是什么,甚至有人推测这是克帕姆喝的饮料之类的东西。
“出现了!是克帕姆!”
打破了这份胶着…从某处传来士兵的喊叫声,似乎是发现了白翼斗士的踪迹。
「喂!发现克帕姆了!」
「克帕姆!在哪里?」
「在那边,快追!」
一群身披斗篷、用布包裹全身的克帕姆突然
出现在帝国军队眼前——他们用难以置信的速度在建筑物的屋顶、街道、以及墙面上奔跑。
「给我停下!」
为了阻止他们的行动,军队朝他们开枪射击,但对方的动作太过敏捷,子弹根本打不到他们,再加上帝国军并不熟悉沙域内的地形环境、要做追赶也很困难…好不容易出现的敌人却一直四处逃窜,让这些被奇怪木桶搞得头疼的帝国士兵更加恼火,像发了疯一样朝克帕姆们开枪扫射,落空的子弹打到墙面、地面…其中有不少打到街道上那些装有奇怪液体的木桶。
「可恶!完全打不到。」
「快通知后面的人,白翼出现了!」
趁着士兵慌乱时,一道鬼影从死角闪出、朝着他们射出了一支箭矢。
「不妙!」
箭矢划过士兵之间的缝隙,没有射中任何一人。
「没打中?」
「什么嘛!吓我一跳。」
「终究是一群垃圾,我们追!」
「噢!」
实际上、对方并没有瞄准他们——刚才的箭矢成功命中了目标…注意到身上的臭味,士兵们才发现身后的木桶被刚才的箭矢炸开,里头的液体喷溅而出。
「那些家伙…在箭上放了火药吗?」
「不过,为什么要炸开木桶?」
「既然没有爆炸…是毒吗!」
「 「 !」 」
听到他的话,周围的士兵愣在原地⋯但过了十几秒都没感觉身体哪里出了问题。
「好像不是…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状啊?」
「不管了!我们追!」
「噢!」
淋在帝国军人身上的这些奇异液体,是白翼的克帕姆从附近的森林收集来,一种名为『波鲁帕帕』的果实汁液;波鲁帕帕不具毒性、对人体无害,撇除那种具高度刺激性的臭味,没有任何威胁性…前提是、在这种果实周围没有克帕姆的存在。
眼看计划顺利进行,藏身高处的白翼主力从藏身处偷看外头、等待着下一步的行动。
「跟计划的一样…大多数士兵身上都沾到了波鲁帕帕的汁液,虽然还要一点时间,但街道上的泥土也差不多吸收了足够的汁液。」
「差不多可以行动了吧?首领。」
一直躲藏着不能出击,让这群斗志高昂的白翼战士感到厌烦,他们已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眼看时机就要成熟,此刻就是本次战斗的关键。
「…首领!」
看着地上的同伴不顾安危的与帝国军队交锋,引诱他们前往指定地点…巴姆赫烈闭上双眼,做好觉悟要背负所有人的性命、对帝国发起制裁。
(大家…我不会让你们的牺牲白费的。)
背对代表正义的太阳,做好舍弃一切的准备、他率先跳下高地,跃入眼前的炼狱之中…跟随首领的脚步,白翼的战士也跟着前往他们的战场。
「我们上!…接下来才是白翼真正的战斗,让那些帝国的浑蛋…全都下地狱去吧!」
在首领巴姆赫烈的一声怒吼下,揭开了这场帝国与白翼战士间战斗的下一幕。
沙域某处,昏暗的城镇巷弄…覆盖在天空中的素色布幕阻断了阳光,也遮盖了光明的呼唤——在这个连呼吸也令人感到痛苦的地方,一群帝国士兵正追赶着一只受伤的克帕姆。
「哈…呼…哈…」
他的脚踝中弹、无法逃离军队的追击,加上
血迹暴露了他的行踪,死亡近在眼前…即便如此、他也仍持续战斗着,从未放弃追寻光芒。
「差不多该死心了吧~克帕姆。」
军人们举起枪瞄准——由于上头的布匹遮挡光线,周围几乎全是阴影…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瞄准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目标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原来如此~难怪你们特意穿成那样啊!」
理解对方肤浅的想法后,军人们以一副不屑的眼神看着死命挣扎的克帕姆。
「以为这样就打不中了吗?别小看人了!」枪声响起,子弹穿透了少年的胸膛。
「哼~我们可是受过训练的,这点程度…」
“这点程度,怎么可能打不中呢?”
「谁!?」
从上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光是用听的就能知道,对方是个阴险狡诈的人。
“呀~呀~帝国军的各位,你们好啊!”
「终于出现了啊,白翼!」
全员一齐将枪口指向屋顶,却找不到半个人影…他们沿着声音继续探查周围。
“…『终于出现了』 ?好奇怪~我们不是早就出现了吗?莫非帝国的各位眼睛出问题了?”
「哼~这些穿斗篷的家伙不过是弃子吧!是为了拆散我们的部队,刻意安排来送死
的。」
军人持续与他谈话,想知道他的所在地。
「说到底,你们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拯救全体克帕姆?什么对帝国复仇?最后、还不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私欲,利用了那些被煽动的愚蠢同族…那些被你们利用的蠢蛋还真可怜啊!」
指着死去的克帕姆少年,军人用一种嘲讽的语气对着四周喊话,试图激怒对方。
「这样的家伙,不过就是你们的…」
“… 『爱斯托』 。”
回应军人的话,上面传来了声音…知道自己成功的军人,在内心暗自窃笑对方轻易上钩。
「嗯?你说什么?」
“地上的那个人…他的名字叫爱斯托。”
「那又怎么样?」
一边持续谈话,他示意其他人寻找对方的所在地——只要找到对手的位置,就等于是他们赢了。
“可别搞错了,帝国的垃圾…我们每个人…都是自愿留下来战斗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弃子,全员都是有着相同理念的同伴。”
「讲的可真好听啊~那、你要怎么解释这状况?你独自在某处躲藏,而你的伙伴已经死在这了…怎么样?要与我们战斗、替他报仇吗?该不会你打算丢下他逃跑吧?」
“你说逃跑?怎么可能~”
听到军人的话,躲藏的克帕姆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透过对话,他们已经锁定了声音来源,他比了一个手势,要大家准备朝那里射击。
“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蠢成这样,连自己踏入陷阱都没能发现。”
「你说什么?」
“你说我要逃跑?不对吧?…要逃的人…是你们才对!”
