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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正德朝议

发表时间: 2022-12-15

卯正,正德殿前文武百官俱已是双腿僵硬,额头沁汗;几个年老的文官悄悄地从侧方轻轻地捶自己的腿,内心实在苦不堪言。但偌大一个正德殿,硬是没有一个人敢叹口粗气,大家都是满腹疑虑,暗忖今日皇帝为何要让群臣候上半个时辰还不上朝。最前排的欧阳闻先与宫印天对视了一眼,彷佛彼此都想从对方的眼神里探探底,奈何两人谁都不愿率先启问太监,故而僵持不下。

宁王毕竟年轻气盛,在欧阳闻先耳旁低语,“右相,今日是何缘故,父皇迟迟不上朝,莫非是有听到风吹草动?”欧阳闻先微微一闭眼,示意宁王稍安勿躁。

太子眼见宁王同欧阳闻先耳语,便也低声询问宫印天,“宫相,父皇精于朝政,未曾有一日怠慢,今日之举,非同寻常!?”宫印天浸淫官场多年,早已嗅出一丝异样,但他还是气定神闲,伸手按住太子之腕,“君子处事,当轻描淡写,从容自若。况且殿下身为储君,更应泰然自若,举手投足不现一丝纰漏。”太子拭去额头微汗,挺然而立。

正当群臣焦躁难安之时,纷争乱世的佼佼者,大震最高权力的拥有者,在随身太监的簇拥之下,慢步走到皇位之前,俯视群臣,稳稳地坐下。“跪!”太监总管一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匍匐于地,山呼海啸。

“众卿家平身。”皇帝伸手轻轻一挥。

“谢陛下!”群臣齐谢恩。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总管拖了长音。

兵部尚书玄理出列,“臣有本启奏。”

皇帝抬眼瞄了瞄玄理,嘴唇微微一动,“奏来。”

“臣参奏:中都督李慕尔之子李江风狂妄无知,公然包庇西烈细作上我大震朝堂,以谢恩引驹之名,行刺探朝堂之实。李江风通敌叛国,欺君罔上,罪在不赦。李慕尔枉受皇恩浩荡,却居心叵测,放任长子里通西烈,又纵容门生在军中抢班夺权,其必定有不可告人之阴谋。陛下圣明,请陛下火速将李氏父子缉拿拷问,查明真相,以扬我大震天威国法,让世之宵小莫敢得近!”

玄理话音刚落,群臣哗然。一时间百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如此惊涛骇浪之言,趁李慕尔不在之际,从兵部尚书口中得出,不得不让人仔仔细细琢磨琢磨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还有这厉害关系背后是不是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皇帝脸色略一沉,眼光从一个个大臣的脸上慢慢扫过,由近及远,又徐徐回来,最后在太子身上停了下来。这时太子身后的征远大将军,横跨一步,出列奏道,“启禀陛下,臣认为此事必有蹊跷。想李慕尔世代将门,曾为大震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者亦不在少数。今李慕尔亦一生戎马,征战无数,但从未有半点恃功傲物之态。也正因此,陛下不日前才委其以中都督一职,以嘉其功,以褒其德。今日事实未明,真相不白,玄尚书便妄下论断,含血喷人,将陛下钦点之名将无故抹黑,恐怕他才是那个居心叵测,妄图忤逆陛下的人!”

“聂顺,你大言不惭!”玄理气血上涌,额头青筋暴起,“我玄理对陛下忠心不二,天地可鉴,你竟敢凭空诬陷于我!”

此时,宁王出班,“玄尚书此言有理,聂大将军可有证据呐?”

“那玄尚书亦可有证据呐?”太子也双手作揖,俯身朝皇帝而拜,“众人皆知玄尚书是右相门生,那玄尚书可知当日宫相举荐李慕尔担任中都尉之时,右相也是附议称同极力推荐!?”太子之意不言自明,矛头直指欧阳闻先挑起是非。

宁王气盛,不甘人后,“玄尚书食我大震之禄,忠我大震之事;忧君王之所忧,悦君王之所悦。是为人臣,犯险进谏而不畏退,其勇可嘉也!太子殿下大可不必顾左右而言他。”

皇帝微微一点头,目光便有些许柔和。

太子复言,“宁王此言差矣。玄尚书忠君爱国,犯险不退,其勇可嘉;李都督又何尝不是!再者,李都督乃是父皇钦点,左相右相共同举荐,岂能凭一家之言,便定李氏一门不赦之罪,实在太过草率。望父皇明察!”

太子宁王似乎有打擂台的架势,但欧阳闻先同宫印天两人俱是低头俯面,不发一言。皇帝用手握拳在口前,轻咳一声,用余光扫了扫两人,“事已至此,二位贤相不妨说道说道,省的两边又作无谓之争!”

