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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二十年,神仙老公思我下凡!

穹穹虎纹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贫穷打工少女何小野,母胎单身的她,突然被神婆告知已有个老公,还是位神仙,并且马上就要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何小野很好奇:“吆,高纬度生物来三维空间会是啥样的?”神仙老公:“你摸摸,高鼻梁大眼睛帅哥一枚,没有奇形怪状吓到你吧?”神仙老公带她捉鬼,何小野直呼:“我怕……”神仙老公:“鬼只是残影而已,无法对你造成实体伤害。”神仙老公带她一同招募能人异士,何小野直呼:“我怕……”神仙老公:“他们再厉害也只是凡人,而你是神仙转世。”某日,何小野问:“你这么无畏,就当真没什么害怕的吗?”神仙老公沉默半晌,讪讪道:“我平生万事不惧,唯独惧内。”***从科学的观点来看:人类的视、听、嗅能感受到的极其有限,能被人类认识到的固然真实。但大量未被眼耳鼻舌感受...

主角:何小野,雍阳   更新:2023-03-23 11: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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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何小野,雍阳的其他类型小说《人间二十年,神仙老公思我下凡!》,由网络作家“穹穹虎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贫穷打工少女何小野,母胎单身的她,突然被神婆告知已有个老公,还是位神仙,并且马上就要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何小野很好奇:“吆,高纬度生物来三维空间会是啥样的?”神仙老公:“你摸摸,高鼻梁大眼睛帅哥一枚,没有奇形怪状吓到你吧?”神仙老公带她捉鬼,何小野直呼:“我怕……”神仙老公:“鬼只是残影而已,无法对你造成实体伤害。”神仙老公带她一同招募能人异士,何小野直呼:“我怕……”神仙老公:“他们再厉害也只是凡人,而你是神仙转世。”某日,何小野问:“你这么无畏,就当真没什么害怕的吗?”神仙老公沉默半晌,讪讪道:“我平生万事不惧,唯独惧内。”***从科学的观点来看:人类的视、听、嗅能感受到的极其有限,能被人类认识到的固然真实。但大量未被眼耳鼻舌感受...

《人间二十年,神仙老公思我下凡!》精彩片段

“你是神仙下凡啊---!”

被破旧而高的木质门槛绊了一下,身着黑衣的少女一个趔趄,张开双臂如捕食鸟类般一头扎向房间的幽暗中。

尚未稳住身形,这句话就扑面而来,声音柔和洁净,语调中似乎掺杂了丝丝缕缕的阳光,给人一种莫名的心安和没来由的......信任。

......

险些跌倒的尴尬顿时消失不见,惊喜布满她的全身,如同黑暗牢狱中的一缕阳光,带来了外面渴盼无比的消息。

“看吧,虽然我出身寒微,时运不济,被嘲笑,遭厌弃,但我早知自己不凡,果然被我猜到正着!”少女何小野心想。

循声望去,瘦削的神婆模糊地出现在视线正中,只见这神婆微微躬身向前,目光如炬,眼睛直直盯着面前鼎状香炉。

香炉中,正燃着三把香。

袅袅香气时而聚拢,时而四散奔逸。

看来这声名远播的神婆可真是名不虚传!尚未开口,已被看穿,微笑爬上嘴角,何小野的腰杆也挺直了几分。

她上前一步,正待出言称颂那慧眼识神的伯乐,那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喜欢华服,喜欢熏香,本就是天人的习惯使然啊!”

“......”

华服?

熏香?

何小野顿住脚步,神情一滞,茫然中低头看向自己,这套黑色运动套装,是在几年前购于服装批发市场的露天摊位,价格极其低廉,当然质量也极其的......差强人意。

非但不是华服,甚至,都可以称得上破旧邋遢。

这......

何小野僵在那里,不知作何回答。

不容她有过多的迟疑,一股清幽的香水加檀香的混合气息便钻入鼻孔。

这气味……无敌了……

何小野努力忍了几忍,终究还是没忍住。

“阿嚏----!”

一个大大的喷嚏,来势凶猛地奔出鼻孔,在空气中炸开!声音之大之嚣张,足以令听者的听觉神经发生地震。

神婆灿若鬼火的眼睛蓦然看向她,何小野心头一震,不自觉地挺了挺脊背。

屋内的幽暗犹如凝固了一般,只有那神婆眼眶里流淌出的目光,似乎可以看透人的五脏六腑,让人无所遁形!然而像是错觉般,只一瞬,那耀目之光就变回普通老人的淡然。

......

神婆收回目光,她左手在抽屉里摸索,取出一物,递予面前端坐的一名女子。

“你们数世不合......如今万劫历尽......他回他的恶鬼界,你归你的天人道,从此再无丝毫瓜葛。

这个护身符,可护佑你归位天道时,不被鬼道众生阻挠......嗯......只收三百快钱。”

原来神婆口中的下凡神仙却是别人,被门槛绊到的尴尬又重新出现,然而这尴尬又迅速被好奇打败了。

神婆手中递出的那物是一个圆形木牌,木牌上有曲曲弯弯的红金描线蜿蜒其上,看起来像是写的古文,笔画繁复,下笔苍劲,反正,不认识就对了……

......

何小野目光上移,好奇地看向神婆面前的女子。

嗬!

穿戴不俗,气质超群,美若天仙,还白得发光,这般相貌在平常的生活中可不多见。

何小野心里惊叹连连,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这才收回目光,打量周遭。

靠墙的一排凳子上,满满当当地坐着十来个男男女女,都是和她一样算卦求香之人。

此时恰逢凳子上一人站起来,搓着双手,准备听候神婆的召唤,前往香案旁点燃指点他内心所求的那三炷香。

何小野快步走向这空出来的凳子,默默坐下。

神婆口中的下凡神仙---貌美华服女子默默垂泪,纤手接过画有红线的圆形木牌,小心装入提包内,再拿出三百元钱,递给神婆。

银货两讫,款款起身走人。

......

华服女子离开之后,接连有人向神婆问询家长里短之事,无非是儿女学业前程婚配,过世老人的亡灵托梦附身等等。

何小野也算是见识了一场意识领域的盛宴,不禁惊叹于人类的想象力之丰富。

单说这前程吧,日复一日的每天,都会产生数个不同念头,造就不同的分岔路,常年累月的积累,这些岔路可谓是纵横交错,数量繁杂难以计数。

浩渺如烟的每个路口,难道能保证每次的选择,都是直指未来的那条?

未来尚未到来。

所以有千种结局,万般可能,至于殊途同归,这不过是小概率事件而已,大多数时候,都是一旦踏错,再无扳正的可能。

托梦和附身嘛......

这个貌似是真的!她曾亲眼所见。亡者借生者之口,娓娓道来的,皆是令人惊诧之语。

也就是那次,颠覆了她长久以来的认知,也让她开始疑惑:人类现有的认知之外,难道真有神秘之物的存在空间?

......

至神婆唤她时,屋外已是阳光普照。

门槛处,亮得刺眼的太阳光涌入,从室内的幽暗中,切割出一块融融暖意的矩形。人群已散,屋子里只剩下她和神婆。

来之前,给她算命的那个瞎子,就再三叮嘱她一定早早出发去排队,说是这神婆每天只看香到上午十点,十点之后任谁有火烧眉毛之事,也必然会吃闭门羹。

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有真本事呢?

“你的命,我可看不透!只有那能令神的神婆能给你看!”算命先生的话言犹在耳。

令神?

号令神仙……?!

何小野心头泛起疑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其貌不扬的老年妇女。

这神婆身着棕色衣裤,额前碎发用款式简单环形发箍拢在耳后,外形上来看,就是当地再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

她凭什么能号令神仙?


那神婆觉察到她的目光,回望向她,目光却从她脸上一掠而过,聚焦在她身后。

何小野不明就里,回头一看,身后除了一堵砌得厚厚的泥墙,其他什么都没有。带着疑问,她转头面向神婆,正待开口。

神婆却先出声:“十点了。”

“......”

依照神婆的规矩,十点敛香扫案,结束一天的工作,何小野一愣,来晚了?

