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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鲤,一个苦兮兮的巫女,带着残存的记忆转世到一千年后的世界,想着文明时代好,再也不用睡破草屋,拾柴火做饭,也不用跟奇形怪状的妖怪打交道。谁知,突如其来的卷轴打破她美好平静的生活,绞尽脑汁颁布各种任务,路子也越走越偏,从除妖卫道行善事变成谈恋爱,不谈恋爱就得死!与洛鲤两小无猜,温柔内敛的司泠月听到她的烦恼后,微微一笑,露出小梨涡,他似开玩笑似带蛊惑道:“为什么不找我解决呢?”一旁的安珏燃推开他,看向洛鲤的眼眸湿漉漉的,耳朵微红,弱弱说:“谈恋爱选我,我超甜。”
主角:洛鲤,安珏燃 更新:2023-03-12 11: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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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洛鲤,安珏燃的其他类型小说《恋爱任务刷新中》,由网络作家“此岸有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洛鲤,一个苦兮兮的巫女,带着残存的记忆转世到一千年后的世界,想着文明时代好,再也不用睡破草屋,拾柴火做饭,也不用跟奇形怪状的妖怪打交道。谁知,突如其来的卷轴打破她美好平静的生活,绞尽脑汁颁布各种任务,路子也越走越偏,从除妖卫道行善事变成谈恋爱,不谈恋爱就得死!与洛鲤两小无猜,温柔内敛的司泠月听到她的烦恼后,微微一笑,露出小梨涡,他似开玩笑似带蛊惑道:“为什么不找我解决呢?”一旁的安珏燃推开他,看向洛鲤的眼眸湿漉漉的,耳朵微红,弱弱说:“谈恋爱选我,我超甜。”
夏日炎炎,日光旺盛,街道的行人要么打伞,要么带墨镜,匆匆走过,都不愿在骄阳下多逗留。
而树荫下的女孩穿着白色衬衫,小脸热出两道红晕,额头上沁出滴滴汗水,跟在田里耕作大半天似的。
这个女孩就是洛鲤。她就像一只机警的小鹿,每当有人影在面前晃过,都会抬起水润的眼眸,接着眼底黯然失色再低头。
这奇怪的行径也吸引不少人,他们大多热心上前问道她需要什么帮助,还有人看见这么个白净的少女在烈日下曝晒,心疼不已,特意走到商店买汽水给她。
洛鲤总是歉意地笑一笑,摆摆手,问就是说体质原因,怕冷。
其实她现在好想咬着一根雪糕,躺在冰丝席上,在空调房里追剧玩游戏。
可惜不能。让她在接近40度大热天像个冤种,不求回报出门,并且在树荫下像个怪异人士左看右看的原因很奇怪,说出来都没人相信的那种。
洛鲤前世是某村落的巫女,深居简出。一天从早到晚的安排大概是:
凌晨4点起来,翻看医术,炼制秘药。长期以来,她居住的小木屋,每根木材都浸透药香,已经腌入味了。
到中午,她就喜欢躺在小花园里,看着一大片姹紫嫣红,心情愉悦。她养的猫很粘人,有事没事喜欢扑她怀里。
日升日落,傍晚来临。这时候总有狰狞鬼怪靠近村落。她的天赋基本都点在炼药方面去了,不能打也不能抗。所以击退妖怪的重任交由术士,她负责治愈伤者。
走马观花,以第三视角匆匆浏览一生。洛鲤总结她性格孤僻,独来独往。
作为巫女,她见到浑身无皮,血淋淋的嗜人怪,大惊失色,手忙脚乱把灵药当毒粉撒出去。同行的人见她被一只低级妖怪追得满山跑,笑开怀,也不急着帮她。
洛鲤记不清她之后是怎么甩开那只妖怪。
她前世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像是有一大片空白没填补。一深度回想某件事后续时,经常会卡壳。她甚至忘记前世死因,稀里糊涂投胎转世,一晃眼又在现世过了18年。
