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当真一个‘天下第一美人’就把君奶奶收买了?什么时候君奶奶那么好说话了?!”惊天消息劈的顾月华一个激灵,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看怪物似地看着君念白,“你真要娶那个傲慢无礼,放肆狂妄的小丫头片子当世子妃?”
君念白淡淡地瞥了眼顾月华,声音极轻,“那不是形容你的么?!再者又不可?人家五岁会写诗,七岁能作名赋,风采才华为当世第一,如此女子,任谁不想得?你只不过小时候在人家那里吃过一点亏,你就把百姓编排你的,安在别人身上?”
话落,顾月华一噎,小脸已经黑到底,若这两眼是能喷火,必定能将这一整片御花园烧个干净
顾月华想着,自己只不过就说了荣云殊一句,至于这么小题大做,长篇大论来攻击她么,这么伤人…
“是是是 对,全天下就她荣云殊国色天香,不可一世行了吧;其他人就是乡村农妇,无才无德,草芥粗俗,就她配的上你!那请你赶紧跟她成亲生子,让她这个所谓的奇女子赶紧替天行道收了你这个妖孽,还天下一个太平!”顾月华有些气急败坏
君念白的玉颜罕见地一沉,空濛好看的眸子微眯看着顾月华。
顾月华虽被君念白的少有的黑脸吓得一颤,但很快地自我迎难而上,也眯起眼睛与之对视
“都说恶人自有天收,某人不也活的好好的吗?!”君念白收回视线,语气微沉
只听女子马上回嘴怒道:“我发现你不光心黑,你还嘴毒,你那四书礼仪读到狗东西里去了么,你竟然还咒我死,你对得起世人对你的尊崇么,什么谦谦君子狗屁!”
“嗯,世人说的总是有偏颇,不值一信”男子无视女子低吼,声音回归温润。
“你改名叫厚颜无耻吧”顾月华咬牙。
“你叫无耻,我叫厚颜,倒也相配”男子语气毫不犹豫,似乎真的再想这件事
听到君念白的话,顾月华脸一抽,死死瞪着眼,目光追随着君念白清瘦翩然的背影,怒急无语
须臾,她怒气忽然一散,觉得这荣云殊嫁给君念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是荣坞王府与君王府真能打破祖训结为亲家,一旦有了这个先河,那么其他祖训也就有了松动,则五王府非嫡系不得继承基业的规矩也可以改一改了,自己也就可以为顾王府留条后路了。
这事若是真能办成,对于荣云殊嫁给君念白,她是举双手赞成的
顾月华这样一想,心情顿时大为舒畅开朗起来,走路都带着小风,哼哼唧唧跟在君念白的身后,
不多时,王德就带着君念白和顾月华来到了真武殿,顾月华扫了一眼外面的雕栏玉砌,又瞥了一眼灯火明亮,禁军巡逻的四周,这倒是真气派。
“郡主,世子请!”王德恭恭敬敬地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顾月华迟疑了一下,看向君念白,只见他一脸淡定从容脚步不停地向上迈着台阶,便也紧跟上前。
还未迈出几步,顾月华就悄悄地用手扯了扯君念白的云锦衣袖。
君念白瞥了她一眼,并未理会。
顾月华又用力地扯了扯他的云锦。
君念白这才微微低下头,朝她挑眉。
“你说老皇帝找我们俩要干嘛?说是叙旧,鬼才信呢”顾月华微微蹙眉,有些不安,步子也是越迈越小。
君念白瞥了眼她抓住自己袖子的手,又扫了一眼她微蹙的眉头,声音不变,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凉,“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谁怕了…我随便问问”顾月华白了他一眼,但是抓着君念白袖子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君念白眼睛眯了眯,没说话,任由顾月华拽着,但脚步一点都没停。
台阶已经上了一半,顾月华忽然美眸微凝,郑重而认真地缓缓开口“我猜老皇帝这次找我们两,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君念白轻轻应了一声,并没有多意外。
顾月华对君念白的反应也不惊奇,她都能猜出来更何况是君念白。
“你跟荣云殊的事,当真板上钉钉了?”顾月华突然脚步一停,偏过头,再次确认。
“你干嘛如此关心这个!”君念白道。
“毕竟从小一块长大,你我两家又是世交,友谊深厚,宛如一家,你的事我自然要放在心里首位 ”顾月华说谎简直是不打草稿,张嘴就来。
“呵…若真如你所言,君家顾家为世交,交情深厚,那每次拜访探望的人都被打的鼻青脸肿出来,月华郡主又该如何解释?”君念白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谎话,挑眉看着她。
“……大概是管家不认识人吧。”顾月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心虚道。
“晴姨是新旧王府的老人了,总管新王府多年”君念白直视她道。
“你…”顾月华挖了他一眼,撅着嘴道:“行了行了,不说算了问你点破事,比登天还难…”
顾月华甩开君念白的袖子,腾腾腾自己连往上走了好几步。
