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书童小说 > 其他类型 > 休了驸马后,她被病娇小狼崽缠上了

休了驸马后,她被病娇小狼崽缠上了

楚妙扶兮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昨天夜里皇上命禁军统领把宫门落了锁,外面的消息传不到宫里。”女官低头给她整理着华服,语气越发小心,“听说长公主昨晚带人把户部尚书洪承海的家给抄了。”太后脸色骤变:“洪家?”

主角:楚妙扶兮   更新:2023-04-12 17:11: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楚妙扶兮的其他类型小说《休了驸马后,她被病娇小狼崽缠上了》,由网络作家“楚妙扶兮”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昨天夜里皇上命禁军统领把宫门落了锁,外面的消息传不到宫里。”女官低头给她整理着华服,语气越发小心,“听说长公主昨晚带人把户部尚书洪承海的家给抄了。”太后脸色骤变:“洪家?”

《休了驸马后,她被病娇小狼崽缠上了》精彩片段

今日的早朝注定不安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户部尚书洪承海刚刚被打入死牢,晋王府又出了大事,即便主子的事情没人敢乱传,可王府内人多嘴杂,如此大的事情想要控制又谈何容易?

一个早上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整个皇城几乎都知道晋王失手杀了自己的王妃,各种版本的流言悄然扩散,晋王妃在王府里与人私通被晋王抓个正着,晋王头顶一片绿云笼罩,一气之下杀死了奸夫淫妇——

这起滔天丑闻想瞒都瞒不住。

皇上大发雷霆,命楚妙负责把抄出来的银两全部安排入库,并整理好所有的证据和账册,一并送去御书房之后便宣布散朝。

散朝之后,皇帝传旨急召楚天胤进宫。

大臣们心惊胆战之余,凤氏一族以丞相为首的官员个个表情凝重而不安,像是天要塌下来似的,连带着看向楚妙的眼神都有些惊惧阴冷。

后宫里更是热闹极了。

太后上了年纪,一贯醒得比较早,女官服侍她更衣,几个侍女端着水盆等洗漱用物,恭敬站在一旁等着伺候太后。

“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一炷香之前就来了,正率后宫众嫔妃候在外面,等着给太后娘娘请安呢。”

太后皱眉:“她们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女官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谨慎,“不过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今日早朝上陛下大发雷霆。”

大发雷霆?

太后表情一沉:“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哀家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昨天夜里皇上命禁军统领把宫门落了锁,外面的消息传不到宫里。”女官低头给她整理着华服,语气越发小心,“听说长公主昨晚带人把户部尚书洪承海的家给抄了。”

太后脸色骤变:“洪家?”

“是。”

太后没说话,表情却肉眼可见地阴沉了许多。

早早把宫门落了锁,皇帝这是在防谁?

“太后娘娘!”贴身太监冯平匆匆而走进内殿,“外面出事了!”

太后怒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晋王府发生了命案,晋王殿下把王妃给……失手给杀了!”

太后眼前一黑,差点没栽过去。

“太后娘娘息怒!”冯平连忙扶住她的胳膊,“请太后保重凤体!”

宫人瞬间齐齐伏跪在地:“请太后娘娘保重凤体!”

仁寿宫外,以皇后娘娘为首的后宫嫔妃们安静地站着,其中皇后一派雍容华贵,端妃神色闲适,贵妃表情苍白阴郁,娴妃事不关己,其他低阶嫔妃个个表情恭敬,眉眼微垂,严谨遵守着嫔妃请安时该有的规矩。

凤贵妃此时的心情犹如热锅上蚂蚁,如果说户部尚书府被抄只是让她震怒,怒到连续咒骂楚妙这个贱人之外,那么晋王府的事情足以让她慌乱不安,六神无主。

天胤被戴了绿帽子,还亲手杀了自己的王妃!

这是两件事,足以让她多年来的筹谋毁于一旦。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被戴绿帽这件事都会让人失去理智,这是一个奇耻大辱,何况发生在身份尊贵的皇子身上,简直是皇室丑闻。

可比起亲手杀死王妃这件事,丑闻都得靠边站。

凤贵妃想到儿子今后的处境,一颗心像是被油煎火燎,一会儿又坠入了冰窖,原本太后给他撮合了镇北王这桩婚事,就是希望以后能得到一点助力,然而助力尚未得到,齐氏却死了。

她甚至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大早上听到这个噩耗般的消息,她匆匆换了衣服就来找太后,没想到皇后和端妃也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上赶着来给太后请安。

凤贵妃心里那个恨啊。

她们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看她笑话,故意不想让她跟太后独处,故意想耽误她求救的时间。

端妃跟她说话时,眼底的幸灾乐祸几乎都要写在脸上了,温柔端庄?见鬼的温柔端庄。




御书房里。

皇帝坐在龙椅上,压抑着怒火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儿臣失手。”楚天胤神色僵白地跪在地上,语气木然,“实在是失去了理智。”

“失手?”皇帝拍案大怒,“你的王妃是镇北王嫡女!你一句失手就能解决这件事吗?你告诉朕,朕该如何跟镇北王交代?”

楚天胤低头不语。

他现在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根本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昨天晚上他跟王妃还好好的,他们还一起商议了对付楚妙的计划,然而早上醒来,他却发现王妃跟侍卫统领睡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感觉自己绿云罩顶,根本无心去思考这件事是否合理或者出了什么纰漏,提剑就把两个人一起杀了。

鲜血溅到脸上,温热粘稠的感觉让他感到恶心,此番变故惊动了王府里的下人,失控之下,他浑浑噩噩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急急命人去宣太医,可齐氏被当胸一剑贯穿心脉,气息全无,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楚天胤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脑子也昏昏沉沉的,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件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皇上,长公主殿下来了。”陈海禀报,“皇上可要让殿下现在进来?”

