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类型连载
太虚天中,乱象丛生,众仙无主。霍家仙人灭绝一个时代的仙草拯救世界灵脉的存亡。苍天无眼,自以为公正,决定对他恩惩并施:予其后人超凡天赋和夭折的命运,世代困扰。后来,霍家有一婴孩降世,天哭、云跪、山峦倾斜,峰倒。天赋万古唯一,然而却仅有三年阳寿,因此被视为“弃子”。机缘巧合之下,以不死之身在墓碑林中崛起,唯有天意可杀,但天意不舍!为与天意对决,断前人活路,也断后人活路。冲破混沌,手指苍天,质问命运。
主角:霍无殇,苟淡 更新:2023-01-17 14:26:00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霍无殇,苟淡的其他类型小说《苍天有悔》,由网络作家“文叨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太虚天中,乱象丛生,众仙无主。霍家仙人灭绝一个时代的仙草拯救世界灵脉的存亡。苍天无眼,自以为公正,决定对他恩惩并施:予其后人超凡天赋和夭折的命运,世代困扰。后来,霍家有一婴孩降世,天哭、云跪、山峦倾斜,峰倒。天赋万古唯一,然而却仅有三年阳寿,因此被视为“弃子”。机缘巧合之下,以不死之身在墓碑林中崛起,唯有天意可杀,但天意不舍!为与天意对决,断前人活路,也断后人活路。冲破混沌,手指苍天,质问命运。
荒野、灰天、苍色日月等,四季围绕,但此地始终是此景,无一例外。一座座林立的墓碑上随岁月而滋出的裂缝中都冒出了点点翠绿,草地却在苍白的日月下反像是抹上了一层油墨,漆黑如狱——让人窒息。
远远望去,有几道灯火在这些歪七扭八的墓碑丛林中升起,隐约可听见几声吆喝,这是死人在卖自己的家当。
经常会有一些不信命运、因果的家伙会来这里带走几件宝贝。但前提是他们得满足亡者的心愿,或是许下一道催命符之类的承诺。
“那些大能多数都陨落于此。”此时,不远处一个衣着青色长袍的男子低声说道,身边还跟着几名年轻人,都是些宦人家的子弟。一个个衣着华裳,眉眼之中闪烁着兴奋的色彩。
“能不能得到宝贝还得看你们造化了,切记不要还价。谈不拢的,上炷香,立马就转身走,别说什么废话。”青袍男子神色严肃道。言语间,他的一对剑眉随着表情的变化散发出额外的威严。
男子名为邦仁达,语速不慢,但听起来却平缓有力。
那些贵家子弟闻言嘴角泛起几分不屑,不过也懒得理会。对方只不过是家里用重金唤来的护卫而已。尽管邦仁达修为高强,有些威名在外,但对于这些出生在凤巢龙穴之中的小子们,之间地位的差距可远差了不止一层楼可数。
“邦仁达,你做好你分内之事即可,别操太多心。”一个头发灰白,面色阴沉的书生在队伍中淡淡开口道。同时也点燃了周围几个同行人本来的不满,一伙人响起阵阵哄笑声。
“哼。”邦仁达不忿。尽管对方的反应在邦仁达的意料之中,可身为强者的尊严仍在作祟。好在这些权贵家里所给出的代价颇丰,很快他也不将其放在心上。他默默地祈祷此行顺利,别惹上了什么可怕的存在。
听周围人称呼那书生为霍起,其出身在这些少年中甚至还更高一等,隐隐也是他们领头羊般的人物。在举手投足间,不经意便流露出他那高高在上的气质。
这段插曲之后,一行年轻人便三五成群的散开,互相搭拉着肩膀朝前面灯火辉煌的鬼市走去。
脚下的荒草与碎砾随着众人越来越靠近集市,也渐渐换成了整齐的青石砖。一跨进这里他们仿佛推开了一扇无形的大门,忽然眼前出现车马流动,还有一排排的小贩,时不时传来几声吆喝,仿若与尘世间的集市也没有什么不同。
一路上还有逛街闲聊的少女,眉眼开阖间有一阵春风掠过,抚润行人心田。看得这些情窦初开的少年啧啧称奇,发出阵阵惊呼。
霍起相比而言则略显稳重,走在众少年中央一言不发,愁眉紧锁。他受家族世世代代的诅咒所牵连,虽然才十四岁,便不得不出门寻找续命之法。
他出生于霍家,乃是仙古八大家族之首,但无奈,每个流着霍家血脉的人困扰于寿元问题。
据说是因为天妒,因为每一个霍家之人无不是万众挑一修炼奇才,如果不碍于寿元问题,几乎人人都有成仙的可能。
甚至有一个夸张的传闻:说是曾有一名男童,在降生时天哭、云跪、山峦倾俯而臣,峰倒。
当时霍家本已站在仙人门槛外的霍勿妄老祖,见此情景,特为其开眼望命。片刻之间,神识便被一道从天外而来的金光斩掉大半,四肢骤然炸成血沫。
只在神智弥留之际喊出了一个“三”字,为之霍家举族震惊。
要知道,数千年来,哪怕霍家天赋最优异者也还有二十余年寿命。虽然霍家人不像他人那般,可以通过提升修为逆转寿元,但是在此期间却可以依靠天才地宝弥补性命。
可这婴孩只有三年阳寿!年幼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那些逆天之物,一旦强行使用,其天赋也会大打折扣。
“苍生对他有愧!但天命不可逆!”霍家勿妄老祖曾回忆叹道,在开眼后第七日便驾鹤西去。
随着勿妄老祖身陨,霍家失去了顶梁柱,虎视眈眈的其余七大世家趁虚而入,致使霍家陷入了百年灰暗的岁月。
至于那孩童后来如何,全族上下皆是视此为禁忌,谁也不敢提起。
“四十年!只有四十年!”霍起想到自己的寿元所生无多,面目发红,把手中折扇生生捏断,把正在说笑的少年们皆是吓得一跳。
其他霍家人没有像传说中婴孩那般恐怖的命格,开眼望命于老祖们的影响便无伤大雅,所以几乎所有人一出生便知道自己的终点。
四十年的寿命,这意味着霍起的天资在年轻一辈中也算不错,这才有家族中人出重金拜托邦仁达带其来这墓碑林寻找机缘。至于其他人,不过是霍家麾下的一些外姓天才,顺便来开开眼界、撞撞缘的罢了。
长生玉、参精、莲王……霍起的目光不断在一座座摊位上来回,但凡是有延寿之效的物品无一不被他记在脑中,可是他不敢妄动。因为这些就算加起来就不过就帮他续命百年来而已。
百年来证道成仙?那怕是要堪比真龙、天凤那种天生神圣的资质才有可能做到!
而且为了这百年来的寿元换来的代价如何?到时候可能续命不成,反而被鬼神所累,挨过成年都成了问题。
“九彩玲珑塔,半级仙器,内含九天神魄,可蕴性命,增寿元,实乃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优品也……”
忽然,一道吆喝声从霍起身后传来,宛若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
半级仙器,蕴性命、增寿元!
“这才是我所要的!无论什么代价我都要得到它!”霍起眼前一亮,推开身边围着的少年们,疯了似的转身跑去。
“半级仙器!这也是世间的极品货色了,这四个字可是万万修仙者一辈子的眼界都触不及的存在。仙字之大,压死一个时代!除此之外还有那九天神魄,是由顶级强者性灵所化,用此物帮我蕴养己身,还怕突破不了寿元?”
这一下他也顾不得风度,只恨自己没多长两条腿。
“慢着点小子!没长眼不成?”其他被吸引而来的路人被他生生撞开,不禁埋怨起来。
“滚!”霍起怒斥道,双眼有杀意闪过。
路人们大多都是普通人家出身,见他回头一身金丝银线,锦衣华裳,便知道对方可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物,只能对着空气骂上几句,赶紧转身跑开。
接着只听“咚”的一声,霍起撞在了先前叫卖声传来的摊位上,映在他眼帘之中的却是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其五官清秀,一对双眸干净剔透,实为人间少见。
少年摊主脸蛋红扑扑的,又带些许婴儿的圆润,看起来还带有几分稚气。他此时把双手抱于胸前,用孩童般的脆声故作老气横秋的语气呵斥道:“臭崽种,你家大人呢?”
霍起闻声,脸色顿时铁青,有些愠怒。但想道那“半级仙器”,这会儿也不好得罪,于是拉扯着一张脸勉强陪笑起来。
“前辈勿怪,晚辈粗鄙乱了礼数,这有几根朝天香还望作为赔礼,请前辈笑纳……”
学着家族之间的处事方法,说着便从袖子里取出了几根上好的贡香正要点上。
“收起来,这玩意儿我不喜欢,旁边那老头倒是看得流哈喇子。”少年摊主一边喝道,一边挖着鼻孔露出鄙夷之色望着霍起说:“身上的家伙留下一件,然后赶紧滚。”
旁边一邋遢老者形象的鬼神原本望着贡香垂涎欲滴,听见少年摊主的话也连忙重新装作一副庄严的样子。
“狗东西,给脸不要!”霍起火气顿生,难得被人拂了面子!
忍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越想越气!
想到此刻有实力强横的邦仁达正站在他们身后,倏然祭出腰间一柄斧头,破空暴起,其间有法相虚影形成,当着少年摊主头顶立劈而下。
“滚!”少年摊主见状恼火,抬起手便是一拳打出,拳影无声无息地在霍起眼中放大。斧头上所浮现的法相触之即破,宛若摧枯拉朽一般,径直落在了霍起的脸上。
霍起只觉得脑袋发出嗡嗡闷响,全身一软,整个人像破布似地飞出十丈有余,落在了鬼神的摊位之间,两眼一翻没了动静。
“那小子真是不要命了!”这动静引起了邦仁达的注意,一股气劲顿时从小腿爆发蹬向地面,朝事发地急忙赶去。
少年摊主见势不对,连忙把摊位上的货物些收起,旁边的邋遢老头见状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一边拍腿一边大笑道:“铁柱又被人砸场子了!哈哈哈……”
这声音传荡开来,闻声的鬼神没有一路打算出手相助,皆与老人一样发出猖狂的笑声,顿时充满了墓碑林,也听得在场的生人们体内气血荡漾!
邦仁达,七曜境强者。哪怕在一些世家中也能做客卿,享受每年的高额供奉。
天下修士的修为只分为九个境界:开元、阴阳、三才、四象、五行、六道、七曜、八荒、九天。
邦仁达这一身修为在世间上行走已算得上是了不得的高手了。要说修为能达到再往上境界的人,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他的身法猛烈,倏然间,犹如化作一头猛虎向少年摊主扑了过来。
“如今那些世家弟子都目光炯炯地盯着,要是我这会儿不出手,待回去后不被霍家扒层皮都难怪!”
邦仁达内心极其不愿,可这会儿也已经骑虎难下。只恨当初霍家给得价钱实在太高!