眼见着顾月华马上就要迈上最后的一阶台阶,刚刚收回左脚,还没站稳,突然就被君念白从后面给拽下来,顾月华也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生生跨越了两个台阶,身子被君念白两手摁住面对着正前方,只留下个脑袋还可以自由活动。
“你发什么疯!”顾月华挣扎着身子,瞪着君念白。
“别动!”君念白不看她道
“你要干嘛!”顾月华怒火三丈,语调足足高出平日里的三倍有余。
四处巡逻的禁军和最后面的王德都被吓的一哆嗦,纷纷朝他们两人看来。
“你……你好像…来月信了”君念白玉颜微醺,覆上了淡淡的粉红,耳根处也是粉红一片。他的目光轻轻地垂下,落在顾月华的玉肩上,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附耳道。
刹那间顾月华整个人无比僵硬,绝美清丽的容颜不停地变幻,脸上瞬间如同火烧,通红一片。就连君念白搭在顾月华肩上的手,也感受她此刻火辣辣的温度,让君念白白玉般的脸更加粉红一片。
顾月华此刻又羞又急又怒,万般情绪一涌而上
别说顾月华想杀了她自己,这真武殿前的所有人顾月华都恨不得想一一杀人灭口。
“今天就别见皇上吧”君念白眸光闪烁,飘忽不定,语气格外的轻柔。
“废话 还怎么见!”顾月华吼道,声音带着哭腔。
君念白一愣,看向顾月华,见她整个人都快红透了,眼睛里还弥漫着水汽,双手的指甲紧紧嵌入手掌里,看得出是在极力地克制自己。
“我在后面帮你挡着,你走慢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等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天色已经很暗了,你多走暗处,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见她如此窘迫,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
君念白想出的办法也是顾月华唯一能想到的,可是,让君念白紧贴着自己身后走着,顾月华还宁愿自己当场暴毙而死呢。为什么是君念白,而不是其他人。哪怕是萧九陌或者是冷韶宸也好啊。
顾月华用手盖住自己的脸,想杀人灭口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你在不决定,王德马上上来了…”君念白道。
顾月华闻言,慢慢地将手放下,转脸看向君念白,将他满脸羞红,目光游离不定的模样尽收眼底。
君念白大概是比自己还要尴尬的人了。
一想到这儿,顾月华也就没有那么不好意思了。不就是来个月信嘛,女人正常生理现象,既来之则安之……
“你还笑!”君念白瞪着她,整个人有些郁闷。
“王公公,请到我前面来!”顾月华眼中闪过淡淡的笑意,吩咐王德绕到她与君念白的前面。
“郡主,你们这是……”王德一脸茫然,疑惑地看着他们二人,两人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麻烦公公回禀皇上,今晚怕是不能给皇上贺寿了,免得在皇宫里待久了,给皇上带来不吉利。”顾月华娇颜微红,看着王德低声道。
王德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顾月华的意思,也恍然两个人为何要一直保持这样奇怪的姿势。王德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连忙点头,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道“老奴明白,老奴明白。老奴马上就去回禀皇上…那…那就有劳白世子将郡主送回府了。”
君念白已恢复了之前正常的神色,轻轻地点头,道:“那有劳公公去回禀皇上了”
王德连连点点头,不敢再多停留,立即转身拾级而上,并吩咐四周的禁军暂时后退到拐角处,原地巡逻。
“赶紧走!”顾月华急忙拽着君念白的袖子,往下走。
君念白点点头,勾了勾嘴角,跟着顾月华疾步下了台阶,玉白色的云锦白袍,划出一道明亮地弧度。
一路上,这两人尽量避开人群扎堆的地方,转走偏僻阴暗的小路,可依旧被不少人撞见顾月华牵着君念白这一幕,流言迅速传开,可顾月华也顾不得许多,一路拽着君念白疾驰出宫门。
等到彻底离开宫门口的时候,顾月华终于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如今盛宴马上开始,大多数的人也都到齐了,宫门口也没有之前那样拥挤,仅余三四辆马车停在偏远的矮门那里。
正门处除了门里一排不苟言笑的侍卫便再无别人
顾月华一边喘着口气,一边小幅度活动活动早就僵直麻木了的背。
“看起来像个弱柳扶风的女子,结果走起路来却像个虎虎生风的汉子…”君念白似乎笑了一下。
“能不快嘛”顾月华憋了一肚子气。就刚刚那一会儿功夫,他们竟然碰见了不下二十多个人,这些人黑灯瞎火不在明亮的地方待着,专门走犄角旮旯,是不是有病!