皇帝陛下闭了闭眼,压下怒火点头。

陈海于是亲自把楚妙迎了进来。

跨进御书房的门槛,楚妙看也没看一旁跪着的楚天胤,径自走到龙案前,把手里的账册和名单放在案上,“除了金银之外,字画、玉器、绸缎、古玩之类都已清点完毕,户部尚书府所有的罪证也都在这里,跟户部有牵扯的官员名单儿臣已经整理好,父皇稍后可以过目一下。”

皇帝看着摆在面前的证据,拿过来随意翻了翻,轻轻吐出一口气:“楚妙,你这件事办得实在是漂亮,朕都不知道该怎么奖赏你了。”

“不必奖赏,这是儿臣早就立下的承诺。”楚妙淡道,“奖赏之前已经给过了。”

皇帝点头。

是啊,奖赏他已经提前给过了,破例给了她长公主的封号和特权,暗阁暂时也归她掌管,她现在只是在做她承诺过的事。

可皇帝还是高兴。

虽然楚天胤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让他高兴的情绪打了折扣,不过总的来说,户部尚书府的破灭算是一个好的开端,代表着楚妙的魄力和以后越来越好的风气。

“昨晚辛苦了。”皇帝揉了揉眉心,“你先回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情朕会安排。”

楚妙点头。

“对了。”皇帝抬眸看着她,“户部尚书之位空缺,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举荐上来?”

楚妙沉默片刻,眉心微拧:“这算是额外的嘉赏?”

“不算。”皇帝笑了笑,“你要有合适的人选,朕可以参考一下。”

楚妙点头:“儿臣最近挺喜欢温湛的。”

温湛?

皇上听着这个名字耳生,没想起这是哪位官员的名字。

“他的父亲是户部侍郎温行云。”楚妙道,“父皇若是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可以优先提拔,若没有,就提温行云吧。温湛不错,他的父亲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

眼下提谁上来倒是其次了,他沉默的是楚妙的态度和语气。

温湛不错?

他仔细想了想,温湛好像是温行云的次子,而且还是庶子,曾经因长得不错被楚妙强行纳进了府里,所以现在的身份应该是楚妙的侍君之一?

除他之外,公主府应该还有几个侍君。

皇帝想起楚妙之前的荒唐行为,自打公主府有了凤瑾之之后才开始“改邪归正”,没再继续纳侍君,而且四位公子在公主府里也没了存在感。

没想到凤瑾之失宠之后,温湛却冒出了头。

眉头拧了拧,皇帝忍不住怀疑楚妙是不是移情别恋了,以前喜欢凤瑾之时,什么都紧着凤家和三皇子,连她的母妃都靠边站,如今凤瑾之失了宠,她开始喜欢温湛,又要开始提拔温家了?

这样真的好吗?

“咳。”皇帝轻咳一声,“楚妙。”

楚妙沉默地看着他。

“……没什么。”皇帝压下了想说的话,“既然如此,就让温行云顶替尚书之位吧,他的资历也够了。”

虽说温行云能力不怎么样,但看在楚妙的面子上,倒也不是不能提。

温家根基尚浅,两年之内不担心他步洪尚书后尘,如果以后也撑大了胃口……嗯,看楚妙喜欢这个温家庶子能喜欢多久吧,等她对他感情淡了,到时候处置了就是。

楚天胤跪在一旁,听着皇帝和楚妙的对话,心头几乎愤怒到了极点。

楚、妙!

若不是她,户部尚书府根本不会倒台,为了一个温湛而扶持温行云?简直是笑话!她根本就是为了楚天铮筹谋。

谁不知道温家是端妃一党的人?

“还有件事。”楚妙平静开口,“昨晚儿臣陪温湛去温家给他父亲祝寿,在温家遇到了刺客。”

楚天胤心头一紧。

“刺客?”皇帝一惊,上下打量着楚妙,“你有没有受伤?刺客是谁派去的,查到了没有?”

“儿臣大概是能猜出是谁,父皇不用担心。”楚妙说着,转头看了眼楚天胤,“想要儿臣的命,没那么容易。”

楚天胤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楚妙没有在御书房逗留太久。

昨晚忙了半宿,今天早上又早早就起了身,她要回去补个眠。洪尚书府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是审案还是继续调查,都是刑部的事情,洪家同党是继续查还是放过,也由皇帝做主。

她不想掺和。

回到公主府已经过了早膳时间,再过一个时辰就吃得午饭了,不过长公主府没什么严苛的时间规定,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楚妙先去泡了个热水澡,换一身衣服,清清爽爽地坐下来用膳。

明月把药也煎好了,端过来放在桌上。

扶兮挨着楚妙坐下,一碗药还没开始喝,外面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楚妙抬眸那一瞬,差点被闪花了眼,只见往日深居简出的四位公子一起走了进来,身姿颀长高挑,风华流泻,容貌皆是俊美出众,一眼看去倒也养眼。

走进殿内,四人优雅地撩衣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楚妙没说话,沉默地打量着他们。

白衣的脱俗,蓝衣的飘逸,红衣的鲜艳,云衣的淡泊。

容貌不俗,衣品不俗,气度各有千秋,视觉上的确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然而楚妙却是皱眉:“这是干什么?”

“温公子说,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是一府之主,我们身为侍君,按规矩应该晨昏定省,给殿下请安。”白衣公子恭敬地开口,“若能跟公主殿下一起共进早膳,那就再好不过了。”

楚妙目光落在温湛脸上。

“小人的确是这个想法。”温湛谦恭说道,“小人昨晚见识到了长公主殿下英明神武的风姿,深深地被殿下的魄力折服,仔细考虑一番之后,温湛愿意服侍殿下,只望殿下抬爱,偶尔施舍一些怜爱即可。”

偶尔施舍一些怜爱?

楚妙淡道:“本宫没空怜爱你们。”

“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一袭红衣的少年像是有些委屈,“我们都是殿下的侍君,当初殿下强抢我们进府的时候,又没说我们进府是要受冷落的。”

楚妙面无表情:“所以呢?”

所以?

红羽弱弱地开口:“所以殿下不是应该雨露均沾吗?”

空气一静。

楚妙放下筷子,抬手揉着眉心。

她真的想剖开这少年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装了什么奇葩的想法。

雨露均沾?

听听,这是正常男子应该说的话?

“本宫昨晚忙了半夜,今天早上天没亮就起身进了宫,稍后要补个觉。”楚妙语气淡淡,“所以今天没空应付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红羽表情微动:“殿下这意思是,等殿下休息好了就可以?”

楚妙没说话,目光沉默地从四人身上掠过,须臾,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们四个人中谁最有钱?”

呃?

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我最穷。”红羽朝旁边移了一步,“殿下忘了吗?我是殿下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什么都没有,更不可能有钱。”

楚妙敛眸。

“我是温家庶子,殿下知道的。”温湛笑了笑,“我手里一贯就拮据,不怎么有钱,好在住在公主府的日子里生活还算安逸,下人们也没有为难我,一日三餐不成问题,我们花钱的地方也不多,所以不用为了生计发愁。”

楚妙嘴角扯了扯。

“我虽然有点积蓄,但不舍得花。”齐陵拧眉,“就如温湛所说,我们住在公主府里,吃穿用度都有人送过去,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所以从家里带来的一百两银子还剩下大半。”

一百两?