难道真的遇到了“一觉醒来,天都黑了......”或者“起床上学,到校一看,都放学了......”这种极端情况?

环顾四周,并无任何显示时间的工具,没有挂钟,当然没有座钟,屋子里只有香案香炉和几条凳子,房间内的陈设如同文明向后加速跑了几十年......

不,是几百年!

除此之外,茅草挂屋顶,黑泥铺脚底,家徒四壁这个成语,莫不就是在此横空出世的?

何小野不甘心白跑一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十点整,还真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失望地摁灭屏幕,把手机装进口袋,萌生退意。

但转念一想:还是试试吧,没准那神婆心一软,就给她看了呢。不枉她一大早奔波前来。

“......我求财。”她迟疑地开口。

神婆淡然一笑:“神仙并非无所不能。”

何小野瞪大眼睛,暗自腹诽:“这是什么话?能力不及怎么做神仙?神仙没有审核机制的吗?”

话到嘴边,却变成:“不是有五路财神吗?我看每个庙里都有财神像。”

每个庙里都有,这话是夸张了,但情急之下,她急着反驳一个连求财都搞不定的神婆,慌不择言也可以理解。

顷刻,她又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要不,我买个护身符”?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在她心里命哪有钱重要?!既然求财求不来,留一条贱命又有何用?这么多年她可真是钱从不沾身,财从不停留,可谓是贫穷深入骨髓。

然而神婆却并不回应,只是盯住何小野身后,双目炯炯泛出流光,嘴唇上下微动,看这情形,分明是在和什么人说话,可是,这室内,除了神婆,明明就只有何小野一个人啊!

她在和谁说话?

屋内一片空寂,双唇阖动的神婆也静寂无声。

屋外。

一股旋转的狂风自屋后呼啸而奔出,瞬间飘远。

“咔嚓---!”

有树枝被风刮断,砸落于地,发出巨响。

再看室内,眼前的一幕如同按下静音键的电影画面般,萧瑟的村落,幽暗的房间,喃喃有语的老年干瘦神婆。

令人毛发直竖的诡异!

何小野攥紧拳头,身体变得僵硬,她压抑着恐惧,缓缓回头往后看了一眼,那是神婆的目光所在焦点。

什么都没有啊!这老太婆是唬人的吧?装神弄鬼的表演,可真是科班出身!可吓唬我并没有什么好处……

话虽如此,这地方散发的危险气息可真是愈发浓重了!这老太太可别是精神有毛病吧,精神病人可是不负刑事责任的......万一她趁我单枪匹马,来试试刑法的某个罪名?可就算她精神没毛病,她年龄有没有超过75啊?

越想越怕。如果遇到个变态......?话说脑回路正常的话,谁会给人算卦!

逃逃逃,赶紧走。

还是速速离开为妙。

......

正准备一脚逃开,神婆的一句话又把她定在原地。

“你不需要护身符!真神临世做你护法。”

“你.....你......你说什么......”何小野壮着胆子,结结巴巴的问。

“真神给你护法,你将所求皆有回应。”神婆神色淡定,慢条斯理地回答。

何小野这才注意到,神婆的左眼下有颗明显的泪痣,这颗褐色的泪痣点缀在脸上,给这张脸平添了几分奇异之色。

“真神?......它在哪?”何小野。

“相逢的机缘已至,你很快就能感受到他。”

“何时?”

“现在。”

听得这话,何小野调动全身感官,努力地想要捕捉外界的一切信息,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紧张,她却什么都没感受到。

一切如常。

内心空落落的感觉袭身而来,失望之下,清了清嗓子,她再度开口:“护法......那它护我什么?”

“万事皆护!护你性命无忧,护你万事顺意!护你起,护你灭,护你千秋万载!”面前的神婆就这么安静地垂手站立,淡漠的声音穿过何小野的耳膜,在屋子里嗡嗡作响。

“我......”何小野喉头一紧,鼻子一酸,眼眶也没来由地潮湿了起来。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及时收住了话语。

呵呵,想骗我?没那么容易!这神婆刚才还说那华服女子是神仙下凡呢?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神仙?什么护法?什么真神?最终肯定还是要骗我花钱。

以神仙之名,行抢钱之事。唯骗子尔,以后再算命,我就是傻子!

想到此,何小野愤愤不已。

她拿出钱,控诉似地往前一递,“......这是卦钱!不买护身符了!”,满脸的鄙夷,就差脑门写上:“你这个骗子”了。

神婆见状倒也不恼,也不接钱,只转过身去,一边清理香灰,一边轻轻念道:“要么聆听,要么沉默。”

何小野听得这话,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今晨闹铃响的几秒钟前,她刚从一个清晰无比的梦中走出,梦中那人,最后一句,说的就是这句话。

神婆看着何小野,何小野看着神婆。

两人面面相觑,各怀心事。

神婆想的是:终于等到你。干完这一单,我这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最后一岗班却是加班加点......

她还是起床晚了,看来这懒惰的毛病可谓是根深蒂固。

何小野想的是:我现在脑袋突突地直放烟花,这老太婆居然知道我的梦,可真是颠覆我的认知。

莫不是神灵真的存在?

她可太愿意相信神婆的话了,因为倘若神婆所言不虚,若自己真的在被神灵护佑着,那从小到大,浩渺而尖锐的一件件委屈、不甘,苦楚,似乎也有个着落了。

然而,从小到大灌输的唯物主义教育,此刻却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大脑里。

我也想相信,可无奈九年义务教育它不答应。

半是期望,半是想要为难神婆,她脱口而出:你怎么证明神灵存在?

神婆淡淡道:那你也证明不了它不存在啊。

......

是了,问题就在这里。

既无法证实,又无法证伪,难办得很。

思绪如同走入了迷雾森林,少女的眼神暗了下去,再次陷入沉默。

神婆却适时开口,语气如同谆谆善诱的长辈:“从科学的观点来看,人类的视觉、听觉、嗅觉,只能感知到宇宙中极小一个波段。所以从人类五感的范围来看,人类的直观感知,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能被人类认识到的固然真实,但大量未被眼耳鼻舌身感受到的,它们真的不存在吗?退一步说,如果人类知道全部的真相,那也就意味着人类的文明也已经进化到了巅峰。但就目前而言,我们谁都知道,人类文明被开发的区域,不过是冰山一角。”

“......”

何小野被巨大的震惊笼罩。

她张口结舌,看着面前的年老神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半晌,她稳定了心神,尽量容色平静地发问:“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因为你需要知道。”

此刻,这普通农妇正以松弛自如的姿态,优雅站立,如同仪态万方的贵妇,神婆泰然一笑,看着目瞪口呆的何小野。而后眼神移向她身后的虚空,出言说道:“她的本体记忆尚未复苏,一切都还需要时间。”


本体?

记忆复苏?

何小野眼睛乱眨,大脑飞速转动。一时间涌进去的信息太多,让她有点难以接受。

神婆又笑道:她在人世的的任务尚未完成,你就迫不及待寻妻下凡了。

寻妻?

所以这神婆所说的真神护法,还是个神仙老公?我母胎单身之人,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过一个,这就特么硬塞给我一个老公?!

何小野啼笑皆非地想着。然而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小野。”这神婆竟然知道她的名字,还温和唤道:“你先回去准备身后事,等晚一些,雍阳当会解答你的疑问,当然了,你也可以现在问我。”

看似柔和的话语之下,是冷彻入骨的内容。

后......后事?我要死了?!

何小野呆立当场,头脑轰轰作响,心脏沉沉地坠在胸腔内,腿脚发软,浑身却抑制不住地颤抖。

“......什......什么身后事......?”

再度开口,何小野听到自己的声音有气无力,软绵绵地像是从遥远的别处传来,环绕在耳边,明明是于自己唇舌之间翻滚而出的话,听起来却是那么陌生!

死亡......

她承认:对于死亡,自己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也几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现当今,她正是年华正盛的二十二岁。

距离死亡,她以为至少还有四十年以上的时间建立心理防线,可以慢慢去认知,接纳这个最终人生议题,而现在有人说她马上就要死了?

......

未入江湖试剑场,已命陨行军途中,这让她如何接受?

