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月华又羞又怒冲出去的时候,足足将里弦撞开老远。
“嘁……”里弦一惊,看着凌乱狂奔而出的女子,揉了揉自己被撞痛的肩膀,暗道,这月华郡主外表娇小柔弱,这劲儿可是真不小,这力道真爷们~
里弦又回头看了看马车,心里十分纳闷,自家公子到底做了什么…
里弦又回想一下,顾月华红的发亮的脸……暗叫一声,难不成……
君念白挑开车帘,看了一眼顾王府的匾额,嘴角勾起极小的弧度。随后面色淡淡看向还沉浸在疼痛中的里弦,“你的身子骨这么弱,回去让轻歌给你补补?”
“不不!”里弦一颤,脑海瞬间浮现一幅轻歌满脸喜色地端着一碗黑不拉几,发出阵阵恶臭的药碗来到自己面前,就反射性的狂摇头。
拉下脸看着自家主子,笑的勉强道“属下不痛,就是揉着玩的!身体好着呢,再被月华郡主撞个千八百回都不成问题,不用麻烦轻歌姐了……”
“走吧”君念白收回视线,放下车帘道。
里弦闻言,长长吐了一口气,怪异地看了顾王府一眼,立即架起马车往君王府的方向走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内传来君念白温淡轻浅的声音:“奶奶后日就从璃山寺回来了吧?”
里弦点点头应道“回世子,刚刚从寺里传来消息,说老太妃已经启程了,大约后日就到了。”
“嗯“君念白轻轻应了一声,如玉的容颜终于有一丝的波动,眉宇间的淡漠疏离消散了不少,如玉的指尖反复摩挲着他的衣袖。良久,君念白睁开眼,吩咐道“明日去趟相思楼,买奶奶喜欢吃的红豆酥饼……”
“是,属下明日就去…”里弦应道。
“不用,我亲自去…”君念白道。
“好…世…世子,王府到了”里弦停住马车,冷漠的声音,居然带着点结巴。
这不能怪里弦,他跟在君念白的身边已有十年,太清楚自家主子脾气秉性。
自家公子对待他人一直都是不咸不淡,若即若离。既让人觉得他平易近人,和蔼温浅,又让人感到似九天万里般遥远。就连老太妃,也与其他人别无一二。
如今,破天荒地要去买红豆酥饼,能不让里弦大惊结巴吗?
君念白应了一声,慢慢地伸手挑开车帘,探身,下了马车。里弦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君王府门口立了不少人。除了守在门口的侍卫外,君绮兰和其他几名旁支的嫡小姐头满珠钗,气质雍容地站在一侧。身后还有几名年轻秀丽地丫鬟和一个老头。
“念白哥哥,您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君绮兰眉眼带笑,询问道。
“嗯,是早些。你们怎么都出来了?”君念白道。
“念白哥哥,好久都没见你了……知道您今晚回来早…我就带着她们来接您…”君绮兰瞥了身后几名女子一眼,俏丽的脸上扬起得意的神色,
“嗯”君念白点点头,脚步不停地往里走。
“念白哥哥,老太妃稍人托了口音来呢,后日就能回府了,绮兰好想老太妃~”君绮兰习惯了君念白的淡漠,依旧满脸兴奋,屁颠屁颠地跟在君念白的身后,叽叽喳喳像极了树上的麻雀。
君念白点点头,算是应和。
君绮兰见君念白点头回应她,更是高兴快飞起来。之后更是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起来。等到她目光落在他身下玉白色的云锦一侧一角后,面色一变,尖叫道:“念白哥哥,你受伤了?!”
众人齐齐一顿,纷纷朝君念白看出去,搜索了半天,终于在下半身云锦雪锻的一角发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渍。
里弦虽然也吃惊自家主子身上为何有血点存在,但更佩服绮兰小姐对主子的心思简直比针眼还细。
君念白停住脚步,终于转过身,长长地睫毛遮住眸中的神色,转身对众人道:“天晚了,都早些歇息吧!”