不然仅凭自己七曜境的实力,又怎么敢带着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这儿!
世家之人太过傲慢,根本不清楚“墓碑林”三个字在普通人眼中代表了什么样的恐怖。
“城里人真霸道,天天指着我的摊子闹事儿!”少年摊主表情幽怨,随着话音邦仁达的身影接踵而至,其一身本事不知比霍起的强大多少倍!
气息稍一溢出体表就惹得风起石裂,一道道风刃迎面而来,在少年摊主体表刮出无数血痕。
“要完蛋!”少年摊主心念一闪,对方已经一掌拍来,还未与之接触,光是其中蕴含的气息就已经让他感到惊悚。
电光石火之间,少年摊主脚下连忙踩出一套诡异的步法,使身影变幻莫测,让人无法用目光捕捉到其本体。
“竟是盗圣的‘鬼影迷踪步’!”邦仁达瞳孔震动。
这一掌只打到了霍无殇的残影,莫大的威能尽数落空,余威把四周的草木、砾石统统掀起,唯独霍无殇却毫发无损!
“好险!但凡稍慢瞬间我估计就和刚才那纨绔一般下场了!”霍无殇心有余悸,身体此时与对方勉强拉开了丈许。
“把那小子脑袋带回去,霍家少不了咱们好处!”忽然,与霍起同行的一帮阴阳境界的少年耐不住寂寞,纷纷拿出法器。
“蛇多咬死象——还有邦仁达帮我们掠阵!让这小子感受下世家的恐怖!”那群少年一边喊着,一边从侧方袭杀而来。
“墓碑林解决事情,只能一对一……外来的崽种们,还想乱了规矩不成!”邋遢老人声如洪雷,凭空炸响在墓碑林上空。
下一秒,只见他挺身而出,化作一道劲风向少年摊主方向破空划去。
“咱家里什么时候有的这规矩?”
“你多什么嘴,上次还有人说是不能呼吸呢……”
旁边几个鬼神议论纷纷,四周顿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是……”邦仁达心头兀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那邋遢老人竟是朝他而来,其身形快若闪电!
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见一根手指轻点在自身肩胛处,接着浑身响起密密麻麻的噼啪声。身体便像炮弹一般射入墓碑林外的树丛之中,所过之处还拖出一道沟壑,附近鸟兽遇此动静慌忙逃散。
“敢问阁下生前名讳……”邦仁达倒在血泊之中,每说一个字口中都有鲜血咳出。此时五脏六腑俱裂,险些暴毙。
“草包薛德量是也。”邋遢老人淡淡笑道,一身褴褛立于邦仁达的前方,却犹如神祇一般烨烨生辉。
“薛德量……薛圣人!”这三个字仿若惊雷炸响在邦仁达的脑海,满脸惊恐地昏迷过去,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邦仁达这废物……大家快跑!”兴致冲冲上前来的一众少年,看见七曜境的邦仁达一个照面便被人打倒在地,原来的战意化作一阵恐怖笼罩,慌不择路地四散逃离。
“砸人场子还想逃跑!大家伙帮我把他们堵着,完了身上的贡香都给你们!”霍无殇忙喊道。
众鬼神一听,来了兴致,眨眼间乌泱泱的身影将一群少年围住。
以他们的出身,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全都吓得身子瘫软在地,更有好几个人直接仰头晕了过去。
“就你们还想动老子是吧!”少年摊主愤愤道,将倒在地上的少年们将其挨个扇成猪头,不断从昏迷、清醒状态中反复。
这会儿鬼市早已经被闹得一片狼藉,好些摊位都被战斗余波牵扯掀翻在地,霍无殇感觉疲惫后起身环顾四周,发觉一个个鬼神都心疼的脸黑。
“没事儿的!等下分了贡香后再让薛伯把摊子赔给大家!”少年摊主笑着安慰道。
“还是铁柱会做人!”
众鬼神闻言纷纷夸赞,脸色都好转起来,而不远处的薛德量性灵一颤,脸黑得比他们之前更甚。
“天亡我矣!这下该如何向大人们交代啊!”此时邦仁达拖着重伤的躯体清醒过来,看见少年们被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皆是鼻青脸肿的模样,自觉得脑袋掉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后生有此修为还为何甘为人下,寄篱于世家看他人脸色!如此心境真是可怜、可怜啊!”薛德量这会儿脸色本就铁青,闻言不悦,转头指责道。
“前辈有所不知啊!虽然前辈生前传功天下,可如今修炼资源尽皆掌握在贵胄掌心,这等困局岂容我等白身自由?仅凭当前一身修为便可自如,前辈之想,真是天真、天真啊!”邦仁达愤慨道。
薛德量听闻此言后不再多说,脸色颇有些不快。但想到对方所言确是如此,也不免有些心酸。
“如今事已至此,你还有活路可走,这些世家子弟你可全部带离,再自断一臂。如此一来,回程之后方可叙述功劳,避免过多迁怒!”
一美妇人的身影飘然落在二人之中,其相貌生得可谓是倾国倾城,身材也是火辣非常。一头秀发被梳成了一缕缕小辫绑在头上,手里拿着一根旱烟杆子,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贵重优美的气质。
“何等妙计也!敢问前辈是……”邦仁达眼前一亮,作揖道。
“琼淑也。”美妇随口答道。
又是一响亮的名字!邦仁达采取其意见后不再犹豫,左手扶住右臂将其生生扯落,骨肉分离之间连大气也不喘一声,只有手臂断裂处鲜血哗啦地涌出。
其行动干脆利落、果断至极!
“此子真乃龙蛇蛰伏之相”薛德量不禁赞叹,琼淑也是点了点头。
此时霍起已经清醒了过来,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尘土。抬头便看见邦仁达已失去一臂,被吓得胆寒。
邦仁达表情漠然屏气维持着体内血气,带着霍起,与地上不知不觉被扒得精光的众人离开。
在转身时,霍起暗自咬牙,将少年摊主与一众鬼神,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只要待他回到家族,定要将其禀报!
众鬼神若无其事地各自回头收拾起摊位来。
“人全都吓跑了,还做什么生意!”有鬼神不忿道,腰里还别着霍无殇刚刚分发的贡香。
“没事儿,薛伯会……”霍无殇又要承诺什么,忽然屁股上有一大股力量传来,直接把他蹬飞出去。
“霍—无—殇!谁教你的满口胡诌!为你小子穿的人模狗样,老子棺材本都换出去了,哪还有什么闲钱!”
薛德量大喊着,拎起少年摊主慌乱地朝自己的墓地跑回,背后还有瘆人的寒意不断袭来。
鬼神的墓地所在都是墓碑林的内部,而外围则是张罗的鬼市,每晚子时开启。
薛德量的坟墓与周围的看起来无异,都是几乎瘫倒的墓碑,和一座随意垒起的土包。只是棺材有一半露在了外面,其中看得见一具儒士模样的尸体,眉清目秀、气宇轩昂,一点不似他这会儿邋遢老头的形状,只有眉宇间的神态有些相像。
他棺材盖被拿出来放在土包旁边,改成了一块床板的模样给霍无殇用来休憩,此时霍无殇正躺在上面睡得香甜。
“臭小子还真是不老不死?十五岁那年就长成这样了,这都四百多年了一点变化都没有……迟早我们这帮老家伙被他熬死。”薛德量望着睡死的霍无殇嘟囔道,嘴角不自觉还泛着点点笑意,其性灵上有些许微不可察的光芒逸散。
第二天一早,只听鸟鸣三声后。薛德量一脚把霍无殇从床板上踹翻使其苏醒过来,脸面撼在草笼上。
“臭小子,仁王有事叫你,赶紧过去!”说着又拿着一个用枯树枝做成的鱼竿哼着小曲往河边跑去。
霍无殇对此习以为常,骂骂咧咧地拍了拍粗布衣衫上的尘土朝墓碑林中心赶去。
仁王,其名单字一个雨,是连鬼神们都敬仰的存在!
其功德盖世,据传在仙古时代,天下百姓遭受前所未有的浩劫,一群地仙为争夺飞升资格打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普通百姓难以生存。而那时的仁王出身微末,修为也还尚浅。生死不顾,见一路百姓,护一路百姓,拯救了当时大半人族,数以千万!这才守住了人类基业直到如今的繁荣。
霍无殇一路平缓地走去,不能动用半分本事,这是后人对仁王的敬意。
墓碑林方圆有上百公里,其中不存在任何人烟,只有密密麻麻的墓碑紧挨着,除了四周密林环绕,其中只有几棵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槐树。
它的中心方圆十公里与寻常的人间城镇无异,甚至更为繁华,有街道、楼宇,湖泊与拱桥。红色的砖瓦高处披挂着金黄色的锦缎,一座座商铺、屋舍踩着彼此横布在每条街道两边,最中间空有几百平方米的样子,坐着一座庙宇。
庙宇通体成朱砂色,长十丈余二、宽六、高五,飞檐翘角之处无不刻有麒麟、飞凤等祥瑞之兽。屋顶正脊两端分别有一仙人坐在一头巨鲤身上,身后有几个书生雕像紧跟。庙宇内有数不尽的玉石黄金等装饰。
大厅中间的位置有一古朴的石像,做工精细,所刻之人面目丰神俊朗,眉眼间尽是数不尽的仁爱慈悲,这便是仁王像。见两旁还有后人为其题字两行,是:
苍生脉脉皆吾命,血泪拳拳照古今!
“臭小子,怎么才来!”石像中传来仁王欢喜的语气,霍无殇踏入殿中面带笑意却也恭敬地拜了了一礼。
“雨伯可是大家心里的伟人,小子不敢不敬,所以只能一步步迈到堂前。”霍无殇嬉笑着挠头道,仁王见其后性灵也从石像中抽身轻轻敲打了他脑门几下。
“此番叫你前来是为了挽救众人存亡,可千万要放在心上!”仁王温和地叮嘱道,霍无殇听见存亡二字脸色也兀然凝重下来。
“裁缝红不日便要归天,薛圣人的性灵也差不多支撑到了尽头。”仁王叹道,这里的二人分别指的是洪秀与薛德量两位鬼神,皆是霍无殇所熟悉的长辈。
“吾等一众鬼神原本都是人死过后的性灵所化,以自身魂力对抗天命,不被其抹去。但是人力有尽时,哪怕生前修为绝代,纵横四方也毕竟不是神仙,终有魂飞魄散的一日。今日把你唤来,是我的神识感应到后山有猫血麒麟的出没。这小玩意儿乃是凡胎神体!虽然出生是猫,但今日机缘之下觉醒,体内潜力与真正的麒麟无异,用其血液便可帮助我们延续阴寿!可惜我们这些性灵无法离开尸身太远……孩子你可愿帮我们跑一趟?”