(开枪!)
队长做出手势的下一瞬间、全体士兵朝着他先前指的方向射击,从暗巷中传来了巨大枪鸣与火药爆裂的光芒。
「成功了吗!」
就在同一时刻、对方也射来了一发光箭,不过速度相当缓慢,很轻易就被闪躲掉。
「垂死挣扎吗?」
确信自己躲掉了光箭,他在下一秒却感受到
雷电穿透身体的剧烈疼痛。
「这是?…怎么会!我明明就躲开了。」
回头看向后方,他的部下似乎也是一样的状况——所有人连站都站不稳、只能勉强靠着手中的枪枝支撑身体。
「这是…你做了什么!」
从屋顶中心走向屋沿…看着下方那群连站都站不稳的军人们,疾风露出了愉悦的表情。
「啊~全都被电焦了呢~好可怜喔!」
「你这混帐!」
「既然你们不知道的话,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好了。」
用双手的食指与拇指做出一个框,疾风就像鉴赏画作一样、欣赏着眼前叫嚣的军人那副
逞强的模样。
「沾在你们身上的液体,是从一种叫波鲁帕帕的果实中拧出的汁液,除了黏性和臭味还有那诡异的颜色之外,就是种普通的果汁…不过,它还有具有另一种特殊的用途。」
「『特殊的用途』?」
空想子朝他手心流动,凝聚出金黄的光芒,转化为雷霆之箭矢…接着他摆出了射箭的姿势;看到屋顶上克帕姆的架势,以及箭矢指着的方向,队长马上就明白了他说的特殊用途是什么。
「难道说!」
「发现的太晚了,笨蛋~波鲁帕帕的汁液啊~可是空想子的绝佳导体呢!」
箭矢落下前,士兵们试着挤出最后的力气举
枪反击,但他们还是迟了一步。
「消失吧!」
雷光炸裂,闪耀的雷霆之光射入地面,雷光从射入点一路传递到周围,地面与军人们的身体出现了与箭矢同样的雷电光芒…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伴随巨大的爆炸声响、一切都化为灰烬。
「感觉真不错啊~这威力!…虽然波鲁帕帕的汁液过一段时间就会失去效用,不过在那之前妥善运用就没问题了!」
歼灭了烦人的帝国士兵后,疾风一脸满足的
望着地上留下的人影。
「好〜就照这个节奏〜杀光所有帝国的人渣吧!」
临走前、他眼角扫过地上的另外一具尸体…可能是刚好在射程外——爱斯托没被刚才的
彩霞波及,尸身完好的留在那里。
「…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呢…」
将踏出的半步收回,疾风再次凝聚起雷光之矢,为已逝伙伴的献上哀悼…这一次、真的什么也没留下了。
「…对不起。」
战斗仍未结束,没有给自己感伤的时间…朝着下一个战场,疾风化身电光飞驰而去。
距离夕日沙域遥远的地底深处,一位黑发的克帕姆独自走在暗无天日的秘密隧道…刚才开始,从后方就不断传来空想子的波动、他能感受到许多生命的消逝。
(刚才…是怎么回事?)
白翼斗士与帝国军的战斗开始后,白翼投入了增幅彩霞杀伤力的道具『波鲁帕帕』 、帝国也使用了不少破坏力强大的武器⋯尽管这些伊姆都不知道,但人在地底的他一直心系远方的战况,同时也担心月花的安危、希望她能平安活下来。
「月花她…不会有事吧?」
就在战斗开始前,他与巴姆赫烈的谈话结束后、被月花带到了白翼平时使用的秘密隧道。
「这里是?」
「这是克诺维斯告诉我们,连结夕日沙域与帝国内陆的地道…从这里走上几小时,就能抵达格林帕尔城周围。」
「真的吗?好厉害!」
先前伊姆从芙莉妲口中意外得知秘密地道的事,但他没想过沙域内居然也有这种东西。
「伊姆、你趁天亮前赶紧离开…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战场,到时候帝国军会彻底包围这座夕日沙域…在那之后、这里恐怕也会被发现。」
「…」
「怎么了吗?」
「月花妳…不一起走吗?」
「我就不必了…不管怎么说,我都是白翼斗士的一份子,也是哥哥仅剩的家人。」
看着月花的眼睛,伊姆知道无法说服对方离开…先前在牢房内,伊姆就多次劝戒月花不要参与这场战争,逃往格林帕尔城或其他地方。
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伊姆知道月花是一个多么善良、又多么温柔的女孩,也知道她无心伤害任何人…像她这样纯善的少女、不该留下来参加这场白翼斗士与亚格法尔特帝国间的死斗。
但不论伊姆劝了几次,月花始终给他同样的答案…她要留在这里——月花她就是不肯放弃留在白翼斗士…留在巴姆赫烈身边的决定。
(真是的…那对笨蛋兄妹…)
独自走在黑暗的地道里,伊姆想着后头的战事,对自己就这么离开感到不安。
(我没有错⋯这场战争与我无关⋯我已经尽力阻止过了,是他们坚持要去战斗。)
尽管伊姆不断在脑内说服自己,不停的在嘴边喃喃自语一些自己之所以逃走的理由,但
他就是无法放下…每当一想起这段时间在白翼基地里听到的对话,那些月花与巴姆赫烈、还有白翼普通成员间的日常互动…再想想这些人此时正在后头的夕日沙域里浴血奋战,现在可能已死去了大半…
「…可恶。」
就像伊姆自己所说的——他确实没有理由、也没有动机去淌这趟浑水…他不过是被白翼与帝国之间的战斗牵连、一个普通至极的克帕姆…只不过自己正好比别人多了一些际
遇、恰巧遇见了一群处于事件正中心的人…知晓了他们彼此的理念、理解了他们是抱持怎样的心情在战斗;在心中不断挣扎的同时,他终于走到了隧道终点…注意到前方传来的温暖光线和徐徐微风,少年擡起头、看着自己眼前的未来。
「…到了吗?」
看着闪烁光亮的隧道尽头,阳光烘烤的古旧阶梯与裂缝里的杂草,少年知道、自己只要走到那个地方,就能展开属于他的全新人生…或许他会搬到另一座沙域,在那里认识新朋友,学习新的技能并找到适合他的工作⋯尽管那之后、他得接受琥珀的拔除手术,到三十岁左右就会死去…但至少、在那之前的人生都会是幸福美满的吧?
