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众人走远,南青风这才没忍住倒了下去。
肺腑刺骨的冷,就像是在雪中被浸了一天一夜,一阵一阵的寒冬变本加厉地打在身上…
雪地中,仿佛有一玄衣人缓步而至,下一秒,她的腰肢被人揽起,温热的气息将她包裹了住。
“不知死活。”
南青风不知睡了多久,只知道睁开眼时已是晚上了,萧景练换了一身靛蓝色坐在灯旁看书,昏黄的烛火给他薄薄的双唇燎出了一层金边,浓密的睫羽垂下阴影。
他双指夹动着书页,不时眉头微微皱起,也不知是怎样的内容,让他看得如此认真。
她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手里也抱着一个暖暖的汤婆子。
是他送自己回来的吗。
南青风坐起来,看着萧景练出了神,全然不知此时那人已经察觉到她直白的视线,向这里看了过来。
“如果你嫌自己活得太久,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杀了。”
南青风陡然一个激灵,打了两个喷嚏。
“把衣服披好。”
南青风往身下一扫,果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蜷起腿来歪歪露出半个头看了看萧景练。
“王爷,今天谢谢你。”
他翻页的手一滞,眼皮却没抬。
“不用谢我,谢你自己命大。”
他的语气冰冷,让窥探者难以打量出他的任何情绪。
“……”
“以后别再做这种蠢事,谁也感动不了,还惹得一身灰。”
南青风眉头拧了拧:“我只是想要救人而已。”
“王爷是觉得我这样很丢人吗。”见萧景练不说话,南青风试探地低声问了句。
“是非常丢人。”
她现在是摄政王妃,同摄政王府是一体的,南温褥的官不算大,人们不会把他同一个不起眼的南家扯,只会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关乎摄政王府。
南青风明白这个道理。
“可当时的情况太紧急了,如果不是我,小王爷可能真就溺毙在了那湖中。”
萧景练抬头扫了她一眼:“他迟早会死。”
“什么意思?”
南青风心中浮起一丝念头。
“有人想要他死,他总要死。”
南青风又联想到今日见到的无常殿令牌,那个步履仓促的内监,还有愉太妃惶急过后凝重的表情,海棠的死,陡然觉得这件事一定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着。
“谁都迟早要死的,在我这里,他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所以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他死。”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南青风经历过万念俱灰,但她清楚,时间会制造羁绊,这世上总有东西能够慢慢留住自己。
她无语了片刻,缓缓把目光转移到了萧景练脸上:“如果是王爷的话,也会救他吧?”
“如果他活下去,以后会成为站在我对立面的敌人也说不定,我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你做不到对一个生命熟视无睹,哪怕他会成为你以后的威胁,你也做不到漠视一个无辜者的死亡。”
萧景练冷哼一声:“异想天开,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
南青风摇摇头:“我不了解你,甚至当我越来越接近你的时候,越觉得你捉摸不透...”
可直到我安然的活过了这些日子我才可以确信一点,你不是为谋利益不择手段的残忍的人,明明知道南家的立场,而我或许是摄政王府里隐藏的祸根,这么久以来,你有很多次机会,可是都没有杀我,甚至还出手相助…”
“你丢的是摄政王府的脸,我出手,不过是不想因为你惹得王府蒙羞罢了…至于留你一条命,南青风,你真觉得凭你也能威胁到我吗?”
“可如果事实真是这样,你就不会和我解释了不是吗,让我傻傻地误会岂不是更好。”
“本王还没无耻到和一个女人玩这套。”
萧景练走了出去,南青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辉中,有些隐隐发怔。
她是很想知道,萧景练之所以留下自己一条命的原因是什么。
萧景练作为一个几乎站在权力巅峰的男人,想要捏死她,甚至一个小小的南家,便也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并不需要忌惮什么。
他与那些人的周旋虚伪,不过也是维持表面的一派平和,其实这些人他都压根不放在眼里。
在她看来,萧景练养虎为患的做法并不高明,一定还有什么理由,留下了南青风这条命。
南青风想抓住这个把柄,让自己活得更久些。
可不出意料地,萧景练不置可否,没有透露半点信息。
她有一种直觉,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是萧景练不肯告知旁人的…至少现在,她还没有资格知道。
至于秋菊宴一事,从萧景练的话中也依稀可以判断,这一定不是个意外,此中疑点重重,她很好奇,但更想明哲保身。
今日因为她的出现打乱了幕后之人的计划,恐怕有心之人早已惦记上了她,毕竟她现在身处摄政王府之中,想在这趟洪流中抽身早就是不可能的了。
而今天萧景练的出现,更无疑是在外人面前,将二人死死得绑在了一根绳上。
看来今后行事,需得处处留心。
南青风看着愈发深沉的夜幕,眼中的光也一点点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