仁王叙道,霍无殇也丝毫不作犹豫,抱拳答应。
“各位长辈数百年来视我如亲生将我养育庇护着!如今莫说是去找这猫血麒麟,就算是拿我这一身骨肉来报恩也不为过!”他如此说道,转身跨门而出,朝后山方向跑去。
“好……好孩子!但愿你能来得及罢!”身后仁王注视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声音虽然微弱却正好落在耳中,于是步子迈得更加用力。
墓碑林所在此山,名作销魂山,墓碑林在山腰位置。这销魂山自古以来虽灵气旺盛,却罕有人迹。因为时常有梼杌、穷奇、钩蛇、青兕等凶兽横行的缘故,但偶尔也看得见麒麟、飞凤等祥瑞出没。四季有花,三季有果,如不是山势峻险、猛兽栖息、鬼神缭乱等,倒也还算宜居之地。
后山之处是除墓碑林外最为险恶之处,山势环境与其他地方无异,但此地的凶兽比其他地方更为强横,动辄就有翻云覆雨之能。分别在各处盘踞,各个吞日月精华而生出了长成一副钢筋铁骨。不时会看见有其中霸主为争夺地盘大打出手,打得是地陷岩崩。
霍无殇每次来此处也是异常小心,一边躲避着林间飞窜的朱厌,一边还要小心潭底潜伏的黑蛇,他时刻手持短剑护在身前。
这短剑通体青黑色,长只有三尺,其剑身占二,剑刃宽厚、锋钝。其剑柄处有一扇护手,內刻有长生二字,正是此剑名字。
“后山面积广阔!这该如何找起啊!”霍无殇抓耳挠腮犹豫去向,忽然听得林间的朱厌们纷纷尖啸起来。
“糟了?难道踩猴子尾巴了?”他回头看向四周,赶紧扑入旁边灌木丛中,动作匆忙,几根从枝干里冒出的树杈险些戳到他的鼻孔里去。
“吃了它!”
面前一汪潭水有灰色巨蟒忽地抬起头来,身影遮天蔽日,头顶隐隐有犄角冒出,口吐人言!其吼声响彻云霄,惊动了群兽。
“猫血麒麟出现了!”霍无殇目光顺着巨蟒的目光看去,正是他此行的目标所在。
其正被一群青兕、鳄兽追赶亡命。落脚之处都是踩在草根的缝隙,避开了花卉。形似猫类,除此之外还有一对不明显的肉角,体肤之间有鳞片反映华彩,身后跟着一条细长的牛尾。
“好一头畜生,竟然也生出了此等灵智!”霍无殇见那巨蟒正在静观其变,坐等渔翁之利,不由得暗叹道。眼看众多猛兽离猫血麒麟越来越近,都是渴望将这神物生吞以增补自身。
“若是等这些凶兽掠过,估计连鳞片都没有一滴,更别提血液了!”情况危急凶险,霍无殇念头闪烁着。
“反正也弄不死我。”犹豫一番后又想凭着自己的肉身造化与诸多凶兽周旋,寻找机会,纵身向前跃去。
他的身形刚一从灌木里探出,那猫血麒麟方面倏然传来了少女般空灵悦耳的声音。
“人类!我随你回去救人,这是我的天命,你快护我周全!”
“天命?”霍无殇表情一愣,旋即看见一群凶兽目标急转至他身上,这才意识到不对,高呼道:“此兽害我!”
那些冲在前面地青兕,一个个体长三丈有余,所过之处地皮都被踏得翻飞过来。霍无殇一时大意没有防备,几头青兕已经像炮弹一般顶在了他身上,撞得他身体散架血花四溅,差点要失去意识。
猫血麒麟原本以为救世主降临,结果看见这一幕,哪还管之前说的什么“天命”,身体忙化作一溜青烟继续亡命。
“这畜生不懂江湖道义!”霍无殇脸色跟吃了死耗子一般难看,把剑身抵在牛角之上,朝空中一跃,血肉和牛角分离时发出噗嗤一声,忍着剧痛把自己身体抽离。
鲜血潺潺如泉涌!换作常人恐怕早已毙命,但他却好似不死之身,竟然还能咬牙跟上猫血麒麟的步伐!
“少年郎好身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猫血麒麟见状赞道,可很快后面有几只神鳄腾空扑来,张开丈余的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将一人一手吞入口中!
“青莲剑诀、九幽剑法!”
霍无殇手中剑光抖落,两种凌厉精湛的剑术混合施展开来,抬手皆是墓碑林鬼神所传绝学!剑芒与鳄齿交锋一刹,几头神鳄像是碰到钢板一般被仰头掀飞。
“身入混元、以命御剑!”
随着吐字间,霍无殇体内分出一缕神魂把握长生剑以剑诀拖住了几头横冲直撞的青兕。紧接着拳印翻飞,气血外放出阵阵金光,与后来的凶兽扭打作了一团!
“洪门铁线拳、赵家铁布衫!”
道道神通层出不穷!转眼看去,他身上原本的致命伤竟已然痊愈。
他的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传出分毫灵力,这些神通都是他以肉身神魂所演。剑劈云雾,拳如流星,一身更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平时称王称霸的凶兽们这会儿在他面前挨又挨不过,打又打不赢!
“你们天天在这儿抢地盘!我天天还在摊子上跟别人说买卖呢!”霍无殇将一头兕王按在地上一拳一拳地轰击着,其力量余波震得兕王周身尘土草屑飘飞,其手上还带着昨日从那些世家弟子身上搜刮来的一枚指虎法器。
虽然他没有灵力无法驱动,但其硬度倒是比凡器坚固不少!他用其打了百来拳后才隐隐有些崩裂的痕迹。
“人类你欺人太甚!”还有些不老实的试图反抗,霍无殇听见这种声音就是一拳招呼上去,给对方揍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爸爸别打了!”
最后一群凶兽躺在地上拖着血肉模糊的躯体哀嚎求饶。
“老子一向以德服……伏兽!今儿这猫血麒麟我就带走了,谁要是有更好意见就提出来。”霍无殇一边在衣服上擦拭着双手的血迹一边嚣张道,一身白衣此刻几乎被他抹成了红色,瘆人无比。
群兽被打得神志不清,都已经看不清本来的外形,战战兢兢地趴伏在地上,但凡抬起头来都感觉得到刺骨的寒意。
“难道我是要死在这煞星的手上!”猫血麒麟也早被吓得涕泗横流、颤抖不止,开始怀疑那冥冥中指引的天命。
见四周鸦雀无声,霍无殇不禁感慨自己的人格魅力。回过头来望着那猫血麒麟,长生剑在其后腿上轻轻划过,从怀里掏出一青铜小罐来装容血液。
“不对劲!这滔天的紫光是怎么回事?”
随着猫血麒麟的几缕血液溢出,其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其伤口处有紫气蒸腾遍布四周,逐渐将整座后山笼络其中。
原本躺在地上的凶兽本能上感觉危险来临,强行拖起身子逃散。就连潭水中打算伺机而动的巨蟒也彻底潜没水中。
霍无殇只觉得脑袋感觉隐隐刺痛,抬眼仿佛看见一头麒麟神兽屹立在天地之中!有数百丈高,其威势震天盖地!头上的鹿角捅入云霄,四蹄踏裂地壳,一条牛尾翻转间有狂风猎猎扑面而来!
“难道是幻象!”霍无殇在震惊之中倏然反应过来,他发觉眼前麒麟空有气势,其产生的变化翻天覆地却并未影响他分毫,四周空间明明风起云涌,他的五感却像是封闭了一般,什么也察觉不到。
“且看它如何作妖!”霍无殇方才给了自己几拳,试图清醒过来。可看见自己鼻青脸肿也没能摆脱眼前幻象,垂头丧气地作罢道。
忽地一阵邪风扫过,眼前麒麟幻影变化,景象变成了一只野猫游荡于山林之中,这山上草皮呈墨色,与销魂山无异!
野猫体表紫意盎然,日夜受尽山中野兽追杀,毫无还手之力,每一睁眼便开始疲于奔命,逃避着一众天敌。
“我乃堂堂神祇!凭什么让我忍受凡身!”
渐渐地,随着野猫怨念逐渐积累,它的身体也产生了变化:鹿角、龙鳞、牛尾、兽蹄日益显化出来,但体内猫血始终抑制着它的神力。山林中的野兽看出了它的不凡,于是一场场逃杀愈演愈烈,甚至有兽王出手!
“既生我,何妒我!”
幻象中,它朝着苍天控诉,神念与雷霆交感,鸣声大作,宛如天崩地裂。
“这大概就是猫血麒麟的生平吧……可怜的小猫。”霍无殇看着眼前变幻的景象不禁为其叹道。
“可怜的人类……”突然,一道厚重的声音在霍无殇脑海内响起,就像是野兽低吼,与它先前的声音判若两面。麒麟幻影再次凝结在虚空中与其对立,比起之前却多了一道神威!让面对的霍无殇感觉如同山岳压在躯体上无法动弹,后背瞬间被冷汗淋湿。
“我可怜倒也还有冲破皮囊的一刹解脱!你可怜却是被天意抛弃!明明天生仙体、仙根,却注定在人世清醒前夭折!如今的你也只是一道由死人性命支撑的执念,还不自知!”
猫血麒麟癫狂的声音兀然炸响在霍无殇的脑海,他双手抱头,大脑的刺痛感越来越明显,好像有无数修长的银针灌入脑中插入灵魂!而猫血麒麟的言语还在不断传来,仿佛无处不在,如同魔咒萦绕在其耳边。
“你体内灵根被人截断,没有分毫灵力——触不及阴阳境界,怎么可能看见鬼神!你的性命靠他人以神魂延续,但也在十五岁那年便彻底身死!如今的你只不过一道执念而已!竟然还自以为是什么不死之身!哈哈哈哈……”
“你所敬爱的鬼神为你而归天者已有数十,而你却浑然不知!竟然还敢口出妄语道他人可怜!我如此清醒地活着,哪有你十分之一的可怜!”
霍无殇的记忆被猫血麒麟以神力入侵强行翻阅,一句句话好似世上最锋利的剑刃切割在心神上,他的手指把胸口抓得血肉淋漓,在地上翻滚惨嚎。
最锋利的剑刃——这是诛心之剑,不杀人,只伤心!
“我是已死之人!天意抛弃者!”霍无殇抱头痛呼,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身体渐渐化作一滩烂泥倒在地上。
虽明知对方是幻象,但记忆中随着传来的画面却前所未有的真实!
“我命不久矣,却也不愿重归于这狗屁天地,我们本就是同病相怜者……你助我解脱,不如就让我送你一场造化罢!”
猫血麒麟话音刚落,其虚影便倏然化作一团紫光不顾霍无殇反抗兀自涌入其体内!
一股浩荡的神力顿时化入霍无殇四肢百骸之中,痛得他几乎昏死过去,只有用毅力强行支撑这才勉强保持清醒。
神力于血肉经络之中不顾一切地游走着,使其体表迸裂出无数血痕,直至聚于丹田之间。
内视其中,此处似有一道枯竭断裂的灵根存在,神力与之触碰。那残根如遇久旱甘霖,鲸吞着来访的神力!