「哈…哈哈…」
走向通往未来的阶梯,少年想像着走上阶梯后、等待着自己的全新世界…假装自己对这一切抱持期待,大笑着诉说明日愿景。
「接下来〜到了外面后,我该做什么才好呢!」
踏出了步伐,但双脚很沉重…
「总之…我想先吃点东西!真是的~这几天一直被关在牢房,都不能吃一些我喜欢的东
西!」
在笑,不过感觉糟透了…
「啊~真是的!打什么仗啊!真搞不懂巴姆赫烈跟白翼的那伙人在想什么…明明老老实实的过活,大家的日子就都不会有麻烦。」
你是谁?为什么会有我的外表…
「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所剩不多的人生,找那么多麻烦事呢?我搞不懂啊!」
闭嘴…不要用我的声音说话…
「嘛!反正也不关我的事了!」
踏上通往未来的阶梯,擡头就是光明的世界在等待着自己——满怀对将来的期待、我准备擡起头看看天空,期待着与那片自己最喜欢的天空重逢。
(然而…但这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在哭呢?)
冰冷的泪滴在眼眶流淌、朝地面坠落而下…似乎有什么正在崩坏。
「奇怪…突然、这是怎么了?」
只差一步了…真的就只差一步了…踏上这阶
梯,就能前往下一个未来。
「好奇怪啊~你在干什么呢?」
但身体不听使唤,双脚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变得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止不住的眼水也不断滴落地表…看着掉到地上的泪珠,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动起来、快点动起来啊!…你是怎么啦…快走啊!你还在等什么?」
用拳头槌打膝盖,但它像是僵硬的土块一样
凝固,拒绝听从我的指挥。
「…你不想再见到戴乐丝她们吗?你忘记了你跟阿鲁道尔说好的『下次见』吗?…格姆又该怎么办?」
像是清醒着发疯,感觉好痛苦…
「你不想…再见到菲娜吗?」
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大脑感觉一片混乱,就像要炸开一样疼痛。
瘫坐在地底隧道的尽头,孤独一人的黑发少年发出无声的哭嚎…此时、在他面前有着两个选择:一个是就这么走上阶梯,朝着崭新的未来迈进——尽管那是被人决定好的、没有自由的世界…但或许他能在死前,再一次与梦中的那位少女相见;另一个是回头走向黑暗的隧道,参与那场不属于自己的战争,去帮助那位刚认识不久的友人…去做正确的事。
此刻、少年的内心充满疑惑,迟迟无法做出决断…
他能理解白翼斗士的战斗意义,也担心着月花的安危…巴姆赫烈跟他说的每一句话,全
都烙印在脑海、缠绕在内心深处⋯对自己来说、白翼或许不是善人,但也并非是理应死去的恶人。
若是自己想做正确的事,现在回头或许还不算太迟…
尽管内心明白…但他真的做不到…
他曾以为自己早已做出割舍,也相信自身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但刚才他看到隧道出口,看见出现在眼前的光芒后——伊姆最先想起的不是自己的梦想,而是少女的笑容…看来、他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更加依赖菲娜、依赖这位仅剩的伙伴。
若能再次看到她对自己展露笑颜,拥抱她的那份温暖…刚才的自己…恐怕连梦想也能舍弃——恸哭之中、少年露出了令人心碎的一抹微笑…
「啊…果然~我没跟妳走是对的呢…」
少年并不后悔,自己来到这个地方…
若不是过去的累积、想必自己是无法抵达这个命运的分叉点⋯
他很感谢…感谢这进退两难的状况…若不是如此明确又痛苦的二选一摆在眼前,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发觉自己对少女怀抱的感情…那颗被冰封的炙热之心…早已让自己与格姆间的约定产生了异变。
(…大家…)
身处黑暗与光明的夹缝中,孤寂与沉默的终
焉唤起了他的过往…想起了年少无知的孩童,对那蔚蓝色幻想抱持憧憬的天真模样。
「乔…拉可…图特…亚宾森…哈本…娜布莉塔…」
紧握胸口前的琥珀,几乎要将其扯下一般挣扎…
「鲁法德…莱顿…隼…约瑟…黛丝…巴巴瓦格…」
想像着他们的脸庞,好像大家都在自己身旁…
「格姆…」
睁开双眼,身体已经不再抵抗…
「菲娜…」
看着左手上反射微光的指环,少年微笑着、亲吻指头的那份爱恋…
「大家,对不起…明明说好了要一起踏上冒险的,我却一直在这种地方踌躇不前。」
靠着墙壁,少年缓缓站起身,与自己的懦弱
告别…
「走吧~这次,我们一起去探索全世界…让我们在大地的辽阔中冒险、去寻找海的尽头、一起追逐天空的彼方…属于大家的冒险,就由我来续写新的篇章!」
立下崭新的誓言,少年做好觉悟——他不再迷惘、也不再逃避…直到抵达那天发誓过的自由彼岸,他不会再做那个软弱的自己。
决定好未来的道路,他擦干泪水…怀抱着这份被大家托付的愿望——少年看往天空、伸手抓住了无形的未来之影。
「不过,在此之前…麻烦你们再等我一下。」
「没事的~不会花多少时间!在我们的冒险开始前…我必须稍微绕点路。」
少年回头看向黑暗的尽头,坚定的意志照亮绝望,直指远方的黑影…在这样一片灰暗的世界,少年想起了曾经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对纯白的羽翼。
「这一次,轮到我了…」
斩断内心的枷锁,重获新生的自由之翼从过往的束缚中解放,踏上了破坏与重生的黑暗,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寻觅光明。
场景回到夕日沙域,中午的第三次钟响后一一被白翼斗士的奇策压制,帝国军一直处于挨打状态。
白翼斗士透过波鲁帕帕的汁液以及分布在夕日沙域的复杂道路,将分散的帝国军引入目的地、再由擅长远程攻击的克帕姆使用彩霞一口气歼灭敌人;这样简单又平凡的战术,白翼斗士靠着不到五百位成员打出了最佳效果…占有巨大优势,却因敌人仅是一群边境克帕姆而轻敌的帝国军队,半天下来损失了超过半数士兵,身为作战总指挥的法坦纳特·古利兹为此正大发雷霆。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上校…」
「为什么…对方只是一群缺乏训练,又没有正规武器配备的克帕姆⋯明明只有不到五百只的垃圾,为什么都过了半天还无法解决?!」
站在他面前的士兵们感到很无奈…他们低下头、不知该如是好。
「是兵力不足吗!…你们!给我听好!现在传令下去、要第五到第九分队也跟着进去,只要派出更多人力包围、要抓住他们轻而易举。」
「是。」
「另外、把剩下的炸药也都拿来!只要把那些果实汁液连同建筑一起炸光,他们就没戏唱了…今天日落前,我要看到那群白翼的罪人血流成河!」
「上校…抱歉、上头交代了要将对夕日沙域的破坏控制在…」
「别废话!给我拿来!」
「遵命!」
坐在军营里的法坦纳特·古利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将心中的不满全宣泄在部下上头;从军营的破缝,两双眼睛偷偷看着法坦纳特·古利兹与他周围的士兵…听完他们的对话后、又偷偷地回到『他们』的军营附近。