这个世界高楼大厦林立,更新换代的电子设备冲击洛鲤,一个从上古村落来的土妹子,不过她乐在其中,不用每天焦虑妖怪一波波的侵扰,可以品尝到从未吃过的美食,睡在绵软弹的床榻上,取水烧火也方便……
好处不胜枚举,美中不足的是鬼怪依然存在。不管是在繁华大道,还是在偏远小镇,都能在不经意间,看到飘荡的鬼怪,然而普通人不会看到,术士巫女这类职业也消失灭迹。
万幸的是,这些妖怪大多数不伤人,即使有害人的能力,也不轻易害人,主要是针对某身体虚弱,精神不济的人给他下绊子。
树上蝉鸣不绝,拉回洛鲤的思绪。
不远处,一个头发花边的老奶奶颤颤巍巍走着,其他人像是没看到她一样,与她擦身而过。
老人浑浊的眼珠转了转,随即停住脚步,一个眨眼,她就与洛鲤拉进几个身位距离。
洛鲤愣了愣,直觉老人不对劲,她该不会是披着人皮的妖?洛鲤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对上老奶奶直勾勾的眼神,总觉得在对方眼里,她像美味佳肴。
有种老奶奶表面上走得慢,其实她已经手持筷子,恨不得上来啃咬洛鲤的画面感。
洛鲤放弃逃跑,因为她要等的人就是头发花白的老奶奶。
她在大树底下从早等到现在,从她面前路过的要么是年轻人,要么是精力旺盛的孩子,男女都有。偏偏就是没有一位头发花白,花甲之年的老人。
今早洛鲤一起来,睁眼迎接新的任务。古朴的卷轴徐徐展开,赫然写着“扶老人过马路。”
言简意赅,卷轴有灵性般,意识到洛鲤阅读完毕,默默化为光点消失。
这就是她深埋心底的第二个秘密。不知从何时开始,卷轴隔三差五强制出现在她面前,把自己自动打开,给她布置各种无厘头的任务:有领养一只猫,有给人写封情书,也有三更半夜待在学校教室……
要求很简单,但她开始很抗拒,不想完成这种莫名任务,就对任务置之不理。
洛鲤记得十分清楚,她第一次没有完成任务,睡前红边卷轴蓦然出现,依旧自动打开,写着“未完成任务,请接受惩罚。”
字迹扭曲,颜色鲜红,洛鲤看后,泛起不详。
卷轴一小时,门外就传来桀桀笑声和锐利物体刮擦大门的刺耳声。
她是一个人住,爸妈一直都在国外工作,很少回来,吴姨下午做好饭也回家了,那卧室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响?洛鲤裹起被子,睡意全无。
从前并未遇到这种灵异之事,她后知后觉是白天的任务未完成,抓门声才随之而来
过了会,刺耳声慢慢变小,最后听不到了。洛鲤身体略微放松。
可洛鲤放松太早了,一侧过身子,借着小夜灯的微光,一张狞笑的脸猝不及防撞入她眼帘。
平生从来没见过这么丑这么怪的人!
一头不咋顺滑的头发遮住半边脸,漏出来的右眼毫无波澜,笑容猥琐,露出大黄牙,声音断断续续:“为什么…不…不开门?”最后一个‘门’字被他拉得很长,魔音缭绕。
洛鲤的身子像被定住,喉咙干涩,喊不出声来。
长得丑丑的鬼弯曲着身子,身子跟拧成麻花一样,想要以此为绳将洛鲤捆住。
小夜灯该照的地方不照,不该照的脸却照得一览无余,给洛鲤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
她最后一个没忍住,闭紧眼睛,攥紧粉拳,朝近在咫尺的脸狠狠挥去。与此同时,脖间似乎有什么忽闪一下。
再看卧室一览无余,只剩她一人,没有妖鬼的踪迹。
洛鲤连鞋都来不及穿,赤足踩在冰冷地面跑去开灯,她疑神疑鬼,看向一人高的衣柜,视死如归拉开把手。
里面摆放的衣裙整整齐齐,把衣柜空间占得满满的,藏不了人。
洛鲤挥拳时用了十足的力气,明确看见对方的脸被她砸得扭曲,然而实际感受却如根本没接触到实体,犹如挥向虚空。她赤手空拳不可能打死妖怪,那妖怪去哪呢?他总不会善心大发,只是恶趣味蹲在床头柜吓她一下,没打算吃她?