她是孤儿,出生之日,也是母亲离世之日。一年后,父亲又因意外撒手人寰。她的小姨---母亲的妹妹,终身未婚,以唯一的监护人名义抚养照顾她长大,原本两人相依为命,共同抵御生活的恶意和蹉跎,生活尚能勉强应对,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两年前,小姨也因恶疾去世,至此,对何小野来说,这世间的情感牵绊尽数散去。

繁华世间,唯余她孑然一人。

为了生存,她打过零工,当过服务员,发过传单,还做过电话销售,广告公司职员.....

工作日的每个早上,她都行色匆匆走过尚显冷清的大街,挤进公交和地铁,再迈入高档整洁的写字楼中。

一个隔间工位,一台电脑就是她全部的生活。

世界鲜少给她好脸色,可即便是活着沉闷无趣,但是一旦真正地触碰到死亡,对未知的恐惧还是排山倒海而来,死亡意味着什么?和父母,和最亲爱的小姨一样,完全消失不见吗?

她不敢再去想。

不!我不要死!我想活着!我不要两手空空地来到这世间,再可怜巴巴地死掉!

神婆看到她煞白的脸,于是敛了神色:“不必惊慌,”轻柔的话语安抚道,“只是将俗事烦务解决掉而已。”

“......解决掉俗事?我是要死了吗?”少女颤抖着发问。

“雍阳已到,你很快便会明白。”神婆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雍阳?

那个神仙老公?

闭了闭眼,她深吸一口气,待到再睁开眼睛时,坦然和冷静出现在她清秀的面庞上,她镇定地问道:“......那......我会以什么方式死去?”

“死?”

神婆奇怪地看了一眼何小野,马上明白,何小野这是误解了她的意思,笑意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出现,她扬了扬眉毛:“神灭?哈哈,不会的......。”

“......是你说让我准备后事......”少女执拗地问道,声音轻而坚定,似乎在要一个确定无误的回答。

神婆笑意愈深,皱纹舒展开来:“不会死的。非但如此,你是要醒过来了!”

何小野愈发迷茫了,这神婆神神叨叨,实在让人不知所云、又是身后事,又说我要醒过来了,可我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并没有睡着啊?

算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这神婆行为怪异,逻辑混乱,再问下去,也只会徒增不解。

今日之事,就当自己脑袋进水了,梦游了,理智嗝屁了......当下心中有了决定,于是不再发一言,抬脚便走。

就这样,何小野原本报着求财的希望而来,却在即将送命的失望和担忧中离开。

......

在她离开的茅草屋里。

有光涌现,一男子自光中踏出,神婆颔首招呼男子道:“雍阳。”

被唤作雍阳的男子微微点头,道:“红雾也随我一同前来的,只是这会儿不见了踪影。”

神婆道:“我看见他了,他正和蛇妖缠斗,一路上的树枝可被他们撞断了不少。”

雍阳一惊:“那是蛇妖?能和红雾过招的妖魔可不算多,蛇妖.....难道是他?”

神婆黯然道:“是他。”

神婆叹了口气:“他原本是要偿还因果,助秦家好好行完这个大运的,结果却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看上了秦家的小女儿秦霜寻,死心塌地想要与其双宿双飞。

这姑娘不理他,他就乱用各种人间禁忌之术,行幻象展幻术,还妄言自己是贬谪之龙,来人间寻找命定之凰,这么多放肆不计后果的言行,无非是想求得佳人在侧而已。

最终秦霜寻是信了他,笃定他所言不虚,以为他是真龙临凡,自己作为他的妻子也将荣耀乡里,殊不知却是个谎言,还白白赔上了性命......。”

雍阳道:“也不全是谎言.....他自己也将坠入恶道,恐怕再无修炼的可能,只是可惜了这一身惊天的极品灵骨......”

说完这些,两人俱是沉默不语。

半晌,神婆转移话题:“小野的人间任务尚未完成,她缺一情劫......”

雍阳打断了她的话:“情劫并可有可无。人间情爱之事,我想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你。对吧,业蓝?”


被称做业蓝的神婆,自嘲一笑,默许了雍阳的说法。

是啊,她曾数入轮回,历世化身不同女性,游荡世间千百年,什么渣男没见过?又是什么样的亏没吃过?

从一开始心痛难耐,到如今风轻云淡,开解自己她会,开解她人走出困境,她自然也会。

“听说这次神界来的人不多,除了你和红雾,还有谁?”业蓝再次转移了话题。

“还有轩辕雪和巫青青。”

“一身两相的轩辕雪?据说她极少出雪宫神邸,神界那么多年,我也才见过她两三面而已。”

“是她,她这次来带了个随身神侍,可以代她出面理事。”雍阳淡然道。

业蓝点头附和:“那这样是极好的。”又问:“巫青青是谁?我从未听说过。”

“二十年前刚飞升的密宗弟子......”雍阳的话还未落,一个满头小辫的大眼少女瞬间从虚空显化出现。

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几朵青色透明状莲花,在半空中兀自盛开,花瓣洁净澄澈,边缘处似有阳光的微芒。

“巫青青。”她右臂抬起,五指张开微微一晃,向着业蓝打了个招呼。

如同她的突然出现一般,她又突然消失。

身形顷刻隐去的瞬间,半空中的青莲也随即化成露珠大的光点,消散于此。

“嗯......神变......播撒忘忧莲......小孩子心性.....”业蓝颔首道。

说完她转过身伸了个懒腰:“这一世我任务完成,可以回神界复命了,这人世间空气污浊,我这具身体得了支气管炎......”

咳咳咳---!

说着,业蓝咳嗽不止。

雍阳问:“何日启程?”

神婆道:“今晚就走。唉!人间七十一年,今晚踏上归途。匆匆一世,竟是心无挂碍。真不知是喜是悲,。

离去之前,需因果偿还,尘缘了却。

前院张大娘常送我鸡蛋,我回赠她一百只母鸡,鸡生蛋,蛋生鸡。勉强够用。

后屋宋媳妇每到冬日,皆送我厚衣暖被,我赠她天衣一套,冬暖夏凉。

还有村头夏家的那个小女娃……”

业蓝兀自说着,不知何时,雍阳已悄然离去。

当晚,大器晚成-----七十岁突然开始问卦看香的神婆,在声名鹊起、香客络绎不绝的七十一岁,安然辞世。

次月,前院张大娘家的二百多个鸡蛋全部孵化出小鸡仔,竟然有二百个都是母鸡!

再次月,倒春寒气温异常,大雪降临,往年体弱怕冷的宋媳妇,竟然衣着单薄,大摇大摆穿梭于风雪之中。

一起聊天的小姐妹问其何故不怕冷,宋媳妇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神婆托梦送她一套衣服,还亲手给她穿上。

问话人不信。

但摸其手脚,天寒地冻的风卷飞雪中,宋媳妇却意外地通身温热。

还有村头夏家的五岁小女娃,在河中冰上滑行,落水十多分钟方被人救出,竟然毫发无损,甚至连咳嗽都没有一声,换下湿透的衣服就急着屁颠屁颠去找邻居孩子愉快玩耍了。

这是后话。

......

说回算卦看香的当天。

京市市郊。

从神婆处回去的何小野,经历了步行,公交,再换乘地铁,再换乘公交,从泥泞的乡间小道,到萧瑟的城郊道路,再从地下穿行大半个城市。

从京市的西郊,换行至东郊,终于回到了她位于京市郊区的住处。

与人合租的三居室,她住的是最小的那间。

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电脑桌,门后一个简陋的木质小柜子,别无他物,但是对于一人一猫来说,足够使用了。

这是一栋红墙老楼,建于七十年代。

没有电梯,楼道昏暗,随处可见大块的墙皮脱落,楼梯把手布满灰尘。

没有任何优点,除了------便宜。

推开门,何小野边换鞋,边唤了一声“酒来”。

就听橘色的小土猫“喵”了一声,逶迤而来,用脸蹭了蹭何小野的腿,就又回到床上,把头埋到肚皮上,继续呼噜呼噜熟睡了。

说起这猫,也有一段小插曲。

一个月前的周末,何小野刚领了工资,吃完午饭后,百无聊赖之中去了附近花鸟鱼虫市场,准备买一两尾小鱼来养,陪伴孤独的自己。

刚进市场,就听得一声惊呼:“哎呀!你看!这猫咬人---!”