众人见君念白不想多说,只好乖乖地点点头。
君念白转身继续抬步向府内走去,里弦抬步跟上。
“世子,太妃回府的消息,皇上刚刚派人来询问过。想必后日皇上也会来府里”君王府的大管家吴海也赶忙跟上去,低声汇报道。
“嗯,仔细操办吧!告诉奶奶那日府里人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君念白头也不回。
“是!”大管家君海躬身应声,停住脚步,目送君念白离去。
“念白哥哥,老太妃回府宴您不参加吗?都盼着您呢”君绮兰看着君念白的背影,小脸满是失望,连忙喊道。
“不去了,那日人多,皇上皇子都会摆驾王府,你们都仔细操办吧,不要失了礼仪”君念白回头看了君绮兰和身后几名女子一眼,淡淡道:“以后若无事,就不要来接我了。这天寒露重,都小心着些…”
君绮兰和其他女子闻言,低低应了声。不甘心地看着君念白越走越远。
“绮兰姐姐,今儿念白哥哥话好多…心情看起来很好,还让我们注意身体呢”君绮兰身后的一名身穿华丽地蓝色衣裙女子开口说道。
“嗯,…”君绮兰无意识点点头,现在哪有心思想君念白说过哪些话,满脑子都是君念白绝华玉树般的身影。
身后地女子各自瞅了瞅彼此,扁了扁嘴,眸中露出嘲讽,但也只转瞬即逝。
“绮兰姐姐,听说今晚寿宴,这回顾月华也去了?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她那种人也配母仪天下,”一个身穿紫色的软云烟的女子嘟囔道。她是君王府第六十九旁支的嫡女儿,之所以被送养到君王府,是她的家族一脉为君王府而死,于是她和她兄长被君王府接到府里,按照年纪排名,称五小姐和二公子。
她从小就心仪四皇子萧景铄,自然对顾月华有敌意。
“皇上的心思也是你揣测的?她顾月华能不能母仪天下,关你什么事。一个萧景铄你都看不住,以前你斗不过顾月华也就罢了,如今还让他娶了叶知秋那个小贱人。我要是你,这辈子都不出自己那道门!”君绮兰撇了撇嘴,小脸鄙夷地瞧着紫衣女子。
“四皇子喜欢叶知秋我有什么办法!你不是不知道叶知秋长得多像顾如霜,这小贱蹄子人都死了还不安生!”紫衣女子颇为委屈,眸光恨恨。
“四姐,叶知秋也就是个侧妃,你还是有机会的!我担心的是顾月华,绮兰姐姐,以前我们被她骑在头上,如今顾王府已是昨日黄花,我们一定要把账给她好好算回来!”蓝衣女子道。
“昨天,我听君海提过一句,好像老太妃很喜欢她!我们别多事了?”一直没吭声的君王府六小姐担心道。她也跟紫衣女子一样,也是被家族送到君王府寄养的。
“饶过她,你倒是好心。你就不怕她最终嫁给你的九陌皇子。你可不知道,你的六皇子以前对她可不一般,以她马首是瞻呢!再说了,顾月华以前怎么嚣张得意你都忘记了吗,你腿是怎么断的,你也不在乎吗?记吃不记打!”紫衣女子嫌恶地看了六小姐一眼。
“哪里感忘,我足足一年没出过府”六小姐露出难过伤心之色。问君绮兰,“绮兰姐姐,顾月华真的是以后要母仪天下吗?我们要是报复她,等到以后岂不是麻烦了……”
“怕什么,把她脸毁了,或者找人把她给糟蹋了,我看皇上还要不要她来母仪天下,当年的仇,我要一件一件给她找回来!”君绮兰磨着牙,撩起衣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一大块凹凸不平丑陋地疤痕。小时候顾月华将她的手直接摁倒油锅里,那锥心的痛惨不忍睹地伤疤,让她做梦都想将顾月华一片一片地撕碎。
君绮兰狰狞的面孔,恶寒地语气,让身后的女子小脸齐齐一白,看着她,四小姐开口道“绮兰姐姐…我们…我们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四小姐看了五小姐一眼,用胳膊碰了她一下,五小姐立即会意,紧接着道:“对对,天色这么晚了,我还要去看看二哥,三哥回来没。绮兰姐姐,你早点睡。”
“我也走”六小姐赶忙道。
三人一番话落,匆匆离开,君绮兰看着三人匆匆地身影,跺了跺脚,低声骂道“都是些,有贼心没贼胆的东西!等哪天我要是成了世子妃,一个个的都给我滚出去!”
