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练与南青风走了后,王芊芊便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晚间他与南温褥吃饭时,把下人都打发了出去。
南温褥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老爷,你说我们强迫这风儿做了摄政王妃,她会不会怨我们啊。”
南温褥看着王芊芊那胆战心惊的样子,有些不解:“怎么会,风儿的性子你还不知道,逆来顺受的,从前在屋里也不怎么爱说话。”
“况且…今日我见,王爷待她还是不错的,若她能稳妥行事,说不准以后真就能出人头地,大富大贵。”
南温褥知道萧景练远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但今日他既然肯给南青风一个夫妻和乐的面子,或许还真是有些喜欢还说不定。
王芊芊皱眉:“可…今日风儿同我说,在王府里过得很不好,我听她语气,还是有些怨怼在里头的。”
南温褥一顿:“果真?”
“千真万确。”王芊芊面露忧愁“她如今虽然过得不如意,可到底是个王妃,对我们家又知根知底的,你说万一她怨得极了,不会真做出些什么出格之事吧,若是把换亲的事说出去,不仅是你我,连云儿的名声都保不住…那可怎么好啊?”
南温褥听得也皱了皱眉。
王芊芊瞧着南温褥的脸色不善,试探地说道:“老爷,你说…要不我们干脆斩草除根…”
“荒唐!”南温褥大惊失色“且不说风儿是我的女儿,那摄政王府是个什么地方,连只苍蝇都飞不进,若是被查出来了我们南家都是死路一条!”
王芊芊被南温褥的反应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说:“妾身,妾身也是一时心急,没想那么多…”
“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
过了一阵,南温褥气消了些,继而道:“行了,别想那么多,风儿不会那样的,这件事要是败露了,拉了南家下水,她自己也不会好过。”
王芊芊听到这句话倒也舒了一口气,她看着南温褥,杏目流波:“老爷,你刚刚那么凶,真是要吓死妾身了。”
“不过云儿的婚事…”
王芊芊一直想着给南涟云换个好人家,奈何眼高手低,一直找不到个中意的,而南温褥的意思,是要低调行事,不要被萧景练那边察觉了。
南温褥一听到王芊芊提起这件事就心烦:“我说了多少次,丁家是个好人家,丁冶也是个有出息的,你的眼光不要这么短浅好不好。”
王芊芊见南温褥面上已有些许厌恶之色,又想起南青风今日的话,便也只好把自己的这门心思暂且掖一掖,不再说话了。
*
十月一是太后举办秋菊宴的日子,邀请了越京城内一众达官贵人,南青风作为新晋的摄政王妃,自然也被下了帖子。
她不好推辞,不过也正好借此机会熟悉熟悉这京中贵妇圈的情况。
这也是她作为摄政王妃,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为此她还特意挑了小半个时辰的衣裳,打了些首饰,都是用府里的开支。
她嫁过来这些日子,虽说萧景练平常不怎么搭理她,但在钱这一方面倒是没有吝啬过,大概也是怕失了他的面子。
挑来挑去,南青风才选中了一条酡颜的裙子,清丽又衬人,母亲在时她尚年幼,但印象里她似乎也十分喜欢穿这颜色。
如今她看来,这颜色也不错。
这次宫中的秋菊宴,被邀请的有些官员也会到场,只是他们通常围着皇上一处,并不多参与女人间的谈笑。
南青风今日与摄政王一前一后出的府,萧景练每日起得早早的,通常与南青风的作息撞不到一处,他没耐心等,南青风也不敢让他等。
南家风到时,正赶上宴会刚刚开始,一众夫人小姐打扮得是花枝招展,远远望去,只觉得那一簇簇金菊竟也在这花团锦簇中失了颜色。
原本南青风站在那里,想是众人瞧她面生,都不认得,便也没人上来搭话。
远远瞧见一个女人缓步走来,怀间还抱着一团雪白的毛球,打扮得不似一众女眷妖艳,十分雍容华贵。
走过来时,旁边的人纷纷请安,南青风隐隐听见,他们叫的是太后。
都说当今太后端庄慈祥,待下亲和,端的是母仪天下,南青风看到太后的第一眼,便更加笃定了。
她看到南青风,径直走了过来。
“太后娘娘。”南青风请安。
她的眸光平静得像一潭无风秋日的湖水,能见盈盈的日光,让人的心也忍不住平静下来。
太后似是满意地点点头:“是云儿吧,相貌倒是伶俐可爱,老九会喜欢的。”
她今年也不过四十几,面容依稀能瞧见几分年轻时的风韵,只可惜不知什么原因,那几缕银白的发丝总是不合时宜地凌驾于隐隐可见的乌发之上,为这本端庄艳丽的容颜生添了几分沧桑。
或许真如传闻中所言,太后与先帝伉俪情深,先帝殡天后,太后悲恸欲绝,华发一夜落雪,再不恢从前音容。
“太后过奖。”