顾月华气喘吁吁地抬头看着君念白,满心鄙夷嫉妒,好家伙,这一路上拽着他飞奔疾驰,自己汗如雨下上气不接下气,人家倒好,依旧芝兰玉树,如诗如画,一扫之前的窘迫无奈,要多姿态翩然就有多翩然。
“你不累吗?”顾月华不甘心地问。
君念白道“自然累,但没你累…”
顾月华嘴角抽了抽,慢慢地直起腰,不打算继续跟君念白掰扯下去了,回府要紧,不然一会儿人就多了。
至于君念白,她就管不着了。这么丢人的事被他瞅见,她这辈子都希望能不见君念白就不见。
顾月华准备回去,又被君念白给拦住了,她疑惑地转头看着他。
“你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回去?”君念白斜着眼睛往后微微一瞥,意思不言而喻。
“不然呢,马车要很晚才来接…在这儿干等吗”顾月华白了他一眼。
“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你在稍微等一会儿,虽然这街上比不得宫里明亮但人还是很多”君念白收回手,缓缓开口道。
顾月华想了想,君念白的话确实是有道理。
“那我就等一小会!”顾月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四处瞄了一块大石头,自顾自地坐下来,揉了揉发酸的小腿,惬意地哼着小曲儿。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这种曲子青楼小倌没少教你吧…”君念白看向顾月华道。
“说什么呢!词是我写的曲是我作的,那种地方出来的淫诗艳曲和我这个能比吗!一点欣赏能力都没有…”顾月华眸光扫了君念白一眼,怒道。
“女子应该矜持…”君念白看着顾月华,声音听不出情绪。
“作曲怎么就不矜持了…我又没有对着大街里拉客卖唱…明明是嫉妒我,偏偏还说我不矜持!”顾月华翻了翻白眼,心里暗自嘀咕,不敢说出来。今晚欠了君念白的这么大的人情,忍忍他也不是不可以。
顾月华顺着君念白的话,点头道,“是有些直白,应该矜持点…”
话落,不远处正好有一辆暗红色的马车徐徐而来,进入两人的视线里面。
赶车的人一身黑衣,清秀明朗,长得最好的是他那双眼睛,清而透明,干净而纯粹。这人顾月华貌似好像见过,她犹记得,从他手上接过暨魄的时候,那双眼睛清澈透明与他身上浓烈的煞气大相径庭,格格不入,由不得人对这个杀手多看一眼。
如今,倒成了给君念白赶马的了?
“这人你哪儿找的?”顾月华问道。
“花钱雇的”君念白道。
“废话!我问你是从哪雇的?”顾月华怀疑君念白是故意的。
“怎么?对他有兴趣?”君念白挑挑眉,不等顾月华说话,又道“他可不是你花买小倌的钱就能买到的…”
“这跟我买小倌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总提我花钱买小倌的事!”顾月华再怒。
“恶心你!”君念白吐出三个字。
顾月华瞪着他,心里提醒自己无数遍,忍他。最后,她磨着牙恨恨地道“君念白,你在别人面前人模人样,装得跟下凡来巡逻的仙人似得。怎么一到我这儿,你就把你的那些君子风度,君子之礼喂狗了吗?说话这么得理不饶人…”
“你也知道你没理…”君念白道。
“你……”顾月华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愤怒了。
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人好看得再惊天地泣鬼神都没有用,一旦讨厌起来,怎么看怎么烦,根本就不想在多看一眼。
顾月华现在就想早点回府,一秒钟都不想跟君念白呼吸在一方圆的天地里。
顾月华走到马车面前,刚刚准备扶门框登车,可突然一顿,连忙倒退回来,看着君念白的马车。
马车全身暗红色,色泽均匀发黑,几乎看不见纹理,经磨制后,有着黑缎似的光芒,华丽而内敛,木材质地坚硬沉重,密度极高,入水而沉。
“怎么了?”君念白道。
“南海柚木?!”顾月华咽了咽口水,有些嫉妒地道。
君念白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温淡道“碰巧遇上,便捡了几块用了”