君绮兰的身份十分特殊,她跟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不同,她只是老太妃之前最钟爱的丫鬟生下来的孩子,原本也就是个卑贱的命,谁知道老太妃爱屋及乌,便常年养在自己身边,破格的收做了君王府的养女,赐名君绮兰。君王府唯一的养女,身份虽然比不上庶出的女儿,但是比四小姐她们还是要好一点,更何况从小就住在君王府,难免要自我感觉高贵点。
此时君念白来到了内院,步履轻缓,优雅从容。里弦跟在他后面,一边走着,一边盯着云锦衣袍上的血渍
“主子……”里弦终于忍不住开口。
君念白没回头,声音清淡“何事?”
“这血是…黑的,不…不是人血吧”里弦十分诧异,自家公子素来爱洁,怎么会染上动物的血。再说,今天晚上皇宫盛宴,怎么会冒出动物的血,还染在身上?
“嗯?”君念白回转头,瞥了里弦一眼,低头看向染血地一处,接着明亮地月光,那粒血渍已经发黑凝结,的确不是人的血,人血凝结发黑是暗红色不是黑色。
只见君念白静静站着,如玉的手指在那处轻轻地摸,捏一下,玉颜刹那间微微的波动,万般情绪一闪而过,虽然细微,但还流露出微冷地气息。
薄唇紧紧抿着,长长的睫毛微微轻颤。往日平静无绪般的墨眸现出一抹清冽的光。
里弦本能地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许久。
“这事也亏得只有她想得出!”君念白微冷道,但耳根处悄然爬上一抹红晕。
里弦一怔。他?他是谁?月华郡主,这血是月华郡主的?月华郡主为何会有动物的血,又怎么会弄道主子身上?
里弦一头雾水。
此时,内院的某处竹林里走出三名如花朵般的婢女,齐齐行礼,“世子!”
君念白收回神色,恢复平静地神色,转过身点点头,抬步往竹林里面走。
可刚走几步,便又停了下来。
三名婢女疑惑地看着自己公子,不明白公子为何停下。
“轻歌,你给里弦补补,他身子弱!这几天就让锦绿赶车”君念白道。
君念白话落,三个人神色各有不同,为首的青衣女子面色最为突出,露出两排大白牙,神色激动,笑嘻嘻地点点头。
里弦通身一震,神色极其懵然,,不是,刚刚饶了他了吗?
里弦一想到自己即将落在什么都不会,还狂爱研究药理地变态女人手上,还不如给他一刀来的痛快。
里弦苦着脸求道:“主…主子…我…我…我哪里错了,您说一声,我自己掌嘴就成~主子——”
三人相互对看一眼,都有种自家公子有些撒气的成分的错觉。
可自家世子会生气吗?会有情绪吗?一直以来都是清冷云淡,平静无绪,不生气也不笑。仿佛仙人一样,无情无欲,天大的事也惊不起一丝波澜。
她们三个曾一致认为自家世子,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会皈依佛门……
“去给我拿件衣服来,这件衣服不要洗,叠起来放回去”君念白对轻歌后面的黄衣婢女道。
“是。”锦菊点点头。
“让锦绿明日赶车送我去相思楼”君念白又道。
锦菊“嗯”了一下,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里弦。
君念白不再多说,进了竹林。
那三人看着满脸委屈地里弦,都笑得合不拢嘴。
“我什么都没做!”里弦有些委屈,脑海里现出一张绝美的人脸,心中有九八分的肯定,这事跟顾王府那主子定多不了干系。
而此时的顾王府也热闹非凡。
顾月华一股脑地就往府里冲,要不是晴姨眼疾手快地拦着,说不定她就真的直奔府里的荷塘湖里去了。
“哎呦,怎么了这是!?”晴姨一惊,一时间莫名其妙。
“晴姨!”顾月华腾地一把抓住晴姨的手,摇晃起来,嚷嚷道“不是让您在衣服里多放点棉花吗,怎么羊血…它…它化的那么快…”
“奴婢放了啊…就按照您的吩咐…但是奴婢觉得太厚了,怕渗不出来,就取下几片。怎么了,是不是耽误事了?皇上怪罪您了?”晴姨一听,心都揪起来了,要是自己一片好心耽误了大事,那可怎么得了!