「没问题吧?~那大叔看起来血管都快爆了。」
「怎么看都有问题吧!唉~…这就是帝国政体的弊端,那种没用的家伙、居然也能当上指挥官。」
「是啊!我猜他一定是买来的官,不然就是靠家里拉关系拿到军阶⋯反正这种人在帝国很多的啦!」
「真是的…让布拉格上校来当指挥官该有多好~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不用一个小时、光
靠我们就能拿下了。」
「是啊~」
游走在胶着的战场外侧,周围全是正准备前往第一线作战的军人和满身疮痍的伤患⋯穿着黑色军服的一男一女像在散步般行走,身上散发出一股不自然的气息。
「话说…到底什么时候才轮到我们出场啊?我等好久了,真的好无聊啊!」
「谁知道呢~」
回到他们的军帐,里头满是像两人一样的黑衣军人…若有能感应到空想子的克帕姆在场,一定对会此景象感到困惑——在这里的所有人、全员都是克帕姆。
「哇〜妳看那家伙,手都没了耶!」
「真的呢!不知道他以后要怎么吃饭。」
「谁知道呢?」
就好像周围的骚乱全部与自己无关,他们只是待在军帐内、透过拉起的布幕看外头忙碌的士兵,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打发时间。
「不过啊…真的让我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他们还准备了那种东西啊!」
「波鲁帕帕吗?…那个我们根本不会用到,帝国忽略它的对策也很正常。」
「那东西臭的要死,榨取汁液也很花时间…真亏他们决定用那种麻烦的玩意儿来战斗啊!」
「是啊!不过…意外的还蛮有用的耶?我们的士兵损失了一大半,搞不好会输。」
坐在桌前,两人对外头的战事表现的相当冷
漠…他们边吃着从附近城镇买来的名产,边松散的与另一位戴眼镜的棕发克帕姆玩扑克牌。
「说起来…夜莺哪去了?我听底下的『无名』说她住在格林帕尔地区,她应该很熟沙域的地形吧?」
「怎么可能啊~那下作的女人怎么可能生活在这种荒凉的鬼地方…反正、她八成是在格林帕尔城的某个边境贵族家,整天与男人快活吧!」
停下手中的切牌动作,棕色头发的男子看着两人。
「不,不对。」
「蛤?怎么…鹫,你也被那烂货迷住了吗?」
「没有。」
收起手上的扑克牌,鹫不发一语的看着海雀。
「嘛!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你也是个男人,只看外表的话——那女人身材确实很好、长的也很可爱…明明有那样一张脸,战场上却总是戴着让人不舒服的恶心面具…啊~真火大啊!」
「…妳到底是在夸奖她还是骂她啊?」
「当然是在骂她啊!这需要问吗?我最讨厌的就是…像她那种恶心的女人了!」
无视了一旁大吼大叫的海雀,鹫从无名手中取走自己请他们准备的黑咖啡与报纸。
「妳们都忘了吗?夜莺她最近被三大贵族的克莱尔·米丝德尔夫人带去首都亚伦…已经
不在这里了。」
「啊!说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真是的~偏偏在这种时候…以前她明明拒绝了所有贵族的邀请,说什么都不肯接受庇护,为什么直到现在才…」
手握咖啡杯的握把,鹫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尽管程度不如这两人、但他也相当讨厌夜莺那女人。
「所以!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那该死的女人只是想擡高身价,等着别人出更好的条件跟待遇罢了!」
「三大贵族吗?她可真行啊!我看她八成在盘算该如何诱惑首都的有钱男人,作为那些恶心肥猪的情妇被眷养一辈子吧…确实很有那贱种的风格。」
「嘛~说不定是这样呢。」
「对吧!」
谈笑着夜莺的相关话题,原先几人间乏味的气氛瞬间热络起来…比起外头打得不可开交的战况,讨论夜莺在首都会受贵族如何欺凌更加有趣。
「但是~这样下去真的好吗?我们就这么待在这里打发时间…那大叔除了朝部下发火外,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吧?」
「同感…打不过的话,赶紧派我们上不就行了?干嘛那么多事呢~」
战雕跟海雀一同看往鹫,鹫摇晃手上的黑咖啡、眼角看往正走出帐篷的几个无名。
「你们别急…布拉格上校正要开始『交涉』了,相信很快就有我们出场的机会。」
「喊!一群傻瓜…要歼灭那什么白翼,有我
一个人就绰绰有余了。」
「战雕,别太轻敌了…别忘了那伙人当中、也有像我们一样能使用心弹的克帕姆存在。」
「蛤?那又怎样?…你是想说我会输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你想动手吗?战雕…」
「怎么?~鹫,你以为我会怕你啊?」
双方都没有收手的打算,不断凝聚更强的空想子。
「这是最后警告…给我解除你的心弹。」
「我不要…你可别搞错了,我比你要强多了啊!」
两人狠瞪彼此,眼下随时要爆发冲突…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情况让周围的无名都感到很害怕,没有人敢上前制止他们。
一旁的海雀无奈的摊了摊手、叹了一大口气,准备出手阻止两人。
「你们两个…」
“你们两人,给我停手。”
海雀她开口前,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
音;一听见那个声音,周围的气氛就改变了。
「糟糕!…是上校。」
「布拉格上校!您怎么会?」
「停止。」
「是!」
「非常抱歉丶布拉格上校…这都是我的…」
「够了。」
「是。」
突然出现的男人年约三十上下,双眼之中有
股令人畏惧的寒痛之气——看着他的脸庞、就像是注视冰冷幽暗的海洋一般,给人一种凝视黑暗的恐惧感。
「所有人都在吗?」
「是!全员都在这里了。」
环视帐内的无名以及站在自己眼前的三位『代号者』的状况,布拉格确认了这边没有问题后,就冷漠的走出军帐外⋯离开前、他在帐口处告知所有人做好接下来的战斗准备。
「十五分钟内做好准备…接下来、换猎鹰上场了。」
「「是!」 」
没有多余的解释或说明,布拉格转身走往军
帐外,海雀跟战雕也紧随他的脚步、快步走了出去。
「等等,上校!」
「请稍等一下,布拉格上校。」
「怎么了。」
「就是…能出击我是很开心啦~但法坦纳特·古利兹该怎么办?」
「要我去收拾他吗?…上校您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做的很小心,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
海雀跃跃欲试的请求布拉格的许可,她迫不及待想去把法坦纳特的那颗猪脑袋打成肉泥。
「不用了。」
「可是…」
“(爆炸的声响) ”
几人对话的时候,军营中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由于爆炸地点相当接近指挥部,四周陷入了一片恐慌…士兵们以为白翼斗士攻入这里,连忙拿起手边的武器准备作战——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真正的问题。
“喂!那不是?”
