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25日:
妈妈最近又没有按时吃药,我知道她是怕花钱。我去食堂买饭的时候看见他们在招小时工,我打算去试一试。
最近课有些多,老板人很好,很善解人意。老板说,我每天中午和晚上工作一个小时就可以了,中午和晚上那里还会供饭,每个月有550块钱工资。
2019年11月1日:
今天班里公示了贫困生的名单,我在名单里。欧文栖的帆布袋子很神奇,像是一个百宝袋,总能变出各种各样的零食。
每次上英语课的时候,她几乎都会从她的帆布袋子里掏出一些零食分给我。她说:“个子高要多吃一点!”
2019年11月8日:
马上要系解考试了,欧文栖说要我帮忙画一下老师上课时讲的重点。平时都是她帮我,这次终于换成我帮她了!
今天在食堂碰见了她,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倒不觉得在食堂兼职丢人,只是不想让她见到系着围裙穿着工作服的我。
……
19年的冬天,尔郅城出奇地下了一场雪。
那天去上实验课的路上,我一直跟在欧文栖的身后。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羊羔毛外套,下半身穿了一条黑色长裙。她挽着栾星的胳膊,一路上她们两个人有说有笑。
雪花从天空飘落下来,掉在她长长的卷发上面,落在她的脸上,落在她的睫毛上,迟迟不肯融化。
那天我系了她送给我的围巾,那条围巾是灰棕色的,围巾的尾端还绣了一只歪歪扭扭、不太像小狗的小狗。
后来这条围巾我戴了很多年,即使它褪色,即使它磨损,我仍旧舍不得扔掉它,它陪伴我度过了漫漫岁月,直到生命的终结。
我和欧文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敢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我一向勇敢,从来不畏惧遇到的各种难题。但是在她面前,我承认,我是个胆小鬼。
快到实验室的时候,她好像发现我在看她。她突然猛地回头望向我这边,我和她对视的那一刹那,我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我下意识地别开脸,装模作样地看向道路旁边那光秃秃的松树。我害怕她看向我,那时候的我有些胖,我害怕她看见我这张因为肥胖而长满肉的脸,我不希望她看见这般不美好的我。
我们几乎是同时到达实验室的门口,她用手扫了扫衣服上和头顶上的雪,然后她笑着对我说:“你先进吧!”
我不记得当时我是什么样的表情了,我猜那个时候我一定佯装镇定,面无表情地说:“还是你先进吧!”
她朝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栾星进了实验室。
给我们上实验课的老师是一个十分严厉,做任何事情都十分较真儿的人。每次上实验课学新的内容之前,他都会细致地讲解一个来小时的理论,然后再拿着标本告诉我们这个骨头叫什么名字、上颌神经在哪。
老师讲基础理论的这一个小时我们都是围在他四围站着听他讲,由于基础理论过于枯燥乏味,又因为这个老师的课大多都在上午,所以欧文栖经常会站着打盹。
老师说:“那个小姑娘快睡着了吧?旁边的同学叫叫她,别站着睡着了摔倒。”
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栾星用肩膀碰了一下欧文栖,欧文栖眨了眨眼睛,看见这么多眼睛在看她,她立马精神了。
老师问欧文栖:“你每天几点睡啊?白天上课能这么困?”
欧文栖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敲门,隔壁实验室有人过来送东西,老师被这么一打岔,他便不再为难欧文栖了,待那个同学走后又继续讲起课来。
我上学那会也很好奇,欧文栖每天为什么会那么困?
老师讲完基础理论,然后有条不紊地带一次性手套,紧接着从透明箱里拿出标本,在讲解之前,老师说:“记不住的可以录视频,但切记视频不能外传。”
我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我站在欧文栖的对侧,装模作样地录讲课视频,实际上我是为了偷偷地拍她。
我的手机里有很多关于她的照片,或在公寓那条路尽头的拐角处;或在文体中心蓝绿色的座椅上;或在操场草坪的人群里。
我单独给她建立了一个相册,命名为“O”。
那段时间欧文栖几乎每天晚上都泡在实验室里,到晚上八点左右才回寝。我觉得那么晚她一个人很不安全,所以几乎每天我都会提前一点时间去实验室的门口,等她出来之后偷偷跟在她的身后,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着她平安到寝室我再回寝。
她经常穿白色的衣服,走路的时候经常耳朵上插着耳机,有一次她从实验室回寝的路上被一个男同学尾随好久她都没注意到,直到那个男同学从背后拍了她一下,朝她要联系方式,她被吓了一大跳,差点被吓哭。
刚上大学那会我有些胖,我是从上高中开始慢慢变胖的,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没有过减肥的想法。
直到有一次上英语课,欧文栖和她身边的好朋友说起择偶标准,欧文栖说她喜欢高高的、瘦瘦的,而且腰板直流的男生,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从那时开始我下定决心开始减肥。
大一的那个寒假,我几乎每天早上六点起来跑步,每天控制饮食,两个月我减掉了20斤。
20年的除夕前夕,妈妈病情加重入院。妈妈一共住了14天院,所以那年除夕我们是在医院度过的。
我至今仍旧记忆犹新,医院楼外烟花四起,每家每户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医院外面的世界甚是热闹,但病房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寂静寥落,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
那天的晚饭我用余下的钱给妈妈买了一个鸡腿,她一直说自己不爱吃,硬要往我的饭盒里夹,我们两个人互让。只记得到最后妈妈流着眼泪说她对不起我,没有把我生在一个完好健全的家庭,没有给我好的生活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