数百丈的麒麟幻象所化的浩瀚能量,仅是几个眨眼时间便被尽数吞没,残根在其灌溉之后竟然重续生机。丹田内随着仿佛再成一番天地,灵根野蛮生长成为一棵擎天巨树。树的枝干结成磨盘形状,吸收着体内血气、魂力,还有此时霍无殇吐纳间所汲取的天地灵力。
三者一同混在磨盘中碾磨,再次形成紫色神力反哺其身!
那血肉、魂魄消磨过程让霍无殇感觉到前所未有地接近死亡,可当紫色神力反哺之后,又让他感觉自身化作了一头洪荒猛兽,举手投足之间便可摘星夺月!不自觉地从体内散发出阵阵骇人的气息。
“吾生有恨!定要面见苍天悔意方可罢休!”
这是猫血麒麟最后传来的执念。
就在异象彻底平息之后,销魂山上百兽匍匐,灰云遮天!偶尔有飞凤鸣泣,天龙嘶吼声从不知何处传来,随后又是一阵血雨,淋落大地。
“好一个猫血麒麟,险些置我于死地!”霍无殇后怕道,还未意识到自己获得了何等机缘。
猫血麒麟在脱壳泯灭之际,用自身神性为霍无殇伐毛洗髓,重铸仙基,使其如今天赋比之龙凤等天生神祇丝毫不弱!
当然,这等机缘世界上也只有他承受得起,原本他天生便是仙体、仙根,比之神祇只强不弱。这际遇若碰着他人,恐怕只能落个爆体身亡的下场。
“天意吗……好一飘渺之词。”霍无殇拿起地上不知不觉间已经装满的铜罐回返墓碑林,其身影像是与疾风融为一体,同时手中铜罐仿若静止,其中的猫血麒麟血液没有丝毫洒落。
回到墓碑林之中已经是日落时分,猫血麒麟一事耽误了不少时间,这让霍无殇不禁有些焦急起来。
“家头怎么一个人都看不见?”他在前往仁王庙的途中不禁心生疑惑,“大概是离出摊时间还早吧。”
霍无殇安慰着自己,但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就在路过裁缝红的坟墓时,他发现众人都聚在此地,全都围着裁缝红的墓碑默默伫立着,一言不发。
“婶婶伯伯们,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是来红婶这‘进货’吗?咦,红婶人呢?”霍无殇把身子挤到人群中去,趁机看了眼棺材,却并没有见到那个平时爱给大家做衣服的老人,只有一堆风化的骸骨静静躺在里面。
“你红婶走了,就在你回来不久前。”一个瘦小的老人从霍无殇身后走来,个头跟霍无殇差不多高,浑身上下看不出几两肉来。穿着件深蓝色长袍面色低沉,干枯的手掌轻抚着霍无殇的后背轻声说道。
“红婶走了……红婶以前也用性灵帮我续命了吗?”猫血麒麟所说的话猛然浮现在心底,霍无殇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
“你怎么知道这事?谁告诉你的!”精瘦老头听见此话身体一震,周遭的鬼神倏然从悲伤中惊醒,个个神色冷厉下来,额头间冒出数道青筋,纷纷把目光聚焦向霍无殇。
“是……是猫血麒麟所说,他以神魂翻阅了我的记忆。”霍无殇吞吞吐吐地答道,低下头来不敢直视众鬼神。自己本来还抱着一点希望,可目前以他们的反应看来果不其然,猫眼麒麟所言非虚。
“快看看孩子神魄是否有损!”
鬼神听到“翻阅记忆”的话脸上霎那露出些许慌乱,有人连忙喊道。独孤人杰立刻用手抓住霍无殇的手腕,神识往其体内扫过。
过了片刻,独孤人杰表情在不解、激动、愤恨间不断变化,最后长舒一口气,向众人摇了摇头。
“这畜生难道还想拉你一块逆天不成!”独孤人杰把霍无殇的手腕甩开怒声道。鬼神们确认无碍后,也都再次换上了惊怒的神态。
“我们这一个个性灵数千年以来为了那所谓的‘飞升’,争命夺运、对抗天意,付出了多少?可那道门槛,多少道友终其一生也未能望见!你这小子莫要随意听人怂恿,待我们成仙后便能带你脱离苦海了!”独孤人杰用力地比划着双手愤恨道,推开霍无殇身前的众鬼神,指着他丹田之处。“你体内这神力该是那畜生给的吧!这家伙不怀好意,看我把它给废了!”
说着便狠心下来,掌心一道气旋凭空出现,有密集的风流涌起,卷动着地面上的沙石,要是任由这一掌打出!不仅好不容易得来仙基作废,连霍无殇本体也会被重伤。
可此事事关重大!在独孤人杰眼中,霍无殇重获仙基并非好事,说不定反而会害了他的性命。
“独孤人杰你疯了!小心老子跟你拼命!”薛德量夺空而来一把按住了独孤人杰掌心气旋,两人目力交错,要大打出手。
其他鬼神也都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顿时在棺椁旁闹作一团。
“够了!怎可在洪秀道友墓前放肆!”一股劲风朝着鬼神们迎面掠过,仁王的身影出现在了众鬼神面前,其表情带着些许恼怒。
哄闹的众鬼神闻言自觉羞愧,这才纷纷收手。
“冥冥中自有注定!铁柱,你是怎么想的?”四周顿时鸦雀无声,仁王默默注视着霍无殇,良久后张口关切地问道。
感受着仁王的目光,霍无殇长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当初诸位长辈宠爱我,为我续命。原本魂魄强壮、阴寿漫漫,现在都落得垂朽之身难望飞升之路,更有长辈因我而死!各位叔伯姨婶从小便教过我知恩图报之理,如今我知晓了一些当年真相——于是我想出门寻找飞升之法,助各位长辈证得不灭大道!顺便也偿了那猫血麒麟的心愿。”霍无殇抱拳鞠躬,又将手中的铜罐递给了仁王。
仁王接过铜罐长叹一声,接着眉头一皱佯装生气的模样,抖落衣袖用力地转身道:“臭小子叛逆期到了!那天亮你便给我滚出墓碑林!”然后身形化作流光往仁王庙飞回。
他身上厚重的长袍随风飘荡,将平时覆盖着的部分体肤裸露出来,霍无殇偶然间望见,发现仁王平时长袍下遮挡的身体竟只剩下了若隐若现的轮廓。
“仁王!”众人还想劝说几句利害,可他的踪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一个个露出捶胸顿足之色。
“这仁王也糊涂了!”一伙人不忿道,薛德量想上前安慰众人几句,结果都被他们不耐烦地推开。
仁王的决定就是墓碑林决定,独孤人杰也终于收手,一把将霍无殇从鬼神堆里丢了出去,让他一个人赶紧回去。
霍无殇还想再一同祭奠洪秀,纠缠着要留下,几个脾气暴躁的鬼神见不惯便作势要打,把他彻底赶了出来。
“恭送洪秀!”在他不情不愿回头走出十几步后,身后传来了鬼神们洪亮的声音,还伴随着阵阵诵经,传荡在销魂山的每一个角落。飞尘、云雾皆是应声散去,乍然见一道金光笔直地插入天际,仿佛专门是为虚无之人所化的飞升之道。
“本就是性灵,这泯灭后还能接引到什么呢……”霍无殇无力地叹息着,这样的场面早已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只能掩面长泣,朝着红裁缝墓碑方向跪伏良久,恨那续命养育的恩情无能报答。
这一夜所有鬼神都没有出摊,原本那些慕名而来想要交易法宝的生人们也都是挠头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会儿霍无殇已经躺在了床板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最终起身在荒草丛中逮了两只长蛇,将其烤熟果腹,坐在火堆旁边发呆。
在鬼神们吊唁完洪秀后,都回到了自己的墓地,不知道在翻找着些什么,等到好不容易找出些压箱底的宝贝后就毫不犹豫地往霍无殇那边跑去。
“小子,这是张伯我生前最骄傲的作品!这件玄蛇龙甲你穿在衣服里面,出门在外挨打的时候就不会有那么疼了……”
“铁柱,牛婶给你炼的丹药!修炼、保命的都有,只有两百多颗,你小子在外面省着点用!”
“铁柱,我青莲剑门的‘时雨剑’你给带上!拿着充当脸面。遇到麻烦亮出来——修真界的人都会给你几分脸面!”
“小畜生,还有我这暴雨梨花枪!赶紧揣着……别那么多废话,谁敢欺负你就捅他几下!”
他们把自己得意的家伙事儿都不由分说地塞给了霍无殇,大大小小接近百件,很快便堆满了床板四周,宛如一座小山,几乎要把他活埋进去。
“小时候死缠烂打都换不来的宝贝,这会儿他们却直接送我了,关键这么多我也带不走啊!”霍无殇望着这些东西苦笑道,没有一件是凡品,上面升腾的宝光生生在黑暗中撕出十几平方米的空间,照得明亮辉煌。
“臭小子,拿这个乾坤袋把东西收拾了,要是天亮你还在这……屁股都给你打烂!”
正当霍无殇惆怅之际,仁王的声音倏然传来,随手把一个粗糙的兽皮口袋丢到了他面前。
“引导灵力……不,神力就可以打开。”交代后气鼓鼓地扭头走开,脚步还刻意在地上踩踏出“哒哒”的声音。
旋即又看到薛德量走来,把一本发黄的旧书猛地拍在霍无殇脸上,一言不发,只带着无名怒意哼了一声,便追着仁王背影离去。
“老家伙们明明就是舍不得我,还偏要装模作样地赶我走。”
霍无殇抚慰着鼻子嘟囔道,声音不小心传到了刚走不远的二人耳中,惹得仁王和薛德量同时递来威慑目光。他连忙把嘴闭上,把注意力立马转移到这乾坤袋与旧书上面。
他的神力往乾坤袋中输入,袋子张开后他便看到里面存在着的广阔空间,看起来昏沉混沌,只有点点荧光不知从何处发出,微微照亮着空间内部,其面积足有数万平方米。
然而这也不是它的全貌,霍无殇默默打量着,心想这玩意儿说不定能把高耸入云的销魂山都装入其中。
再看那旧书,深灰色的封面上写有“缺德大法”四个字,其内记载的是薛德量的毕生心血。翻开来看,其中内容字字珠玑,无不指出修炼途中的关键,从接引灵力到九天境界无不俱全!是一部难得的修炼的法门。
“天色就要破晓,可惜还有琼婶、独孤伯伯没来,估计是躲在哪个地方伤心吧。”
霍无殇用乾坤袋收起鬼神给他的一堆宝物,已经迈起步子准备离开。霎那间,天地有洪流涌动,在他头顶的上空汇聚,上百只蛰伏在林间的野兽毒虫被卷入其中,林木树冠随之飘摇,山体颤动。
“铁柱接刀!”
