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类型连载
从小我就是一个被妈妈痛恨的小孩。天生七煞透顶,任何妖魔鬼怪见了我都会退避三舍。直到我十二岁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我的出生,竟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主角:张忆仇,顾莫 更新:2023-03-12 21:56:00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张忆仇,顾莫的其他类型小说《诡命煞女》,由网络作家“不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从小我就是一个被妈妈痛恨的小孩。天生七煞透顶,任何妖魔鬼怪见了我都会退避三舍。直到我十二岁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我的出生,竟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去死!你给我去死!”
还在睡梦中的我脖子突然被人狠狠掐住,瘦骨嶙峋的手越来越用力,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令人恐怖的窒息感让我的肺部剧烈疼痛。
我努力睁大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妈妈那张扭曲而狰狞的脸。
“妈……妈……爸……爸……”我挣扎着想要发出声音,想要喊爸爸来救我,却只能翕动嘴唇,任凭意识一点点从我的脑海中抽离。
妈妈又发疯了!
“张闵玉!”意识彻底抽离的瞬间,爸爸的声音落在我耳中如同一缕撕扯开黑暗的艳阳。
爸爸一边连名带姓的喊着妈妈的名字,试图唤回她的理智,一边用力掰妈妈箍在我脖颈上的双手,由于用力过大,妈妈一个踉跄后退几步跌倒在地上。
妈妈尖锐的指甲划过我的脖颈,带出一道血痕。
“小忆,小忆!”爸爸将我从床上抱了起来,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轻轻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
新鲜的空气涌进我的肺里,我呛咳着终于发出声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你妈妈不是故意的!”爸爸拍着我的背柔声安慰。
妈妈坐在地上,像是摔傻了一样,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我,眼中满是厌恶和憎恨。
我叫张忆仇,记忆的忆,仇恨的仇。
从小,我就是一个被母亲痛恨的小孩。
我的出生对妈妈来说,是最耻辱和痛恨的事情,所以她给我取了这个让人听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的名字。
据说爸爸妈妈在江州大学的樱花树下相恋,毕业后又同时因成绩优异进了江州市第三医院上班,爸爸是外科医生,妈妈妇产科护士。
那时候,爸妈是所有人都羡慕的一对,郎才女貌,走到哪里都如同一对璧人。
爸妈结婚后的第三天,妈妈突然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十五个月后的一天早晨,爸爸下夜班出来,发现了被人扔在三医院门口的妈妈。
那时候妈妈已经奄奄一息昏死过去,浑身都是陈旧的累累鞭痕,瘦得完全脱了人形,肚子却高高隆起。
做了全身检查后爸爸才发现,妈妈竟已经怀了八个月的身孕。
醒来后的妈妈将自己手臂上正在输液的针头生生拔了下来,用针尖对着医生和护士,拒绝任何人接近她。
直到认出爸爸后,妈妈才一头撞进爸爸怀里失声痛哭。
这一年多来,妈妈被一个带着黑布头套的男人关在一座低矮的水泥房子里,成为那个男人的泄)欲工具,可她连那个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过。
妈妈试过用各种方式逃走,但最后都没有成功,每次试图逃走,那个男人都会用鞭子将妈妈打得死去活来。
直到妈妈怀孕后,那个一直带着头套也从不说话的男人才不再鞭打妈妈,甚至连妈妈吃的食物也开始有了改善。
妈妈称那个男人为魔鬼。
妈妈在医院中清醒过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直接跑到妇产科,想要将肚子里的孽种打掉,但她那个时候身体已经太过虚弱,没人敢帮她做引产手术。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妈妈竟然知从什么地方偷偷弄到一支引产用的针剂,自己摸索着注射了下去。
妈妈的肚子整整疼了一夜,第二天中午,1992年六月初六正午时,一个鬼见愁的日子,孩子终于在引产药的作用下被打了下来,但诡异的是,孩子并没有死。
没错,那个孩子就是我,妈妈嘴中那个魔鬼的女儿。
妈妈听到我细弱的哭声,当时就发了疯,从产台上挣扎着坐起来,扑向抱着我的医生,想要掐死我,却被爸爸拦住了。
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孩子,却是爸爸救了我的命,这个善良的男人并没有嫌弃妈妈和我。
妈妈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我在医院的保温箱里睡了一个月,每天都是爸爸和医生护士给我喂奶,换尿片。
经过一个月的心理辅导,妈妈出院了,却坚持要将我扔去孤儿院门口,爸爸轻言细语的劝了妈妈整整一个上午,妈妈才没反对爸爸将我也带回家,但她望向我的眼神里,大多数时候都没有母爱,只有仇恨。
所以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给我取了忆仇这个名字,寓意记住仇恨。
妈妈坚持让我随她姓,她不愿身世肮脏的我玷污了爸爸的清白。
由于一年多的密室拘禁和引产伤了妈妈身体的根本,几年过去,妈妈也没能和爸爸有自己的孩子,妈妈越发的憎恨我,情绪失控也越来越频繁。
直到今天早上的这一幕。
我五岁了。
爸爸让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重新回我的卧室耐心哄劝妈妈,不过一会儿,我听到妈妈摔东西的声音和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受够了!罗百强,你为什么这么怂?愿意替你的仇人养女儿,你若是要养着她你就自己养吧!今天你若是不将她送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我不懂妈妈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的尖叫声让我害怕的用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蜷缩沙发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心里一抽一抽的难过。
“小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爸爸喊我的名字,我慢慢抬起头,对上爸爸满是歉意的脸。
妈妈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应该是在卧室里睡着了。
“爸爸!”
我委屈的瘪了瘪嘴,望着爸爸,向他张开双臂,乞求怀抱。
爸爸一把将我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宽厚温暖的手在我头上轻轻抚摸着。
“爸爸,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我抽泣着问爸爸。
“妈妈没有不喜欢你,她只是心情不好。”爸爸轻声说。
“等她心情好了是不是就喜欢我了?”我嘟哝着问爸爸。
“对,等妈妈心情好了,就会跟爸爸一样爱你了!”爸爸回答我说。
“真的吗?”我停止抽泣,从爸爸怀中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睛。
“真的!”爸爸满脸歉意说:“小忆,我送你去奶奶家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我眨了眨眼睛,开口问爸爸:“是不是我去了奶奶家,妈妈的心情就会好了?”
爸爸望着我没有说话,眼底交织着怜惜和歉疚。
良久,爸爸才轻轻冲我点了点头道:“你去奶奶家住一段时间,妈妈的心情就会好了。”
奶奶家在一百公里外一个叫北流水的小山村里。
爸爸开着他那辆新买的富康送我回的奶奶家,我吵着要坐副驾驶,爸爸拗不过我,只能答应,并帮我系好了安全带。
车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往上,路的里侧是巍峨的高山,外侧是悬崖深涧,人坐在车里也能隔着车窗玻璃听到深涧里的“哗哗”水声。
那条深涧,就是北流水涧。
车沿着公路行到山顶,入目的是一座望不到尽头处的水库,碧绿的湖水如同一块宝石一般。
阳光照在水面上,跳动闪烁着金色的光斑,倒映着山水,如同撒了金粉的水墨画一般好看。
爸爸开着车驶上水库大坝,我便看到右车窗外有一个穿着黑色连帽上衣的高大男人站在前面不远处的路边,帽兜罩在头上,看不清脸。
我趴在车窗边,有些好奇的摇下车窗玻璃。
爸爸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人,驾着车从他面前驶过,并没有减速。
那个人低垂着脑袋,也没有抬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拼命想要看清那人的脸,趴在车窗上回头去望。
那人终于慢慢抬起头来,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具,不见鼻子和嘴,只在眼睛的位置留了两个圆圆的孔洞。
不知道为什么,那人抬起头来的瞬间,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分明感觉到他望着我笑了。
我缩回脑袋,坐在位置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忆, 怎么了?”爸爸放慢了车速,扭头望向我。
“鬼,路边的那个人是鬼!”我哭着说。
“咱们小忆是不是睡糊涂了,路边哪里有人啊!”爸爸笑着开口,目光在后视镜上扫了一眼,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没有睡着,那个路边明明就有一个黑衣服的人。”我说着重新趴在车窗上,扭头往后望去。
路边哪里有半个人影。
我有些发愣,回头对爸爸说道:“爸爸,刚刚那里明明就有个人的,我没骗你!”