“不会有错的!那是古利兹上校的帐篷…来人啊!谁去确认上校的安危。”
“不行!火势太大了。”
“上校!…古利兹上校…你在哪里?”
看着上窜的黑烟,布拉格露出浅浅的一抹微笑…那是非常不明显的笑颜,让人几乎看不
出他有在笑。
前线的战争仍持续进行,伴随宣告死亡的钟
鸣…朝向那战火纷飞之地,帝国的恶魔张开双翼,用它们凶恶的利爪袭往那群追逐自由的纯洁飞鸟。
彩霞炸裂——伴随空想子掀起的光芒,又一座建筑连同底下的帝国军人消逝在这沙之国度…这场发生在夕日沙域内的激烈战斗已经过去半天,在白翼斗士的团队合作下,帝国军死伤惨重、光是维持战线就竭尽所能。
「「好呀!!!」」
士气高涨的白翼斗士解决了另一批被困入死巷的帝国军人后,准备前往下一处继续战斗。
「好!就照这股气势,一口气取胜吧!」
「噢!」
「是说~这比想像中的轻松呢!」
「对啊!~看来帝国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接二连三的胜利,让这群白翼的战士心情振奋许多——本来他们以为这会是一番血战,现在却能如此轻易的取胜。
「看样子,根本没有照克诺维斯计划来的必要…这里结束后、我们也一起攻入帝都吧!」
「听起来不错耶!」
「赞成!」
对伙伴的闲谈有些不满,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泼他们冷水,带头的白翼试着叫他们不要
得意忘形:
「喂、不要大意了!你们别忘了…帝国有我们好几倍的人手跟武器资源,再加上猎鹰部
队的存在…现在可不是我们放松的时候。」
「 「 … 」 」
「怎么啦!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可是…猎鹰一直没出现吧?说起来…他们真的有来吗?」
「对啊~都过半天了,连半个猎鹰都没看到…这真的很奇怪耶!」
战力集中到别的地方。
「说不定…克诺维斯的计划早就被帝国看穿…现在首都那里聚集了帝国的主要战力。」
「那就不好了!要赶紧去跟首领讨论…我们也得赶往首都支援才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心情都变得有些浮躁…若是没能按照计划将帝国的战力分散,这里的战斗就有些缺乏意义。
「果然…我们还是先回去找首领讨论吧!」
「不!我们要继续守在这。」
「可是…」
「你们够了!虽然现在战况是我们占优,但如果帝国现在投入猎鹰、加入四散在各地的战场…」
「喔〜那会怎么样呢?」
「 「 !」 」
突然间、在他们身后出现一个身穿黑色军服的男人——他在无声无息间解决他们的一个伙伴,令原本热烈的讨论瞬间冷却下来。
「喔呀〜真奇怪啊?…敌人都出现在眼前,白翼的各位怎么还没做好战斗准备呢?」
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指推扶鼻梁上的眼镜,用不怀好意的笑容看著白翼的战士们。
「…这家伙…」
黑衣的不速之客出现,尽管是身经百战的白翼斗士也不禁僵持在原地…他们先前就收集到猎鹰的情报,以为已经足够理解了猎鹰的强悍之处…但眼前的这个棕发男人,他身上的空想子不论是质或量都远远超出了他们的
预测范围。
「…怪物。」
感受到猎鹰那深不可测的力量,刚才还在劝
阻大家的白翼战士直冒冷汗,不敢轻举妄动。
「真令人困扰〜既然各位不打算攻上来,那只好由我这边主动攻过去了。」
男人语音刚落,杀戮就接踵而至…他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顺畅、充分体现出对战斗的熟练。
「糟糕!大家…」
血刃一挥、凶光一闪…刚才还试图发出警告的同伴、他的头颅刹那间就被砍飞出去;飞溅在空中、飘散的血花如同艺术家精心布置的画作,产生了凄凉的艺术美感。
「你这混帐!」
看着坠落地面的尸首,白翼感到怒不可遏⋯他们凝聚起空想子,朝眼前的男子一齐射出
彩霞。
「去死吧!」
怀抱满腔炽热、色彩各异的空想之光同时袭往男子…而他仅是神色淡然的轻轻一挥、手中的军刀就把那些满溢怒火的光弹全部扫空——望着被眼镜男扫向远方的彩霞爆炸,几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就这样吗?」
「怎么可能!攻击被他给…」
「这就是…猎鹰的力量吗?」
「…快逃,快点…」
「那么…」
面对猎鹰超出想像的惊人实力,白翼的战士们明白了自己不是对手…
“…扭曲吧。”
就在白翼的战士们准备逃跑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被一刀两断…
「果然、这里的克帕姆…只有这么点水准呢!」
血雨喷溅…斩杀了所有敌人后,鹫看着手中的军刀,拿出布料擦干上头的血渍。
「真脏…」
沙域西北方,海岸沙滩上…一群白翼战士正赶往另一端的战场,沿途他们看见一位落单的黑衣军人,便决定先解决她再去支援。
「她在那,我们上!」
无视自己被白翼战士包围的这一处境,高大壮硕的蓝发女人看上去毫无紧张感,继续盯
