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将第一桶水兜头浇下,刺骨的凉意瞬间穿透汗湿的衣衫,顺着脊背蜿蜒而下,激得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可胸腔里那团燥热仍在翻涌,他又抄起第二桶水,再次狠狠泼向自己,水花四溅,溅湿了脚下的青石板,也冲得他眼前发白。
靠着井沿,他大口喘着粗气,额头的水珠混着不知是井水还是冷汗,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
想起乔柠汐苍白又带着怒意的脸,想起她蜷缩在被褥间的模样,懊恼像藤蔓般缠住心脏。
他抬手狠狠抹了把脸,喉结滚动着发出一声压抑的叹息:“我怎么就......”
夜风卷起他湿透的衣角,在寂静的夜里,只余他满心的懊悔与自责。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房门前,握着门栓的手微微发抖。
推门而入时,他屏住呼吸,生怕惊醒了屋里的人。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着床上乔柠汐恬静的睡颜。她侧着身子,脸颊枕在掌心,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做着什么美梦,哪里还有半点方才被折腾后的疲惫模样。
宋祁安望着那抹熟悉的睡颜,准备了一路的道歉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借着朦胧的月光,他才发现她身上那些青紫的痕迹竟已消失不见,隐隐猜到是乔柠汐当初给自己喂的灵泉水的缘故,愧疚与心疼愈发浓烈。
他轻手轻脚地绕过床沿,生怕发出一点声响,直到挨着床边躺下,仍不敢靠她太近。
黑暗中,他望着头顶的房梁,满心都是对自己的懊恼和自责。
晨光透过木格窗漫进来,在斑驳的樟木床上铺出细碎光斑。
乔柠汐揉着眼睛,枕边早已没了余温。昨夜那一脚的力道犹在指尖发烫,她望着空荡荡的床榻,恍惚间竟生出宋祁安彻夜未归的错觉——可分明记得,后半夜隐约有带着皂角味的气息,轻轻覆上了滑落的薄毯。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半扇。
宋祁安弓着背侧身进来,碗里升腾的热气氤氲了他紧张的眉眼。
“媳妇醒了?”他喉结滚动着将碗搁在桌子上,瓷勺磕出清脆声响,“我煮了鸡蛋红糖水,趁热吃。”
乔柠汐盯着碗里浮沉着的溏心蛋,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昨夜纠缠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尾椎骨适时发出抗议。她正要开口,却见宋祁安突然在床沿半跪下来,粗糙的手掌蹭过她垂落的发梢又慌忙缩回去:“媳妇,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我保证以后滴酒不沾,再不敢......”话音戛然而止,喉间溢出的叹息裹着愧疚。
乔柠汐望着碗中浮沉着的溏心蛋,再看看宋祁安慌张的神情,她早就不生气了。
“太烫了,你给吹吹。”
尾音还带着几分没消散的娇嗔,却像春日里最轻柔的风,瞬间吹散了宋祁安眼底的惊惶。
他如蒙大赦般伸手去端碗,却因动作太急洒出几滴糖水,烫得指节发红也浑然不觉。
凑近碗沿时,他刻意放缓呼吸,温热的气息掠过碗口,在水面吹出细密的涟漪,恍惚间竟比昨夜的喘息还要小心翼翼。
宋祁安就着碗沿轻轻吹气,氤氲热气模糊了他低垂的眉眼。
乔柠汐望着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目光移到他被糖水烫红的手,心口泛起微不可察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