“好好好!”
爸爸笑着说:“小忆不骗人,小忆只是睡糊涂了,马上就要到奶奶家了哦,小忆以后一定要乖乖听爷爷和奶奶的话,知道不?”
“爸爸,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去?”我有些沮丧的问爸爸,对奶奶家丝毫不感兴趣。
我喜欢爸爸,喜欢江州的那个家。
妈妈不生气的时候,偶尔也会给我做好吃的,虽然她从来不会像其妈妈那样把我也亲昵的抱在怀里,可我也喜欢妈妈。
“只要妈妈的身体好了,也不生气了,爸爸一定会早些来接小忆回去的。”爸爸摸着我的头说。
“爸爸,我是不是你和妈妈捡回来的孩子,为什么妈妈那么讨厌我,见到我就生气?”我有些犹豫的开口问爸爸。
“嘎吱——”一声刹车的尖锐声音想起,爸爸猛然将车停在了路边。
“小忆!”
爸爸望着我一脸严肃的开口道:“你妈妈为了生下你,吃了很多很多苦,她并不是讨厌你,只是因为她身体不好,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以再说这样的话知道吗?”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爸爸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更不懂爸爸为什么说妈妈身体不好就要讨厌我,但我依旧乖巧的点了点头。
奶奶家离那座水库并不是很远。
车大概又走了十来分钟,在一片竹林前停下。
竹林后稀稀疏疏错落分布着几幢砖瓦房,由于是正午时分,每幢房子屋顶上的烟囱里都在往外冒着烟。
爸爸牵着我的手走进一座院落。
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树下坐着一个穿着一身灰布褂子的老人,老人的手里正在编一个竹箩筐。
“大!”爸爸对着老人喊了一声。
大是我们这边的方言,爸爸的意思。
老人抬起头,目光落在爸爸和我身上,愣了愣f才放下编了一半的竹箩筐站了起来,不冷不热的开口道:“你怎么把这孩子给带回来了?”
我年龄虽小,却听得分明老人话里的口气不善。
他并不喜欢我。
“小忆,这是爷爷,快叫爷爷!”爸爸将我往老人面前推了推。
我并没有叫人,而是飞快的躲到了爸爸的身后,脑袋顶在爸爸的腿上。
“哼,我可没有这么个便宜孙女!”
爷爷冷哼了一声,起身朝屋里走去。
“大——”爸爸欲言又止的又喊了一声。
爷爷并没有回头看我和爸爸,大步进了屋。
爸爸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院子里愣了愣。
“百强回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个小脚老妪拄着一根拐杖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
老妪头发全白,整整齐齐的在脑后梳了一个发髻,上面插着一根银簪,簪上挂着一串银色的珠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荡。
“这个就是小忆吧,都长这么大了?”
老妪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来,小忆,上太奶奶这里来!”
“奶奶!”爸爸对着那个自称是我太奶奶的老妪开口,“您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你奶奶身体强着呢,可比你大还健旺!”太奶奶笑呵呵的说着,走过来牵我的手。
我将手往后缩了缩。
太奶奶变戏法似的朝我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来,笑眯眯的望着我道:“小忆,太奶奶这里有糖哦,你要不要吃?”
我望着太奶奶手心里的奶糖,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爸爸是医生,平时不怎么允许我吃糖,我在小区见别的小朋友吃可总馋的慌。
“奶奶,小孩子吃糖对牙齿不好。”爸爸有些无奈的对太奶奶说。
“就你们当医生的禁忌多,奶奶我这辈子都爱吃糖,现在八十多岁了,也没见牙齿不好!”太奶奶瞅了爸爸一眼,将两颗奶糖塞进我的手里。
“谢谢太奶奶!”我开心的握着糖,喊了太奶奶,抬头望了爸爸一眼。
爸爸有些无奈的摇头笑了笑道:“太奶奶给你的,你若是想吃就吃吧!”
说着爸爸又望向太奶奶道:“奶奶,我妈她人呢?”
“你妈上张二柱家去了,二柱他大昨儿个夜里走了,让你妈今天去帮忙做做饭招呼招呼客人。”太奶奶说。
“啊?二柱他大走了?”
爸爸惊讶的张大了嘴,“前些天二柱还陪他大上我们医院做过检查,没查出什么毛病呀,怎么这就走了?”
“说是喊着浑身疼,不一会儿,人就没气儿了!”
太奶奶摇了摇头说:“说不得是被什么东西给磨的,他大上半年来找我给算过,流年逢虎口,过不去的!”
“奶奶,他们家不信这些,上次二柱还给我说您老胡说八道吓唬他大,给吓得晚上觉也睡不好!”爸爸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搀扶太奶奶的胳膊。
“我这身体好着呢,不用你扶!”
太奶奶将爸爸的手推开,牵住我的手,带着我往屋里走:“小忆,跟太奶奶进屋,太奶奶还有好吃的拿给你!”
说着太奶奶又扭过脸对爸爸道:“二柱那孩子不信邪,还说我骗他大的钱,来吵着给他大给的压红都要了回去,他大也活该,二柱放横来要钱,他屁都不敢放一个!”
“人家挣钱也不容易,他们家不信您老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要回去也正常,咱也不缺那个钱,别生气了啊!”
爸爸一直伸着手,虚扶着太奶奶,一边陪着笑说。
“哼!你娘也是,当时二柱来讨钱,我让她不要退,她还非退,说什么乡里乡亲的,为着点小钱翻脸不值当,就二柱家的那种,哪里懂得要脸了,我偏就高兴跟他翻脸!”
太奶奶一边说着,一边还生气的用手里的拐杖重重敲击着地面。
“等你娘回来你可得说说她,反正我现在在她面前说话也不顶用了,就二柱他大死的那个样子,谁也不敢上他家去帮忙,她还偏就巴巴的去,你说气人不气人!”
太奶奶又接着说:“想那二柱那天来要钱说我骗他爹钱的样子,就不该去给他家帮忙!”
大概是天天在家见到妈妈对着我发脾气摔东西的样子,太奶奶生气的吐槽在我眼里并没有很可怕。
太奶奶看起来虽然生气,但她的眼睛里没有妈妈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眼神也不阴沉,她说话的时候,嘴角甚至还是带着笑的,握着我手的力道也没有加重,轻轻的牵着反而很温暖。
我并不担心她会像妈妈一样突然失控而打我一巴掌。
“太奶奶,什么是虎口?”我好奇的望着太奶奶问道。
“虎口啊,就是人走的一种时运,年轻的人遇上虎口会破财生病,这年老的啊,若是碰上虎口再加上流年不利,说不得一个小心就过不去咯!”太奶奶扭头看向我,笑眯眯的解释着。
“过不去是什么意思?”
太奶奶的话让我有些云里雾里,完全听不明白。
“过不去就是寿数到了,要去下边……”太奶奶慢悠悠的说道。
“娘,你跟这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太奶奶的话还没说完,爷爷突然从里屋走了出来,端出一个青花瓷的茶壶和两个小茶碗“咚”的一声放在桌上。
爷爷的脸色阴着,看上去很可怕,我望了他一眼,往太奶奶身后躲了躲。
“小忆别怕,你爷爷就那张破嘴贱,其实他心里可软乎着呢!”太奶奶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说。
我下意识探出头望向爷爷,他也正望了我一眼,我吓得连忙又缩回了头。
“哼!野猫是养不家的!”爷爷冷哼了一声,出屋回了院子的树下重新坐下。
“小忆,先过来喝些蜜水!”