洛鲤带着满肚子疑问,一夜没睡。光亮从薄纱慢慢渗透房内,驱散黑暗时,她收到卷轴新的任务。这次,洛鲤打算完成。
后来证实洛鲤的猜想果然没错,虽然卷轴出现的时间毫无规律,有时接连几天光顾,有时半年都没出现。但她只要完成卷轴派发的任务,那一天就无事发生。
所以不管任务对象是人还是鬼,她都必须要完成今日的任务!洛鲤咬咬牙,迎上老奶奶贪婪的目光。
她路过洛鲤时停下,头歪偏着,干瘦的手抓着洛鲤的衬衫,有气无力地说:“小姑娘,可以扶我过去吗?”
洛鲤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脸上维持笑容,若无其事点点头。
老奶奶笑容满面,皱纹挤在一起,非但没显露慈祥,这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更是让洛鲤在大热天察觉到冷意。
大树对面就是人行道。等绿灯一亮,洛鲤搀扶老奶奶往前走。
短短一段路,一眼望到头。按往常,洛鲤轻轻松松穿过,可眼前的老奶奶不对劲,她看起来皮肤干瘪,身上没有多少肉,手腕骨头突出,可压在洛鲤臂弯的力度很沉。
洛鲤的手被压得麻木,只能尽量加快步伐,一步两步三步…怎么还没到啊!
她身边有人后来居上,早早到马路对面,而洛鲤简直以放慢十几倍的速度蜗牛般前进。
等不了!按她现在的速度,等第二次绿灯亮了,说不定还没走完。
洛鲤鼓足勇气,拉着老奶奶的衣袖,飞快跑过人行道。
说来也怪,跑起来身体没那么沉,几乎没感受到老奶奶的重量,仿佛她手的另一端握着气球。
任务完成!洛鲤拍拍胸脯,上气不接下气,但顾不得累,抬腿就准备走。
“谢~谢~你。”老奶奶一字一字往外蹦。
她的目光几乎要把洛鲤的后背烧出洞,老奶奶贪婪闻着洛鲤的灵魂,留着长长指甲的手再度向洛鲤探去,嘴里含糊不清说:“跟我去一个好地方,我要好好谢谢你!谢谢你!”
她重复好几遍谢谢你,声调一次比一次尖利刺耳,洛鲤脑海中突然闪过那晚蹲在她床边的鬼,也是一样尖尖的,不辨男女的声音。
红润的脸色刹那被吓白,洛鲤留下一句不用谢,就跟风一样往前跑。
原本腿脚不便的老奶奶健步如飞,见骗不到人,露出原本面目,飘浮在洛鲤身后,嘴里囔囔着:“别跑。”上一次她刚要在洛鲤房间下手,不知被什么力量打伤,过后吃了不少人,才勉强修复妖魂,再见到洛鲤,想吞吃她的欲念又被勾出来。
洛鲤是体育废材,800米下来腿软得像面条,现在逃命也没激发潜能,路上倒霉地磕上一块石头,差点摔倒。
再度起身,眼前场景不再是公园小道,嘈杂的声音平息下来,阴暗潮湿的一堵墙拔地而起,她跑过的路一晃眼成死胡同,无路可退。
尖指甲妖怪眼里满是贪婪,透过洛鲤的皮囊,对她纯净的灵魂垂涎不已,口水都要留到地上。
他张开血盆大口,嘴巴的高度与宽度足以吞噬掉洛鲤整个人。
“啊啊啊啊 !救命!”
黑漆漆的胡同和高墙堵绝外界与这里的来往,洛鲤真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她。
…
洛鲤不忍直视尖指甲的恐怖面容,默默遮住眼睛,想着她今年才18岁,美好未来还未展开,她还有一大笔钱没花光,还有那么多美食没吃,还没谈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
最重要的是洛鲤曾经做过很社死的事,还没向司泠月解释清楚,她怎么就这样草率死掉呢?