循声望去,大叫之人一手抓猫,另一只手上,赫然的几条血痕,血丝正在慢慢渗出,只有成年人手掌大小的幼年小猫,被愤怒的成年体壮男人捏在手中,却只是一脸冷冷的不屑一顾。

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丝毫娇憨软糯,可怜求饶。

何小野对它真是既好奇又敬佩。

结果那天,非但没有按照原定计划买鱼归家,反而把鱼的天敌给买回来了。

刚带回来时,给它起名字可是花了一番心思,起初叫“小宝”,试着叫了几天,看它完全没有反应,再后来“糯米”“玫瑰”“大牙”等轮番叫,这猫都是不理不睬,一副高冷模样。

突然有天,何小野福至心灵。

看到眼前睡得鼾声轻扯的绒绒一团,觉得得此猫实在可以忘忧,可以麻痹对生活中恶意的感知力度,简直媲美大美麻醉剂---酒。

于是试着唤了声“酒来”。

谁知熟睡中的这猫竟然一个翻身,支起前肢,瞪着圆溜溜的黑色眼睛,破天荒地“喵”了一声。

似乎在问:“叫我干啥?”

这也是它猫生的第一声回应。

清理猫砂,给猫换食换水,简单洗漱后,她盘腿坐到床上,摸摸小猫热乎乎的肚皮,拿出手机,给李趴趴发了条消息:“你相信有神灵鬼怪吗?”


李趴趴,一个立志写小说的新人小白,也是何小野唯一的朋友。

几乎是秒回:“?”。

何小野:“今天有个神婆,说我有个老公,还是个神仙......”,加了个笑哭的表情,然后点了发送。

五分钟后,门铃响起。

何小野从床上跳下,伸手拉门,门开了,原本要迎接李趴趴的笑僵在脸上,站在门外的并不是李趴趴。

来人非但不是送温暖的李趴趴,反而是个泼冷水的!那个管天管地,管人拉屎放屁的合租住户,此刻正站在何小野面前。他那削瘦惨白而颧骨高耸的脸上,探究阴狠的目光正暗哑哑地盯着何小野。

......

这栋楼因为年代久远,故而隔音效果极差,几乎每晚,何小野都能听到各种家庭伦理大剧,尺度之大,令人咋舌,比如楼上住的是一个咆哮阿姨和她老公,阿姨经常在半夜三更,边哭边痛骂她老公,哭声之婉转悠扬,骂声之尖利尺度大,让人张口结舌,生生拓宽了何小野的词汇量,任你多么诘屈聱牙的稀有骂人词汇,在她那里也是一往无前。

何小野因此学到了不少骂人的精髓,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而一墙之隔的邻居,则是情深蜜浓的青年小两口,虽说隔着堵墙,但是两人的打情骂俏声,开怀大笑声,还是清晰可闻。

一边是仇人似的怨偶,一边是挚爱的另一半,让何小野不禁感叹:人类的悲欢果然并不相通。

话说邻居有多喧嚣,这合租者就有多......安静......此刻站在门外的青年,就是那个过于安静的合租者,这人经常会为一丁点儿小动静,来找何小野和其他室友理论。

他要求何小野晚上八点以后,不要洗澡,不要冲马桶,最好也不要开关门,小声也不行……

总而言之,就是不要发出丝毫声音!

理由是他神经衰弱,难以入睡,被何小野一句“你可以测分贝,如果扰民,我愿意立刻搬走。”呛了回去。

于是,气急之下开始历数何小野罪状,包括某天,何小野晚上拉肚子,大便几次都拿出来说。

他嫌弃何小野放的屁太过响亮!

明知道同屋有人怕吵,为什么不把屁慢悠悠地放出来?既然故意放那么大声的屁,那相当于在大声骂他!

.....这狂野的脑回路!

愣是把何小野和前来观战助威的李趴趴,都惊得目瞪口呆!

败下阵来!

现在这个被何小野和李趴趴冠以“屁精”的人,正一脸晦暗地站在门外,看起来来者不善。

经过前几次的交锋,何小野已然明白:和蠢货纠缠的必然是蠢货,所以准备待会儿不管屁精如何要求,都先答应下来。

至于照做不照做?

那得看这变态室友的诉求是否合理。

果不其然,这位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的年轻男性,他对随意约束别人,当真没有丝毫道德压力,这次堵门的目的,是要求何小野,任何时候,都不要发出大的声响声,因为他怕吵。

任何时候!

不止是晚上八点之后!

何小野心里骂了一声,但是表面上懒得和他啰里八嗦,简短回答一句:“行行行,我尽量”,就“啪”地一声关上房门。

刚坐回床上,破旧的木门又被敲响了。

一脸不耐烦地拉开门,这次却不是合租的屁精先生,而是风风火火冲过来的圆脸短发的李趴趴。

李趴趴一看见何小野,就大声嚷嚷起来:“哎呀,这位神仙夫人,能叫你老公来替我捉鬼吗?我这段时间呀,每天都做鬼梦,回回都要揍鬼一顿!但它还是不服气!”

合租的屁精,听到李趴趴这咋咋呼呼的话,拉开房门,对着何小野强势地比了个嘘声手势,还顺便丢了个白眼。

听了李趴趴的话,何小野略显尴尬,一把将李趴趴拉入房中,叮嘱她:“小声点。”

李趴趴吐吐舌头,用手指指外面,坏坏地故意捏着声调笑道:“屁精又找你吵架啦?是不是因为你百屁横生啊?他算个屁啊!”

何小野未置可否。

“咦----”李趴趴歪着头,拖长声调,“他统计的臭屁数目对不对?敢错一个,咱们就去打他小屁屁!”

何小野:“去去去。”

李趴趴一愣:“真去啊?”

何小野:“去你的吧!”

.....

下一刻,李趴趴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就吞没一切。

“你那位神仙老公长啥样?你见过他没有?他对你做了什么?快说快说,给我点素材......就算是为了拯救我的头发!”

何小野用手揪揪她一头混乱的羊毛卷短发,撇撇嘴:“又卡文了?”

“可不是嘛!用脑过度,头都秃了。”

李趴趴目光发直,双臂张开往床上一摊:“你说说,码字这项工作真是奇葩啊。明明是在最舒适的家中,最舒适的......舒适区!却要干最不舒适的事......你说灵感这玩意儿又不像是男人的性欲,随要随有。”

何小野笑出了声:“还男人的性欲呢。据我所知,你有限的人生中,就只有尚飞雄这一个男人吧?”

听得这拆台的话,李趴趴一下子坐直身子,虔诚地双手交叉紧握。

含情脉脉地对着空气祈祷:“我希望这辈子就飞雄一个男人,他这辈子也就我一个女人,我们要情比金坚,永不分离!”

何小野皱眉摆手,连扇面前的空气:“停停停,一股子爱情的酸臭味……上次和尚飞雄闹矛盾,你不是要远离爱情,两手都要抓事业了吗?怎么样,小说准备好了?汇报一下进度。”

何小野逗她。

李趴趴的眼睛暗淡下去。

“唉!别提了!

计划完美!

出师不利!

半路夭折!

死无全尸啊……!”

“不过我查了不少资料,又了有新的思路。”李趴趴的眼睛又恢复了神采,“你知道吗?最新一期的诺贝尔物理奖,可是颁给了量子力学!”

“颁给量子力学怎么了?”何小野不解地看着她,“量子力学证明有鬼吗?”


李趴趴哈哈一笑;“那倒不是!量子力学被证明,只能说明人类的认知一再被突破,我们肉眼凡胎无法看到的那些……”

何小野不客气地打断了她:“得得得......我们两个文科生还是甭讨论量子力学这种大佬级理科问题了,还是跟你说说我今天的遭遇更靠谱。”

何小野叙述的过程中,李趴趴时而惊奇,时而愤怒。

“何小野!你差点被拐卖你知道吗?”