爸爸说着拎起爷爷拿出来的茶壶,往茶碗里道了满满一碗水放在方桌边:“这可是你爷爷自己养的蜜蜂酿的蜜,咱们在江州可喝不到的!”
随着爸爸的动作,一股格外香甜的气息涌动在堂屋里。
“快去喝吧,你爷爷没用糖养蜂,一年也出不了多少蜜,你爷爷轻易可不舍得拿出来给人喝。”太奶奶松开我的手,轻轻推了推我。
“谢谢太奶奶!”我望了一眼太奶奶,冲她甜甜一笑后,才走到方桌边。
方桌刚好齐我的脖子高,我不用垫脚就能看到茶碗里的水。
淡淡的金黄色,带着一股清甜的花香,望着就很诱人。
我下意识抬头望了爸爸一眼,才将嘴凑到茶碗边,轻轻抿了一小口。
甜甜的,像是能一直甜到心里去。
“罗大爷,不好了,二柱子家出事了,罗大娘快要顶不住了,让我来找仙姑奶奶过去!”
我刚喝了一小口蜂蜜水,院子里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听着气喘吁吁的,像是累得够呛,还带着惊恐惶惑。
太奶奶原本已经在我身后的椅子上坐下了,听到那个声音,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慌什么慌!有事慢慢说。”爷爷低沉浑厚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太奶奶又坐了回去,笑眯眯的望着我问道:“小忆,蜜水好喝吗?”
“好喝!”我笑着冲太奶奶点了点头,好奇的扭头朝院子里望去。
进来的是一位跟爸爸年龄差不多的男人,穿着一身土布褂子,头上戴着个草帽,正低头跟爷爷嘀咕着什么。
只见爷爷跟那人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后,丢下手里正在编着的蔑筐站起身,沉着脸朝屋里走来。
我有些怕爷爷,见他望了我一眼,连忙转过身,端起蜂蜜水喝了一大口,耳朵却仔细听着他要跟太奶奶说什么。
“娘,您这去一趟给瞧瞧吧,我担心金枝会出事!”爷爷对太奶奶说道。
“我是不是给金枝说过二柱家的事是他自找的,没那么简单,让她别去别去,你也不跟我一起拦着她!”
太奶奶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
爷爷没再说话。
太奶奶又问道:“刚刚来报信的说是出啥事了?”
爷爷小声对太奶奶说了句什么。
“真的?”太奶奶惊讶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听大庆那孩子说的应该错不了!”爷爷低声说。
“去我房里给我的那个包拿出来,我瞧瞧去!你在家给他们爷俩做午饭。”太奶奶说道。
“诶,好!”爷爷应着,没理会我和爸爸又进了里屋。
“奶,出什么事了?”爸爸开口问太奶奶。
太奶奶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顿了一瞬后,望向爸爸道:“二柱他爹惊尸了!”
“惊尸?世界上还真有这种事?”爸爸惊讶的开口问太奶奶。
“怎么?你不信?”
太奶奶挑眉望着爸爸道:“别以为你书念得多就什么都明白,敢不敢跟我一起去见识见识?”
爸爸愣了愣,笑道:“好,我正好去给你背包!”
对于这些阴阳道道的事,爸爸一向半疑。
疑的是因为他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医生,信的是因为不管是太奶奶还是爷爷奶奶,都能通些阴阳。
爸爸自己虽然没见过,却从小听说。
“太奶奶,什么是惊尸?”
我有些好奇的问道:“小忆也想去替太奶奶拿包可以吗?”
正说着,爷爷拿着一个已经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帆布挎包从里屋出来,沉着脸看了我一眼,有些不满的望向太奶奶道:“娘,你怎么连这事儿都跟这孩子说?”
“我比你有谱,这娃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早点跟她说怎么了,你以为还能避得开不成?”
太奶奶瞪了爷爷一眼,将手伸向我道:“走,小忆,太奶奶这就带你去瞅瞅什么是惊尸。”
“娘,小忆这孩子……”
爷爷开口想要劝太奶奶打消带我去的念头却被太奶奶一口打断爷爷的话。
“我活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见到过?这孩子天生就是这个命,你以为是能躲得开的吗?你以为是在疼她,其实是在害她!
有人领着走正道和自己瞎琢磨着走邪道,你自己说说哪个好?”
太奶奶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道:“该来的躲不过,生死都是命,她既然来了咱老罗家,就是她跟咱家的渊缘!”
爷爷瞪着太奶奶,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出口。
末了,爷爷深深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军绿色挎包塞进爸爸手中,回到院中的那堆竹篾中坐下,继续编起了箩筐。
“忆丫头,咱们走!”太奶奶一手牵着我,一手拄着拐杖,边说边带着我往院外走去。
“好!”我答应着,心中有些小兴奋。
因着这份兴奋,妈妈在我心中种下的阴影和路上看到那个黑衣人带来的恐惧,在这一刻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太奶奶看着年纪不小,但是走起路来却并不比年轻力壮的爸爸慢,我一路小跑着才能紧紧跟在太奶奶身边。
爸爸几次想要弯下腰来抱我,却都被太奶奶阻止了。
“孩子自己的路就得让她自己走,你若能抱着她一辈子,你就抱着,不能抱她一辈子,你就别害了这孩子!”太奶奶对爸爸说。
我不懂太奶奶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见爸爸几次都讪讪缩回去的手,也不敢喊累。
怕太奶奶突然改变主意,不愿带我一起去看什么叫诈尸了。
“小忆丫头,这么跑着累不累?”太奶奶一边走一边问我。
“好累!”我苦着脸说。
“累是好事!”太奶奶说:“只有懂得累,才会懂得感恩,才会明白什么是幸福。”
“太奶奶,什么是幸福呢?”我喘着粗气问太奶奶。
“幸福啊,就是自己凭努力创造出来的安全感!”
太奶奶蹲下身,摸出一方手帕给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小忆,你要记住,幸福是别人给不了的,别人即使给了,你也不一定抓的住,所以不管什么事,都要靠自己,自己创造出来的幸福,别人才抢不走,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听不懂太奶奶这句话的意思,却依旧乖巧的点了点头。
从小我就学会了,只要我乖乖的听话,爸爸就会高兴,妈妈也能少生些气。
不知走了多久,那个带着草帽的叔叔领着我们走到了一所院子外面。
院墙很高,院门上挂着两盏白色的纸皮灯笼,灯笼上写着两个黑色的“奠”字,随风微微摇荡着。
院门敞开着,院墙外三三两两站着些人,院门口有张藤椅,椅子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仰着头紧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人手中端着一碗水,正一脸焦急的想要往那婆婆嘴里灌。
“娘?”爸爸几步冲了过去,蹲在那个婆婆面前,拉住婆婆的手喊道。
那婆婆却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我娘怎么了?”爸爸扭头问端着碗站在一边的道士。
“好,好像是被冲撞到了!”那个道士说话有些结巴。
“小忆呀,那个是你奶奶,你过去拉拉她的手,喊她一声,看她能不能醒。”
太奶奶望着那个道士冷哼了一声后,低头对我说道。
“拉拉她的手喊奶奶她就能醒吗?”我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望向太奶奶问道。
“嗯,去吧,去试试。”太奶奶鼓励的望着我说,她的眼中并不见惊慌之色。
我点了点头,松开太奶奶的手,走到爸爸身边,伸手拉住奶奶的手。
指尖跟奶奶的手接触的瞬间,我的指尖传来一阵冰冷的刺麻感,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从我手中缩了回去。
我也吓得猛的丢开婆婆的手,返身扑到太奶奶身边,抱着太奶奶的双腿。
“小忆,你怕了吗?”