或许是上天听到她的心声,就在这时,事情发生转机。
巨大的黑影慢慢笼罩少女时,少女身后的墙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将她拉扯到另一方。
眼看到嘴的肉就这样跑掉了,它以后可没机会碰到千年难遇的纯净之体,尖指甲气急败坏地原地转圈圈,抓着坚硬的墙面,:“又是柳一茵,跟条狗一样,总从别人嘴里抢吃的。”
洛鲤睁开眼,发现她置身于错综复杂的街道,周围朦朦胧胧的,像是披上一道雨幕。
充沛的妖气警示她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洛鲤心想难道她还在鬼打墙?先前拖她出来的力量将她带到这里,却不见人影。
她内心的疑惑正好被后方传来的声音解决。
“转过来。”听起来妩媚婉转。
洛鲤听话照做,一个脸色苍白,睁着空洞眼睛的女人驻足墙边,明显营养不良,四肢细瘦。
看起来不像正常人。洛鲤心里默默补充道。
但人家救了自己,是个好人总没错
洛鲤主动开口:“谢谢你刚才救我。”
柳一茵掀起眼皮,上下打量洛鲤,却没有回应。
洛鲤再次打破尴尬的寂静:“请问,该怎么走出这里?”
这次,柳一茵用更加挑剔的目光审视,摇摇头。
要不是她先前说过话,洛鲤准认为这人是个哑巴。
“你,不准备报答我吗?”柳一茵总算开口了。
“要多少钱?”
听到这句话,女人发出嗤笑:“钱对我没有用,我要的是你最宝贵的东西。”
“除了钱,我什么都没有了。”
“谁说的!”她极力否定,直勾勾看着洛鲤,“我要你做我的仆人,这样你的身体,你的灵魂就都归属我了。”
“你也是妖怪?!”
亏她还以为这个女人虽然不是正常人,但是好人。没想到,都是一丘之貉。
洛鲤试图稳住女人,笑呵呵:“那可不行,虽然姐姐你救了我,但刚才那妖怪只吃我身体,你却更贪心,还要我的灵魂。”
“听你的意思,是想出尔反尔?”柳一茵的声音陡然变冷,“做我的仆人,我会妥善保管你,你不会死去,也不会老去,一辈子都青春美丽。”
说到最后,女人苍白的脸浮现病态的潮红,“快说你答应!快说你愿意把灵魂给柳一茵!”
她前世好歹是个巫女,多少知道点禁忌。如果一个人类自愿把灵魂送给妖怪,他的生死全在妖怪之间。有不少大妖还会将灵魂当做商品互相交换,若是落到什么十恶不赦的奇葩妖怪手里,成为傀儡生不如死。
所以洛鲤才不想答应,她二话不说就是跑。
只要运气好跑到迷幻阵外,就有一线生机。
柳一茵没想到洛鲤不受诱惑,在后面恶狠狠地喊:“我既然得不到你的灵魂,要是等会抓到你,你就遭老罪了……”
洛鲤充耳不闻,继续跑。
巷口静悄悄的,洛鲤绕过一家早餐店,里头的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木讷看着她,犹如牵线木偶般,一举一动生疏不已,当听到女人声音时,他们齐刷刷站起身来,放下手中汤勺和筷子,早餐也不吃了,整齐统一朝洛鲤走来。
看来这些人已将灵魂出卖,成为妖怪的傀儡,才会变得毫无生机。
不仅是这些人,她的身后也有一大群行尸走肉的傀儡靠近。如果从上往下看,骆鲤就是只狼群团团围住的羔羊,她想逃出迷幻阵异想天开,怪不得那个女人看她跑了,还胸有成竹站在原地。
进退两难之下,洛鲤原先昂扬的逃跑斗志瞬间扑灭,未曾注意脖间的项链散发微弱的光芒,形成无形的结界阻拦外围的敌人。
柳一茵感受到强大的震慑从前面散开,刻在骨子的妖界等级观念,让她对力量的主人深感畏惧,但理智告诉她世间已鲜少有如此强大的妖怪,如此强劲的妖力。