“不是,哎呀,它…那个…它早了,早漏了…哎呀…丢死人了…怎么那个…啊——还不如死了”顾月华一着急,嘴里嘟嘟嚷嚷,自己都说不清。只好蒙着头转身往屋里跑。
晴姨一看这架势。生怕顾月华想不通,赶忙叫着紫鸢,一块追进屋,万一想不开,多个人搭把手。
顾月华跑进屋,躲回床上,抱着被子蒙着自己,又羞又怒地道:“别理我,都出去!”
晴姨紫鸢不知所措地站在屋内,既担心顾月华被捂坏了又怕她生气伤着自己,紫鸢捅了捅晴姨,使了个眼色,有些不明所以。
晴姨摇摇头,示意让紫鸢上去劝一劝,紫鸢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碧莲被人送了回来,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这主子又成这样,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去好声劝服。
可三言两语下来,顾月华反而越闹越凶。
紫鸢只得干着急地扭头瞅着晴姨,一点办法也没有。
晴姨见状也只好作罢。拿出杀手锏,幽幽地道“小主子,你在闹下去,这衣服可就洗不掉了,也就毁了。奴婢还记得一件衣服可是花了一百两。”
“一百两!”顾月华一听,猛地掀开被子,跳起来,瞅着衣服,肉疼道“不是让你就花五十两嘛”
“五十两的衣服,哪有有好看的款式,再说,这次是小主子第一次出府,不能太省了。”晴姨道。
顾月华脸色不太好,但也觉得晴姨做的对,“那赶快洗了吧!”
顾月华快速地将衣服脱下来递给紫鸢,千叮万嘱千万别洗坏了。
紫鸢点点头,抱着衣服赶忙退下去。
堂堂顾王府的嫡女如今还得左扣右省地过日子,晴姨想到这心里总不是个滋味,不是顾王府连衣服都买不起,只是顾王府的所有钱都被顾月华拿来全部都投入到重振顾王府家业里了,府上大部分的开销只够下人们的月俸。
“小主子,不然,别把下人们的月俸翻倍吧,本来他们的月俸比其他府里的高。该知足了!”
“不可,如今我这出府,不知又多了多少双眼睛,顾王府不能出半点差错,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这是打肿脸充胖子。一旦他们知道顾王府已经捉襟见肘,你我就真的身不由己,处处受限于人。如果晴姨觉得月俸太高,那就对他们在严厉苛刻点,一旦有错,无论大小一律逐出府,府里的规矩一定要立起来,容不得半点浑水摸鱼的人!”顾月华恢复了正常神色,慢慢地脱去染红的里衣。
晴姨叹了一口气,眸光现出无奈。原本是天之骄女,却背上顾王府这么大的担子,顾月华不是个小气的人,也不是个爱钱财的人,可如今为了支撑顾王府,这些年把能算计能变买的,都换成了钱,却依旧填不满顾王府这口大洞。
要不是老皇帝每月送些珍宝来,被顾月华私底下给倒卖了,顾王府怕是早就如同是被蛀虫蛀空的朽木了。
“晴姨,把这个月账本拿来”许久,顾月华清冷的开口,伸手揉了揉额头,一提钱她就不开心。
“是”晴姨轻车熟路地取来账本和算盘,递给了顾月华,自己则是后在一旁,汇报着最近顾王府的事宜。
“王府旁支的绛县顾振一脉,已将顾黎,插,进去,按您的吩咐,大概最少两月就能查出顾振贪污受贿的账本。”晴姨道。
“一个月!给他的钱最多,人也任他用。一个月若是不成,要他何用!”顾月华道。
晴姨一怔,那美眸中除了冷还是冷。晴姨点点头,记下来,又道“探子来报,几个时辰前 汴州一脉掌管纺织的顾青已将 顾宁波取而代之,想问您,顾宁波及其家人作何处置?”