太奶奶摸了摸我的头说:“如果怕了,咱们就不进去看了!”
“小忆不怕!”我连忙摇了摇头,松开太奶奶的双腿。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对太奶奶说的那个诈尸特别感兴趣,特别的想要一看究竟。
太奶奶鼓励的望着我,没有说话。
我重新走到那位婆婆面前,再次轻轻拉起她的手。
这次,什么感觉都没有。
“奶奶!”我轻声喊着:“奶奶,你别睡觉了,奶奶!”
奶奶的手原本冰凉,但随着我的喊声,那股凉气好像一点点朝后退去。
“哎呦!”奶奶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娘,你醒了!”爸爸惊喜的开口道。
见奶奶醒来,我高兴的扭过头,望着太奶奶有些骄傲的笑了笑。
太奶奶也对我笑着点头。
“百强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奶奶望着爸爸问了一句,抬手想要拉爸爸,这才发现我正拉着她的手。
“咦,这孩子?”奶奶有些疑惑的望着我,又扭头望了望爸爸。
“娘,这是小忆,她妈妈最近情绪很差,我想先给小忆送回来住一段时间。”爸爸凑在奶奶耳边轻声说。
“小忆呀!好孩子,是你喊醒奶奶的?”奶奶微微坐直了些身子,望着我微笑道。
“奶奶!”我开口道:“是太奶奶让我喊醒你的。”
奶奶这才抬头望向太奶奶,脸色有些尴尬心虚。
太奶奶冷着脸道:“跟你说了,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让你不要来还非不听,就你这么个半吊子跟那个什么都不会的道士,你们能办成个啥事儿?”
见奶奶没说话,太奶奶又开口问奶奶道:“里头什么个情况了?”
奶奶脸上的肌肉动了动,苦着脸道:“坐起来了,我镇不住它,还被它一口气冲到了。”
“这么凶?我倒要去瞅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作祸!”太奶奶中气十足的开口说道。
“娘,您的意思是并不是普通的诈尸,而是另有蹊跷?”奶奶开口问太奶奶。
太奶奶有些嫌弃的望了奶奶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伸向我,开口问道:“小忆,敢不敢跟太奶奶一起进去?”
“奶奶,小忆还那么小,万一——”
爸爸连忙开口想要阻止太奶奶。
“跟你那个爹一样,老太太我在这方面比你们有分寸!”
太奶奶瞪了爸爸一眼,接着开口道:“袋子给我!”
靠坐在藤椅上的奶奶也朝爸爸开口道:“小忆这孩子七煞入命,天生煞气透顶,什么东西也近不了她的身的,你奶既然让她跟进去,自然有她的道理。”
爸爸听奶奶也这么说,望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挣扎。
我当即就明白,爸爸是担心我会害怕。
有时候妈妈突然发脾气打骂我的时候,不让爸爸插手,爸爸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爸爸,我不怕!”我挺起小胸脯对爸爸说道。
其实太奶奶问我敢不敢跟她一起跟进去的时候,我就想要进去了。
连妈妈生气的时候我都不怕,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会让我害怕的!
说完后,我将自己的小手塞进了太奶奶的手里。
“好孩子!”
太奶奶满意的摸了摸我的头,表情很是欣慰,将手里的拐杖递给爸爸,牵着我朝院子里走去。
没有拐杖的太奶奶,步态没有丝毫蹒跚,依旧那么稳健。
院子外面挤了那么多人,院子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空荡荡的,安静得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地上到处散落着纸钱和纸钱燃烧后的浅黑色灰烬,一阵凉风吹来,那些纸钱和灰烬混合在一起,打着旋儿朝人的身上扑。
院子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很难闻,夹杂着贡香燃烧后残留下的檀香味儿,混杂在一起,说不清是香是臭。
只听得到我和太奶奶的脚踏在水泥地坪上发出的“噗噗”声。
也不知道院外的那些人是突然都不说话了,还是他们的声音没有传到院子里来。
我四处张望着,院子里的墙边靠着花圈和乡亲们送的挽联,被风一吹发出“哗哗”的声音。
风吹在脸上,有些刺喇喇的感觉,冰冷。
快要走进堂屋的时候,太奶奶突然放慢了脚步,握着我的那只手紧了紧,另一只手从帆布挎包里摸出一把短小的木剑来,紧紧握在手里。
我好奇的打量着太奶奶手里的那把木剑。
看起来有些像是自己用木头削出来的,剑柄很光滑,剑身却很粗糙。
江州的孩子玩的都是在玩具店里买的塑料剑,剑身也比太奶奶这个长了两三倍,拿在手中更显得威风。
没想到太奶奶也喜欢玩剑。
等我长大了一定买一把漂亮的宝剑,送给太奶奶当礼物。
太奶奶一手举着那柄木剑,一手牵着我走进堂屋。
堂屋正中放着两条长凳,长凳上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棺材上用金漆写着一个圆形的寿字。
棺材前放着一张小方桌,方桌正中坐着一只去了毛的鸡,叉着两只脚朝前伸着,翅膀合着放在肚子上,脑袋耷拉的垂在胸前。
除了那个脑袋,样子倒真有些像是一个小人坐在那里。
那只鸡的面前摆着三碗夹生饭,饭前放着一个香炉,香炉是倒的,香灰和断香撒了一桌子。
棺材底下还有一个油灯,油灯也是歪倒的,火已经灭了。
太奶奶站着没动,手中的木剑却朝前指了出去。
“孽畜,还不滚!”太奶奶突然厉声喝道。
我抬头朝太奶奶剑尖指着的地方望去。
抬头的一瞬间,我跟一双眼睛对了个正着。
那是一双死灰色的眼睛,瞪得很大,直勾勾的跟我对视着。
眼睛里闪过一缕绿幽幽的光芒。
但还不等我反应过来,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朝后仰倒下去,撞击出“咚”的一声闷响,条凳上放着的棺材晃了晃。
那好像是一个跟爷爷年龄差不多大小的老爹爹,本来是坐在棺材里的,我望向他的时候,他才躺下去的。
“太奶奶,那里面有个老爹爹。”
我好像并不懂得什么叫害怕,扭头望向太奶奶开口说道。
“没事,他已经死了!”太奶奶将握着木剑的那只手缩了回来,笑眯眯的低头对我说道。
“他没死啊,刚刚他还坐起来了,太奶奶,那个老爹爹会不会是生病了,我们去叫爸爸进来给他看病好不好?”我将太奶奶朝前拉了拉说道。
“小忆,太奶奶告诉你,刚刚那个爹爹早就死了,他能坐起来,是因为他身上还有其他脏东西,不肯让他好好走,所以惊尸了。”
太奶奶在低头望着我,用严肃的语气说道:“如果想要将爹爹安稳送上山,我们就必须先赶走不肯让他好好走的那个脏东西,你知道了吗?”
太奶奶说的这些话,我好像明白,又好像完全不明白。
但看她说话的口气和表情,都显得十分严肃。
从我见到太奶奶起,她一直都是对我笑眯眯的,这是二次,她跟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说话。
于是,我点了点头,将太奶奶这次说的话再次牢牢记在了心里。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上的第一堂跟阴阳有关的课。
是太奶奶给我上的。
太奶奶跟我说完这些后,拉着我的手,开口道:“小忆,你先陪太奶奶围着这个棺材转一圈,如果你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就告诉太奶奶,好不好?”