是那个女孩?不对,她要是有如此神通,为何还狼狈逃跑?柳一茵否定。
已是黄昏,百鬼出行之时,柳一茵看着天边那抹残红,不由变得烦躁,必须要尽快吃掉那女孩,不然等一大批妖怪前来争夺,那可就麻烦了。
她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出现在洛鲤面前。距离愈发近,项链的光芒也愈发盛。
柳一茵身为墙妖,最厉害之处在于隐蔽身形和屏蔽外界术法。那么多年,多少实力不凡的道士,术士,甚至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妖,一旦踏入她精心布置的迷幻阵,都会像毫无灵力的人类,最后要么乖乖做她的傀儡,要么被她一口不留吃掉,寥寥无几侥幸逃脱的人。
她不甘心放走洛鲤,惨白的手掌萦绕鬼火,将洛鲤当作猎物全力扑去。
咫尺之间,鬼火还未碰到皮肤,洛鲤就感受到阴冷无比的寒气。这无疑是她两世加一起遇到的最强的妖怪。
悬挂的宝石项链还在闪着幽幽绿光,施放威压。
柳一茵勉强到达洛鲤身边,她全力施放的鬼火竟然无法突破结界,与之僵持不下。
洛鲤盯着项链,暗暗回想第一次她遇到妖怪时,那个长相丑陋的鬼怪想吃掉她,也是有极弱的光芒一闪而过,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现如今,面对一大群傀儡和面前枯瘦的女人,项链再次保护她,发出的光芒明明很亮,她却觉得很温和,像是一阵暖暖的风吹拂过去。
如果她这次能够活着回去,一定会好好感谢司泠月,竟然送她一件能防身的项链。再把这条项链束之高阁,每天给它上三柱香。
当时洛鲤满心期待收下,所有人为她庆祝完生日离去,她才蹑手蹑脚跑去礼物堆里,拿出雕刻花纹,散发玫瑰花香的小礼盒,左看右看,观摩完毕,再拿手里颠颠重量。
是个华丽精巧的礼物!洛鲤猜想道。
拆开礼盒,丝绒上躺着一条爱心项链,款式简朴,毫无心意,像是随手从路边摊买来应付她的义务小商品。
倒也不是洛鲤物质,她每年收到的奢侈品也不算少,值钱的礼物不一定能够打动她。
可洛鲤默默认为司泠月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应该会精心为她准备礼物。第二天她心里有气,带上项链特意在司泠月面前绕来绕去,装作随口一提的样子说:“呀,你看这项链一点也不称我身上的裙子。”
翻译过来就是这条项链太low了,你还好意思送我!
说完,洛鲤观察司泠月的反应。
司泠月的目光向她一寸寸扫来。
洛鲤今天扎着双麻花辫,发梢被珍珠扣固定住,顺着往下是幽绿色的爱心宝石在她精致锁骨处静静躺着,因为阳光的照射,折射出的金属光芒很有质感。
领口的皮肤粉嫩,仿佛能掐出水来。司泠月不敢细看,视线连忙下移。
碎花连衣裙的款式明明宽松休闲,司泠月却还是能勾勒出那玲珑有致的轮廓。
他面色微红,红得发烫,不自然“咳”了一声,转过身。
洛鲤不依不饶,缠他要说法。
他羞红脸,不敢直视洛鲤,但还是认真作出评价:“很好看,你带着皮肤很白。”
洛鲤捧起朴实无华的项链,心带不满一看,只觉得宝石的绿像菜田的绿,至于所谓的质感就是绿油油的,在透明爱心塑料模具外,刷上绿油漆。
越想越气的洛鲤瞪了司泠月,反驳道:“看起来很丑,不伦不类的绿色爱心。”
司泠月是冷白皮,从小到大一激动脸颊就容易飞上两片红云,他担心被洛鲤看出端倪,解释不出为什么脸红,就匆匆留下句“回见”,跟只兔子似的跑得没影。
洛鲤瞥见他发红的耳廓,没细想,她现在无比确定的是司泠月果然在敷衍她,还对她的质问不耐烦,就这么跑了。