着腐蚀的海洋看。
「喂!妳这家伙,给我转过身来!」
「唉~不会吧…真的要动手吗?」
她穿着黑色军服——就先前获得的情报判断、这女人大概也是猎鹰的克帕姆⋯;白翼的众人不敢有丝毫大意,凝聚起彩霞对准她。
「哇~好多人啊!」
面对白翼的包围,身处中央的高大女子仅是摆出一副嫌麻烦的样子。
「真是的~我还以为能在这里等鹫跟战雕把
你们全部收拾掉…为什么~要来这个煞风景的沙滩啊!你们不是在打仗吗?很忙的吧?」
「就是现在!攻击!」
对方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让这群白翼战士感到有些恼火…在领队一声号令下、中央的蓝发女子遭到空想子集中砲轰。
「好!停止…」
砲轰结束、爆炸卷起的沙雾让他们看不见原先那个女人——不过被那么多彩霞从正面攻击,不可能有任何生还者。
「哼!只有块头大的蠢女人。」
解决掉黑衣的克帕姆后,他们准备离开这座沙滩…
「刚才…你说了什么?」
「 !」
听见了爆炸中心处传来的女声,白翼众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本应无人的地方。
「我啊…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我笨或说我蠢…谈论我的外表更是绝对不行…要是同时说了这些,我可不会让对方继续活在世上。」
浓雾散去…站在刚才彩霞爆炸的中心,那个女人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留在原地。
「怎么会?居然毫发无伤!」
遭到十几个克帕姆的彩霞轰炸,那个高大的女人的灵魂却没有一点损伤…这让这些白翼战士很是讶异;真的要说、她并不是没有任何损伤,那个高大女人穿的黑色军服因为刚
才的攻击变得破烂,也因此白翼众人清楚看见了那女人的胸口前、有一颗湛蓝的琥珀闪烁着光芒。
「不要一直盯着别人的胸口看啦…一群色狼。」
「妳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我有解释的必要吗?」
一道电光从她胸前的琥珀一闪而过,由于流动的速度太快、甚至会让人以为那是错觉。
「果然…你们都是一群…」
「不好!她要发动攻击了,全员回避…」
「超级大白痴呢!」
袭向周围的敌人,猛烈的宝石之光照耀了大海…夹杂在那宝石光辉中,隐约能看见复数
的光芒,但都在那绚烂夺目的湛蓝光芒下显得毫无意义。
「真是的~人家的衣服都毁了!这点威力的话,根本没有接下攻击的必要…真是亏大了。」
宝石之光照耀下,海滩上仅剩蓝发女子一人…白翼的克帕姆全都被那压倒性的彩霞力量吞噬,从这世上蒸发。
画面来到中央街道的主战区——在这里的帝国军与白翼间互相拉开距离,用彩霞与枪械交互射击…比起其他战区、这里的战况尤其胶着。
这时、出现在战场后方,一位黄发少年缓慢走向充满烟硝的残酷战场…仿佛周围没有任何纷争、就这么直直的走了过去。
「那是…喂!你…快趴下!」
「你在做什么?这里可是战场…快躲好,不然会被心弹打中的!」
无视周围担心的军人,少年用力的吸了一口气、露出满足的幸福表情。
「感觉真好~果然!还是战争最棒了!」
看着少年的表情,周围的士兵感到不解——为什么战场上会有一位如此年轻的少年,而且他的脸上为何会挂有那种像重返久违故乡一般的祥和表情。
「又来了吗!可恶。」
被猛烈的空想子轰炸拉回现场,他们现在没有余力关注这位少年…虽然样式跟配色很怪,但对方穿着有帝国纹印的制服,至少不会是敌人。
「那群白翼的浑帐…」
「开火!不要被他们压制了!」
对面白翼的心弹砲轰,他们躲在遮蔽物后、持续找机会反击…某位士兵在这激烈战火中看往少年,提醒他躲到遮蔽物后方藏好。
「喂!你在做什么?快躲起来!」
「躲起来?我吗?」
「没错…看你的样子,大概也是帝国士兵…为什么连枪都没带就来战场了啊!你在想什么啊!」
「『枪』 ?…那种东西,我才…」
他们对话的同时,两发心弹精准命中毫无防备的少年额头,他就这么往后倒下。
「好耶!」
「不会吧…」
命中他的白翼成员击掌欢贺,嘲笑那个连武
器都没带就随便踏上战场的小鬼。
「喂!…很痛、你们知不知道…混蛋。」「 !?」
刚才被命中的少年在倒地前用右脚撑起身体,手指轻抚被心弹直击的脑门,露出一副不爽的表情。
「不可能!」
「那家伙、为什么还活着?!」
远方的白翼成员困惑的同时,黄发少年身旁的士兵也露出了同样的震惊表情。
「真是的…我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感觉真差…」
「你…没事吗?」
「嗯!没事~」
身旁的年轻士兵与白翼的敌人都被他吓到一一所有人注视着那个奇特的少年…而成为战场焦点的他,此时正在确认远方敌人的所在地。
「那里吗?嘿欸〜」
(他…在笑?)
看着少年的诡异笑容,士兵的身体不自觉颤抖;身处战场另一端的克帕姆们,远远感受就到一股浓厚的空想子出现在远方。
(这股力量…难道!是猎鹰吗!)