“什么是奇怪的东西呢?”我有些疑惑的仰头问太奶奶。
太奶奶被我的话问得愣住,笑了笑道:“太奶奶也说不好是什么奇怪的东西,算了,太奶奶自己来看吧。”
说着太奶奶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玻璃瓶子,瓶子里装着些淡黄色的水,太奶奶将那些水倒了出来,抹在自己的眼皮上。
太奶奶做完这些后,一手拉着我,一手紧紧握着她那把木剑,围着棺材慢慢走了起来。
就这么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并没有见到任何异常的东西,甚至连一只苍蝇都没有见到。
“奇怪了!”
太奶奶拉着我自言自语,“七煞透顶在这里守着,什么东西应该都没机会逃出去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滴答——”
随着太奶奶的声音落下,我突然听到一声细细的滴答声。
太奶奶像是没有听到,依旧四处打量着整间堂屋,连我们头顶上的梁柱也不放过。
“滴答——”
又是一声细细的声响。
我循着声音望了过去,是棺材底下。
两滴鲜血透过棺材板子滴到地上,又被地上的尘土掩埋了,只剩下一小点微微发黑的痕迹。
就在我回头望过去的功夫,又有一滴鲜血滴在地上,灰尘微微扬起,瞬间又将那滴血迹掩埋了大半。
“太奶奶!”
我急忙回头喊太奶奶,“你看,这个棺材流血了!”
太奶奶回头朝棺材底下望了一眼,提起手中的那柄木剑,看也没看一眼,便直接朝棺材里扎了下去。
“桀桀桀,桀桀”
一阵怪叫声从棺材里传了出来,随着那阵怪叫声,一个脸色苍白,身材瘦小的老爹爹从棺材里蹦了出来。
正是之前坐着跟我望了个对眼又躺下去的老爹爹。
老爹爹蹲在棺材末端,用一双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瞪着我和太奶奶。
“孽畜,今天老婆子我就收了你!多大仇多大怨,连他死了都不放过,还敢害无辜的旁人!”
太奶奶说着,举起手中的木剑就朝那个老爹爹刺了过去。
我虽然还小,但也能看出这个老爹爹不正常。
他那双眼睛,漆黑晶亮,看不到半丝眼白,完全不是一双人的眼睛。
而且,我还看到,有血从老爹爹的后背顺着他身上的黑衣黑裤往地上滴,他的肚子里,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而且跟那个老爹爹一样,有一双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
奇怪的是,我并不害怕,甚至还有一丝兴奋,至于为什么兴奋,我却自己也说不清楚。
太奶奶手中的那柄木剑像是突然变长了好几倍,剑锋抵在了那个老爹爹的胸口,老爹爹的胸口竟冒出一股黑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气味。
老爹爹却像是不怕痛一般,连眉头都没皱一皱,朝太奶奶龇牙咧嘴的发出“桀桀桀”的嘶吼声。
但他并没有朝太奶奶扑过去,而是身子以极其诡异的姿势一扭,竟灵活的避开剑锋,跃到了房梁上蹲着,漆黑的眼睛瞄向大门口的方向。
我们这里农村的房子大多建得很高,地面离房梁大概有五六米的距离,除去棺材和凳子的高度,少说也有三米多。
这么高,也不知道这老爹爹是怎么跳上去的。
还有他扭动身体的姿势,完全不是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小忆,在大门口守着,别让他从门口冲出去。”
还没容得我多想,太奶奶就松开我的手,对我大声说道。
“哦!”我应了一声,转身跑到大门口双手双脚叉开,站成了个“大”字。
“桀桀桀——”
那老爹爹朝我怪叫着龇牙,喉咙里发出尖利怪异的声音,蹲在房梁上,朝我挥舞着双手。
那样子——
“小忆,别怕!”
太奶奶担心我害怕,手中提着桃木剑,开口对我说道:“他不敢碰你,拦在那儿别动!”
“太奶奶,我不怕!”
我扭头问太奶奶:“这个老爹爹为什么长得好像猫?”
那咧着嘴龇着牙的表情和动作,极像一只受惊后朝人张牙舞爪,想将人吓唬走的猫。
我不仅不觉得可怕,相反,还觉得挺好笑的。
“长得像猫?”
太奶奶闻言一愣,回头望向我,开口问道:“小忆,你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老爹爹的肚子里还有一双眼睛。”
我对太奶奶说道:“老爹爹的样子还像我们家隔壁的那只猫。”
大概是被我看穿了身份,房梁上那老爹爹显得急躁起来,攀着粱柱爬来爬去绕了两圈后,猛的往下一跳,朝我冲了过来。
“孽畜,哪里跑!”太奶奶举起手里的桃木剑对着那老爹爹的肚子就砍了下去。
原本短小的桃木剑仿佛再次变得老长,剑尖落在老爷爷的肚子上。
“喵呜——”
随着凄厉的猫叫声,一团漆黑的东西从老爷爷的身上滚了出来。
是只通体漆黑的猫,一双眼睛漆黑,绿幽幽的泛着光。
原本动作矫健的老爹爹瞪大的双眼中只剩下眼白,空洞的对着我,直挺挺的往后一倒。
“哐哐当当”一阵乱响,小供桌上的香炉蜡烛和贡品滚了一地。
接着又是“咚”的一声闷响,老爹爹僵硬的仰倒在地上,小供桌翻了个面,四脚朝上的压在他的脸上。
老爹爹穿着一身黑色绸缎衣服,腹部的料子透湿,全然没有了光泽。
很多腥臭的血从他的腹部涌了出来。
黑猫身上的毛看起来也是湿的,像是被人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它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后, 龇牙朝我冲了过来。
“小畜生自己找死!”太奶奶收了桃木剑,望着那冲向我的黑猫没动。
太奶奶说话间,那黑猫已经撞在了我的小腿上。
小腿的闷痛传来,我被那黑猫撞得向后一个趔趄,手胡乱一把抓住了门框,才险险没有摔倒。
力气还挺大。
撞在小腿上的感觉不像是黑猫的身体,更像是一股气。
“喵呜——”一声惨叫,那黑猫被弹了出去,身上冒出一缕缕黑烟,撞在那口大棺材上。
黑猫漆黑的身体瞬间变得有些透明,隔着它的身体还能看到棺材上印着的金色“寿”字。
它落在地上,软软的趴着,绿幽幽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灰,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我。
瞧着并不可怕,还挺可怜的。
“小忆,给你撞疼了没有?”太奶奶望向我问道。
我站稳了身子,弯腰揉了揉小腿,摇了摇头道:“太奶奶,不疼。”
疼当然是有点疼的,但太奶奶眼中的担心和爸爸见我被妈妈拧了我脸皮后一样。
我要是说疼,太奶奶肯定会难受的。
“孽畜,不管什么恩怨,人都已经死了,还不肯放过就是你的不对了!”
太奶奶用桃木剑指着那只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透明黑猫,眼中露出厉色,黑猫身上的黑气溢出得更厉害了些。
“给你留个轮回的机会,滚!”太奶奶对着黑猫喝道。
“喵呜——”
黑猫发出虚弱的声音,缓缓扭头望了地上直挺挺躺着的老爹爹尸体一眼,蒙了一层灰的眼中露出浓浓的不甘。
老爷爷的身体里慢慢溢出一缕白气,缓缓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原本虚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猫突然纵身跳了起来。
直扑那道模糊的白色人影。
“猫灵索魂!”
太奶奶冷喝了一声:“死不悔改!”