李趴趴激动地大吼,“那燃着的香,就是蒙汗药!死老太婆看你长得漂亮,准备把你熏晕了卖个好价钱的!但是香没有起作用,所以她就想连骗带吓,先取得你的信任,再出下一招,幸亏你跑得快!以后可不许再一个人去那么偏僻的地方了,你可以叫上我一起,听见了吗?!你保证!”

“我保证......”何小野说。

“那你现在还头晕吗?”李趴趴一边关切地问,一边用手上上下下地揉搓她头皮,还顺带掐了掐她的太阳穴。

“疼疼疼!别掐了,我一直都不头晕。”何小野推开她的手,迟疑道,“不对啊,如果是蒙汗药,那前面的那些人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听说这神婆名气挺大的,应该不至于是人贩子。不知道是不是我产生了幻觉,好像听到她叫我名字,按道理她应该不认识我啊。”

“对啊!”李趴趴恍然大悟,她两眼发光,双手一拍,“既然不是蒙汗药,那就是老太婆装神弄鬼!哇靠!你真的有个神仙老公吗?神仙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帅毙了?回头你们相认了,带给我看看啊。”

何小野心里也在思索,忙碌的大脑,腾不出太多的精力来回应李趴趴的八卦,只是胡乱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李趴趴却像是被打开了记忆的阀门,开始滔滔不绝。

......

“说起神鬼。

听我奶奶说:现在是末法时代,人间秩序崩坏,社会善恶不公,贫富分化加剧,负面情绪滋生太快,人被各种欲望拖累,富人声色犬马,得到太多,他们需要时刻保持优越感,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一旦这些富人偶尔没有享受到VIP待遇,没有受到优待,就会认为受到冒犯,可殊不知,这些他们被认为的冒犯,其实都是平常人的日常。

而弱者在社会规则中彻底失去话语权,说出的话随风飘散,无人可闻。

故而铤而走险,或利用各种阴谋诡计变强,或以报复手段犯罪引人注意。

据说,很快将有神灵临世,力挽狂澜,拯救世间,重塑人间法则,使善恶有报,使法度严谨。

我奶奶供的有保家仙,她对这种事可上心了……”

然而何小野连续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又受了一番惊吓。现在回到了安全放松的自己床上,被柔软棉被包裹着的背部开始慢慢沉沦,李趴趴的叽叽喳喳声渐渐小了下去直至消失。

......

一觉醒来,已是周一早上的六点半。

嗡嗡嗡——

昨晚随意丢在桌面上的手机正在震动,是提醒起床的闹铃。

她飞快起身,摁断闹铃。

再震动下去,隔壁合租的屁精那可又是要找来吵架的。

但是,没有消散的倦意让她复又躺下,闭上双眼,把被子扯到脸上,完完全全地蒙着脸。

呵——美好的清晨——

顷刻,何小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同时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

在这个操糟透了的世界上,似乎只有自我欺骗,才能心安理得活着。

两分钟后,她起床洗漱穿衣换鞋,收拾完毕,拎起门后挂着的背包,一溜烟地快步出门乘车。

......

一身黑衣的瘦削少女,背挎大包,疾步穿行于城市的清晨中。

阳光的和树荫依次在少女清秀倔强的脸上闪动,抬眸间,一双明亮漆黑的眼如月辉闪现。

何小野看起来一点也不野。

但是---也并不温柔。

身上的气质倒是有几分疏离的,置身事外的超脱......看起来有种初生牛犊的无知无畏。

无知,故而无畏。

穿行于早起的人群,她不断和对向而来的人擦肩而过,再越过前方同一方向的一个又一个行人。

疾步如飞,前面200米处就是公交站牌,穿过这个十字路口就到了。

到了路口,何小野站定,看向斑马线另一侧的红绿灯。

红灯闪烁。

就在这时,突然一种怪异之感贯穿全身,怪异的------失重感,全身像是失去了重量,没有地球引力,也没有着力点,她像是漂浮在地面上一样。

几乎在她刚刚意识到不对劲时,一辆快速行驶的宾利轿跑猝然角度偏移,直直对着斑马线旁安静等待的何小野加速撞来。

“完了!看来我真要死了......肯定是那个神婆捣的鬼!”这是第一个念头。

刚归位神界恢复神躯的业蓝,哭笑不得:【当真是冤枉,这只是把你原本该历的大劫时间上提前了而已,虽然提前下劫是不对,但是重业轻受,也给你减轻了很多啊。】

......

“我死了,酒来咋办?不会饿死在家里吧?”这是第二个念头......也是她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身体倒下去的同时,耳边响起嘈杂的惊呼声,有人大叫:打120!

意识旋即陷入黑暗。

......

滴滴滴滴———

单调的机器运行声传来,由模糊到逐渐清晰,响在耳边。

何小野努力睁开双眼,白色背景下医疗器械由陌生的点线结构,慢慢形成它们原本的样子。

“这是在医院,”她想起来了,“我车祸后被送进了医院,看来是没死”。

一张棱角分明男人的脸出现在视线正中,由模糊到清晰,这是一张看起来年龄二十八九岁的,线条清晰优美的脸。

好看!太好看了!

她突然想起了“盛世美颜”这个词。同时来自于潜意识深处莫名的熟悉感,似乎要冲破重重阻碍出现在她脑海里,这一刻,横亘于心的熟悉感令她失去所有反应,除了直直地盯着男人看。

此刻,男人扬唇一笑,温厚磁性的声音荡漾开来:“你醒了?”

何小野一惊,回过神来,低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她的声音小而无力,一方面的确是因为身体的虚弱,另一方面是这男人太好看了!好看得即便是作为他的病人----这会儿出现在车祸病人抢救室的,除了医生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吧?也让人不禁羞红了脸,全然忘记自己刚从死神那里挣脱出来。

男人宠溺的目光却像是要黏在她脸上一般:“小野,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何小野恍惚间以为自己失忆了,但她很快明白并非如此。

这男人虽然看着熟悉无比,但此等气度长相,显然不是她能接触到的那群人,换言之,倘若她在生活中和这男人有所接触---甚至是只打个照面,就决然不会忘记,如此璀璨洁净之人,断然不会埋没在任何人记忆中。也就是说,何小野前二十多年的生活,和这个人并无交集,但是,为什么这张脸的任一线条都如同她亲手镌刻一般了如指掌?

她问道:“请问您是?”

男人尚未回答,在他身后就响起冷而懒散的嘲讽声:“怎么的?连你自己的伴侣都不认识了?这是雍阳!”

何小野这才发现,男人身后一米左右远的位置处,站着一个双臂交叉精瘦黝黑的少年,他下巴微抬,目光倨傲而不屑一顾。

“红雾!”

雍阳回过头去,制止了少年。

又转过头来解释道:“这是红雾,他性情向来如此,但并无恶意。”

何小野看向少年,那少年把手放下,又插进裤兜,仍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哦!我忘记你是本体下凡了,你的记忆还在封印着,这会儿不认识我们也不奇怪”,虽然......听起来还是没那么友善,但对于红雾来说,这就是难得的道歉之语了。

伴侣?下凡?

何小野明白过来,这是和神婆说的神仙老公对上了。

眼前这神采照人的男人她不仅仅是认识,这般非凡之人还竟然是她老公?

她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雍阳,尚未开口。

那精瘦黝黑的少年又冷冷出言道:“两个选择:一.本体觉醒加入我们;二.啥也不干,好好过完你凡人的一生,现在的这段记忆我们会给你清除掉——当然,我们知道你不会如此选择,所以你只有选项一。”

雍阳料定何小野并不适应红雾这种直抒胸臆的沟通方法,于是道:“还是我来说吧。小野,你什么都可以问我。”

何小野心中快速思考,却迟疑地问道:“加入你们......然后呢?”

雍阳道:“我们在一起......我们大家一起......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他们资源匮乏,又限于单一思维方式,过得不尽如人意......”

何小野恍然大悟:“那你们是要锄强扶弱,劫富济贫吗?”,她心里藏有隐约期待,如果会济贫那就太好了,她现在可是贫病交加----如果车祸算是生病的话,那是要排在济贫的第一优先级吧?

钱?

何小野一下子醒过神来,医院的抢救费用不低吧?