顾月华太阳穴突突的一跳,南海柚木!她怎么就没这个运气碰巧捡上,要知道它每寸都比金子还贵!用来造车至少得花五棵南海柚木。
顾月华知道君念白有钱,但根本就没有料到君念白有钱到变态,即便是当年顾王府百年基业还在,也没有奢华至此。
要知道,当年顾王爷送给顾月华一个南海柚木的衣橱,可把顾月华这种嗜钱如命的人心疼的两宿没睡。
今对于念白这种高调地炫富,顾月华脸上写满鄙视,等她掀起车帘,探身入内。
“吸——”她再次深吸一口气,车厢内,处处透着雅致,而每一处都独具匠心一般,看似随意安置,但是不乏精致巧妙,她知道君念白眼里容不得俗物,不过这也太奢靡了吧。一辆马车而已,至于布置成这样吗?深怕别人不知道君王府富可敌国吗……
君念白见她上了车,很快又退了出来。
一张小脸挂满愁容,还未开口,就听见她无比忧心冲冲地说“君念白,我可能最近都睡不好觉了,这些好东西若不是我的,我就会惦记,我一惦记就会想到它们不是我的。我一旦想到它们不是我的,我就睡不好…”
君念白顿时一噎。旁边的里弦更是难得动容,实在憋不住,低下头轻轻地笑了笑。
半响,君念白状似十分苦恼道“这些都是给未来君王府世子妃的聘礼,本世子也无能相助”
话落,顾月华的小脸拉的更长,惊呼道“你结一次婚,这些都要给?!你不给自己留点私房钱吗?”
里弦闻言险些喷出一口血。这姑娘脑子里装的都是啥?
君念白俊眉轻轻一挑,颇为认真道“夫妻一体,怎么能有所隐瞒呢!不光是这辆马车里的所有东西,君王府的所有也会交给她的…”
马车里,顾月华闭着眼,身子靠在一侧,离君念白远远,气息浅浅。
自从君念白说完那一段话,顾月华就没搭理过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如同死人一般。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停下来,外面传来里弦的声音,“世子,顾王府到了”
“嗯!”君念白应了一声,偏过头看着顾月华,
顾月华也睁开眼,恋恋不舍地环顾四周,随后起身挑起车帘抬头望了望“顾王府”的匾额,心里更不是滋味,这才新修了几年啊,那三个大字上的金漆都掉了三分之一。
顾月华砸吧砸吧嘴巴,收回手退回去,端正地坐在君念白的面前,满脸笑意,如沐春风
君念白挑挑眉,他记得不久之前,她还一脸趾高气昂给给自己甩脸色呢,这会子怎么会这般温柔和睦了。
“借点钱呗,我可以写欠条!”顾月华伸出了纤细白晰的手,指着天,她的手小而纤长,柔若无骨 “对天发誓”
“这八年你别的没学会,脸皮倒是厚了不少…”君念白似笑非笑地看着眉眼清淡的她
“又不是让你白给!说了,写欠条!”顾月华睫毛微动,解释道。
“我还记得小时候你把我父王的最心爱的那对黑玉麒麟给摔坏了,你说要赔,到死我父王还揣着你那张欠条闭眼长眠。还有,你把爷爷的价值五十万两的玉扳指弄丢了,你也说要赔,至今,奶奶的妆镜台底还压着你的保证书和欠条……”君念白慢慢回忆,声音温淡,“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顾月华摇头摇得如同在摇拨浪鼓一般,涩涩地收回去手,在厚的脸皮也经不起被人当场翻旧账,而且还是死人的旧账
罪过啊
“我这不是怕荣云殊嫁过来后,把你压榨得太惨了嘛,替你留条后路”顾月华讪讪地冲着君念白笑了笑。
“行止就不劳烦郡主挂心了”君念白道。
“君行止,你这八年怎么越来越抠!有财大家一起发嘛”顾月华两眼一瞪,着急的直呼君念白的小字,一脸渴望地看着他,要不着钱没关系啊,把赚钱的方法学会了,还愁没钱吗。
“改日吧”君念白垂下眸子,看着自己被顾月华压在屁股底下的衣襟,幽幽地道。
“不。就现在,改日都不知道改到猴年马月了…”顾月华似乎太沉迷于钱财了,自然没注意他的眼神。
“你确定现在要听?”君念白墨眸闪过一丝异样,挑眉道。
“嗯”顾月华认真的点头。
“怎么了?”顾月华又问。
君念白抬头看着顾月华,他忽然瞥开脸,轻咳一声“你不换衣服吗?而且你刚刚坐在我衣服上了,血渍浸湿了一大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