手中的桃木剑一抖,朝那黑猫的身上劈了过去。
太奶奶手中不过是一柄木剑,却一下子穿透了黑猫的身体,炸起一大团黑色浓雾。
白色人影混混沌沌的样子站在原地,全然不知自己差点被黑猫扑散。
“愿以诸功德,回向极乐世界,回向一切佛净土……”
太奶奶从身上摸出一张符箓,随手一扬,口中念念有词,符箓无火自燃,化成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芒。
光芒将那道模糊的白色人影包裹起来,符箓化成一叶浅灰色的蝶缓缓落地。
模糊的白色人影也在我们面前化成无数光点,闪了两闪后彻底消失。
“喵呜——”
身上被桃木剑刺得多出了个窟窿的黑猫望着消失的光点发出虚弱而不甘的声音。
随着它的声音,身上的黑气溢散得更快了,小小的身体变得更透明了。
“孽畜,给你机会你不要,就怪不得老婆子我下狠手了!省得你执迷不悟再去害人!”太奶奶手中桃木剑的剑尖再次指向了那只黑猫。
我盯着那只黑猫瞧,不知道它为什么不会流血,身上还会有黑气出来。
“太奶奶,可不可以不要杀了它?”
鬼使神差的,我跑过去拉住太奶奶握着桃木剑的手,仰头开口道:“它好像在哭!”
黑猫并没有真的流泪,只是我望着它眼中的不甘,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
那种不甘,跟妈妈动手打我时眼中的那种痛恨却又无力的不甘很像。
那黑猫努力扭头望向我,它漆黑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已经变得灰扑扑的,没有半分光彩。
太奶奶也低头看我,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唉——你走吧,你已经要他的性命,他造下的杀孽,自有冥府判定。别再害人,否则再让老婆子我遇到,决不再饶你!”
半晌后,太奶奶终于收了手中的桃木剑,长长叹了口气望着那黑猫说道。
说完,太奶奶拉着我往后退了几步。
那黑猫灰色的眸子望了我两眼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变成一团黑雾飞快隐没进了大门后的阴影中。
我愣了愣,松开太奶奶的手臂,跑门后去找。
什么也没找着。
心里莫名有些难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忆,怎么了?是不是刚刚撞的腿疼了?”太奶奶将手里的桃木剑塞回帆布挎包里,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伸手来摸我的小腿。
“不是。”
我有些生气的推开太奶奶的手,抽噎着开口道:“太奶奶,你答应我不杀它的,可它不见了,是不是死了?”
太奶奶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傻孩子,别哭了,那黑猫是猫灵,有了些道行,不会死的。”
太奶奶摸了摸我的头说道。
“猫灵是什么?”我吸着鼻子问太奶奶。
“是开了灵智却又意外丢了性命的猫,只要它不再害人,潜行修行,虽然难一些,还是有机会修成正果的。”
太奶奶从身上摸出一块手帕,替我擦了擦眼泪说道。
“真的吗?”
我高兴了起来,虽然还不明白太奶奶说道修成正果是什么意思,但听懂了太奶奶说的,那只猫不会死。
在那个时候小小的我的理解里,死了,就是再也没有了。
记得有一次妈妈冲我生气后,爸爸为了哄我,给我买了一只小白兔回来,红晶晶的眼睛十分可爱。
因为担心被妈妈发现,爸爸让我将那小白兔养在楼下的车库里。
可没养几天,小白兔突然躺在笼子里一动不动,我喂它最喜欢的胡萝卜它也不肯理我。
爸爸很遗憾的告诉我,小白兔死掉了。
我伤心了好久。
快乐也跟着死掉了一样。
从那之后,爸爸每次跟我说再给我买一只小兔子回来养着,我都拒绝了。
不是不喜欢,而是担心再养的小兔子还会死掉。
“那我以后还能见到它吗?”我问太奶奶。
“它自有它自己的去处,也许不会再见到了。”
太奶奶回头望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老爹爹,走过去将压在他头上的小方桌扶了起来。
我看到那老爹爹腹部的地方好像凹陷下去了一大块,但那件黑绸缎衣服遮挡着,也看不具体。
他的身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聚了一小滩红褐色的血,有些发臭。
太奶奶望着那老爹爹的尸体低低叹息了一声,回头牵起我的手道:“小忆,你今天很棒,因为你懂得了善良。”
“太奶奶,什么是善良?”我仰脸有些不解的问。
“你刚刚让我放过那只猫灵的举动就是善良!”
太奶奶拉着我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万物皆有灵,行善即是积德。
小忆,你记住,这人哪,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做亏心的事,做的恶,终究会回到自己身上的,这就是因果,记住了吗?”
我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却乖乖的点了点头。
走出院门,爸爸和几个村民围了上来。
爸爸将拐杖恭敬的递到太奶奶手里。
“何仙姑,里面的东西都——”
之前去爷爷家那个叫大庆的那个叔叔一脸忐忑的问太奶奶。
“都处理了,给二柱他大重新入殓了,准备入土为安吧。”
太奶奶用拐杖点了点地面,回答着望向爸爸,又道:“百强,背你娘回家!
说完,太奶奶拉着我朝回家的路上走去。
我回头望了一眼,见爸爸将奶奶从椅子上扶着站了起来,大庆叔领着几个人进了院子。
“小忆,不看了,回家让你爷爷给你煮糯米肠吃!”太奶奶轻轻拉了拉我的手。
“好!”
我乖乖回过头,
经过了刚刚的事,太奶奶小小的身板在我眼中变得高大起来,像个女英雄。
就连她手上的那把剑,也变成了真正的宝剑,不知道比城里商店卖的塑料宝剑好了多少。
心里暗暗许了个愿,等我长大了,也要跟太奶奶一样厉害。
刚走了几步,身后的院子里隐隐传来惊呼和哭天抢地的哭声。
太奶奶头也没回,迈开小脚,拉着我朝前走。
爸爸背着奶奶跟了上来,冲着太奶奶和我的背影喊道:“奶奶,我大打电话来,说是白七爷来了。”
太奶奶拉着我加快了脚步。
听爸爸说白七爷来了,太奶奶精亮的眸子里都带着笑,看得出来十分高兴。
回到家,隔着院门,我就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的老人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下跟爷爷说着话。
我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之所以说是位老人,因为那人不仅一身白衣,连头上的头发都是全白,一根黑的都没有。
跟他的名字倒是挺符合。
白七爷身板挺直,跟爸爸一样高大。
“小七,你可都好久没回来了!”
太奶奶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又似是在责备。
白七爷回过头来,望向太奶奶。
他的头发明明已经全白,脸上却没什么皱纹,眸子跟太奶奶一样精亮,像是闪着一簇亮亮的芒。
“何师叔!”
白七爷开口:“是有好长时间没过来了,这次过来顺道看看您。”
原来是太奶奶的师侄,难怪太奶奶那么厉害,竟跟电视剧里那些大侠一样,是有师父门派的。
我心里更崇拜太奶奶了,回头一定要让太奶奶收我当她的徒弟。
“又去了柳桥村?”太奶奶开口问道:“还是没见面?”
“去了!”
白七爷微微点了点头:“过得挺好,没让她看见我!”
“唉——”
太奶奶叹了一口气,“你呀,这么多年了,也不肯开口跟她解释一句,服个软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散了,你心里不难受?”
“新月性子倔,眼里容不得沙子,她不会原谅我的。”
白七爷垂眸说着,目光落在我身上,脸上带着几分惊诧,皱了皱眉开口道:“这孩子——”
“我重孙女!”
太奶奶笑着回答,将我朝白七爷面前推了推道:“小忆,这是你白七爷爷。”
“白七爷爷好!”我硬着头皮喊了一声,躲回了太奶奶身后。
白七爷爷望着我的目光不太友好,眼睛里的那束光像是能给人身上烫个窟窿,让人看着有些害怕。
“不用叫我白七爷爷,喊我白七爷就好!”白七爷淡淡的说了一句,目光从我身上挪开。
我将头抵在太奶奶的大腿上,没敢吭声。
这个白七爷跟爷爷一样,他们都不喜欢我。
虽然这份不喜欢,我并不知道从何而来,心里却就是敏感的知道。
“这会儿还没吃饭吧?”
太奶奶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拉着我站到她身边,对白七爷道:“咱师叔侄两年没见着了,今儿让你罗兄弟弄几个好菜,吃过饭再走吧!”