楚妙表情微妙。

“回禀殿下。”最后一个说话的是沈重锦,谦恭有礼,仪态翩翩,“我——”

“本宫知道你也没钱。”楚妙淡淡接下了他的话,“所以你们进公主府最大的好处,就是从此吃穿不愁?”

四人面露赧色:“殿下圣明。”

“那么谁来给本宫解释一下,你们身上穿的红色鲛绡、蜀锦长衫、缎袍、天蚕丝雪衣是哪位神仙所赠与?”楚妙抬眸,声音清冷漠然,“三位庶子,一个孤儿,穿的衣服却比帝都正儿八经的世家嫡子还要好,你们可真是穷得让人刮目相看。”

话音落下,殿内瞬间陷入一片安静。

“红羽。”楚妙看向第一个哭穷的少年,“你身上这件衣服是南海鲛绡所制,轻薄飘逸,入水不濡,据说数年能得一匹,价值千金,你先给本宫解释解释。”

红羽默默看了她一眼,一双漆黑的瞳眸里流露出无辜之色:“殿下,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衣服哪来的?”

“捡……捡的。”

“跪下。”

红羽瘪了瘪嘴,委委屈屈地跪了下来。

楚妙目光微转,看向齐陵。

“咳。”齐陵轻咳一声,不等楚妙发问就开口说道,“我的也是捡的。”

说完跟着跪了下来。

楚妙:“……”

沈重锦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值不值钱……”

“绝对超过一百两。”

沈重锦噎了噎,不发一语地跪了下来。

楚妙皱眉,看向温湛:“你的衣服是谁给你的?”

温湛默默撩衣一跪,无话可说。

“你们不止这一身衣裳。”楚妙声音淡漠,“前次跟本宫一起用膳时,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同样都是难得的珍品,所以等你们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之前,就这么跪着吧。”

穿得起这么昂贵的料子,却一个个在她面前哭穷?

按着他们世家庶子不得宠的身份地位,以及进了公主府之后就受冷落至今的处境,理该青衣布衫才合乎常理。

然而瞧瞧眼前这四位的衣着气度,说他们是皇子权贵只怕都有人深信不疑。




说完这句话,楚妙目光微转,落在扶兮的身上。

扶兮抿了抿唇:“属下的衣服是暗阁影卫统一发放的劲衣。”

他的衣服是真不值钱,一身单薄的黑色劲衣,方便行动,夜间便于藏身,大教习和影卫都穿一样颜色的衣服,唯一的区别就是大教习穿三重领,扶兮这个第一高手穿两重领,其他的普通影卫穿单层领。

“以后跟在本宫身边,需要经常出入各种场合,总是穿一身黑劲衣也不行。”楚妙道,“稍后让尚衣局的人过来,给你量身做两套衣服。”

“殿下,这不公平。”红羽抬眸,“为什么扶兮就可以搞特权?”

楚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取代本宫的位置?”

啊?

红羽一懵,连忙摇头:“小的不敢。”

“不敢就闭嘴。”楚妙道,“这是本宫的府邸,本宫想给谁特权,谁就有特权,本宫想要谁死,谁就活不到今天晚上。”

红羽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说道:“我还是觉得殿下应该雨露均沾……”

“最近不是温湛得宠吗?”齐陵转头,看向跪在身边的温家公子,“怎么我眼瞅着殿下好像对你也没多特别?”

温湛默了一瞬:“殿下对我的宠爱正如昙花一现。”

楚妙没说什么,淡定地用膳。

“不过殿下是不是忘了件事儿?”齐陵抬眸,“数日前殿下就说要休了驸马,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驸马爷不会复宠吧?”

还没有动静?

楚妙这两天并没有关注后院的事情,闻言皱眉:“凤家没人来接他回去?”

“没有。”

楚妙嗯了一声,不发一语地用完早膳,移驾窗前喝了盏茶,“扶兮,准备笔墨。”

扶兮领命。

楚妙在书案上铺开一张宣纸,刚提笔写下“休书”二字,外面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殿下,驸马爷求见。”

楚妙动作微顿,语气淡漠:“让他进来。”

来得正好,省得她专程派人送休书过去。

凤瑾之走了进来,一身锦衣玉袍衬得他玉树临风,姿容俊逸雅致,脸色还带着几分苍白,不过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五六成,起码自己走路没问题了。

目光在殿内排排跪的四人身上一掠而过,凤瑾之很快看向坐在梨花木书案前像是正在写什么的楚妙,表情很冷,冷得有些阴沉,像是天边沉沉压下来的乌云。

“楚妙。”他冷冷开口,“你在报复我?”

扶兮抬头看他,目光冷煞如剑,眼底杀机一闪而逝。

正在罚跪的四位侍君齐齐皱眉。

“这位驸马爷不会是个傻子吧?”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敢跟长公主殿下言语挑衅,大概是担心自己死得不够快。”

“他并不是担心自己死得慢。”齐陵不疾不徐地摇头,“而是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美男,自以为是地幻想殿下还对他有感情,外面出的那些事情都是殿下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想逼他屈服的手段。”

红羽撇了撇嘴:“花孔雀都没他自恋。”

四人光明正大地窃窃私语,语调虽然不高,却绝对确保殿内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凤瑾之的脸色像是霜打过一样冷得刺骨,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此时这四位侍君大概都已经被万箭穿心。

“凤瑾之,如果本宫是你,这会儿应该恭恭敬敬地跪下来行礼,做小伏低才是上策。”楚妙放下笔,淡漠开口,“在本宫面前挑衅逞强,并不会让本宫觉得你多硬气,反而会起一个适得其反的作用。”

凤瑾之双手紧握成拳,冷冷地注视着楚妙:“你就是想逼我下跪?”

“逼你?”楚妙眉心微皱,声音里多了几分嘲弄,“扶兮,教教他规矩。”

话音刚落,眼前黑影一闪。

砰!

凤瑾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膝窝处一阵熟悉的剧痛袭来,他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往前扑倒,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霎时疼得他眼前一片黑雾,脸色刷白,好半晌没缓过来。

红羽瑟缩了一下:“好疼。”

齐陵偏头看他:“踢的又不是你,你疼什么?”