皇帝一发话,欧阳闻先同宫印天已然感受到皇帝心中不快,欧阳闻先抢先一步,举手作揖,“陛下圣明,宫相举人唯明,用人唯贤,断不肯为了区区一个李慕尔断送一世英名。只是此事太过蹊跷,不如将李慕尔同其长子次子一道押入大理寺,由三司会省,查个水落石出,再由陛下圣决。”

欧阳闻先话音未落,宫印天不禁暗自心惊:举荐李慕尔便是想极力拉拢李慕尔和李家积攒多年的军中人脉,以及其他更多军功威望盖过李家却始终观望不肯加入其和欧阳闻先之争的中间派。如果顺利拿下李慕尔,便可吸引更多将门世家,以此抗衡欧阳闻先掌控多年的兵部。当初欧阳闻先一反常理一同举荐,心中便有疑虑,但想不到毒计今日便发,来的异常迅猛,莫非是李慕尔真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们手上?更忧心的是三司有两司被欧阳闻先染指多年,倘若李慕尔被严刑逼罪,那就绝不会仅仅是指摘我宫印天用人失察,给我安个暗中勾结将门、里通外敌、意图谋反之罪也是欧阳闻先志在必得的事,届时我万劫不复,太子之安危也必将悬于一线!

宫印天额头汗珠不断沁出,短短的一瞬间仿佛时间已经停止了。现今之计,似乎也只能以“拖”来谋取应策的时间了。宫印天放缓呼吸,郑重抬手作揖,“陛下,李慕尔乃微臣举荐,陛下钦定之中都尉,且册封尚在不日之前,倘若今日便冒然缉拿,恐有损陛下威望。再者如若李慕尔确实被冤枉,冒然缉拿恐寒了李慕尔的心,亦恐寒了众多替大震出生入死的将士的心。请陛下三思。”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那依宫相的意思,该如何处理方才妥当?”

“依微臣之见,陛下不妨派御林军领队亲自将李慕尔带回,然后在这正德殿上让李慕尔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陛下您交代清楚。如若真有不臣不法之事,再由三司会省亦不迟。”

此言一出,群臣附和之声渐起,可见宫印天朝中势力不落欧阳闻先下风。眼见皇帝已经暗许自己主张,只待金口一开、即刻下旨,宫印天眼角余光扫向欧阳闻先,却刚好瞥到欧阳闻先向自己身后之人递了个眼色。瞬间宫印天脸色一沉,双手握紧死死贴住腹部,侧头竖起耳朵,等待身后之人发言。

“臣太府卿宫羽有本要奏!”

宫印天差点没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声音,慢慢转过头,死死盯着出列的宫羽,眼里的愠怒分明就是在怒斥宫羽的胆大妄为。虽然不能断定宫羽是受欧阳闻先指使,但宫印天下意识里已经告诉自己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了。

宫羽将自己所辖密探收得之情报尽皆如实汇报皇帝,并将密探所描绘西烈细作头像从怀中取出,交由太监总管递呈皇帝。皇帝揭开画像,顿时额头青筋暴起、目露凌厉凶光,两腮之肉亦有颤动之势,“西烈狂徒,胆大包天,是欺我大震朝堂无人么!”怒而奋起,将画像狠狠丢在宫印天跟前。龙颜震怒,百官大骇。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宫印天急急忙跪下磕头不停,视线摇摆间看到地上的画像,正是前几日见过的贩马人阿木扎。欧阳闻先同宫羽亦是急忙下跪,俯面贴地。群臣更是齐刷刷跪下开去,大气都不出,生怕自己跪慢了惹来无妄之灾。

皇帝睥睨正德殿跪着的百官,将目光定在身体跪贴在地上的宫羽,“还有什么,一并奏来。”

“李慕尔荣升中都督之晚,臣前去贺喜。宴散之时,臣听得李慕尔长子李江风借酒吟诗,虽然有李秦风极力劝止,但微臣还是听得真真切切!”宫羽匍匐在地,不抬头。

“吟何?!”

“臣......”

“尽管吟来,赦你无罪!”

“不...不负苍天为李门,踏平四海归...归...吾...土。此言不只微臣听到,李府门生叶鸿庭亦听闻了。”

叶鸿庭跪列出班,“李都督虽有恩于微臣,但太府卿所言句句属实,事已至此,微臣不敢有半点隐瞒。”

“逆臣贼子,无耻之尤!”皇帝大喝一声,朝堂回廊彷佛都缠绕着皇帝的愤怒。

宫印天跪伏在地,还没来得及平息宫羽反叛带来的愤怒,却被皇帝怒火引来的恐惧给深深地震到了。

“中郎将马永,火速带领御林精锐捉拿李慕尔同西烈细作一干人等,寡人明日便要在这殿前好好审审李慕尔!”

“得令!”中郎将马永声如洪钟,势如破鼎,白披银铠,背身三步而转,大踏步直奔殿门而去,顷刻间便消失在皇帝视线之中。

皇帝双手背于身后,又转而背向众臣,左眼的余光瞥了一瞥太监总管何应,“都跪着吧!”

中郎将整顿队伍,人精马壮,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忽然一个小太监急急忙跑到马永身边,毫不含糊地用手凑到马永耳前,马永知其是何应亲信便身体往前一凑,使两人更靠近,“将军,右相让小奴传信给您。”说完从胸口内衬取出一段绸条,双手递与马永。马永借势接过,左手托起,右手微微翻起一角,立马双目睁圆,将绸条火速抢入怀中。

绸条上只有一个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