琼淑此时正位于那洪流中心,这忽然的动静乃是由她操纵灵力导致。
平时在山上作威作福的凶物们在她的灵力掌控中如同玩偶,弹指间尽数殒命!在空气中化作一团团血雾与尸骸。
她双臂于虚空中舞动开合,那洪流便引动着那些的血腥之物融合在一起,最终形成一柄接近两米的长刀,通体雪白。刀锋细看,有微弱的血光乍现,刀柄处似是一个凶厉的虎头,从霍无殇头顶垂直落下。
霍无殇反应迅速,立即腾空而起将其刀把握住,顿时手心传来千钧重量。他凭空借力,接连在风波里跃动,这才勉强保持平衡徐徐落下。
“此刀就叫虎头刀罢!下山后若有看不顺眼的人——提刀斩之!”琼淑霸气朗声道,传话间音浪在销魂山中回荡,侥幸避免此劫的销魂山生灵闻声无不胆裂,缩着身体趴在地上颤抖不已。
“琼……琼婶威武!”霍无殇持刀落地躬身,颤巍巍地说道,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琼淑已经赶到了,那么只剩独孤人杰没来了。
就在霍无殇一脚快要踏出墓碑林的同时,有珠宝黄金、仙玉灵石等财物从天而降,数不胜数,抬头望见竟是黑压压的一片,连天边渐渐开始传来的日光都透不过分毫!还伴随着独孤人杰张狂的喊声。
“一群自恋的狗东西,给些东西一点也不实在!臭小子出门在外身上怎么可以不带盘缠?这些铜臭之物留着傍身,将来还我十倍!把那些腐败人儿守着的金山为我掏来,莫降了我‘盗圣’的一身传承!”
霍无殇举起乾坤袋在虚空中拂过,眨眼间将这“金云宝光”尽数卷入其中,却始终不见独孤人杰身影。
后脚跟不知不觉间已经落在了墓碑林边界之外,此时正好是东方照晓,云雾蒸霞之时,日光从点点微芒迅速交映在整座山间。
猛兽飞禽长啸不绝,仿佛感叹这恐怖之夜终于过去。
墓碑林中也锣鼓声天,像是在庆祝霍无殇的离开。
但锣也无气,鼓也无力,喜庆中透着点点悲凉感伤。
“众老保重!等儿孩归来定带回飞升之法!”
霍无殇回头跪下,在地面上磕上“咚咚”三个响头后,匆匆起身往山下闷头狂奔去。
“我等这些命贱之人啊……”望着霍无殇委屈的离去,墓碑林中响起了鬼神们揪心的叹息。
……
三天三夜晃眼便过去了,这会儿霍无殇才重振精神。没日没夜的赶路没有让他觉得分毫疲惫,体内神力沿着经络自动运转着,每运转一个周期后都会让他感觉神力在愈发壮大,体力源源不绝。
不觉间眼中已映入几道炊烟,前方有村庄坐落,远远望去老人小孩背着箩筐在街道上来往,却看不到几名青壮。
一眼看去,大约有几十户人家,与墓碑林鬼神差不多的人口。可村落面积可能比之墓碑林差之数倍,顶天只有千来平米。屋舍都是由茅草木料搭造而成,连对抗风吹雨打都有些勉强,四周是一片荒地,寥寥看得见十来株顽强地立在田地里面。
只要跨过这林地便算是正式进入人世了,霍无殇一路上贪婪地欣赏着这销魂山外的风景。
“那便是所谓的‘村子’了吧?我先低调一些,待会儿再抓几个人来问问如何飞升!”他一边说着便把步子放缓,伪装成普通人赶路的样子。
但其速度还是一步三丈,背上又横背着把长约两米,重约三万斤的虎头刀,每步落下都使地面陷入三分,任谁看了都知道其不凡。
“站住!待会儿你小子看见一身材丰盈的美男子,可千万下手轻点,不然我以后跟你拼命!”
突然有人声凭空出现,惊得霍无殇汗毛起立,警惕万分。
环顾四周却只看见一个胖头道士的虚影坐在空中,周围林吹草动随着他的出现瞬间静止,正在树木之间飞跃的松鼠也戛然与微风一同停滞。
“这是什么法力!竟然使周围空间好像冻结了一般!”霍无殇骇然道,双手下意识地放在了短剑和虎头刀上。
那胖道士地虚影吹胡子瞪眼地望着霍无殇,透着几分猥琐,说道:“性你个头的灵,道爷可是在穿越了三万年的光阴专程回来看你!那些狗屁仙帝都没能把老子拦下……”他捻着自己的八字小胡须露出一脸得意,只是浑身看起来有些狼狈。
一个脑袋灰头土脸的,头发被血污粘连成一团,身上的道袍更是找不出几处完整的地方,里面还藏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挚友……我的挚友啊!这一次道爷不会让你死的!福生无量、福生无量!哈哈哈哈……”他说着说着忽地大笑了起来,眼角有两道清泪滑落。笑声震得霍无殇体内气血回荡,随着笑声越来越远胖道士的虚影也消失不见。
“什么玩意儿!”霍无殇自觉惊悚,不知道什么时候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在仔细确认胖道士离去后,这才收回双手拍了拍胸口,平息快要溢出心跳。
“那道士仿佛认识我,而且他说什么‘仙帝’!定是知晓那成仙之法!”
奇怪的是那胖道士莫名其妙的话在霍无殇脑子里正渐渐消散,仿佛是被什么存在刻意抹去了一般,只留下了些许模糊的印象。
霍无殇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觉得毛骨悚然,待休息了足有半炷香时间后他才接着往村庄方向迈步。
谁知没走两步,倏然间有五道身影从四周蹿出,个个身着蓑衣斗笠,半掩着身形面目,手里拿着锄头柴刀等家伙逼近霍无殇所在位置。
其中有一人尤为惹眼,斗笠蓑衣在其身上几乎不起作用。
那人是个少年,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体长有一米五左右,宽一米,脸上肥肉把眼睛几乎都挤成了一条缝。提着柴刀,昂着那胖鼓鼓的脑袋站在了霍无殇面前。
“这难道是刚才那胖道士说的丰盈美男?”霍无殇看着那少年心道。
可对方的外貌实在与美男两字搭不上边,只是有些憨态可掬。长相与那道人虚影有七分相像,唯独差了那部分猥琐的气质所在无形之中占有的成分……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胖少年的喊声打断了霍无殇的思索,同时身上散发出属于开元境界的气息,其余几名成年人也是一样,纷纷显露着自身修为,试图以气息逼迫霍无殇屈服,其中最厉害是一名阴阳境界的中年修士。
“你这小子好像才觉醒灵根不久,刚刚开始引灵入体吧!可知晓咱们之间的差距?识相点,把东西都交出来!别逼小爷亲自动手!”
胖少年刻意眯起比起与绿豆差不多大小的双眼,做出一副邪魅的笑容,还将手中的柴刀用浮夸的动作比划着。可形象不仅没有像他想象中的凶狠,反而显得有些滑稽。
“这会儿他跟刚才的胖道士有九分相似了!只怕再过几年就能长成那副模样!”霍无殇内心惊讶道。
其余几个与胖少年同行劫道的修士,看见胖少年做作的样子,尴尬的脚趾险些把鞋底挠破。后来霍无殇也实在是忍俊不禁,噗嗤地笑了出声。
“大难临头还不自知!看小爷揍你丫的!”胖小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丑态,无名之火噌地涌上心头。把柴刀往草丛里一扔,撸起袖子就朝霍无殇冲去。
“这小子只不过是刚刚引灵入体,还不算正式修士就敢这么嚣张。以苟淡开元境修为,看不把他打得要死要活的……”其余人一脸戏谑地抱起手在旁边看戏。
“卧槽——”
几人话音未落,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拳影夹杂着闷响瞬闪而过。
那名为苟淡的小胖子身体在空中化成一道弧线倒飞出去,众人原本打算卷根自家种的粗劣烟草砸吧几口,结果还没能点上便看见了这一幕。
霍无殇出拳后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入衣兜里面,其身体散发的修为波动乍然已突破到了开元境界。而另一边的苟淡,躺在地上鼻血和眼泪混合潺潺冒出,看得一伙人立在原地眼神呆滞,一时间吃惊得合不拢嘴来。
“大意了!他偷袭,我没有闪!”苟淡的体型虽胖但也还算灵活,在地上翻滚着几声惨叫之后,一个鲤鱼打挺便重新站了起来。
他的整个鼻梁被打得歪曲,还有大片的紫青挂在脸上。起身后没有立马出手,而是站在距离霍无殇十几米的地方,摆弄着蛇形、鹤形等架势,看起来像个鸡崽子一样在原地踱步着。
“怎么随便就突破了?点子硬,兄弟们一起上!”
那阴阳境界的中年修士看见情况不对,立马招呼着大家同时出手。
“小爷今儿非打得你求爷爷告奶奶!”苟淡赶忙飞身跟上,像是肉球弹射到了空中,向霍无殇的头顶袭来。
“五感比起之前更加敏锐了,身体也强横了不少!”霍无殇感受着体内境界突破所带来的变化,周围的几人施展神通的动作在他眼中倏然变得和慢动作一样。
神通中所蕴含的威力就算是铁板也能轻易贯穿,可霍无殇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付着,手掌轻轻一碰便可以将其拍散,带起的掌风连同修士本身也要拂退几步。
其中有人打算从后方偷袭,被他一个侧身躲开,随手抓起对方衣领轰地按到了土里,把那人震得七荤八素,两眼一翻口吐白沫。
这仅仅是他的五成气力!
“妈的,这小子在装蒜——快拖着石头跑路!”阴阳境的中年男子见势不妙立刻反应道,同时和另一人飞身上前,打算把陷在图里的那位拉起来。
“别急着走!”
霍无殇双拳并出,破风而来。
前来营救“石头”的两人自以为身法迅速,面对这一拳却丝毫躲避不开,眼睁睁看见这拳头落在了自己面门上,砰的一声打得二人脑子嗡嗡作响。接着就见他们身子一挺,齐齐倒在了地上。
“明叔!成伯!”
苟淡看见这一幕感觉头皮发麻。
要知道对方也不过是刚刚突破到开元境,能一拳把同境界打趴也就算了,可就连“成伯”这种浸淫阴阳境界二十几年的强者也是被一拳击倒!
这简直闻所未闻——怕是那些宗门世家里的顶级天才也不过如此!
“白叔!都是村子里的同胞,咱跟他拼了把人救出来!”苟淡忙声向旁边那人喊道。
这位“白叔”本就是雷厉风行之人,闻言立刻狠下心来向前冲去。
他与苟淡同时动身,身形咻地的朝霍无殇方向射出,但眼角却看不见苟淡的身影。他微微侧头,这才发现苟淡正在连滚带爬地往反方向逃跑,速度比他丝毫不慢。
“白叔!你女儿我会帮你照顾好的!”