她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让身边的人送到了南青风手里。
南青风拿过一瞧,是支点翠海棠花簪,虽然素雅小巧却做得十分精致,她长这么大,哪怕是自家大夫人也未见过佩戴如此好看的簪子。
太后见她似是面有推辞,柔声道:“收下吧,老九这么多年总算娶回来一个王妃,我这个做皇嫂的自然要表些心意。”
“妾身谢过太后。”
又闲扯了几句,南青风用坠着琉璃珠的镯子逗了会那圆墩墩的小猫,抬头便远远瞧见一身着石青衣裳,打扮略显素雅的女人朝这边缓缓走来。
她向太后问了句安,南青风也向她礼。
“你来宫中头次,想来是不认识的,这是愉太妃。”
南青风早听闻先帝宫中嫔妃甚疏,龙驭宾天后留下的妃子也不过两位,一位是太后,一位想必就是眼前这位太妃娘娘了。
南青风瞧着她,看起来也不过四十,虽然打扮简单,但皮肤却保养得溜光水滑的,一双丹凤眼斜斜往上挑,看得出年轻时必定也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
她转头看到南青风,竟也是一愣:“这位…想必就是景练的王妃了。”
“太妃娘娘安。”
愉太妃浅浅笑了笑:“倒是像极了那位故人。”
太后没说话,眼神微不可察地黯了一瞬。
南青风虽未过多在意她的话,但看太后的神情,像是不愿提起那位愉太妃所说的“故人”。
“今日有些乏了,哀家先回宫歇息,云儿,你在这里好好玩。”
南青风答了一声,便同愉太妃目送太后离开了。
面对这位太妃,她虽无甚言行过激之处,可南青风总觉得与她在一处总是有些不太自在,于是打了招呼后也继续往里走了。
方踏出几步路,一群女人就嬉笑地围了上来。
南青风有些受宠若惊。
其中站在中间的一位身着朱红,头上堆花砌玉,打扮的千娇百媚的女子抢先开了口,她笑吟吟地看着南青风:“王妃娘娘真是好气度啊,瞧着这伶俐可人的模样,难怪摄政王会喜欢呢。”
“可不是,连我都瞧着喜欢得紧,这圆圆的小鹅蛋脸模样,忍不住想去捏上一把…”
“你越发没规矩得紧,当心被殿下听见,扒了你的皮。”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南青风都不知从何插话,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女人围着,脂粉味堵得鼻子有些呛人,不禁地咳了几声。
那朱红衣裳的女子连忙走上前来:“瞧你们,都把王妃给吓着了,散了吧散了吧,皇后娘娘还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这女人像是个有些声望的,众人听她之言果然纷纷散开,只是有些打量的目光仍依依不舍地在南青风身上游移了几圈。
她却没走,打量着南青风的脸色,说道:“王妃大约还不认识我吧,我姓崔,家中相公是越京守城军总督。”
南青风曾听春熙念叨过,这位崔夫人经常与她下帖子,丈夫是金相国的嫡子金佑,也是年轻有为,与萧景练似乎走得很近。
南青风也莞尔回应:“自然是认识的,只是不曾见过,夫人的帖子我都收到了许多,只是方入王府事杂琐碎,实在有些不得空…”
“不打紧,王妃哪日得空了来我府中坐坐也可,总归我是闲的。”
崔氏待人倒是让人很舒服,南青风也不反感与她多聊一会,说不定还能知晓些这贵妇圈里的情况。
“琼露园中皇后娘娘教人将各色的菊花摆成孔雀的模样,听闻煞是有趣,王妃有没有兴致去瞧一瞧。”
“自然。”南青风道。
崔氏路上与南青风说了许多,南青风在她的介绍中认得了这京中不少夫人小姐。
“你瞧,那个着紫色衣服的就是怀王妃,论起来,她还是王爷的姑母呢。”
南青风循声看去,一身绛紫长裙,头饰华贵的女人正驻足看着那花坛之上嬉闹的鸟兽,看着年纪比太后高些,面容也严肃许多。
怀王是当朝唯一一位异姓王,也是陪着景孝帝即当今圣上的皇祖父开疆拓土,开创盛世的得力功臣。
而怀王妃金月合则与先帝和萧景练的母亲金云合为同胞姐妹,都是金相国的嫡亲妹妹,与崔氏也沾亲带故,这些在来之前,萧景练也派人同她嘱咐过。
只不过自景孝帝与金云合死后,怀王妃同萧家便断了联络,甚至还出现了如今这对立的局面,南青风觉得,大概也是怀王的立场变了才导致如此结果的。
“我听我公公说过,怀王妃与太皇太后虽是姐妹,性情却极为不同,太皇太后善良慈爱,怀王妃则不苟言笑性情凉薄,王妃若是无事,最好不要招惹她。”
南青风闻言又看向了金月合,从方才碰见到现在,就是有人上去打招呼也不见她绽出一丝笑意,崔氏所言似是不虚。
边说边走着,琼露园便到了,花园中心一只用花朵摆成的巨大的金色孔雀在花叶簇拥中昂首开屏,随着这秋日的清风一吹,菊瓣做成的孔雀羽毛微微在空中摇晃,倒真有些栩栩如生的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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