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定的规矩?”容澜摊开手掌却丝毫没有交回簪子的打算,店主退后一步戒备道,“两位客人若对小店的东西不感兴趣,请回吧!”
“别急着走啊!”苏南意嬉皮笑脸挡住去路,“生意人哪有把买卖往外推的道理?”
“……”
容澜:“你不必紧张,我们外乡人不懂落日城的规矩,但我诚意十足,愿意守这规矩。你的簪子我很喜欢,还请说个价吧!”
店主连连摆手,不肯让步:“我在落日城做了三十年买卖,说句得罪您的话,最怕遇见您这样的贵客,东西我真不卖!”
“为何?”容澜笑道,“这支簪子我势在必得,你只管开价,不论多贵我都要了。”
话已至此,店主不为所动,竟壮着胆伸手去夺簪子!苏南意一道掌风扫去,“你再考虑考虑。”
“生意人难道要和钱过不去?”郡主拿出一叠银票塞进店主怀里,“万通钱庄的银票,你自去落日城分号兑换,簪子我带走了。”
“你们……这是明抢!我要报官!”店主捏着银票一张胖脸涨得通红,苏南意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消消气,有钱赚总比遇上真强盗好。”
翠沁斋在落日城开了几十年,往来客商如织,店主阅人无数一早看出苏南意武功高强,护卫的小姐出身不凡。他不敢轻易招惹,何况银票上的数字足够诱人,半晌无奈道:“罢了,你们拿走!”
郡主又问:“这簪子你从何处得来?”
胖店主沉默以对,在城阙森然的寒气透过薄薄的刀刃传递四肢百骸,冷汗瞬间透湿店主后背。
方才笑脸相迎的女子此刻已面若冰霜:“我再问一遍,簪子怎么来的?”
“我没有耐心。”郡主的声音低了一度。
“我……我不知道……”
苏南意好心提醒:“不想苦心经营的店铺付之一炬就老实回答问题,我家贵人脾气急,你知道的东西尽快交代,不然等你想说了怕是没机会。”
说完,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店主只是个生意人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匕首贴着皮肤,冰冷的质感令人汗毛战栗。随时划开的喉管威胁,冷汗越流越多,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郡主等不到答案再次下压匕首,原想吓一吓他,不曾想店主矮胖的身躯突然向后倒去,苏南意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开。
定睛一看,胖店主居然吓晕了……
“噗哈哈!”苏南意没忍住笑出了声。
郡主翻了个白眼,收起在城阙又将簪子装进袖中,两人从窗口一跃而下。
拐弯走上鱼肠街,苏南意整整衣襟,道:“方才你不该出手,万一店主报官我们的身份有可能暴露。”
郡主背手走在前头,轻飘飘道:“他不敢报官。”
苏南意歪头不解。
郡主慢悠悠道:“此物乃秦国公主陪嫁,八成是从宫里偷来的,贩卖宫中流出脏物乃是大罪,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声张。”
“哦,他不敢声张你索性来个黑吃黑?”
“秦国公主并无子嗣,嫁妆理应归还我朝,我拿自家东西怎么算黑吃黑?”圆眼一眯,苏南意乖乖闭嘴。
当年公主远嫁和亲,一去大漠再无回头之日,换得几年太平时光便郁郁而终,没有子嗣,连只言片语也没有捎回。
因为生母出身低微公主等到先帝登基才册封了秦国公主,奈何形势所迫作为唯一适龄婚配的公主,在大军战败之时只能牺牲终身幸福。
秦国公主出嫁时今上已经开蒙,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十里红妆和眼中含泪的姑姑,终于明白帝王家的无奈和狠心。
往事如风,街上各种肤色的异族人吵吵闹闹,时不时加杂几句汉语,竟和遥远的长安有几分相似。
“唉……”郡主被迎面跑来的几个小孩撞个正着。
小孩见是外乡人,嘀嘀咕咕几句,浓重的乡音听得郡主一头雾水,苏南意突然低呵一声吓得他们一溜烟跑了。
“那边带灰帽的小哥请留步。”苏南意用突厥语喊了一句,那人却像没听到加快脚步隐入人群。
苏南意又用汉语喊了一句,突然袖子一紧,郡主摇头:“让他走。”
“可是……”
“还会来的。”郡主神秘一笑,“我知道他是谁。”
苏南意见她如此笃定便不再多言,跟在她身后继续闲逛。
不消片刻,金主来了的消息传遍集市,小贩们举着物件挤到郡主身边,七嘴八舌推销:
“小姐,您看我的南洋珍珠!又大又圆,别的地方没有!”
郡主凑近一看,摇头:“谁说的?我家好的是,你这个不够圆,我不要!”
高鼻深目的北疆女子一屁股挤开小贩,热情道:“小姐说的是!快看看我的发饰,我们族里最好的金匠打造,看这光泽,这纹饰,这小鸟儿的羽毛!小姐头发又黑又亮,只有我的金簪配得上!”
郡主拿起发饰比划一下,点头:“这些都要了。”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她道:“排好队,一个个来!”
苏南意:……
傍晚时分,苏南意抱着五个盒子把她拉出人群:“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吃饭。”
郡主:“罢了罢了,明天再来!”
还来???
禄王府富可敌国果然不假,郡主散财的架势旁人学都学不会。
好不容易带她脱离小贩包围圈,斜里突然冲出一个少女,郡主被撞得七晕八素正要发作,少女颤声恳求道:“救救我!”
苏南意:???
“走!”
铁骑声渐远,郡主脸上神情一松,“追你的人走了,你从后门走,别往西边去。”
少女蒙面看不清长相,只一头棕色长发又油又亮充满光泽。郡主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把她的头发全部挽起,又寻了块破布让她把头包起来。
“恩人,为什么要包头?”
郡主:“散发太好辨认,该藏的藏好才能躲过追兵。不知你因何脱离家族,但外间风险难测,你不会武,若真遇到危险还是回家去吧!”
少女却摇头,抓她的人正是哥哥派来的,她不想出嫁才逃出来。此时回家岂不是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