红羽道:“看着都疼。”

“以后学乖点就行。”温湛吸了口气,力持镇定地开口,“不然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你。”




“所以本宫想让你下跪,还需要用逼迫的方式?”楚妙看着凤瑾之冷汗涔涔的痛苦模样,面无表情地开口,“凤瑾之,直到现在你都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

凤瑾之疼得一张脸都扭曲了,缓了好半晌,他才抬起冷汗涔涔的脸,“你……”

“这份休书你拿着,马上收拾东西离开本宫的府邸,即日开始,你跟本宫不再有任何关系。”楚妙拿起写好的休书,绕过书案走过来,把休书丢给凤瑾之,“以后记得尊卑之别,见到本宫若是再有失礼之处,本宫心情好便罢了,遇到本宫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就自认倒霉。”

凤瑾之表情僵住,目光缓缓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休书,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怪物,良久没有动作。

楚妙也没再理他,淡漠吩咐:“都出去跪着,别打扰本宫休息。”

红羽弱弱抬头:“殿下,我们还需要跪多久?”

“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告诉本宫真话为止。”

红羽无辜:“我说的都是真话。”

“出去。”

红羽瘪了瘪嘴,默默起身走了出去。

其他三人也不发一语地走了出去,唯独凤瑾之还留在殿内,像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可惜楚妙没打算给他挣扎的机会,“扶兮,把他丢出去。”

“是。”

扶兮一手揪起凤瑾之的后颈,一手拾起地上的休书,疾步往外走去。

走到殿门外,扶兮显然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思,把休书朝凤瑾之怀里一塞,再把凤瑾之往殿阶下一扔,任由他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扶兮转身入殿,随手关上殿门。

这一套动作做得如行云流水般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利落得直到凤瑾之滚落到了台阶下,都没有想起来要反抗。

当然,就算他有反抗的心思,也没反抗的本事。

四位换了个地方跪着的侍君沉默不发一语,眼神复杂地看着滚落到他们不远处的凤瑾之,眼底像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

“他怎么一直没反应?”红羽皱眉,“不会是死了吧。”

齐陵看了一阵,猜测道:“可能骨头摔碎了。”

“他的骨头跟瓷器似的,这么容易碎掉?”沈重锦觉得不像,“应该是摔到了脑子,晕了过去。”

温湛拧眉:“殿下好像不太懂得怜香惜玉?”

“他是香还是玉?”

温湛一默,“你们猜他会晕多久?”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我们打个赌吧。”红羽道,“我下注一百两,赌他很快就会醒过来。”

“我跟一百两,我赌他在装死。”

“你们哪来这么多钱?”温湛笑了笑,“红羽,如果你想好了该如何跟殿下解释,不如现在就去,解释之后我们就不用再继续跪了。”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红羽皱眉:“方才有人说到钱吗?”

齐陵摇头:“没有。”

“所以是温湛听错了。”红羽说道,语气格外轻松,“我们哪来的一百两?一百文都没有。”

“那如何解释我们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衣服?”沈重锦苦恼,“解释不了就得一直跪着,这么跪下去的话,会不会把腿跪断?”

温湛叹了口气:“我是文弱书生——”

吱呀一声。

殿门从里面被拉开,露出扶兮那张俊美异常却也冷峻异常的脸:“殿下有令,谁再叽叽喳喳说话,赏一百鞭子。”

话音落下,终于全体噤声。




“扶兮。”楚妙倚着床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影卫,“本宫府里这四位侍君除了都是美男子之外,每个人身上好像都藏着一点秘密,本宫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扶兮垂眸:“属下去查。”

“暂时不用。”楚妙语气淡淡,“本宫要他们亲口说出来。”

扶兮应是。

楚妙起身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安静罚跪的几人,心头暗自思索他们的来历——除了明面上的庶子和孤儿身份之外,他们绝对还有不为人知的第二重身份。

也许可以用读心术来探知。

不过楚妙并不着急,就像此前温湛所说的“凭直觉”,她现在凭着直觉也能感受得到,这四个人应该没有什么叵测居心。

至少暂时来说,还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居心。

目光微转,楚妙看向被扶兮扔出去的凤瑾之,还在昏迷着?

楚妙有些不耐,正要说话,却见凤瑾之身体忽然动了一下,立时有四双眼睛落到了他的身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盯着他。

温湛四人被罚噤声,原本还以为罚跪的过程是枯燥无聊的,没想到凤瑾之居然没晕过去,方才大概是疼得厉害了,好一会儿没动静。

这会儿显然缓过了神。

不过缓过神不代表不疼,温湛几人不发一语地看着他,一个个面无表情,却见凤瑾之动了一下之后又不动了,跟濒死的鱼儿似的。

红羽忍不住皱眉。

这凤家嫡子体质也太差了,这么点苦头都吃不了,看起来竟比女子还弱不禁风。

他当真没投错胎?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凤瑾之终于又开始动,双臂艰难地一点点撑起身体,急促的喘息声泄露了他的痛苦,也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眼前一片雾沉沉的黑暗,凤瑾之浑身的骨头和皮肉都在叫嚣着疼痛,活到二十岁,他从来娇生惯养,这几天当真是把从小到大没吃过的苦头都吃了一遍。

若是换成其他人,定然已经学乖。

可凤瑾之以前被楚妙惯坏了,以至于他到现在还以为楚妙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以及在他这里受了气之后就报复凤家和三皇子,想逼他屈服。

因形势比人强,凤瑾之今日待在梧桐苑思忖再三,决定过来跟楚妙示好,暂时放下身段跟她和平相处,甚至就算她想要得寸进尺,逼他搬过来与她同住,他也会予以满足。

然而还没等他表达来意,她却给了他一份休书。

该死的楚妙,竟真的给他写了休书!

凤瑾之咬牙切齿地想着,当初赐婚是她求皇上赐的,如今耍脾气就想休了他?凭什么?

就算要休也该是他休了她才对,这天下还从没有妻子休了丈夫的,她简直离经叛道,狂妄无忌,简直就是个疯子!

