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陶止在白鹿书院附近的集市逛了一会儿,两人买了些小玩意儿,陶止很热情,一路上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给我讲解京城的风土人情,
他从小长在京中,对这里的一街一巷,一草一木都如数家珍。
他讲得绘声绘色,口沫横飞,我也听得津津有味,暗自里也刻意记下了哪条小巷人少,哪棵大树后面可以藏人,打算夜里偷偷潜进白鹿书院。
陶止他性格随和,说起话来也有种亲切感,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像是把我当作自己的弟弟。这让我心中有些暖洋洋地,就觉得跟他走在一起特别踏实。
我同他并肩而行,一路说说笑笑,他突然道,“贤弟,你稍等一下。”快步向前走去。
我顺势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家伙,蹲在一个包子摊前,眼巴巴地望着,嘴角流着口水,那小孩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脚上穿的是破草鞋,头发蓬乱,整个人看上去脏兮兮的。
他身旁站着个成年男人,推搡着小孩儿,嘴里骂骂咧咧,“你个小杂种,你娘生了你没多久就死了,还要我养你这么大?你个扫把星,早晚要克死老子。”还扬手欲打,“吃吃吃,你还有脸想吃包子,别在外面给我丢人。”小孩子吓得浑身瑟缩。
我顿时心生怜悯,想要过去帮他一把,陶止却抢先快步走过去,问那卖包子的老者,“老伯,你这包子怎么卖?”
那卖包子的老伯本是一脸嫌弃地看着摊前的父子二人,看到陶止走过来,连忙堆起笑容,“两文钱一个,是肉馅的,公子哥要几个么?”
陶止点点头,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老伯,道一声不用找了,便接过用油纸包着的包子,放到小孩儿怀里。老伯接过银子,笑嘻嘻地道了谢。
那小孩儿抱着包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陶止,嘴唇蠕动着,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陶止。陶止伸手摸了摸小孩儿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道,“好孩子,吃吧。”
小孩看看自己爹的脸色,又看看陶止,抬起满是泥污的双手捧着包子,低头狼吞虎咽起来,他吃得有些急了,噎得直咳嗽。
我欲伸手帮他拍拍背顺顺气,那小孩的爹却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斥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老子是没给你吃饭么?”
我忍不住怒道,“喂!有你这么做人家父母的吗?怎么这样虐待孩子?”
那男人冷哼一声,“关你什么事,老子家的事轮不到你管。你若有钱便把他买回去,打死骂死与我无关。”
我气急,欲与他继续理论,却被陶止拉住了,他从怀中摸出一大锭银子抛给男人,道,“这锭银子够你家三五年花销了吧,好好待孩子。”
男子接过银子,一边拿牙咬了咬,一边嘿嘿傻笑,“够,够。”却一把将孩子推向我们,“这倒霉孩子我也不想要了,你们喜欢便带走吧。”说着竟自己一溜烟地走了。
我和陶止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那孩子被他爹一推,摔倒在地,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爹离去的方向,眼泪哗哗地往下淌。
陶止连忙蹲下身扶起他,温柔地替他擦干泪珠,道,“乖,别哭了,跟哥哥回家吧。”他的动作轻柔又细致,仿佛怕弄疼了他似的。
我们二人牵起小孩的手,一起向陶止家走去,小孩儿始终垂着脑袋,任由我们握着,也没有说话,陶止温和地跟他说,“哥哥家还有个姐姐叫小桃,约莫比你大两三岁,她可漂亮了,你可要去认识一下哦。”
我听了这话,心中暗自好笑,陶止刚刚在我心里树立起的伟岸形象顿时崩塌,他还是那个说话不着调的纨绔啊,故意用漂亮姐姐引诱小孩子。
不过说起小桃,我想起那个沉静的小丫头,她是陶止的婢女,总是静静地跟在陶止身后伺候。
“小桃她似乎从未说过话呀?”我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陶止笑着摇头,“她是哑巴呢,不会说话,但很懂规矩。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被她爹卖给人伢子,我见她可怜,就收留了她,也没让她做什么活计。”
我点点头,不再追问,跟着陶止到了陶府,稍坐了片刻。
陶止的家在最繁华的街道上,宅邸很大,但却不俗气,雅致得很,庭院里种植了很多花草,亭台楼阁,池塘锦鲤,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哥哥,你又去哪儿玩儿了,不带我?”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蹦跳着跑出来,满脸娇嗔地扑在陶止怀里撒娇。
我抬眸望去,那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皮肤白皙透亮,一双乌黑澄澈的大眼睛,鼻梁挺直秀美,可爱极了。仔细一瞧,眉目间与陶止相似。
“你这丫头,又调皮捣蛋。”陶止宠溺地摸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向我介绍道,“这是舍妹,陶静姝。人么,不若其名,一点都不娴静,像个泼猴。”
陶止说话就是这么有趣,我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小姑娘急了,气呼呼的说道,“大哥,你怎么能在客人面前这么说我呢?”
眼看两兄妹要掐起来,我连忙打个圆场,“陶兄与你说笑呢,他常同我讲自己有个可爱的妹妹。”
陶静姝听了顿时心花怒放,这才转过脸来,仔细瞧着我,“你是哥哥的朋友?”
我笑盈盈地答,“嗯,是啊,在下李锦。”
陶静姝眼睛一亮,立马凑近我,“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是我见过最俊俏的男子,我喜欢。”
我一时间有些尴尬,没料到这小姑娘竟如此主动热情,陶止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小姝,别闹了,去端些茶来招待客人。”
陶静姝不乐意,“不嘛,我要与锦哥哥说说话。”说完,又朝我眨了眨眼,笑眯眯的。
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陶止道,“行了,快去。”
小姑娘撅着嘴,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我一眼,才转身出去端茶。
陶止对我歉意地笑笑,道,“小妹被惯坏了,就是这不着调的性子,你别介意。”
我摆摆手,道,“无妨,小姑娘天真烂漫,很可爱。”
“你也很可爱。”陶止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一惊,连忙低头看看自己,一身青衫,头发像男子一般束在头顶,全身没佩戴任何首饰,难不成被陶止看出我女扮男装了?”
我赶紧岔开话题,同他聊了些闲话,便托词天色渐晚,起身告辞,陶止起身欲送我,静姝也跟着出来,嚷嚷着,“大哥,要常常邀请锦哥哥来咱们家玩。”
陶止笑着答应,将我送到门口。
出了陶家,天色有些黑了,我一路往入住的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柜子里取出包袱,翻出之前准备的夜行衣换上,便悄悄离开了客栈,朝白鹿书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