“顾宁波杀,他的家人逐出家谱,流放边疆,五年不得回!”顾月华一边查看账本,一边回应道。
“是,还有一件事,如今顾王府旁支各脉大部分已经大换血掌握在我们手里,可是许多顾王府以前的产业百废待兴,就算加上至少老皇帝的那些东西还是不够…”晴姨满脸忧色。
“我们有多少,还差多少?”顾月华抬起头,回头看着晴姨。
“我们府里上上下下除了日常开销,最多有十万两黄金。可如今既大量用人又得重振家业,还得接济各个旁支,根本远远不够。还需要至少三十万两黄金。”晴姨看着顾月华道。
“黄金”顾月华一惊。别说三十万两白银了,她要是能拿的出三十万两黄金,那她的衣橱也不会只有两套衣服了。
顾月华自然是坐不住的,挽起胳膊,一脸正色满屋子走动徘徊,“不行,不能干坐着等着坐吃山空,得想个法子,弄些钱钱……钱…晴姨,你说君念白他有多少钱?!”
“您是说白世子?”晴姨诧异的看了看顾月华,这些年还头一次听到顾月华提起君王府的白世子呢。
“不是他还是谁?难不成这天底下还有第二个人见这个名字?!”顾月华黑着脸
晴姨讪讪的看了看沈七,赶忙道“奴婢也不知道啊,不过君王府底子是五大王府最雄厚的,如今又是白世子掌家,估计定是咱们现在三倍不止。怎么了?您不会是想找白世子借钱吧?!”
顾月华立马点头又摇头,那个黑心挖肝的,抠的要死,软磨硬泡油盐不进,自己还没说一句,那家伙一两句话就给她翻旧账,找他借钱,还不如自己出去卖艺。
不过,还是得长个心眼,能捞就捞,能偷就偷,反正他钱那么多!
晴姨看着顾月华眼珠子溜溜地转,似乎又打起什么主意,说起君王府她到又想起一件事来。怕是又得给顾月华添堵了,“小主子,君太妃后日就回君王府了。皇上特意还派人去府上询问,估计应该会去拜访君老太妃。到时候,各大亲王世子皇子都会去,您看……”
“我自然要去,君奶奶跟奶奶是挚友,我于情于理自然要去。”顾月华回过神,啪啪胸脯直接道。
“那礼怎么送?”晴姨自然是知道小主子会亲自去,她为难就为难在送礼上,真不知道该怎么送。
“您就别操心了。明天我做些紫薯糕,后天给她送去…”顾月华道,礼轻情意重嘛。
“这……”晴姨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妥,见顾月华的心思又飘到别处,只好先将这件事搁下,等明日再看看吧。
“小姐——”紫鸢苦着脸抱着衣服冲进来,吓得顾月华和晴姨一大跳。
“怎么了?”顾月华秀眉挑了挑,看向紫鸢和怀里抱着刚刚脱下来的衣服,小脸垮下来,认真道“只要别告诉我这血洗不干净,你说点其他的都行!”
紫鸢忍着泪摇摇头,带着哭腔“褪色—…小…小姐,衣服掉色了。白的染了好大一片……怎么洗都洗不掉,还越洗越多——”
晴姨的眼睛一睁,“啊,褪色!?”
顾月华心底叹息一声,这一百两的裙子又得显大气华贵又得让人看出奢华和工艺的复杂精湛,可不得下水以后褪色吗?真拿一百两当五百两使嘛?
“小姐—奴婢不知道它下水会褪色,这下可怎么办啊……”紫鸢怯怯地看着顾月华,即便是一百两她也是赔不起的,而且小姐还千叮万嘱过要仔细小心。
顾月华接过裙子。看着打湿的袖口,果不其然,黑色丝线褪出的墨色将雪白的袖子染成了水墨色,也幸好紫鸢这丫头眼睛尖,不然染的更多。
顾月华颓丧地深吸一口气,果然当你越缺什么的时候,就要用什么。
“这件衣服染成这样,是无论如何后日也不能穿去君王府的”晴姨也有些心疼,可不是这一百两就穿了一次,比任何一件都贵。
“明日在买件吧”顾月华虽然一脸地不情愿,但也只好这样。
“那小主子,明日就穿那件淡黄色紫鸢花那件吧”晴姨将那件淡黄色的衣裙拿出来,作势要打理。
却被顾月华制止,“不用了,这件衣服万万不能穿出去,款式太久了,衣料也有些褪色,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更何况还去卖衣服的那里!”