凤瑾之恨不得把休书撕碎了砸到她脸上去。

“凤瑾之,醒了就别装死。”冷漠无情的声音忽然响起,楚妙站在窗边看着他,毫无感情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只蝼蚁,“本宫给你半日时间收拾东西,天黑之前如果你还在本宫的府里,本宫会让扶兮亲自把你送回去,并将你被休弃一事昭告天下。”

凤瑾之一僵。

“真是可怜。”红羽低低叹了口气,一脸的惆怅,“就像宫里失宠的嫔妃似的,一朝没了君王宠爱,瞬间落得被休弃的下场……莫怪世人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齐陵转头看着他,眼神古怪:“你是不是活腻味了?”

连帝王家的事情也敢随意非议?而且还是当着长公主的面,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红羽这话说的不对。”温湛不紧不慢地纠正,“帝王嫔妃失宠之后是不会被休弃的,休弃代表着重获自由,可那些失宠的嫔妃并无重获自由的幸运,她们只会凄凄惨惨地待在冷宫里,冷清凄苦地过完下半辈子,有的说不定二十多岁就香消玉殒,毕竟后宫沼泽之地,多的是红颜白骨。”

红羽像是被吓住了:“这……那我还是不要争宠了吧,万一以后失宠了,会不会被打入冷宫?”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瞬间沉默。

打入冷宫?

这貌似是皇帝才有的权力。

“红羽。”沈重锦幽幽开口,“你是不是想进宫服侍皇上?”

齐陵提醒他们:“殿下罚我们噤声呢,你们是否嫌罚跪太轻了,想被拖出去打板子?”

当然不想。

红羽和沈重锦终于安静下来。

凤瑾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庆幸自己还能站着。

虽然浑身哪哪都疼,神态看起来也无比苍白狼狈,但他今天没别的选择,必须强撑着精神去应付楚妙的“刁难”。

他不能被休弃。

户部尚书洪家被抄没,晋王府又出了事,父亲的意思是让他重新挽回楚妙的喜欢,哪怕只是逢场作戏,他也必须演下去。

否则晋王以后的路会非常难走。

演戏对他来说并不难。

抬头看着楚妙,他嘴角轻抿,黯然开口:“殿下,我们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今日瑾之来此,只是想求殿下再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弥补曾经说错话、做错事的机会。”

楚妙目光冷漠,像是在看一个努力表演的小丑。

“即便我以前有做的不好之处,我们到底也是夫妻一场。”凤瑾之低眸,“以前都是我的错,我……我会改,殿下别这么绝情好吗?”

呃?

红羽懵了懵,凤瑾之在跟殿下低声下气地求饶?

果然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楚妙沉默注视着放下身段的凤瑾之,望见他为了利益而不得不暂时舍弃的骄傲,望见他形势逼人之下他做出的忍耐。

洪家被抄和晋王府发生的事情显然他已经知道了,身为晋王的表弟,凤家跟晋王是一条船上的至亲,凤贵妃母子若出事,凤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管以后哪位皇子登基,凤家都必死无疑。

所以凤瑾之不得不忍,毕竟比起晋王和凤家的生死荣华,眼下舍弃的这点骄傲和尊严根本微不足道。

楚妙眉眼淡漠:“你想弥补?”

凤瑾之一听有戏,顿时精神微震,心里忍不住冷笑楚妙还是以前的楚妙,只要他把身段放低,她果然就露出了那副花痴模样。

然而不管心里如何是想,凤瑾之面上却一副真诚的表情:“是,求殿下给我一次机会。”

“既然如此,本宫就给你一次机会。”楚妙冷漠说道,“拿着休书从本宫的府邸大门外三步一跪,九步一叩,跪行到凤家大门外,你能做到,本宫就原谅你。”

凤瑾之脸色僵硬,所有的得意和冷笑瞬间不翼而飞,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妙:“殿下?”

“能做到就现在去做,做不到就立刻收拾东西滚蛋。”

凤瑾之像是被腊月寒冰的天气冻住了似的,良久没有任何反应,若仔细看,会发现他此时的脸色是铁青而僵白的——气到了极点之后的情绪流露,死死地咬着牙才能控制的怒火爆发。

红羽默默低头:“长公主殿下真是仁慈。”

“我也觉得殿下太过温柔了。”温湛点头,“长公主府离凤家其实也没多远,绕过两条街而已,就算是跪行回去,也无需半日功夫。”

凤瑾之阴冷地看着他们。

无需半日功夫?真亏他们说得出口。

别说他现在的体力根本做不到,就算做到了也会颜面尽失,从此没脸见人。

堂堂丞相府嫡子为了三皇子的帝位入赘公主府,已经算是一种屈辱,如今还要从公主府外跪行到凤家大门外,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世家嫡子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今日若当真去做了,明天他就会成为全城人的笑柄!

凤瑾之正愤怒着,楚妙已经关了窗子,显然没打算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长公主殿下已经给了一次机会,虽说有点为难,但比起洪尚书府的命运,这的确已经是格外的宽宏大量了。”温湛不疾不徐地说道,“驸马昨晚是没亲眼见到,那洪家的儿子只说了一句话让殿下不满,殿下就带人抄了洪家,比起洪越,长公主对驸马还是有感情存在的。”

只说了一句话?

凤瑾之一凛,他虽然知道楚妙昨晚抄了洪家,却并不知道起因是什么,只以为她是出于报复他的心思,并清楚洪家是三皇子的人,所以才拿洪家下手,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洪越的原因。

凤瑾之僵站了好一会儿。

若是跟洪越相比,楚妙对他确实还是仁慈,毕竟这个性情暴戾的公主以往若真讨厌一个人,几乎都是往死里整,还从未对谁手下留情过。

她这段时间对凤瑾之所做的虽然不算仁慈,但比起她一贯的脾气,又的确算得上手下留情,所以凤瑾之才总是生出一种错觉,以为楚妙的目的就是为了逼他屈服。

偏偏温湛和齐陵好像生怕他误解不够深似的,不介意继续让他的自以为是更强烈一些。

“三皇子杀了王妃一事,不知道镇北王知道之后会不会亲自上京问罪?”温湛蹙眉,像是担忧,“齐陵,镇北王是你的父亲吧?你父亲对这个女儿态度怎么样?”

齐陵语气疏淡:“嫡女自然是比较金贵的,况且不管女儿得不得宠,晋王的行为都可视为对镇北王的挑衅,这不是感情问题,而是维系姻亲关系的棋子被杀了,你若是镇北王,会无动于衷吗?”