雍阳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先是轻声解释道:“肇事方已垫付了费用。”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钱的事,如果和我们一起,那你以后永远不用担心了。”

何小野心里暗暗发笑,和你们在一起就不用担心钱?这可真是明目张胆的收买了。

雍阳又接着回答何小野关于劫富济贫的疑问:“并非要锄强扶弱,只是想尽我们所能,为弱势一方做些事情。即便这些事或许是微不足道的。”

“弱者遭受苦难,苦难又会衍生出浓重的怨念和恨意。但须知这些怨念和仇恨并不能伤害他人,反而自伤其身。他们已然受害,却又被恶念束缚,遭受双重加害。”庸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病房中回响。听起来有些怅然。

“我们要做的,是先将他们从恶念中解脱,且尽量还其公平,至于其他的,还是且行且想吧。”

何小野迷惑不解:“那就是......”,迟疑片刻,她摇头自嘲“我听不太懂。那我们要做的是心理按摩吗?就是类似于心理咨询师之类的。”

红雾插话:“心理按摩?亏你想得出来!”他拔高声调,“全世界几十亿人口呢,我想就算是千手观音也无能为力吧?”

听了这话,何小野缄口不言,面色却暗了下来。

雍阳轻叹:“神仙并非无所不能,我们也只是尽力而为,以神明之力对抗凡人恶性恶念。最不济也会把这些不良情绪的根源,给尽力淡化减弱。”

何小野又被红雾奚落,开始兴致缺缺,于是黑着脸懒懒敷衍道:“哦,不良情绪的根源就是贫富加剧,社会不公呗。”

说完这句话,她想起李趴趴,这句话还是昨天刚从她那里听到的,谁知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这个女孩若是知道自己被车撞了,铁定会担心得大呼小叫。

管他什么神仙,什么老公的,等下这两人离开了,得赶紧给李趴趴发个消息,让她拿备用钥匙开门,保证酒来吃喝正常。

......

另一边。

电脑前正在埋头码字的李趴趴,坐直身体,打了个呵欠,伸手拿过震动着的手机,对着来电点了绿色的“接通”。

“喂,爸!啊......是奶奶啊,奶奶您说您说......”

“什么,我朋友.....爱穿黑衣服的?哦,那是小野,什么?她出车祸了?!你认识她啊?不认识那你咋知道的......好好好,我不问了,奶奶你保重身体哈,我五一节回去看您......喂她的猫?您还知道她有猫?好的好的,为啥不能去喂猫啊?”

没有回答,对面的电话断开了。

再打过去,只是“嘟——嘟——”的等待声,没有人接听。

有着混乱羊毛卷短发的圆脸女孩李趴趴,一脸懵逼地呆立当场。

她突然觉得:那个年迈体健,嗓门大脾气更大的农村老太太恐怕不像表面上的那般简单。她绝无可能仅凭猜测,就知道她有个车祸住院的朋友,还知道这朋友还养了一只猫。

远在千里之外乡下的奶奶,竟然跨过重重空间的阻碍,比她这个近在身边的人更先知道何小野的车祸消息,这不能不让她吃惊。

打开手机消息框,还没组织好语言,一则来自何小野的消息就映入眼帘。消息上是这么说的:“趴趴,我被车撞了,虽然问题不大,但在医院暂时回不去。你去帮我喂一下酒来,猫粮和零食在门后柜子最上层,房门钥匙在鞋架上一双灰色带毛球的拖鞋里。谢谢你,趴趴。”

李趴趴回复:“你方便语音吗?”

何小野:“不太方便。”

李趴趴:“......”

李趴趴:“喂猫去啰!你照顾好自己。”

何小野:“OK,谢啦。开门的时候需要小心点儿,注意别让它跑出去哈。”

果然有车祸,果然需要去喂猫,可是奶奶特别强调,一定不要去喂猫,可是这喂猫有什么玄机吗?

“一个小奶猫,再不济也就是把手抓破皮而已,”李趴趴心想,“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能对奶奶阳奉阴违了。”

想归想,李趴趴还是马上就动身去了何小野的住处。

顺利地在门口鞋柜拖鞋里找到备用钥匙,慢慢把门打开,然而屋内的景象却让她顿时心惊不已,全身血液似乎凝固了。

早知道就应该听奶奶的话了。


让李趴趴吃惊的一幕出现在眼前,酒来---那只橘色小土猫,此刻直愣愣地斜躺在地上,躯体已然僵硬。

压抑着心惊,她蹲下用手一摸,毛发冰凉,应该死了有段时间了。

李趴趴心里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摸出手机,对着小猫拍了张照片,然后给何小野发消息。

李趴趴:“有个不太好的消息。你做好思想准备,保持情绪稳定,不要过于激动,身体要紧。”

似乎能感觉到何小野的沉默,半晌她收到回复:“好。是有关酒来的对吗?”

李趴趴:“是。它死了。”

原本李趴趴准备把照片发给何小野,但她犹豫半晌,还是把将要发出的图片点了退出,黯然坐在床边,等待何小野回复。

过了好久,何小野才来了消息:“我知道了,你找个安静的地方,帮我把它埋了吧。我床上有个条纹小软毯,它非常喜欢,用这条毯子包着它,再放根火腿肠和猫条。对了,拍张它的照片发给我。”

......

同一个房间,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青年和一少年昂然而立,看着轻手轻脚包裹幼猫尸体的李趴趴,当然,李趴趴是看不到他们的。

青年盛世美颜,少年看起来桀骜不驯。

很快李趴趴包好幼猫,抱着毯子准备出门。

看到死亡的幼猫,青年对着身后的少年似有责备地询问:“红雾?”

红雾一边漫不经心地否认:“不是我干的。”一边暗暗心想:庸阳你这个人,之前那么多年对我发火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今天一会儿功夫就骂我两次了,你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一边这样想,一边回身看向隔壁屁精的房间,恨声道:“隔壁那阴损的家伙,居然用下毒的方式对待一只幼猫,延长它的苦痛时间,看来必须给他个现世报,提醒他不要作恶才行。”

雍阳没有接话,只是盯着猫,沉声道:“可有法子令它起死回生?”

红雾道:“原本是有的,可惜被凡人看到了它的死亡结果,那它的死亡就不可避免了。”

雍阳叹息一声:“罢了,都是命数牵引。”

又问:“它将转生至何处?”

红雾道:“这座城市的某一处,人类,小女孩,独生女。”

言谈间,红雾对着地上掉落的一根橘色猫毛掐了个诀,只见原本就淡得几乎不可见的猫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淡,即刻一跃而起扑向隔壁房间,在撞向墙壁的那一刻完全消失于光中。

片刻之后,红雾又道:“和城西那位科学巨擘约定见面的时间到了,我们走吧,那位可是难搞之人。”

庸阳抬眼,目光恋恋不舍,把何小野的住所又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两人这才消失不见。

......

隔壁下毒的屁精此刻正竖着耳朵,紧张地听着这边的动静。

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切成薄薄一片火腿肠沾了毒药从门缝塞进去,再对着门缝喷射酒精和空气清洗剂。

没有监控,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自然没有人会傻到浪费资源给一只猫验尸。

可就算能证明就是他下毒导致猫的死亡,任你把刑法翻烂,恐怕也找不到相应的罪名。危害公共安全?可这不是公共场所。杀人未遂?不好意思,如此剂量人体基本无感。

一只小土猫而已,顶多赔个几十块钱,撑死一两百顶天了,可谁让它昨天半夜三更的不睡觉,一直喵喵叫呢?