“不了。”
白七爷摇头道:“江州的一个事主打电话过来,孩子撞邪了,让赶紧过去给瞧瞧,急得很,下次吧!”
说着目光又重新落在我的身上,嘴唇动了动,对太奶奶开口道:“师叔,我瞧着这孩子留在您这里不太合适,要不让她跟我走吧!
回头她要是真长大了,过了十八岁,我再给您送回来?”
“她既然喊了百强一声爸,就是我老罗家的孩子,留在我老罗家有啥不合适的!”
太奶奶不满意的瞅了白七爷一眼道:“小忆的事你就别担心了,我能护住她,更能护住咱们老罗家。”
“何师叔……”白七爷欲言又止的开口。
“什么也别说,你不是要回江州吗?”
太奶奶朝白七爷挥了挥手道:“不跟家里吃饭就快走吧,我就不留你了,回头哪天我老罗家真有事了,你愿意回来帮我也行,真回不来了,凭你师叔的本事,问题也不大。”
“娘——”
爷爷望了我一眼,皱了皱眉头道:“要不听白大哥的,让小忆跟他走,也许对咱们对小忆都好……”
“没什么也许不也许的!我还不老呢,我入这行道都上百年了,什么阵仗没见过。”太奶奶瞪了爷爷一眼说道。
“师叔,要不……”
白七犹豫着又道:“您给这孩子的生辰八字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规避规避。”
太奶奶皱着眉头,没开口,样子看起来有些犹豫。
“壬申年六月初六,午时。”
太奶奶还犹豫着,爷爷便张口将我的出生时辰说了出来,眉头紧皱着望向白七爷:“我对这些不太在行,白大哥您给看看,我娘她——若是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你还打算怎么着?”
太奶奶又瞪了爷爷一眼,紧紧拉着我的手道:“实在不行我带着小忆去镇上住着,我就不信那个人还能找到她!
百强打电话说送小忆回来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这孩子马上就上小学了,咱镇上的那个门脸房今年不是还没租出去么,回头我带小忆去那里住着,开个纸扎店,正好带着小忆在镇子里念书。”
太奶奶说话的时候,白七爷爷并没有开口,只是低着头,右手的几根手指飞快的动作着,双目微闭,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太奶奶和爷爷的话。
我倒是愣了一惊,原本以为回来住上一段时间等妈妈不生气了爸爸就会来接我,没想到还要留在这里上学。
扭头望了望爸爸和奶奶,又望了望爷爷和太奶奶,小心的拉了拉太奶奶的衣袖轻声道:“太奶奶,以后我们不住这里了吗?如果爸爸来接我怎么办?”
爸爸见我望他,目光闪烁着没接我的话。
“小忆,你不喜欢跟太奶奶一起吗?”太奶奶蹲下身,笑眯眯的望着我道。
我下意识又扭头望了爸爸一眼。
爸爸依旧没看我。
“我喜欢跟太奶奶在一起。”我轻声说着,垂下了脑袋。
虽然还小,但我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出来了。
从爸爸的飘忽的眼神里,我能看得出来,他很希望我留在太奶奶身边。
也许,我只要留在乡下,妈妈就不会总是因为我跟爸爸生气吵闹了吧。
“镇子里人多,气息密集,对她的确是有些好处。
但是何师叔,您一旦带她去了镇里,就不能再回这里了,您已经八十五了,独自带着孩子过生活,不说人言可畏,罗兄弟夫妻俩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他们也不会放心的不是?”
白七爷依旧试图说服太奶奶:“其实让小忆跟我走才是最好的选择,师叔您看——”
“小忆跟着你,老婆子我不放心!”
太奶奶摇了摇头道:“你也知道,对于小忆这孩子来说,能不能走正道比什么都重要,你一天天走南闯北的,哪里有时间教育她?”
说着太奶奶摸了摸我的头接着道:“小忆跟着你也许能躲过死劫,却不一定能躲过天劫。”
死劫?天劫?
我听得一头雾水,虽然完全无法理解太奶奶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却也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许跟爸爸不想让我跟他回江州、妈妈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有关。
白七爷爷听太奶奶这么说,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什么。
目光重新落回了我的身上,长长叹了口气,朝我招了招手道:“丫头,你过来!”
我愣了愣,有些害怕,仰头望向太奶奶。
“去吧,你白七爷爷想送你样东西!”太奶奶笑着松开了我的手。
听太奶奶这么说,我才抬脚,几乎是一步一挪的走到白七爷爷面前。
白七爷爷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微微抬了抬手,将掌心覆在我的头顶上。
我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悄悄抬眼望向白七爷爷。
随着白七爷爷的动作,一股麻酥酥的感觉自我的天灵而入,像是有什么东西自我的天灵处入了体内。
在我的筋脉中窜动了起来。
温热微麻的感觉。
随着那股温热的感觉缓缓下行,在之前被那只黑猫撞到的小腿处微微一滞后,原本还有些微微发冷闷痛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白七爷眉头一皱,将手缩了回去。
“师叔,这丫头体内怎么会留了一丝妖气?”白七爷目光疑惑的在我身上扫了一圈后,抬眼望向太奶奶开口问道。
那眼光,有些像是在看一个偷了东西的坏小孩。
“刚刚我带她出去撞见了一只开了灵智的猫灵。”
太奶奶回答:“原本打算回来就给她祛祛邪气的,这不正好你来了么。”
“何师叔!”
白七爷微微皱眉,脸色有些凝重的道:“以后尽量让她少接触那些东西,妖邪之气若是在她体内留存的过长,会增长她体内的戾气。”
“好了好了,老婆子我知道了!”
太奶奶翻了个白眼,有些不太耐烦的冲白七爷爷摆了摆手,“我好歹还是你师叔呢,修为是没你高,这些东西我还是懂的,好了好了,你快走吧!”
“师叔,要不还是……”白七爷不放心的又望了望我,再望了望太奶奶,再次开口试图说服太奶奶让他带我走。
“你还有完没完了?”
太奶奶将手里的拐杖朝白七爷身上一扔,准头还挺好,正好砸在了白七爷爷的小腿上。
迈开小脚几步走到我和白七爷面前,拉过我的小手道:“小忆,跟太奶奶回屋里去,你这白七爷爷太啰嗦了,咱别跟他一般见识,回屋太奶奶给你讲故事去。”
扔了拐杖的太奶奶,虽然一双小脚,走起路来比爸爸还要利索,拉着我的手几乎将我双脚离地的拎了起来。
“师叔,我刚刚用我的真气暂时封闭住了这孩子体内的七煞之气和怨戾之根,只要居住在人气旺的地方,可以保她七年时间。”
白七爷在我和太奶奶身后喊道:“另外,她十二岁那年,有一场死劫,到时候我会赶回来,看能不能躲过去。”
“知道了,知道了!”
太奶奶抬起一只手背对着白七爷摆了摆,拉着我进了屋。
我隐隐听到院子里,爷爷和白七爷同时叹了一口气。
进屋后,太奶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蜂蜜水,“咕咚”一口喝了下去。
“今天可累死老太婆我了!”太奶奶一边捶着自己的腿一边说道。
“太奶奶,我替你捶捶吧!”伏在太奶奶脚边,乖巧的替太奶奶捶着腿。
“小忆啊,今天有没有害怕?”太奶奶抬手摸了摸我的头。
“不怕,等我长大了,也要跟太奶奶一样厉害!”我摇了摇头说道。
“嗯!”
太奶奶点了点头道:“不仅要厉害,还要走正道,只要你走正道了,总有一天,你不仅会比太奶奶厉害,还会比你白七爷爷都厉害的。”
“太奶奶,白七爷爷不是喊您师叔吗?为什么他会比您还厉害?”我有些没太明白。
电视剧里,师父和师叔都是比徒弟要厉害的。
“因为你白七爷爷更有慧根啊!”