“那怎么办……”晴姨一下子就着上急,一共就两件能看的衣服,结果还都穿不出去。
顾月华低头看着那处水墨色很久,眸光一紧,“那墨和笔来”顾月华抱着衣裙就往书桌方向走,自己撤了桌上的书籍,让紫鸢摆上笔砚,她打定主意要在衣服上画一副《锦绣山河》
玉砚慢磨,墨晕初开,墨香四溢,顾月华大笔一挥,笔尖行云流水,妙笔生花。顾月华凝神作画的时候,倒不似她平日里的慵懒散漫的风范,恍惚间有种利落的洒脱镌刻在山水之中,一钩一划,清隽有力,细致灵转。
她低头专注,侧颜棱角分明弧度柔美,雅致风华,容颜如玉,引得紫鸢啧啧称赞。
顾月华作画足足一个时辰,额头香汗泌出,但她还是凝神屏气,一气呵成。一幅淡淡地水墨色的《锦绣河山》跃然裙上,墨色浓淡相宜,云蒸霞蔚,旭日东升,黛色山峦,溪水山涧,皆是可圈可点。
最应景的是,长江碧流,孤帆远影,很有股别致的韵味。
顾月华轻落笔尖,看着画不说话。其他两个人,也再不说话,看着这幅画。
“小姐……你……”紫鸢显然震惊地说不出话,她从来没有自家小姐还画画。她在府里带了七年,也就相当于跟着这新王府一同成长的,从来没见过画师啊,琴师啊,夫子啊这些进出过。还一直以为自家小姐斗大字不识一个呢。
“可别小瞧你主子,厉害着呢”顾月华得意洋洋地挑挑眉。
紫鸢一直点头,满脸崇拜。
顾月华低低笑了一声,这浅笑声极是清润悦耳,“拿去晾干,明天就能穿,小心点别在碰水了。”
“放心吧!”紫鸢一看祸事变好事,自己还不用受罚自然高兴。
“什么时候学的?…”晴姨也很意外,她一直一来和顾月华朝夕相处,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这八年顾月华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算钱,更别提读书学画画了。
“以前小时候学过……”顾月华眨眨眼,显然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然后转移话题道“碧莲的脸好些了吗?”
“哦哦,好些了。”说起碧莲,晴姨就又有话说了,满肚子地疑问和无限地忧愁。“怎么会闹的那么严重,小主子今时不同往日,您可要把您的脾气收一收。能忍就忍,小不忍则乱大谋……皇上可有难为你?即便现在皇上放过您。可是难保不会跟您秋后算账,这毕竟是公主,您把公主打成那样,无疑是打皇上的脸。您可得仔细着些”
晴姨说着说着越说越愁,满脸的愁色都快挂不住。
“行了,我知道,我知道了。晴姨,没事的。没事的。放心,在老皇帝要对我们顾家动手的时,我也绝对让他捞不着便宜!别着急…没事没事,天太晚了,您早点休息——我实在是太困…您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啊!”顾月华三下五除二地将晴姨推出门外,做了一个打哈欠的动作,准备关门睡觉。
但这时,正巧有下人来通报,说宫里皇上派人来了。
顾月华一顿,与晴姨相互看了一眼,道“你站在这里替我传话,我进屋听”
晴姨点点头,等到顾月华进了里屋,便吩咐下人将公公领进来。
来的人依旧是王德,王德笑眯眯地走进顾月华地院子,四处望了望,见满院子地木屑和被砍断地木桩,不禁好奇。
“公公怎么称呼?奴婢是顾王府的管家顾晴”晴姨行了礼,开口道。
“哦,晴嬷嬷。老奴王德特奉皇上的旨意来看看月华郡主。皇上让月华郡主好生注意着,并心疼郡主的身子特意赐了一些滋补地补品给月华郡主补补身子。”王德收回视线,笑眯眯地看着晴姨,也行了礼说道。
晴姨闻言后,连连行礼,笑道“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晴嬷嬷客气了,皇上不止一次跟老奴说皇上和郡主本就是一家人。”王德道。
“是是是,皇上对我们家郡主地宠爱真的是让天下人都羡慕不已呢。我们家郡主也时常说起皇上的好呢。还请公公回禀皇上,就说等郡主身子爽利了,便立即进宫跟皇上陪叙旧聊天”晴姨陪笑道。
“好,老奴定当回禀皇上。”王德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事,皇上说再过几日便是秋猎,到时候各个世子皇子公主,各家大公子都会去。不知郡主感不感兴趣?”