紧接着还有苟淡故作郑重的声音从后方递来。
“等老子回去非给你扒一层皮不可!”
“白叔”的怒气简直要贯穿头顶天灵盖,霍无殇的拳头这会儿又已经迎上。他只感觉到一道劲风拂面而过,口腔中连续数声脆响,便僵直地躺在了地面。
霍无殇脚下轻轻点动,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白线,跑了百来米的苟淡眨眼间被他一把提住了衣领。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苟淡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涕泗横流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霍无殇呸了一声,将其推翻用拳头招待了足足盏茶功夫,打得对方眼冒金星,生无可恋,脑袋肿得有之前两个那么大。
“叫霍哥。”他最后一巴掌拍在苟淡脑门上,以青涩的外表做出一副流氓的姿态,缓缓开口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可有人知道飞升之法?”
“飞升之法?要真有人能知道谁还挨你小子打!”听着霍无殇的问话苟淡不禁心里暗道。口水、眼泪、鼻涕等混杂着鲜血不自觉地流淌出来。
“估计是从小在深山老林里面随某个隐士修行,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如把他引到村子里,叫大伙一同把他拿下!”
他想到这里灵机一动,顶着脑门上一个大包露出谄媚的微笑。
“霍哥有所不知,前面乃是‘降道村’,三千年前专门有神仙来此传法!如今村里的庙里还专门供着他,具体飞升之法霍哥亲自去问问便知道!”
三千年前的神仙?在霍无殇所认识的鬼神里面也还算高寿了,虽然对方看起来也不是很老实的样子,但也不放在心上。以眼前苟淡的实力,大不了再揍一顿的事而已!
“带路!”他一脚踢在苟淡的屁股墩子上,命令道。
此时苟淡见阴谋得逞还自以为得意,屁颠屁颠地把其余四人唤醒。
其中被唤作“白叔”的男子清醒过来时,第一时间便要跟苟淡拼命,好在其他人及时给拦下了。后来五个猪头人相互搀扶着彼此,带领霍无殇朝降道村走去。
到了村门口,一些挑着担子的老汉看见鼻青脸肿的五人还有身后毫发无损的霍无殇,惊讶之余还悄悄议论道:“狗蛋儿这小子铁定惹了个瘟神回来!”纷纷把目光聚焦在苟淡身上。
他朝着四周村民淡定地点头示意,村民们心领神会,带着虚伪的笑意给五人让路,回头又传来了几声哨响,呼唤在外劫道的他人赶紧回来做准备。
就在此时,正做着伏击准备的众村民忽然听到了村口有人高声报信。
“糟了,灵犀宗来收保护费了!”
霍无殇走在碎石村路上,听见这话还以为是什么暗语,眉头一皱,以为事故就要发生。
周围原本在路上嬉笑的孩童们在报信声来到后全都被家长领了回去,每家每户门窗紧闭,只剩之前那些阴谋参与者还停驻在街上。
整个村子刹那间安静无比,但凡有针线掉在地上,那声音都能够清晰听见。
霍无殇身后陆续走来两男一女,都身着淡蓝色的绸缎,胸口缝着瑞兽灵犀的图案,腰间均是别有一把佩剑。其中带头的男子表情轻蔑,把玩着手中的羽扇,不屑地环顾四周,一边还嚣张叫嚷着什么。
“把这个月灵犀宗的供奉赶紧拿出来,不然……看老子们把你们的破庙拆了!”
说完后又回头与其余二人互相开着玩笑,丝毫没有把旁人放在眼中。
道路两旁此时站着三十来个原本打算埋伏霍无殇的高手,其修为最高的一人已经达到了三才境界,全都伪装成了村里的商贩模样。
卖米的米袋里藏着匕首,卖鹿肉的鹿排中插着一柄利剑,还有几个挑着蔬果担子头发花白的老头,担子里面埋着一堆锋利无比的暗器,透过遮掩的蔬果有隐约可见的寒芒。
“灵犀宗……上宗不是前两天才来取过供奉吗?”有位不起眼的村民鼓起勇气质疑道。声音像是一颗石子抛在了水中,紧接着其余人的议论声纷纷响起。
“上宗每个月都要来收取四五次月供,咱们这些穷鬼哪里拿得出那么多财物啊!”
“神庙要是拆咯,咱也不想活了啊!呜呜呜……”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村民,眨眼便哭丧着脸卖起惨来,周围的人群无不点头附和,都说着村子如何如何可怜的话。
“若不是这帮狗东西趴在村子上吸血,咱们怎么可能干这强盗勾当?他们宗门离此处不远,仗着有个六道境界的老头压着咱……不然早给他破地儿掀了!”
谄媚带路的苟淡看见灵犀宗的三人后瞬间变了一副脸色,紧咬着牙巴喃喃道。双手握得青筋暴起,恨不得冲上去把三个人给生撕了。
霍无殇站在原地观望三人,从他们散发的灵力波动猜测对方大概都是三才境界,只比当初在自己摊前闹事儿的霍起实力略微高些。
他默默地抠弄着鼻孔,见他们嚣张跋扈的作风心里感觉莫名的不爽。想起鬼神们临行前的叮嘱,把对方悄悄列在了自己的挨打名单上。
“少废话!你们这群贱人生活在我们灵犀宗的庇护下,多交点财物怎么了!那不该是你们的荣幸吗?”三个灵犀宗弟子听见众人的辩驳声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指着四周怒骂。
被指过的村民们无不噤声,带头的男子见村民们的怯弱的反应,咬牙切齿地将其中一人拖倒在地,施以拳打脚踢。
那人恨得双目跟兔子一样通红,不然而敢反抗。任凭对方铁锤一样的拳头,雨落般打在身上也没吭一声,直到奄奄一息地晕了过去。
“这畜生……”苟淡少年心气作祟,难以忍耐。也不管自己本事如何就要一步跨出,好在霍无殇眼疾手快,把他拦下。
“我来这附近的时候连个凶兽都看不到,人烟更是罕见,一座村子就孤零零地立着。这什么‘拉稀宗’到底庇护个啥啊?”霍无殇眨巴着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朗声问道,丝毫没有在乎自己的音量。让人分不清他是有意无意。
村民们闻言忍俊不禁,嘴角都难以掩饰地流出笑意,不知是在快意,还是自嘲。
“哪里来的白痴蠢货?竟敢出言侮辱灵犀宗!”三名灵犀宗弟子听得此话尤其刺耳,在羞愧恼怒之中提剑砍来。
“名不经传的小宗门罢了,有你们在这荼毒百姓,虺蛇都得退避三舍!还敢大言不惭地收‘保护费’!这财物买来的脸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厚实!”
霍无殇借机发难,拔出背上捆绑着的虎头刀横扫而出。
还好站在他身旁的村民反应快,赶忙把身体伏倒在地。不然这会儿头顶上掠过的冰冷刀芒,恐怕连青兕的皮肉都可轻易断开,他们不是凶兽,只怕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劈死了。
“这人竟然敢反抗我们!”其中那名女弟子柳眉竖立,脸色异常难看。
三人心底顿时升起无名之火,刀光袭来间,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慌乱地收剑格挡,只听见咔嚓一声从剑身传来,长剑随之断成两截。
三万斤的虎骨刀透过断剑上,传递的余威震得三人齐齐吐血,在半空中连栽几个跟斗,面朝大地狠狠地摔下。
“就连灵犀宗三才境的修士都被一刀砍翻!还好当时他没动用兵器,不然咱的下场跟那断剑差不了多少……”
苟淡看见这副画面,不禁想起之前挨揍的时候,打了个寒颤,感觉心有余悸,旁边几人闻言也是跟着点头不已。
“区区‘强盗村’胆敢叫人造反……我王鑫定然要把此事上报宗主!”
这是之前手持羽扇的那位灵犀宗弟子,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手指从四周点过,看着霍无殇的眼神发寒。
他原本乃是灵犀宗宗主的外孙,身上不知被倾注了多少心血,从小到大身体便被各种灵宝滋补,修行的法门更是宗主亲自教导!
平时同境界中都难寻敌手,如今对面一个开元境的小子竟然一道把自己与同门二人同时打得败退?这让他难以接受。
“糟糕!为了村子,一起把这小子拿下——不惜代价!”众人还在踌躇,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村中那位三才境的老人突然开口。他的身形佝偻,浑浊的双眼几乎已经完全是灰色,目光中却透露着远超年轻人的坚决。
“村长!他可是为了强子出头的,要不是他强子都要被人打死了!怎可让人如此寒心啊……”
平日里跟苟淡同行劫道的陈白上前求情,老人听了在他脑门上狠狠给了一个爆栗,跺着脚细声怒斥:“你个白痴!待会儿找个机会放他不就行了!”
陈白吃痛,会意后两眼一亮,扭头朝四周众人使了个眼色。一群绿林众人纷纷露出狡诘的微笑,把藏着的武器都纷纷掏出。
“村长!”
就在众人心神放松的一刹。王鑫的身影忽然提着断剑划过,旋即村长衰弱的身体在脖颈出激出一道血柱,脑袋滚落在地,脸上定格着的诧异的表情。
他们同为三才境界,但可惜村长心神失守,又无法宝护身,就此殒命。
“给村长报仇!”人群哗然暴动起来,原本紧闭的门户也有人拿起农具、武器冲出,只留老弱在家。村民们都是血气方刚的绿林中人,眼看村长死不瞑目,目眦欲裂嘶吼着,奋起反杀!
“一群下贱之人!钱通、武薇,把他们都给我杀了!”王鑫披头散发,提着还在滴血的断剑歇斯底里地狂笑。手握剑指,唤出着三把飞剑法器护在周身,但凡有人靠近他三米范围之内,尽数绞灭!
钱通、武薇,二人闻言立即将怀中一枚传讯玉简捏碎,用其可以向宗门求援,接下来只需要半个小时宗内四象境和五行境的高手就会赶到。
“只管拖住那小子!”
武薇从头发中拔出一根金色凤钗,发钗脱落时,一声嘹亮的凤鸣凭空响起,这是宗门所赐予她的法器。其中融有一丝凤涎,使凤钗具有神凤真火的些许威力——哪怕不足百分之一,但也足以焚金裂石!
一片滔滔火海随着凤钗催动,骤然布满村道。愤怒围攻而来的众村民,瞬间就有四人被火焰席卷全身,烧成粉末。
“九彩玲珑塔——给我收!”
情急之下,霍无殇将其以神力催动丢入空中。
这乃是半品仙器!塔身高三寸,宽一寸,均分为九层,每层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微弱光芒。其内藏有类似于乾坤袋的芥子空间,无物不收、无物不容。
神力涌入九彩玲珑塔中,却如同泥牛入海——有去无回!仅仅是在空中炸开了一道耀眼的宝光,紧接着便再没了动静。
“这宝贝听着厉害,居然还不如家里烛火耐用!”