“我只不过是作为受害者的反击而已。”屁精竟然内心说服自己,圆满道德自证,合理化了自己的变态行为,由此可见坏人也有一套自己的逻辑自洽系统。

可殊不知:这只猫给它带来的伤害只是昨天一晚上几个钟头的噪音,他却让猫以命相抵,当真是丧心病狂。

听到李趴趴关门而出,脚步声渐渐远离,耳畔再无任何声音,回归到熟悉的静寂。

他长长地呼了口气,松弛下来,起身来到电脑旁,正准备心无旁骛打把游戏,突然一声尖细的叫声从他被窝处传来。

他背部一僵,眼神中露出惊悚和不可思议。

这时,只听得又是一声声急促的猫叫,此起彼伏,这声音来源于他的被窝。

凝耳细听,这声音简直和昨晚的猫叫一模一样。他心惊不已,用怒气冲冲掩饰着恐惧,一边给自己壮胆一边噔噔有声大步走向床边。

被窝处鼓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小包,似乎还在颤动。

屁精在床边停住脚步,屏住呼吸心一横,手臂僵直地触到被子角,背往后仰,猛地一把掀开。

被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除了一根若有若无淡橘色的猫毛。

猛掀被子产生的风,让这根橘色的猫毛从床上一窜而起,迎面扑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缕风般钻入屁精的耳朵中。

与此同时,像是风声又似有隐隐猫叫的声音迅速灌满双耳,他急忙伸手去掏,却未能如愿。

......

医院。

落日余晖弥漫,京市被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淡金色之中。

躺在病床上的何小野茫然瞪着天花板,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只觉得疲倦无比。

一身白色的护士前来问她是否有哪里不舒服,她摇头否认。的确,她身体一切如常,一场飞来的车祸,竟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损伤。只昏迷了一天一夜,重新醒来竟如同睡了个懒觉般,虽然如此,医生却不敢现在就放她回去,只说让再住院观察观察。

手机放在身侧,李趴趴发来的照片中,小小的幼猫僵硬的身体直直倒在地板上,如果将图片放大来看,可以看到干在嘴边的呕吐物,不仅让人感叹肉体的脆弱。

偏头望向窗外,何小野看到植物的枝条由黄泛绿,春日将至,万物焕发生机,而酒来却失去生命,走向无边的黑暗。

眼角滑下一颗冰冷的泪珠,泪光中,她看到一抹阳光自窗外射入,在医院墙壁上投下橘色的影子。

她惊喜地转头,随着窗外风中树枝的飘动,这抹阳光如同奔跑的小猫。

抹干眼泪,她愣愣地盯着墙壁,此刻这抹阳光又换了形状,此刻黑色剪影如同扎着双马尾的小小姑娘。

何小野热泪涌出,明白这是酒来最后的告别。

她轻轻地挥手,对着剪影做了个再见的动作,墙上的剪影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医生开门走了进来,依门而立:“何小野,明天准备出院。”


那天晚上,何小野睡得很沉,对医院夜里的嘈杂声充耳不闻。

她遭遇车祸,却毫发无损;而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的酒来,却离奇殒命。

虽然见到了酒来的告别,但她心里仍是空落落的,更罔论她那个平白无故出现的神仙老公,带着个冲天炮仗一般的火药桶随从,这随从处处予她难堪,让她觉得此处并非安心之所。

那“招募”二人组突兀出现在医院病房,又在何小野的眼皮子底下隐入虚空,彻底消失不见。何小野按捺住惊慌,总算彻底确定了这个世界有神灵存在的事实。

那天,她虽然答应考虑加入他们,但这不过是权宜之策,她在心里重新评估了和他们一起的可行性。

且不说一个令人尴尬的身份劈头罩下—-她无知无觉已是人妻,至于如何和那个神仙老公相处,思考起来只觉得雾水般的茫然,在她有限的人生中,她还从来没有和哪个男人单独相处过。况且,那个名唤红雾的家伙,似乎对她有敌意,她也万万不愿进入一个存在着敌意的团体,她对现实中的敌意并没有处理经验,只能依照本能反应避让就是了。

……

第二天上午,何小野一个人办了出院,虽然李趴趴再三要求来接她,但还是被她拒绝了。

长久以来的独立生活,她早就养成了所有事情自己一个人搞定的习惯,既然能独自搞定,就没必要浪费另一个人的时间,这是她一贯的处事风格。

拎着背包站在医院门口的太阳下,何小野看到奔驰着的救护车闪灯鸣笛呼啸而至,车门被迅速拉开,医护人员护着担架上的病人,推开医院大厅正等待看病的熙熙攘攘的人群,飞快清理出一条暂时的路,一路小跑奔进抢救室。

“众生皆苦啊!生活也很无趣”,何小野心想,“轮回这场永恒的极刑,虽说人身难得,可做人的快乐一样难得……”

“小野美女!”

有人尖着嗓子大声唤她。

何小野心里泛起淡淡的厌恶,她知道是谁,但是不想搭理,于是快走几步想要避开。谁料那人比她更快,只见梳着油腻大背头,手捧一束花的矮胖男人一溜小跑截在她面前,一边喘一边抱怨:“走路快得跟跑似的,你之前是体育生吗?”

这是她在公司业务组的组长,一个满口荤段子的无聊男人,他曾对何小野屡次发出试探,虽然没有丝毫回应,但这人却是契而不舍。

“你这是……?”何小野虽然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却只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接美女出院啊!”大背头一脸轻浮嘻嘻笑着,“看你这两天没来公司,我就去找人事问了,知道你今天中午出院,所以,这不就来了吗……”

何小野只想躲得远远的:“让公司费心了,谢谢!”

大背头:“我仅代表我自己!我也是请假来的,诺!送给你的花,玫瑰赠佳人……”

拒绝的话尚未出口,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形状就挡在她和大背头之间,匀称颀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接过大背头手中之花:“玫瑰送人容易引发误解,特别是送异性,尤其是已婚的异性,对吧?所以,还是我替她收着吧。”

“你特么哪位啊?!说截胡就截胡啊,”对面反应过来后愤怒暴喝道,“轮得着你在这瞎逼逼了吗?”

“我啊,”挺拔高大的身形气定神闲地回答,“我是小野的老公,她的亲老公,如假包换。”说话间,男人微微侧身,黑如鸦羽的睫毛下,清冽的桃花眼深深地看着何小野,竟是满眼笑意。

何小野再次被男人的盛世美颜震撼到哑口无言,脸也不自觉地红了,她僵了一下,随即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男人的话做了官方认证。

不管了,先从此刻这黏腻的尴尬中解脱出来再说。

大背头呆了呆,目光在两人脸色快速移动两个来回,或许他看到了何小野的点头,确认面前那个光彩照人恍若神明般男人真是她老公,于是慌忙替自己解围道:“刚才是开玩笑,不要介意。是组里全体同事委托我来接你的,这花既然你不收,我就带回公司养着了哈。”说完,劈手夺过庸阳手中的花,急匆匆地转个弯就不见了。

庸阳目光追随着大背头离开,然后转身。足足比她高了一头的男人突然若有所思地道:“你还想和这种人共事吗?”

小野想都不想就给予了否认:“啊?那怎么可能?我永远不想再见到这人!”

庸阳道:“我想也是。这工作对你来说原本也了无意义。此生该历的劫,你都已如数受过,以后的人生恐怕不会再起任何波澜了。”

不知为何,她的满身反骨开始蠢蠢欲动,故意道:“求之不得,平凡幸福的生活正如我所愿。”

庸阳又道:“劫难已消,但你的福报亦无,此后经年将浑浑噩噩日复一日,直至脱去人身那一刻。这会是你想要的吗,小野?”

小野道:“我自然不愿过如此人生……”她虽然不清楚自己活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倘若让她浑浑噩噩茫然一生,也决计非她所愿。

庸阳目光微动,轻叹一声,反身指着街道上穿行的行人,他们有面色张皇骑着电动车带着孩子的妈妈,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衣衫褴褛的卖菜大叔,也有吃着路边摊的工厂小妹。

他眉头紧锁,说出的话低沉无比:“你看到了,这些人值得更好的生活,更好的衣食住行,虽然我们不能完全帮助他们在物质生活上达成所愿,但总归能做一些是一些!”他身后,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停下,衣着笔挺的年轻人带着名贵的手表下车,星空表盘和四周的镶钻在太阳下忽尔发光,如同从他手上延伸出的几枚锐利的光刃。

何小野沉默不语。

庸阳又若有所思道:“跑车上这人,他拥有这些物质却并不需要这些,车和表都是他爸爸送给他的礼物,非他所愿。而他此番前来医院呢,你猜猜是为了什么?”