话落,晴姨一愣,秋猎,好像往年确实有这么个活动。
晴姨往屋里望了望,只见顾月华嘴角翘了翘,暗暗低骂
顾月华脸色微冷,她用月信想暂时躲过老皇帝的先发制人,结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道,“不去”
“公公,我家主子怕那会儿身子也不太爽利。”晴姨故作难色。
“哦~没事。皇上还说了,若是月华郡主身子不好就不勉强了。正好令如娘娘最近身子也不太好,可能是京华公主出嫁了,便有些郁郁寡欢。皇上的意思是,正好秋猎,皇子公主都走了,令如娘娘难免更加沉郁,想着自幼令如娘娘和月华郡主交好,不如,月华郡主进宫小住一段时日可以陪令如娘娘说说话。”
王德的这番话算是直接将了顾月华一军,让她骑虎难下,左右都得做个选择。
“晴姨何事?王公公说什么呢?”须臾,屋里传来了顾月华询问地声音。
晴姨心思剔透,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连忙将皇上邀请顾月华去秋猎的事重复了一遍,绝口不提进宫陪伴令如的事。
“哦~这么热闹。月华自然要去。王公公替我回了皇上,月华最喜欢热闹了,秋猎这么热闹的事怎么能少的了我!”屋里又传来了顾月华的声音。
王德笑着连忙点头。
晴姨尴尬地笑了笑,解释刚刚自己以为郡主睡着了,平日里自家主子懒散便以为不去呢。
王德笑了笑,表示理解。“如今。老奴得了郡主的话,还要赶着回去回禀皇上呢。嬷嬷就留步吧。对了,秋猎时皇上还特意安排了六皇子来接郡主。嬷嬷可得提醒郡主别忘了时辰。”
“奴婢知道,公公慢走!”晴姨行礼,吩咐下人将王德送出去,等到宫里来的马车真正走了,才回了屋。
“小主子—”晴姨还未开口,就被顾月华打断了
晴姨只好无奈地点点头,退了下去。
顾月华默默的躺在床上,转头望向夜空,至少顾王府一半还在她手上,至少她还有可以选择的权利。
谁灭的顾家,顾月华目前还查不出来,可是有内奸,她是知道的。当年被顾如霜领进门的小乞丐,那双特别的眼睛,眼睛是红色的,她至今记忆犹新。
当年她跌坐在小山峰一样的尸体上,看着拥有那双眼睛的人手起刀落,一个一个全都死了。
为什么有人会是红色的眼睛呢?!晴姨说可能是魔鬼变得,可顾月华天生不信两个东西,一个是命,另一个就鬼神。
想着想着,顾月华便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
紫鸢将顾月华从被窝里拉起,伺候着梳妆,换上昨晚上临场发挥画出来的衣服,准备出府去织坊阁去买衣服。
“沈婉婉!?”顾月华刚刚踏出府门,老远就看见正朝这边走过来地女子。看着沈婉婉趾高气昂衣着华贵精致地朝着自己的方位走来,顿时一惊,眼神极为幽怨。
“嗯?”紫鸢没有反应过来。
“我娘亲那边的远方一个表妹。车呢?车呢,赶紧走!别让她看见我们!?快……”顾月华四处张望有些着急,不停地催促紫鸢。
“还要等一会儿,怎么…怎么了主子?…紫鸢一头雾水看着急忙慌地顾月华。
“你可不知道她什么人,大嘴巴,凡事她知道的事憋不过一个时辰,全圣京都知道。如今,她更是出了名的绣娘,你说我这身衣服看似以假乱真,但明眼人一眼就就知道。我可不想以后真这辈子沦为圣京的笑柄!快快…回去!”顾月华拉着紫鸢就准备往回跑,可是已经来不及,要是在往前一点,沈就可以直接看见她们。
“怎么办”紫鸢闻言比顾月华还着急。
这时也巧,正好锦绿架着马车正往相思楼方向,不急不慢地驶去,顾月华也顾不得是谁的车,一把抓着锦绿就不松手。
突如其来地一下,吓得锦绿急急地刹住马车,顾月华乘着锦绿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以平生最快地速度钻进马车。
等她抬起看着马车里人的时候,真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
什么叫逃离了狼窝又来了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