凤瑾之心头一沉,是啊,三皇子杀了王妃。

除了杀人罪需要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之外,这件事里最严重的后果是跟镇北王的反目成仇,昨晚失去了洪家的财库支持,今早失去了镇北王的兵力支持。

只一夜时间,三皇子就被人折了两条手臂,现在处境艰难,如果再跟楚妙反目,那就真的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了。

“长公主殿下!”院外一人疾步而来,单膝跪在殿阶下,“启禀殿下,宫里刚刚传来消息,晋王被降了爵位,现在成了晋郡王,并罚俸一年,责打三十廷杖。”

凤瑾之脚下一软,一颗心沉入谷底。

亲王被降为郡王?

“这么看来,晋王离争储又远了一步。”齐陵叹了口气,“其他皇子都是亲王,唯独三皇子成了郡王,这身份上就矮了一头。”

红羽语气天真:“咱长公主殿下如今正得盛宠,若是殿下愿意帮他一下,三皇子其实还是有机会翻身的。”

“你们俩不要命了?”温湛蹙眉,“储君之事岂可擅议?况且长公主殿下想帮谁,那是殿下自己的事情,你们是不是也想被殿下拖出去打板子?”

话音落下,红羽和齐陵同时噤声。

凤瑾之不自觉地攥紧手,心头艰难挣扎。

沈重锦幽幽开口:“驸马还是照长公主说的去做吧,否则三皇子只怕没有跟其他皇子抗衡的筹码了。”

凤瑾之抿紧唇,脸色阴沉,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去。




楚妙道:“想入仕吗?”

入仕?

温湛显然有些意外,不过他也没立即拒绝,而是在短暂地思索着楚妙的用意之后,直白地开口问道:“殿下想让我入仕?”

楚妙没说话。

“其实以我的学识和能力,想要入仕本不是什么难事。”温湛沉吟,“只是摆在眼前的有两个难题。第一,西齐一直有律法规定,驸马不能入仕,在下是长公主殿下的侍君,虽说身份比驸马卑微得多,但不管是出于律法还是其他原因,我都没有入仕的资格。”

若非历来就没有公主纳妾的先例,只怕西齐律法还会加一条,公主的驸马、侧夫、侍君都不能入仕,但楚妙这样的女子毕竟是百年难出一个的奇葩,没必要为了她而特意多设一个奇葩的规矩。

但性质是一样的。

但凡是“公主的男人”,不管是丈夫还是男宠,都没有入仕资格。

楚妙对此不置可否,语气平静:“第二是什么?”

“第二,我家父亲大人不喜欢我。”温湛语气从容,“虽西齐律法规定庶子也可以入仕,但有嫡子为先的规矩,嫡子若未入仕或者参军,庶子不可越过了去,这一点上,父亲绝不可能对我通融。”

而众所周知,温家嫡子温励是个草包绣花枕头,想要入仕,除非他的父亲给他另辟捷径——比如花钱买官或者考场舞弊。

所以温湛入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楚妙语气清冷:“本宫只问你想不想,没问你其他。”

温湛沉默片刻,起身行礼:“回禀殿下,若殿下有需要,我愿意。”

若她有需要?

楚妙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淡淡问道:“若本宫不需要呢?”

“那我愿意平平淡淡一辈子,不去蹚官场倾轧的浑水。”温湛并不迟疑,“殿下若需要,我则有条件。”

楚妙目光微抬,看着以一副绝对恭敬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有些意外于他的胆大,毕竟放眼整个西齐,可能都没几个人敢于跟楚妙这个暴戾公主谈条件。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随口问道:“什么条件?”

“我可以肝脑涂地为殿下效力,但只为殿下一人效力,殿下需保我不再受到任何人欺压掣肘。”温湛语调平稳,“我不必再被温家任何人束缚,哪怕有一天弑父杀兄,殿下也得为我兜着。”

简而言之,他想要这座公主府庇护之下的绝对自由和权力,但在可以庇护他的公主面前,会保证自己的绝对忠心和服从。

“你为本宫肝脑涂地,本宫护你周全?”楚妙挑眉,“你胆子不小,敢跟本宫谈条件。”

温湛低头:“胆小之人没资格跟长公主殿下共事。”

楚妙沉默片刻:“你凭什么认为本宫有能力护你周全?”

“凭直觉。”

楚妙扬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良久,缓缓点头:“成交。”

温湛唇角划过一抹浅淡的弧度,撩了衣袍跪下:“多谢殿下,臣不会让殿下失望。”

这一跪是宣誓效忠,是代表臣服,是誓约的开始。

“回去准备一下,等着参加今年的秋闱。”楚妙淡道,“你的目标是成为状元。”

“是。”温湛应下,顿了片刻顺势开口:“臣有一个请求。”

“说。”

“过几天是温大人五十大寿,作为人子,理该回去给父亲拜个寿。”温湛道,“殿下可以陪我一起回去吗?”

楚妙点头:“可以。”

“多谢殿下。”

温湛没有问楚妙,应该用什么办法解决他方才所说的两个难题——不管是作为公主的侍君,还是温家庶子,他参加秋闱的资格都是不存在的,但楚妙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放在旁人身上,也许还会考虑一下打破规则会引发什么后果。

而楚妙打破的规则何止这一条?光明正大纳侍君强抢民男,跟皇帝谈条件,对太后不敬,武功高强又暴戾,对失宠的驸马想打就打,想罚跪就罚跪,国库没钱了直接提出抄家的建议……

如此种种,离经叛道已不足以形容她的十之一二,其他任何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只怕都已算不得稀奇。

结束了午膳,楚妙带着扶兮回了寝殿。

少年白天里总是很沉默,如影子般跟在楚妙身侧,往日的桀骜不驯已不复见,仿佛不知不觉中褪去了棱角,在楚妙显而易见的态度变化中,他也跟着驯服了许多。

鞭子可以让软弱之人变得听话,却能激起强者的傲骨,而温柔却能让世间最强悍的人也变得温软服帖许多。

有种东西,在寂静无声中悄然发生着变化。

晚间就寝时,昨晚的一幕再次在眼前上演。

小影卫在自己的锦榻上睡得瑟瑟发抖,整个身体蜷缩成了一团,脸色青白,嘴唇也白得没一丝血色。

楚妙被他吵醒之后,起身站在榻前看了许久,心头思索着到底是该放任他这么发抖下去,还是让他占据自己一半的床位?

他这个毛病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思忖再三,楚妙伸手探向扶兮的额头,不出意料的,指尖刚触及他的肌肤,手腕就再一次被他擒住,跟昨晚一样,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小影卫利落地翻身跪倒在地上:“属下该死!”