尽管彼此有着一段很长的距离,但双方都看往了敌人的方向,在心中做好战斗准备。
「距离五百…不对,五百五十?…算了~随
便啦!」
右脚向后拉开、在沙地画出一条长长的直线
——少年摆出不像战斗、像准备奔跑的姿势,周围凝聚了肉眼可见的强大黄色空想子。
「来吧…雷豹!」
尽管双方距离遥远,但另一头的白翼能清楚看见少年那锯齿状的獠牙…他那凶悍的样貌、简直像是一头饥饿的猛兽正要朝他们撕咬上来。
「我上喽!!!」
「全员!集中攻击那个黑衣的家伙!」
宛如剁碎大地的一声踏步,少年周围的空想子以螺旋状包围着他,笔直的朝蜂拥而来的心弹攻去——他无视了所有的攻击…敌人的
空想子在碰触到他之前,就被围绕在他周围的螺旋风暴弹开。
「没用的!就凭你们是挡不住我的!」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脚步越来越轻盈,像是驾驭了空想子的旋风般前行,一路贯穿了白翼努力捍卫至今的防线。
「飞吧!」
抵达终点前他一跃飞向天空,从太阳的影子归来…身上的空想子全集中到脚底,一脚将周围的建筑物连同白翼战士们一同轰飞。
「咳…咳…真是的…这里的沙子也太多了…」
从瓦砾堆中爬起,他被灰尘跟沙粒呛到咳了几声…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幸存者后,他高举双手欢呼:
「好耶~死光了!活该~」
巨大的爆炸声传过半片沙域,帝国军和白翼
都注意到了战况正产生变化…原先还处于优势的白翼斗士,在猎鹰部队加入战局后瞬间陷入劣势。
由于猎鹰部队的参战,白翼在各处都有许多伤亡…位于某处战场、巴姆赫烈解决了一群黑衣的克帕姆与帝国军队时,派克斯跑来通知他猎鹰的消息。
「首领,大事不好了!猎鹰…」
「我知道!刚才开始、就能感受到强大的空想波动…帝国的那些家伙…终于要拿出真本事了吗?」
「中央战场已经被突破,其他地方也都陷入劣势…接下来要怎么做?首领。」
听见派克斯说的话,站在尸堆上的巴姆赫烈低下头思考、考虑接下来的对策。
「目前出现的猎鹰,大概有多少人?」
「具体数量还不清楚…但就目前确认到的,大概有三位代号者加上最少七十位无名…不排除还会有其他援军的可能性。」
「是吗,辛苦了。」
「不会。」
传递战况的派克斯,用诱敌用的深色布匹遮掩身上的伤势;巴姆赫烈透过琥珀得知他受了致命伤,很快就会死去…包括派克斯在内,大家都努力战斗过了。
「首领?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接着要前往下个地方战斗…你
也赶紧回去作战吧!」
「我知道了!」
「…派克斯。」
「 ?」
「谢谢…」
朝自己微笑、派克斯跑过街角,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之后就感受不到他的琥珀…这场与帝国的战争中,像派克斯这样无法使用彩霞的克帕姆们负责诱敌、侦查、以及波鲁帕帕的准备…尽管他们无法与敌人交战,也用尽全力完成被交付的使命,甚至不惜将自己当作消耗品或弃子。
「永别了,派克斯…你好好休息吧。」
站在军队尸体堆成的山丘,孤独的巨人擡头仰望天空、流下悲愤的眼泪…无论发生几
次,自己就是无法接受失去伙伴的真实。
这次的战斗,是为了让帝国接受制裁⋯哪怕是所有人全部死在这里…只要另一边的计划
成功,他们的愿望也自然会实现——即便内心明白,但巴姆赫烈心中、失去伙伴的那份痛苦也不会消失。
紧握胸前的琥珀,哪怕是现在也能感受到又一道光芒消逝…他闭上双眼、多么希望现在能下一场大雨,这样或许能冲淡自己的悲伤。
(不行,还没结束…现在还不是我停下的时候。)
转头看向远方的城堡教堂,巨人从尸山走下、凝视着妖精的所在地。
「…真没想到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有棘手的
工作要留给我处理啊!…」
最后的作战开始前,巴姆赫烈缓步走往教堂,脸上挂着一丝苦涩的笑。
「妳可真会给人找麻烦啊!月花…」
战火纷飞之地,光明照射不到的遗忘角落,少女闭上双眼祈祷…
为了已逝的战友,为了无辜受牵连的克帕姆们,也为了帝国的死者和自己新结交的友人…更为了她最爱的那位家人。
(哥哥,伊姆…希望你们安然无恙。)
她紧握双手,手指几乎快要攥出血来…与其说她是对着眼前的女神像祷告,看上去更像是在寻觅一位能抒发心中悲伤与痛苦的对象——想与某个人倾诉心中的痛苦,寻求心灵的解脱。
教堂的大门被推开,浑身鲜血的杀戮巨兵走入了这间少女忏悔的圣殿。
「妳在做什么?…月花。」
「哥哥…你来了啊?」
「妳没跟着那小子…跟伊姆从秘道离开,是吗?」
「对。」
「唉~这样啊。」
巨人紧握拳头,皮肤上瞬间多了好几道青筋,怒火伴随血液涌上心头、他愤怒的朝月花大吼。
「快滚!这里不是妳该待的地方!」
「我不走。」
无视亲人的劝告,少女忽视他怒烈的沉重嗓音、继续对眼前的女神像祷告。
「月花!听我的,快离开!」
「我不会走的…除非哥哥你也一起…不然的
话,我是不会离开的。」
「妳这大傻瓜。」
彼此的视线交错,巧合的落在被黄昏太阳染成金黄的女神像上…望着残破的教堂内部以及金煌的女神像,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同一件事。
「那家伙…伊姆现在怎么样了呢?」
「谁知道~大概到格林帕尔城了吧!」
「这样啊…嘛!这毕竟不是他的战斗。」
想起那个黑发的憨直少年,巴姆赫烈露出有
些遗憾的表情。
「说到底,他也是个懦夫…不敢跟帝国战斗,只敢躲起来明哲保身的胆小鬼。」
「不对。」
「蛤?」
「伊姆他…跟哥哥你不同;不论何时、伊姆他都看往未来,他相信着自己的伙伴、拥抱着痛楚不断向前迈进。」
「嘿欸~怎么…妳对他的评价还真高啊!该不会、妳喜欢上那小子了吧?」
睁开紧闭的双眼,月花微微蹲起身…她以手指轻点地面的石板,石板缝隙跑出一颗颗翠绿的空想子,像萤火般漂浮在她周围。
「喜欢吗?…听起来倒也不坏~」
「妳不否定啊?」