霍无殇把九彩玲珑塔狠狠砸向地面,体内神力暂时一扫而空,只能重新拿起短剑与虎头刀逼近武薇。
“烧得好!烧得好!”血色已将王鑫浑身淋透,凭借他三才境的修为,面对余下最强只有阴阳境界的村民,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戮。
此时又有三五人在飞剑下喋血,而火焰则是把村子烧得屋舍坍塌,草木成灰,田地更是在高温下化成一摊废土。
霍无殇提着短剑与虎头刀咻地穿过火墙,夺空袭来。灵犀宗三人见其身影,火力骤然转移。以法器与他的兵刃隔空对轰,打得铛铛作响。
他原本修为便不占优势,此时丹田处更是被九彩玲珑塔害得一片干涸——没有半分神力,只能强横的肉身力量抵抗。
王鑫等人见状眼前一亮,青红紫橙等宝光从他们的手印间不断迸发。密集的法术透过霍无殇的格挡落在他身上,短短十秒钟不到,尽管有鬼神所赠的内甲护体,四肢也被洞穿了无数血口,疼得他直咬牙。
“狗蛋儿!快跑!”
陈白把昏迷的苟淡拍醒,待后者睁眼后才发现周围已经被烈火包围,平时一同劫道的众人几乎都已经躺在地面,气息全无。
甚至在他眼中如同人形荒兽的霍无殇也被打得狼狈不堪,只能被动防御,衣服被烧得只剩丁点布料蔽体,四肢上还有十几道伤口深可见骨,身体连同流淌的鲜血都被火熏得黢黑。
居然有人伤成这样居然还能活着!
苟淡猛然清醒,坐在这修罗场中,双腿止不住的颤抖。
陈白正想将他扶起,可后背却传来了让人惊觉的灼烧感——这是那噬人的烈火找上了自己,以他的修为根本无法扑灭。陈白知道自己已经跑不掉了,可苟淡不一样!
陈白眼眶泛红,目光又是坚定,又是不舍,声音缓缓从牙缝里挤出:“狗蛋儿……照顾好我女儿!”
说完,两道愁深的血泪从眼角淌下,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苟淡推开,任由身体被火舌吞没。
“陈叔!”
火光剧烈,苟淡泪如泉涌,声音近乎嘶吼。他想要伸手把陈白从火中拉出,可下一秒,火墙倏然屹立在二人中间,将他们隔绝。
“苍天无眼——让那恶人当道!吾等唯有以黑暗之血,洗涤苍穹才可改换众生命运!”
苟淡双手与膝盖撑地,望着陈白落入火海方位,面容呆滞。心底恨意悄然爆发,随着泪水翻涌。那声音兀然传入他的脑海,所说的每一个字如同烙印点在心上,烙得他心疼!烙得他发嗔!
“如何见血?如何洗涤!”他下意识地发问道,这话仿佛是直接从心底冒出来的,不知不觉便从嘴里溜出。
“哈哈哈……那便由我血神子为你演示此法罢!小子看好,此法 叫做洗天决,其要义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
飘渺的声音回应着苟淡,像是一个绝世魔头!随着那“杀”字的落下,万籁俱静!只听得见这“杀”字从他的身体传荡至天边。
声音消散的同时,苟淡四周悄然卷起一道暗红色水浪,直冲穹顶,足有万丈之高!
本是朗朗晴天,在此浪冲天之际,方圆千百里连同日光,无不蒙上一层血色。还有腥臭气味扑面而来,哪怕摒气也会钻入鼻中!
苟淡喂见这腥味,猛然清醒了三分——这红浪竟然不像是灵力,反而像是鲜血一般!
“神仙!是神仙出手了!”幸存的村民见到此景无不欢呼,呼声与血浪卷动的声音,交织着响彻云霄。
王鑫等人的灵力同时被血浪传来的威压,逼得缩在体内无法动用,手中的法器纷纷失去了光彩。这让苦战的霍无殇感觉压力一顿,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
此时的他肉身残破,几乎半身血肉都被削掉,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就毙命十次有余。
“神仙……飞升之法……”
霍无殇嘴里喃喃着,紧盯着那道血浪,生怕错过什么。身上伤口像是百兽在撕裂身体一般,痛得他几乎要昏死。只剩强提着的一口气,支撑自己不要倒下。
“九天境……是九天境的强者!”
王鑫等人身上不知不觉被冷汗淋透,瞳孔紧缩。止不住的寒颤,随着眼前一道雪白的身影逼近,越来越剧烈。
方圆百丈内的云层卷作一道道旋涡,村庄废墟与岩石、树木等拔地而起,地上的尸骸、爬行着的虫兽飘然离地,全都化作血浪的一股支流。
那雪白的身影穿过虚空中纵横的血浪缓缓落地,外貌似是一位绝美的青年,毛发、瞳孔、肤色,皆是冰冷的白色。穿着的一身干净的道袍,双眼像冰晶闪烁,两道弯眉浑如一笔勾成。鼻梁挺立,鼻尖又起点点鹰钩,薄唇抿着一股吃人的恨意。
这便是那自称“血神子”声音的主人,村民们唤他为神仙!光是看着此人,目光中都会传来彻骨的寒意。
“张家的走狗,我为了保全香火才一退再退……而你们竟敢在老子的地盘动土——看来当年‘金都血海’还是没让你们长记性啊!”血神子轻轻开口道,声音却是从天边传来!
“金都血海……这是那三千年前的嗜血妖道!”钱通双手紧握长枪,大脑已经丧失了指挥身体的能力,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他试图控制自己颤抖的双腿,可不知不觉间裤角已有一股热流溢出。
“外公不会不管我的!他不过就是一道性灵魂魄而已……他要是敢动我,我让老爷子找人把他打得魂飞魄散!”王鑫嘶吼着,恐惧感已经把他的心神压垮,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拼命地尝试把手抬起指向血神子,可始终鼓不起勇气,只能色厉内荏地张嘴怒骂,额头的汗水像是溪流一样,一股股地滑落。
武薇小心翼翼地拉扯着对方的衣角,脸上被吓得失去血色,泪水像是失禁一般涌出眼眶。
“死——”
随着天边传来的声浪,天地间法力默然汹涌。一股冰冻骨髓的寒意透过三人身体,王鑫等人身形终于停止了颤抖。他们口目圆睁,通体被冰霜包裹,体表隐隐有一阵雾气升腾。
转眼有微风碰巧拂过,三人化作一团冰屑随风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世间。
对于血神子来说这不过只是三只蝼蚁,他顺着头顶上杀意传来的方向望去,那里有四个黑点,且正在眼界中不断放大。
仔细一看,那该是灵犀宗迟来的援兵!
他们之中,除了两男一女穿着的是灵犀宗标志性的服饰,此外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虬髯翁,眼神锐利如鹰隼,身长近两米。肩披一道漆黑长袍,包裹着其他三人,如陨石般朝血神子身前落下。
血神子眉头一皱,抬手轻轻拂过四周。除了苟淡与霍无殇,所有人的身体都被一股劲风,吹到距离村落四角千丈之远的地方,呈包围状。
接着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虬髯翁落地砸出一个足有百丈的深坑,原本村落所在瞬间与地面一同化作了灰飞,被劲风带走的众人,远远看到这场面无不骇然。
而苟淡、霍无殇周身被血神子以血色灵力护住,地面炸裂的之后,三人凌空立在原地,身上没有半分尘土沾染。
“区区一个在天牢里被穿琵琶骨的人,也敢在此威风!”
虬髯翁乃是世间八大修仙世家的张家长老之一——张怀,也是九天境的强者,还把血神子认出。他的话声如洪钟一般响亮。他身后的三人走出,分别是一对中年夫妇,以及一位胖脸老者。
“张怀长老!我凌岳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一个外孙!这恶徒害我绝后,还望长老为我们主持公道!今后凌岳愿与张怀长老共分灵犀宗灵脉,再奉上宗内半数灵宝以表感谢!”胖脸老者抱拳痛心道,说着说着眼眶就变成了腥红色,瞳孔被密密麻麻的血丝拱卫,一脸俨然是痛心疾首。
还有一对夫妇走上前来,是王鑫的亲生父母,平时在宗门里也是身份顶尖的人物。当凌岳抱拳恳求张怀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跪地磕头,眨眼功夫二人就哭天喊地起来。
张怀内心却异常欣喜,他此行本来就是图谋灵犀宗的灵脉。但身为世家中人,对于处理宗门之事多多少少还要点脸面。
他一路上都在等着对方开口,心里直道王鑫死的巧妙。表面却装作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微微颔首,仿佛理应如此,丝毫没把在场对峙的血神子放在眼中。
“什么女儿、外孙——死了再重新要就行!抱住大腿的机会可只有这么几次!”凌岳何尝不是打着自己的算盘?王鑫之死只是让他有了一个保全颜面,光明正大巴结对方的理由罢了。
至于地上哭喊的夫妇,最多也只是有一些兔死狐悲的味道在里面。
“这哭声听起来像是个喜丧,估计他们不是很喜欢那恶霸小子的。”霍无殇嘴里发出一道突兀的声音,身上伤口处有新的血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穿上了一件黑色的贴身鳞甲。
他虽然虚弱,却还是努力地看向对面。得出那一番结论后,还很是认真地点着脑袋,像是在赞赏自己的聪明才智。
“这小子比我当年还勇!”血神子不禁笑道,他目光瞥向霍无殇,莫名感觉有些眼熟。但还来不及细想,就见张怀脸色青红相交地一拳打来——
空气中骤然挤出一声虎啸!张怀的体型犹如一头洪荒猿兽,手臂上布满了蛇盘一般的青筋。
他这一拳,如同夔牛出世,所过之处带着一连串的雷光与爆响,光是迎面而来的拳威都几乎要将霍无殇给撕碎!
“堂堂九天境顶级强者——居然能拉下脸跟小辈动手!”血神子随之身动,周身盘绕的血流顿时融为一头擎天巨蟒,身宽如鲲,其长如龙!以血盆大口迎向张怀,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就在距离霍无殇五步时,贯空而来的血蟒与猿拳相撞,碰撞之处像是一轮烈日出生,血光浸透雷霆,雷霆映射着血光。伴随着刺眼的光芒一道冲击波兀然炸开,地面朝两边列出一道深堑,引得地动山摇!
那产生的冲击波也如流星砸在霍无殇胸口,哪怕有那黑色的玄蛇龙甲护体也震得霍无殇内脏俱裂,喷出一道血虹,从原本站在远远后方的村民头顶掠过,嵌入周边一座山体百丈,而身上的玄蛇龙甲仍是完好如新!