楚妙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说了一句:“去本宫的床上睡吧。”

扶兮下意识地想说不敢,然而很快思及楚妙给他定的规矩,硬生生咽下那句不敢,只恭敬地应了声是。

好像一切都跟昨晚一样,从躺到床上的身姿僵硬到睡着之后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再到不自觉地伸出手环住她的腰,就跟提前写好的剧本似的,跟昨晚没一点差别。

楚妙盯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暗自决定早些找个医术精湛的大夫来给他看看。

她一定要弄清楚他的毛病是什么原因引起来的。



次日一早,吴嬷嬷尽职地过来请示楚妙是否要去凤家赴宴,楚妙琢磨了须臾,缓缓点头:“去。”

“是。”吴嬷嬷恭敬领命,“婢子这就让人去准备。”

楚妙坐在窗前,安静地沉思。

虽说凤婉月大概率是为了她的大哥才举办的这次赏花宴,但邀约而去的贵女应该不少,毕竟凤婉月是丞相嫡女,她的宴会自然多的是官家女子捧场,而其中大部分女子号称端庄高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言行举止极符合大家闺秀的风范,行不摆裙,笑不露齿。

由此可见,对于楚妙这个恶名在外,除了武功和身份之外没一样拿得出手的公主来说,世家贵女们打心底里是不屑的。

当然,不屑归不屑,她们害怕楚妙也是事实。

所以今日的宴会应该会很有趣。

楚妙这般想着,起身去换了件衣服。

一袭合身的明红束腰长裙勾勒出纤细修长的身段,裙身暗纹华丽尊贵,袖口和裙摆用金线绣着展翅的凤凰,整件衣裳不会过分奢美,却处处流露出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

细腰不盈一握,整个人却又完全不显娇弱,而是一种干练利落的美丽,眼梢处色泽清冷,容颜绝艳,完全不若以前那般暴戾浮躁,反而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度。

扶兮沉默地看着她,心里越发坚定地认为,殿下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从里到外换了一个人似的,让他觉得安心。

走出公主府大门,坐上马车往凤家而去。

抵达凤家大门外,楚妙才发现大门外没什么人……除了凤家下人,没什么其他贵女出入。

楚妙没说什么,径自下了马车。

伴随着一声“长公主驾到——”,凤家门前下人纷纷跪倒,凤夫人带着凤婉月、以及凤家侍女在中院恭敬迎接长公主大驾。

行过宽阔的前院,抵达中院,锦兰看到院子里凤夫人母女恭敬福身行礼的态度,冷冷提醒:“殿下已经被册封为长公主,封号地位与皇后相当,所到之处,臣民皆需以大礼参拜,凤夫人这是不懂规矩,还是故意怠慢?”

话音落下,如寒风扑面。

凤夫人脸色一变,正要斥责锦兰狐假虎威,然而目光对上楚妙那双清冷的眸子,刹那间遍体生寒,想到这两日瑾之在公主府遭的罪,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把楚妙咒骂了一遍,暗道在她勉强装什么装?

以前每次来凤家时不都一口一个母亲地叫着,刚册封了长公主就开始摆架子了?

凤夫人冷道:“我跟殿下说话,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插嘴?”

锦兰皱眉:“凤夫人这话说的,若婢子是别人的下人,断然不敢在凤夫人面前插嘴,可凤夫人称呼有误,礼节有误,规矩怠慢,作为长公主的下人,婢子有责任提点凤夫人,难道夫人认为婢子提点错了?”

凤夫人脸色一变,眼睛却是看着楚妙,强逼着自己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意:“楚妙,你以前与我最是亲近,每次来凤家,我都把你当成亲生女儿招待……”

“尊卑不可乱。”楚妙语气淡淡,“凤夫人不必与本宫攀关系。”

凤夫人表情一僵,几乎把牙龈咬碎,若这个女子是她的儿媳妇……

若她只是一个寻常世家贵女,是瑾之娶进门的媳妇儿,她一定好好教教她什么是孝敬婆母的规矩!

凤夫人心头恨极,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敬,僵滞片刻,乖乖地依着臣妇的规矩参拜长公主。

凤婉月自然更不敢托大,立即跟着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免礼。”楚妙举步往里面走去。

今日是女眷的宴会,凤相上朝还未回来,府中当值的护卫都在值岗处跪着,没有男子敢主动上前——除了楚妙身边明晃晃跟着的扶兮。

凤婉月起身之后,很快尾随至楚妙身侧:“殿下,我大哥他……”

“死不了。”楚妙语气淡淡,“过几天等伤势好一些,你们就去把他接回来。”

凤婉月一噎:“接回来?”

“怎么?”楚妙偏头看她,“楚宜灵没告诉你,本宫要休了凤瑾之一事?”

凤婉月脸色微变,强笑道:“殿……殿下是在说笑吧?大哥跟殿下是正经拜过天地的夫妻,怎……怎么能休夫?”

“官宦之家,平民百姓之家,休妻另娶的多了去,本宫怎么就不能休了凤瑾之?”楚妙冷冷一哂,“你大哥是龙子龙孙,休不得?”

扑通一声,凤婉月刷白着脸跪下了:“臣、臣女不是这个意思,殿下……殿下……”

凤夫人听到这句话也是一懵,不过她到底是多吃了几年大米,闻言不悦地开口道:“长公主殿下。”

楚妙目光微转,冷漠而平静地看着她。

“当初跟瑾之的婚事是长公主一意孤行,非要强迫瑾之与您成亲,如今你又一意孤行想要休了瑾之,浑然不顾及世家嫡子的骄傲与尊严,难道公主殿下就能仗着身份随意折辱于人?”凤夫人脸上带着明显的怒色,“若殿下如此欺负人,臣妇只能去太后面前求个公道!”

楚妙沉默地看着她,眸光寒潭一般幽深冷漠。

空气无端变得寒凉。

凤夫人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无法克制地从脚底生出一股寒意,她强自镇定地开口:“殿下为什么不说话?臣妇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楚妙平静地看着她,容颜冰冷,看起来就像一个绝美却没有任何感情的冰雕,周身寒流翻涌。

凤婉月骇得大气不敢喘,生怕她下一秒就抽出鞭子甩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楚妙终于敛下眸子,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袖口,声音平静到了极致:“看来凤夫人一点儿都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凤夫人脸色骤变,忽然就想到了楚妙暴戾残忍的名声:“臣……臣妇没有这个想法……”

一开口,气势上就弱了三分。

“没有这个想法?”楚妙挑唇,“你都打算去太后面前告我的状了,还敢说没有这样的想法,你觉得本宫是傻子?”