「不过很遗憾…伊姆心里已有另一位美丽女孩…她们两人间可没有我介入的余地。」
「是吗?真可惜啊~」
「嗯、确实很可惜。」
不知何时,巴姆赫烈双脚周围浮现大量橙色光粒…看起来…他已经做好开战准备。
「以防万一…我要先澄清一件事情。」
「什么?」
「关于伊姆的过去…是他自己告诉我、而不是我使用原色性得知的。」
「噢~还挺有他风格的呢!…然后呢?」
月花站起身面对巴姆赫烈,两人对望着彼
此。
「他说过…自己是为了实现与弟弟格姆的誓言才会投身战斗中…哪怕现在他还做不到、但总有一天他会抵达那片天空,完成与格姆的约定。」
「…妳相信他吗?」
「我相信喔~他就像亚多一样,是个怀抱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愿望、一位野心勃勃的梦想家;又是像哥哥你一样,是个不懂找人倾诉,将一切全扛到身上的大傻瓜。」
少女抚媚一笑,阳光洒落到她的容颜,她的表情看上去既美丽又悲伤。
「妳是想说…我跟那家伙…跟伊姆很像吗?」
「不、不全是那样…就像哥哥你在伊姆身上
找到亚多的影子,我在他身上也看见了你跟亚多的身影。」
「真是的,可真复杂啊~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那也是他的优点…不是吗?」
月花露出甜美的笑容,脸上微微泛红。
「妳…不会真的有那打算吧?」
「谁知道呢~」
「…算了~妳开心就好!」
两人的对话来到尾声,窗外的黑影遮盖女神的半身,带走彼此最后的温暖,只留下残忍的现实——听到外头传来的爆炸声,他们知道…能继续与对方谈话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那是?」
「是猎鹰那群家伙做的吧~」
「猎鹰来了吗?」
「是啊〜还杀了我们不少伙伴呢。」
「那、哥哥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既然猎鹰出场、这就代表我们的战斗已经来到尾声…接下来、就要执行最终计划了。」
「最终计划?…难道!」
「没错…等到帝国军队入侵到这里,我就会引爆埋藏于地底的全部火药与他们同归于尽。」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有。」
「…好吧。」
两人看着彼此,心里明白对方的觉悟——对方绝不可能听从自己的愿望,就此收手离去…既然如此、身为一个克帕姆,就只有将心愿寄托于灵魂之光,透过空想的光芒将意念烙印在对方的灵魂深处。
橙与绿的螺旋在神圣的教堂中掀起一阵风暴——夹杂在两股光芒中、空想之光几乎吞没了整个空间,而身处漩涡中心的两人…愤怒的巨人与悲伤的妖精对立着。
「这是最后警告了,月花…给我离开!」
巨人的橙闪威吓近在咫尺,少女将手放上琥珀…回想起先前与伊姆的谈话中,自己得到的答案。
(谢谢你…伊姆…)
那些夜晚、伊姆曾多次为她担忧、为她哭泣…他对自己的际遇感到痛苦,替她说出内心的挣扎与恐惧——甚至告诉她,就算她想逃跑也没有关系…即使她抛下这一切独自离去,也不会有任何人会去责怪她。
(但是…那样的话,我是无法原谅自己的吧!)
被妖精的祈祷呼唤,宛如蕴含着整片森林的翠绿之光覆盖在少女肌肤上、具象化她心中的祈愿。
「心念武装吗?」
看着集中到月花双腿上的纹印,巴姆赫烈确信月花下定决心要与自己战斗。
「妳变强了呢…月花。」
「是啊~不过…若是我早点出手就好了。」
这自己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发自内心感谢一个人…
也是第一次,这般痛恨着自己…
倘若她更久以前就做好选择,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假如自己在那时候找到了正确的答案,现在
或许就会有所不同…
无数的悔恨交织于光之轨迹,痛苦与过往一同编织出翡翠的空想之力。
(现在的自己,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个了…这是我仅有的愿望…也是仅剩的心愿。)
翡翠风暴散去,妖精之纹缠绕在她的双腿上…挣脱重力的束缚与内心的枷锁后、风之妖精翩然起舞。
(这就是…月花的心念武装?真美丽啊…)
为了守护重要的人、为了拯救身陷黑暗的家人…少女做好觉悟,哪怕要在这里打断巨人的双手双脚,也要将他从那份黑暗中拖回光明。
「我要上喽…哥哥!」
「妳终于打算拿出全力了吗?月花。」
初次见识到妹妹展现出的炽热斗魂,巴姆赫烈内心产生了动摇…强抑脸上的表情,巨人隐藏着自己流落于空想光芒中的真意。
(我知道的…我其实…一直都知道的…月花妳比我更强大…不论是我还是银,又或是其他白翼…妳比我们都还要强大许多…妳之所以不愿意战斗、不是因为妳没有力量,而是妳不愿意伤害他人。)
心里感到有些讽刺…曾经,巴姆赫烈他一直希望月花能下定决心,使用彩霞的力量守护内心的正义,而现在她的第一个对手居然会是自己。
「真是的…我这妹妹可真过分啊~到底是像谁呢?」
紧握双拳,踩裂大地…狂暴的巨兵将命运托付给生命的空想之光,燃烧灵魂深处汹涌翻
滚的战魂,踏步声化为战斗的号角,鸣响这场赌上未来的意念之战。
“沉睡的巨人啊!用你那轰鸣天地的力量,粉碎愚者的王冠,将深不见底的恐惧烙印于丑恶的灵魂,转为炼狱恶鬼的化身…”
“守护珍爱之人,吹拂碧绿草原的奇迹之风,化为妖精的羽翼,解放被束缚的巨人吧!”
兄妹的决意,空想的闪光…与彼此的觉悟一同交织在光的物语之中。
“——『巨人堡垒·万丈高壁』。”
“——『妖精的旋舞』 。”
彩霞间的激突扭曲着空间,灵魂之光在时间缝隙中合而为一,在这个虚无飘渺的世界中、绽放了美丽而悲伤的天鸣光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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