“嘿嘿嘿……没……没打死老子!”霍无殇吞吐着口中的鲜血,躺在山体中放声嘲讽道,浑身衣物在冲击波中彻底销毁。
话音刚落,便两眼一翻没了动静。
“好、好光的腚啊……”
苟淡望着土地上蔓延的长长血线心底后怕道。
他本来还想给对方家里嘘寒问暖,还好慢了一步,这会儿看到霍无殇的下场后,狠狠地掐灭了先前的念头。
“是这小子!我想起来了,四百多年前他爸妈还带着他来找过我,当时就已经快没了,居然活到了现在?”血神子忽然记起,为霍无殇小强一般地生命力感到意外。
张怀刚才那拳所蕴含的爆发力超乎他的想象,使两股力量在僵持之中同时失控。原本他以为霍无殇必死无疑,没有想到还留了一口气在。这可相当于间接挨了九天境强者的愤怒一击!在他看来,虽然那玄蛇龙甲有些古怪,但相比之下,霍无殇这开元境的肉身更是只能用诡异二字形容!
“小子——我非把你撕烂不可!”张怀怒不可遏,对方只是一个区区开元境,竟敢接连使自己脸上无光!
以他的实力,常年站在这个世界金字塔顶层,哪里经得起人扇他的脸?
张怀心念闪过至此,转身隔空抓起凌岳等三人。三人满脸惊恐,在张怀的掌握中连气血都无法流动,脸上被憋得紫红,满眼惊恐。
他们瞬间后悔不该来此!如今看到了张家人出丑的洋相,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哪怕其中修为最高的凌岳,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其他二人,活活被拧成一滩血水。
“狗咬狗。”血神子出言讥讽道。
下一秒,张怀闪现在他身前,其鼻息都能被清楚地感觉到。他本就庞大的身躯再次膨胀,肌肉疯狂地生长、隆起把上衣生生迸裂,转眼体长就将有丈余。
他的头上有一支犄角渐渐冒出额头,面目变得青面獠牙,如同厉鬼修罗一般!灵力疯狂地灌入身体的每一寸血液,散发出阵阵杀意,几乎如同刀刃,竟险些把血神子割伤。
对方实力突然提升了三成,而且还在不断增长!
血神子闪身后退百丈,张怀从喉咙里发出野兽似的嘶吼声,紧接着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砂锅大的拳头骤然出现在血神子眼前,上面流转着耀眼的雷光。
苟淡根本看不清这一拳的路径如何,下一瞬,虚空中有惊雷炸响,血神子周身灵力外化,再度化出数道血浪与拳锋碰撞。
就在碰撞的一瞬间,血浪在雷声中悄然消融,居然连一秒钟的反应时间,也未能给自己争取到!拳身包裹着青蓝色光芒,下一秒狠狠地打在了血神子身上。
倏然,血神子身体与血浪融为一体,张怀的一拳如同落到了棉花上,从一片血浪中穿过打在空中。顿时张怀的拳头连带着身体一同向前倾斜,肩背上隐隐有破绽露出!
“洗天决——血瀑刀!”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血神子的声音与天地中的灵力仿佛产生了某种共鸣,连同体内的灵力化作一股股长流汇聚于他的掌尖。
灵力之浑厚,连张怀身上的散发出的杀气都能搅碎!
随着血神子白发飘动的一刹,掌间的灵力化作一道刀芒直直插向张怀脖颈与后心的交接之处,要连带他的肌肉与内脏一同搅碎!
眼看刀芒离其只有寸许时,意外再生!
张怀后背的斗篷突然化作一阵黑云升起,将刀芒紧紧裹住,使血神子的掌尖无法再逼近分毫。旋即血神子的身影摇晃,失去平衡,黑云举着他的手掌腾飞到高空处。
“哈哈哈……没想到吧妖道——我这黑风法袍乃天阶法器!”张怀眼中闪过一道红芒,身体速度堪比夺猎的成年梼杌!一把抓在血神子腹部,竟捏出一团光粉!
“咦?看来你已经死了!”他似是有些疑惑,但眨眼间又出现在血神子头顶上方,一脚席卷着狂风朝着明显有些衰弱的血神子踩下!
砰——
一道白影狠狠地砸到地面,刹那间蒙上了一层尘幕,让人看不清血神子究竟如何。张怀傲立在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血神子倒下的地方,其一身实力在飙升了五层之后才终于平稳。
“来——”
片刻后,尘幕被一声怒喝震破!血神子暗淡的身体再度站起,伸手朝向霍无殇所在方向。
接着只听咻的一声,有刀芒划破空间飞射而来,似是与其心意相通!在落入血神子手中后,被其一把举过头顶跃入空中,一人一刀皆是雪白——还有若隐若现的红芒闪逝过!
“你还真当自己还是曾经纵横五域的血神子?三千年了!当初杀得世家们胆寒的‘洗天道人’如今也只是性灵了——你怕是在那个时候便已经死了吧!“张怀立于虚空中嘲讽,黑风法袍所化云雾分成两股包裹在他的双手之上,变成了两只铁锅大小的精钢护手。
随着他的手指伸张,捏得空气噼啪作响。
冲天而起的刀芒,被张怀用黑风法袍所变成的护手一把抓住,但就算如此还是没能将其彻底挡下。
血神子的道袍与白发随风舞动,手持虎头刀,以身体抵住刀背,瞳孔反映着血色张狂大笑道:“就算是性灵!若能再杀一个世家九天境,换苍穹下一丝清明——那也算是一桩快事也!”
趁这气势把张怀的身体逼退足有百丈。在张怀双手的黑风法袍与虎头刀对峙过程中,虎头刀所发出的血色,也逐渐将其侵染。
“天下苦世家以久矣!世家坐立于天下人的头顶,独掌五域资源,截断飞升之路——都说我这庇护的‘降道村’乃是‘强盗村’,可比起你们这些人,他们做的也不过是些吃饭喝水似的小事而已,起码也懂得十里留一二,不会断人活路!”
血神子说到这里面目渐渐狰狞,从对方手中抽刀再砍。
“若不是世家!哪有如今的太平盛世,百姓安康!芸芸众生所得,无不是靠世家仙人所庇荫!我等求仙所需资源,众生出力也尽是理所应当,哪里有你说的这般龌龊!”张怀怒吼,掌心聚雷轰然拍出。
血神子性灵正在瓦解,余力不继,勉强用虎头刀的刀身挡下,身影看起来隐约有些透明。
眼看对方即将泯灭,张怀正要追击。狼藉的地面骤然有宝光映射,一座玲珑小塔正静静地躺在砾土之间。
这正是被丢在地上的九彩玲珑塔。
“这是景天王的宝塔!竟然在此处出现,难道是那少年……”血神子倏然感应到,心念一闪。
这会儿张怀的拳掌就像死神的镰刀,已经逼到他面前三寸。
瞬息之间,血神子不顾眼前的危机,浑身灵力如同解放一般朝地面宝塔灌入,致使性灵再度溃散几分。
宝塔以海纳百川之势将灵力尽数吞没后,像是与血神子心神交错,在空间中撕出一道裂缝,在千钧一发之际横穿至两者之间。
其中还散发出灭绝天地般的威力——有如仙怒!
顿时天地间换了一番景象——乌云蔽天,雷霆震怒,地面翻裂!宛若正在酝酿一场灭世的浩劫。
“天地不容、法则震荡……这、这是仙器!”张怀瞳孔骤缩,身体被定格在空中,周身的空间被九彩玲珑塔中散发的威压挤出一道道碎片,形成一道道空间裂缝,撕扯着张怀的肉身。
“仙器?哈哈哈……那帮‘天老爷’怎么可能让我们拥有仙器!这只不过是准仙器罢了……先烈景天王的性命法器——九彩玲珑塔!”血神子笑声中带着悲呛,说起“景天王”三个字时,眼中有怒火点燃。
“拜你们的‘理所应当’所赐,景天王才在东洲朔国御海时被害!长恨海啊、长恨海……千年一遇的天灾,海浪几乎都冲到了朔国皇宫面前。本来百姓捐出万两灵石用来布阵巩固海岸,却禁不过中间千百条豺狼分食——等灵石落在海关处只剩下十几块,还都是些灵力涣散的次品灵石!”
“景天王心怀黎民百姓,挺身而出——以惊世神通对抗天灾!却不知道挡了你们什么财路,被人从后背射杀!只能带着这九彩玲珑塔仓皇地逃入销魂山,整个朔国的海岸线更是冲洗得一干二净!”
“理所应当啊……理所应当,那朔国不也正是你们张家的傀儡吗?”血神子的话字字铿锵。
九彩玲珑塔这等法宝也早已生出了灵性,包裹张怀身体的威压越来越强横,它在为其主人生前感到不公!
张怀的身体寸寸泯灭在空间裂缝之中,伤痕处不见一丝血迹,全都是黑洞洞的一片深不见底。
同时雷光在乌云间翻滚,不断落在九彩玲珑塔之上,每一道雷击落下,其宝光都要暗淡几分——这是天罚,誓要将其在世间抹去!
就在张怀肉身与性灵都要被九彩玲珑塔销毁时,塔身终于也再承受不住这等天威,中间突然崩出一道裂痕,宝光随着裂痕的出现爆发出最后一缕光芒,然后涣散,空中的威压瞬间消失!
九彩玲珑塔知道自己的命运,所发出的最后一缕宝光正是张怀的催命符!张怀心里顿时被求生的欲望淹没,果断地抛弃即将粉碎的肉身,带着半道残留的性灵遁空而逃。
“血神子!你性灵将陨!带你死后我定要将你所庇护之人一一杀灭,以泄毁我肉身之愤!”最后天边传来张怀满腔仇恨的声音,可惜血神子几乎将周身灵力都灌入九彩玲珑塔,此时性灵溃散之势已经无法止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逃跑。
“神仙……神仙!你没事吧……我这就去把你的神像翻出来!立马喊大伙过来给你上香……你不会有事的!”苟淡在血神子的保护中安然无恙,此时看着血神子缓缓地从空中落下,隐约发觉其状态不对,连忙呼喊村外的众人赶回。
“不……不用了……”血神子摆手,虚弱地说:“光凭你们几十号人,信仰之力太微弱,三千年来光是维持我的性灵都已不易……如今我金身被破,性灵的泯灭已经不可逆转,最多再有盏茶功夫我便彻底消散在天地间……”血神子说着说着,想要用手拍一拍苟淡的肩膀,却不想直接从他的身体穿过。
二人皆是沉默片刻,血神子又勉强将一只手凝为实体点在苟淡眉心,叮嘱道:“这是‘洗天决’希望小友将来能替我行那伐乱之事,琼安——在此谢过!”说着血神子的身影便跪在地上叩向苟淡。
苟淡想要扶住,指尖却掠过一团空气,只能赶紧伏身与之对叩,声音哽咽地回应:
“神仙大义!晚辈——至死不忘此命!”说到最后一个字时,苟淡已是泣不成声,完整的洗天决已悄无声息地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血神子闻言欣然狂笑,但却没有丝毫声音发出,用那唯一是实体的手抓住虎头刀与苟淡衣领,径直飞向霍无殇所在。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为您推荐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