小野目光呆滞:“来医院,当是探望病人啊。”

“对。”庸阳道,“是探望他的亲人,他的母亲。他母亲癌症晚期,医学上已无起死回生之术。如果可以交换,我想他宁愿用全部物质来交换所爱之人的健康,可目前的情况这就是他的命数,故而并无交换的可能。”

“富人也会有烦恼吗?”何小野心想。

庸阳又道:“苦痛不分贫富,健康不分贵贱。我们要做的,就是将错位的这些,给恢复到原本该在的轨道上来。”

“小野,你有救难的神明之力,是时候拿出一用了。”庸阳道。

“世人苦痛与我何干?我从未受这世间恩惠,又何必为他们付出努力!倘若必须有人要对世人负责,那人也决然不会是我。”何小野道。

“我们需要有你。”庸阳道。

“为什么要有我?”何小野回答。

“因为你是神仙选定之人。”庸阳回答。

“哪位神仙这么不开眼?”小野诧异不已。

庸阳微微一笑,说出的话更是让她一颗八卦之心摇摇欲坠,她只想收回刚才自己的发问。

庸阳忍住笑,还是认真回答了她的疑问:“是你选的你自己!多年以前—-我说的是你出世之前,你选择了以神躯入世,尝人生百难,解众生苦厄。”


“我选的……自己?”何小野只觉得一口气吊在嗓子眼,想开口却又噎得无法发声。

正值这难言的尴尬之际,刚下跑车的名表青年走了过来,对着庸阳唤了一声:“哥!”

何小野再次觉得刚刚构建起来的意识系统又要瓦解冰消了,不自觉地喃喃道:“你们是……”

“来!我介绍一下,小野,这是我弟弟扬小南。”庸阳说完,对着跑车青年笑道:“这是你嫂子,何小野。”

跑车青年扬小南在微微的错愕之后,迅速冷静下来。

他这个不近女色如同冰山一般的哥哥,这是开窍了?

扬小南于母亲即将离世的悲伤无奈中寻得短暂的稍稍缓解,于是大大方方开玩笑道:“嫂子好!我一直以为我哥是天生对女性免疫呢,原来嫂子都给我找好了啊!”,边说边笑还冲何小野竖了个大拇指。

庸阳不发一言,只微笑看着何小野,何小野觉得自己全身被他温柔的眼神笼罩。震惊和窘迫之下,也只勉强打了个哈哈作为回应。

三人寒暄几句,扬小南礼貌道别后转身走向医院住院部大楼,去探望他生病的母亲—-同时也是庸阳的母亲。

“他是你亲弟弟吗?所以你母亲……?”何小野指指住院楼,没有说下去了。

庸阳点头:“对,我刚探视母亲回来。”

他似乎早知她要如此询问,接着道:“多年以前我曾遣一分灵入世,存于世间待我唤醒,就是扬小南的哥哥扬庸—-我这具身体的主人,昨日我唤其觉醒时,竟意外发现他—-也就是我的一部分已自行觉醒大半。”

“自行觉醒……大半,这话怎讲?”何小野不解。

庸阳道:“他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却对凡俗的荣华富贵颇有不奈,舆论场中他是扬家商业帝国中无用的长子,平日里的爱好无怪乎读书和胡思乱想,这就罢了,他还对道士和尚各种亲近,对了,明天他有一场捉鬼之事要处理,你要不要一起去?”

何小野再次哑然失笑:“神仙也要管捉鬼呀?”

“为了赢取信任,神仙也不得不去做一些虽兴趣不大却无伤大雅之事。”庸阳道。

“赢取信任?是要赢取谁的信任呢?”何小野也觉得自己问题太多了些,这样问东问西的,怕是个人都会烦的吧。

好在庸阳丝毫不以为意,他轻轻道:“自然是世人的信任。若他们不信你,又如何容许你同他们站在一起呢?”

何小野道:“帮助他们,不应该是他们才需要展示自己值得信任吗?为何需要我们付出努力取得他们的信任,再付出努力拯救他们?”

庸阳听到她用的是“我们”,面上浮现出微笑,然而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只说:“慢慢你就知道了。”接着,他再次邀请何小野:“你见过鬼吗?没有的话明天随我一道去吧,以我助理的身份。”

何小野轻轻说道:“鬼......我的确没见过,也的确好奇。我的猫刚死……”

说到这里,委屈又涌上喉头,话音不免带些哽咽,她想起酒来,一只小小的幼猫孤魂,怕是在哪都难以生存。

庸阳沉吟片刻:“也是巧了!这闹鬼家宅的主人,和那只猫的转世的确有一些渊源,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先回去收拾东西,那个房子不适合你居住,我正好有空置的房子,屋内设备齐全,你先勉强落脚。”

……

下午,春色临城。

万里晴空,一片湛蓝。

二人驱车前往雍阳所说的空置房,何小野坐在副驾驶,看着路旁大簇的花朵蓬勃绽放,玻璃大楼的外观在阳光下明亮洁净。美景从她眼角扫过,她的大部分注意力却在雍阳身上,目光虽然盯着前方,余光却时不时地凝聚在她左侧的男人身上。这个男人顶着一张盛世美颜的脸,从侧面看,却自有一番成竹在胸的气派,于优雅皮囊之外,又加了收放自如的气派。

车行至一处幽静小区,两人下车,何小野的行李是用色泽鲜艳床单裹起来的,床单两两对角系起,结成一个硕大的包裹。雍阳一只手轻松提起包裹,迈开两条大长腿:“走吧,到地方了,在22楼。”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男主人带着刚进城的打工妹入户做保姆,何小野不免感到窘迫,她把背包往肩上拉了拉,低垂着目光快步跟上雍阳。

电梯里,雍阳摁密码的时候,何小野抬眼看电梯数字,22楼是最高一层,顶层。

这是电梯入户门,出了电梯,就是厚而软的地毯,雍阳一手提包裹,一手从鞋柜中拿出拖鞋,两人换鞋后进入房间。

登时,城市巨大的俯瞰图就展现在整面墙的落地窗前。高低错落的大楼,城市巨大的标志物,还有远处已显青翠的群山,连同碧蓝天空中的乳白色横云,都印在何小野微微放大的瞳孔中。

“原来这城市竟然这么美!”何小野心想,“活了二十多年,我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繁华的城市丛林。”她不自觉中走到窗前,用手指轻轻摩挲落地窗,“这可真是一幅巨画,如此美不胜收。”

雍阳放置好包裹,斜靠在吧台处看着这位少女---他历世的爱人,他全心的渴盼,他的爱......

来到人间这么久,她受苦了!

“你看!山上有座金顶寺庙!”少女惊喜的声音传来,“我还从来没去过寺庙呢!”,她一边用手指着远处的山,一边欣喜地侧身向着身后的男人喊道,亮晶晶的眼神里满是欣喜。

“寺庙啊,额......等明天捉完鬼,我们去寺庙给它.....”雍阳迟疑了下,他原本是要说“超度”二字,但转念一想,倘若这鬼魂罪大恶极,没有超度的福报,也只能是打碎魂魄令其灰飞烟灭了。可即便是超度,对于雍阳来说,鬼魂的超度还是灰飞烟灭还不是全在他弹指间?说去寺庙超度,也不过是假公济私而已。

可说到底,去寺庙拜神吗?自己就是神灵。想到此,庸阳不禁哑然失笑,无论如何,倘若小野想去,那他也必然愿意相陪。

“倘若捉不到它呢?”少女天真问道,她没有追问去寺庙干嘛,雍阳也松了一口气。

“鬼魂能量太低,处于灵体的最下游。别说是遇到神灵,就算他们遇到的只是妖物魔怪,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所以鬼魂没有捉不到的。”雍阳道。

“那明天的捉鬼,其实没有悬念对吧?”何小野问。

“捉到容易,但要弄清它作祟的原因,也并非易如反掌。”雍阳道,“我们要化解,而非对抗,因为鬼魂也是我们需要帮助的众生。”

如此一说,何小野心下虽有迷惘,却仍对明日的捉鬼饱含期待,然而当下她却想起另外一件重要之事:“红雾也会随同吧?”

庸阳却笑道:“红雾一直在我身边,只是现在不得我的允许,他不能随便化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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