凤夫人表情越发僵白。

她并不觉得楚妙是傻子,而是认为她根本就是个疯子。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旨意不可违’?”楚妙语气平静至极,“本宫跟凤瑾之的婚事是圣旨赐婚,夫人方才那话的意思,是表达对圣旨的不满?”

凤夫人急道:“臣妇绝没有这个意思!”



“凤瑾之在公主府里言语失德,犯上不敬,屡屡对本宫口出恶言,丝毫未曾遵守一个世家弟子该有的教养和风度,本宫休他不得?”楚妙语气越发冷漠,一字一字一句都像淬了寒冰,“凤夫人应该清楚,七出之条之中有一条叫做‘口舌’,犯了口舌之人,你是想让他被休回来,还是留在本宫府上,三天两头让本宫寻着借口磋磨一顿?”

话音落下,凤夫人表情彻底僵住。

楚妙声音淡淡:“赏花吃茶得有个好心情,今日本宫心情不太好,以后有空再说吧。”

说完转身往外走去,“本宫再给凤瑾之三日时间养伤,三日之后,凤夫人最好派人去把他接回来,否则别怪本宫用非常手段。”

凤夫人气得浑身颤抖,盯着楚妙张狂到完全没有一点规矩法纪的背影,两只手死死地攥紧,脸颊不停地抽搐。

以前凤瑾之被捧着的时候,她有多威风,此时就有多狼狈。

楚妙来了短短不到一炷香时间,连椅子都没坐,却当着凤家所有侍女的面啪啪啪扇了她不知多少个耳光,让她这个一品诰命夫人颜面无存。

凤夫人心里那个恨啊,恨不得让楚妙当场暴毙!

“七妹!”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赏花宴还没开始呢,七妹怎么就走了?”

楚妙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从内院走出来的楚宜灵,沉默不发一语。

楚宜灵走过来,主动挽着楚妙的手:“凤家园子里的的芍药开得极好,凉亭里还准备了一些丰盛的茶点瓜果,都是新鲜的,七妹跟我一起去尝尝。”

楚妙低头看着她热情的动作,淡道:“没准备什么阴谋诡计对付我吧?”

楚宜灵神色一僵,随即轻笑:“七妹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算计你?”

阴谋诡计的确没有,不过今日这茶也不是白喝的。

楚妙眉眼微深:“既然如此,本宫就坐坐再走。”

这个时节芍药花开得正盛,大片大片粉色芍药在园子里层层叠叠舒展开来,花色艳丽,花姿优美,远远看去,的确让人惊艳。

凤夫人母女跟在两位公主身后,脸色都不太好看,待入了园子,清风拂面,清清凉凉的空气总算是勉强拂去了心头郁结的情绪。

四人一同走上凉亭。

楚妙左右看了看,语气淡漠:“不是说今日赏花宴吗?其他人还没来?”

“今天没邀请太多人过来,不过这个十八是个好天气,我们会在城郊举办一次曲水流觞宴,七妹到时候一起去吧,人很多,各家贵女都在,到时候一定很热闹。”楚宜灵淡淡一笑,低声说道,“可能一些俊秀公子也会到场。”

楚妙眸心微细。

为了凤瑾之,她还真是费尽了心思,当着凤夫人的面就敢明里暗里对她使用美男计?

楚妙看了凤夫人一眼,果见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其实也正常,如果自己的儿子能正常地娶妻生子,作为一国丞相夫人,不管是哪位名门贵女嫁进相府,只怕都得卑躬屈膝,每日晨昏定省,小心翼翼地侍奉公婆。

有哪个敢像楚妙这样对自己的丈夫罚跪动私刑,对自己的婆婆漠然视之?

更有哪个敢做出养男宠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

此时楚妙似乎有些明白了凤夫人心里的憋屈,不过她并不同情她,丞相府嫡子这个身份足以让凤瑾之这辈子高高在上,光风霁月,丞相夫人的身份也足以让凤夫人在帝都贵夫人中高高地昂着头,风光无限。

可惜他们的胃口太大,丞相夫人和丞相嫡子的身份显然满足不了他们,他们想做皇亲国戚,想成为皇帝的外戚,想握着从龙之功封侯封爵,想世袭百年……

所以不管是憋屈也好,屈辱也罢,都只能自己受着。

“七妹。”楚宜灵抬手给她斟茶,声音温和有耐心,听着倒真是一副姐姐跟妹妹说话的语气,“瑾之以前脾气有些倔,其实他不是不喜欢七妹,只是一直以来——”

“他让你来当说客?”楚妙打断了她的话。

“当然不是。”楚宜灵摇头笑着,“是我自己不忍心看你们之间生出误会,所以忍不住想当个和事佬,还望七妹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楚妙端起茶盏送至唇边,却并没有立即喝,而是轻轻嗅了一口,随即淡道:“你的一片苦心?”

“是啊,看着你们生出误会,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着急。”楚宜灵叹了口气,“瑾之以前就在我面前提过你……不过七妹你别误会,他跟我到底是表兄妹,我们之间情同亲兄妹,在他心里,我跟婉月妹妹是一样的。”

凤婉月点头:“对,一样的。”

楚妙没说话。

“他以前就在经常我面前提起你,虽然每次都是一副稍有不满的语气,但是我听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只是……”

楚宜灵面露苦笑,“只是他心高气傲,总觉得住在公主府是入赘,因此难免有种寄人篱下的自卑,所以才常常对七妹口出恶言,其实这些都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七妹表露情意,每次出口就不知不觉地恶语相向,后来我分析,他可能是下意识的想这种方式来引起你的注意。”

楚妙淡淡的:“是吗?”

凤夫人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态度,真有一股把茶水泼到她脸上的冲动。

“凤夫人修养还有些不足。”楚妙抬眸,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她手里的茶盏,“你是不是特别想用茶水泼我?”

凤夫人一震,有些失态地僵笑:“怎……怎么会?”

“最好不会,毕竟冲动会坏事,本宫可不知道自己被惹怒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楚妙低头喝茶,“凤夫人没事的时候其实可以吃吃斋,念念佛,修身养性,去去身上的浮躁之气。”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