太奶奶笑着道:“不过我们小忆也有慧根,不然也就不会被坏人惦记上了。
小忆啊,你记住,不管你将来遇到多少磨难,都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的人爱着你,稀罕着你,不为坏人而活,要为自己和爱你的人而活。”
“太奶奶,那妈妈也会爱我吗?”我期待的望着太奶奶问道。
“你是你妈妈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她当然是爱你的,只是现在你妈妈的心里有个疙瘩,只要那个疙瘩解开了,她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那个人。”太奶奶回答道。
“是不是等妈妈的身体好了,生了小弟弟,她心里的那个疙瘩就会解开了?”我想了想又问道。
太奶奶望着我,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被爸爸的声音打断了。
“奶奶,您真的要一个人带小忆去镇上住着?”爸爸问道。
太奶奶好像松了口气一样,抬头望向爸爸,挑了挑眉头道:“怎么,你也怕我年纪大了,带不好你闺女?”
“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您一个人带着小忆太辛苦,您应该是享福的年龄了,还让您为小忆这孩子受累,我这心里有些难受。”
爸爸说着顿了顿道:“其实白七爷说的那个办法不错,要不让他给小忆带走,等小忆十八岁的时候再给咱们送回来……”
说着话,爸爸的声音越来越细,最后彻底没了声音。
太奶奶盯着爸爸,犀利的眸子里有了些愠怒。
“小忆啊,你帮太奶奶给这个包送到太奶奶屋里去好不好?”太奶奶从爸爸手上一把躲过那个帆布包,递到我的手里,扭头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乖巧的从太奶奶手上接过帆布包。
“厨房里头那间就是太奶奶的卧室。”
太奶奶抬手朝灶间里指了指对我说道:“箱子里有一包坚果,你自己找出来当零嘴吃,小孩子多吃些坚果能变得更聪明。”
我点头,望了爸爸一眼,拿着太奶奶的包朝通往灶间的门口走去。
因为爸爸刚刚说让我跟白七爷爷走,太奶奶对爸爸生气了,我能听出来,也能看出来。
等我进了灶间,身后才隐隐传来太奶奶的声音。
我顿住脚步,侧着耳朵偷偷听着。
“跪下!”太奶奶的声音有些低沉。
“当初要娶闵玉的时候,那丫头是个什么命,可能会有什么磨难和后果我都跟你说过,当时你也表过态了!
咱们老罗家的人可不能做这样出尔反尔昧良心的事,既然现在闵玉那丫头现在是咱们老罗家的孙媳妇,咱们老罗家就得担起这个责任。
小忆现在就是咱老罗家的人!
你白七爷也许能护得小忆周全,但他毕竟是个男人,也没有太多精力引导,到时候就算是保住了命,却入了魔道……”
太奶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后面的我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等我将太奶奶的帆布包放好,再从箱子里找出太奶奶说的那包坚果从里间出来的时候,爸爸已经站在了太奶奶身边,爷爷也扶着奶奶从院子里进来了。
爷爷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好了,你去做饭吧,现在时间还早,等吃过饭就让百强送我和小忆去镇上。”
见我出来,太奶奶和爷爷奶奶爸爸谁也没有再多说,太奶奶挥了挥手对爷爷说道。
爷爷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开口,转身进了灶间。
“去,给我端一碗清水出来。”太奶奶回头又对爸爸说道。
爸爸应了声,转身也去了灶间。
“娘!”
奶奶看起来还有些虚弱,软软的歪在一张扶手椅上坐着,开口道:“要不过两天等我身体恢复些了,我俩再一起带着小忆去镇上吧,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去镇里,谁也不能放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信不信就我这身体,等小忆嫁人的时候还能比你和罗秦身板都硬朗。”
太奶奶摆了摆手道:“更何况咱们若是都去了镇上,这目标就大了,回头白七在小忆身上下的掩藏术就白瞎了,回头你和百强也说一声,让他别没事就跑去镇上。
见面多了,不管是对小忆还是对你们,都不是好事。
不过几年功夫而已,回头等小忆满了十二岁生日,性子定了,咱们再回来住,或者你们再去镇上住都可以。”
离我十二岁还有七年时间,太奶奶给这七年功夫说得跟个七天一样简单。
我虽小,却也听懂了太奶奶话里的意思,要等我满了十二岁,才能重新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
跟爷爷奶奶还是第一次见面,对我来说还很陌生,也没生出什么特别的感情,但是爸爸妈妈,我一想到以后很长时间不能跟他们住在一起了,心里就难受得慌。
眼泪不知不觉也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哟,小忆怎么还哭了?”
太奶奶回头见我流着眼泪,伸手拉过我轻声问道:“怎么,舍不得跟爸爸妈妈分开了?”
“太奶奶——”
我吸着鼻子,心里即难过又委屈,“爸爸妈妈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以后我再也回不了江州了对不对?”
“傻丫头,你爸爸妈妈怎么会不想要你呢?”
太奶奶捏了捏我的脸蛋道:“你爸爸小时候也是跟着太奶奶长大的,太奶奶的家也是你爸爸妈妈的家呀!
为了让你妈妈的身体早些恢复了,小忆只是换个地方生活几年而已,而且,小忆很快就是大孩子了,也要上学了对不对?
现在呀,就是因为咱们小忆太可爱了,所以就会被坏人盯上,等小忆满了十二岁,咱们一起将那个坏人打败了,你妈妈的心结也会解开,到时候她会亲自来接小忆回去的。”
“真的吗?”我仰着脸问太奶奶。
这是我见到太奶奶后问得最多的三个字。
在我小小的心里,才认识了不过几个小时的太奶奶是爸爸以外最让我信任的人。
她对着我时永远慈祥温和的笑容,仿佛能将我心里的难受一股脑儿都涤荡干净。
“太奶奶可从来都不会骗人的!”太奶奶抬手抹了抹我脸上还挂着的泪珠,笑着回答道。
“太奶奶,死劫和天劫是什么?”
我忽然想起白七爷之前和太奶奶的对话,望着太奶奶开口问道:“是不是因为我的死劫和天劫,所以妈妈才会见到我就生气?”
太奶奶被我问得怔了怔。
坐在一旁的奶奶反而笑了起来,“娘,您还别说,小忆这孩子可是真机灵。
难怪白七爷大哥要带她走,小小年龄看着不声不响的,听大人说话倒是能听到重点上去,就这慧根,再加上她那体质,若是真踏道了,有一天可不得比白七大哥还要厉害。
依我看啊,白七大哥也是有私心的吧!”
“白七那小子,美得他,有私心也没用!”
太奶奶撇了撇嘴道:“我何花的重孙女,当然不会比其他人差,我自己教着,到时候比他白七的名头还响亮。”
“奶奶,您要的清水端来了!”
太奶奶正一脸骄傲地说着,爸爸用一只海碗端着一碗清水从灶间出来。
“放桌上吧!”
太奶奶对着爸爸朝桌子弩了弩嘴,站起身,手在我的头顶上随意的轻轻一动。
我只觉得头皮轻轻一疼,抬眼一看,太奶奶的手上竟多了一根我的头发。
太奶奶又从身上摸出一张被裁成条状的黄裱来,将我手上的那根头发裹住,将那张黄裱纸飞快的折叠了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太奶奶的手上便多了一只黄裱折叠成的小羊。
活灵活现,头顶上的两只角还高高的翘着。
“太奶奶,这只小羊好漂亮!可以送给我吗?”我望着太奶奶手里的小羊,满眼都是羡慕。
“这只不行,是给你奶奶治病用的,以后太奶奶再教你叠。”太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黄色小纸羊放在桌上。
章节在线阅读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为您推荐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