世事难料,洛鲤狠狠嫌弃的项链,在危机时刻发挥出巨大作用。
柳一茵也注意到有些眼熟的绿色宝石,目眦欲裂,心里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很多年前,她初出茅庐,连人形还未修成,藏匿在高瓦白墙内。虽然不能自由移动,但总有些倒霉蛋深更半夜,喝得醉醺醺的路过,她找准时机,从平滑的墙面钻出来。
那些人连同惊呼声一同被她吞并腹中。
她的吃人作风使旧巷成了无人光顾的鬼地方。好在先前已经吃够人,她慢慢变强,不局限于那面墙,猎食区域扩大,把墙当做媒介,多次从其他妖怪手里神不知鬼不觉抢人。
后来,她遇见一个少年。他也是在深夜路过这堵墙,身形瘦削高挑,身着墨色道服,周身气度不凡,柳一茵第一眼就被他的相貌吸引。
皮肤白皙,眉眼精致,气息冷冽。少年犹如高山白雪,浑身散发着不可接近,不可高攀的危险信号。
长得这么好看,她倒舍不得一口把他吃掉。柳一茵前不久刚吃一个人,还没饿,十分为难地想要分成几顿来吃?还是制作成傀儡?
少年若有所思看了眼光滑的墙,这是一道由鲜血和恐惧构筑的墙,墙妖的恶意他也感受到。
不自量力。
少年才懒得分出心神对付这般微不足道的墙妖,想到洛鲤再过几天就降世,他急着处理更难缠的家伙,保存更多灵力滋养她。
无人的旧巷子,月光凄凉,只够吝啬照清少年含有笑意的月牙眼。他正憧憬未来和洛鲤相见,然后再……永不分离。
那边,紧追少年不放的三只妖怪气喘吁吁,惊叹一个普通的人类怎么跑得那么快,一个转身就不见人影。
不过幸好,他们最后看到他拐进旧巷。
实际上是不幸的。三个妖怪拼死拼活追来,只见月光下的墨衣少年勾唇一笑,但看到他们,笑意收敛,眼底一片暗沉。
安珏燃极其想不通,他认真听洛鲤的话,不乱造杀孽,所以已然高抬贵手,放过这些妖怪,怎么他们还来找死?
被安珏燃以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三妖虎躯一震,纷纷打起退堂鼓。
为首的妖怪活了五六十岁,长得奇形怪状,从来只有他吓别人,还没受过这等轻视。随即,怒火压过畏惧,联合手底下的两小妖动手收拾他。
一旁墙妖敏锐察觉到少年的杀意,但她不认为他会赢。在妖界,有个不成文但很有道理的说法是一般实力强大的妖怪长相般配基本都是青面獠牙,面容可怖,再配上三头六臂的魁梧身材。
按她来看,这几只妖怪长得都很丑,为首的那只压迫感满满,妖力在她之上,她心里悔恨懊恼少年被他们抢走,但也不敢出手争夺,在墙里冷眼旁观,盼望等会剩下点残肢顺走。
安珏燃从容不迫,不退不让,手腕轻抬,手链上镶嵌的绿色宝石一闪,整条小巷几乎都被幽绿覆盖,三妖只觉得身上爬满万千毒蛇,本无实体的他们感受到一圈圈勒紧的窒息感。
少年抬手之间,三个妖怪神魂俱灭,已如一阵风消散,这代表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墙妖目瞪口呆,无意间对上少年凉薄无情的双眸,再也不敢待在是非之地看热闹,一溜烟连滚带爬离去。
安珏燃一贯奉从洛鲤的非必要不杀生原则,面对不主动招惹他的妖怪理都不想理。至于那三个愚蠢傲慢的妖怪是自己撞刀口上来的,不算数。
如果洛鲤在这,一定会理解他的。
上空残月被厚重的乌云遮住,风雨欲来,安珏燃纤细修长的手指摸着快要收集满灵力的手链,愉悦哼着小曲,行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这一幕,柳一茵是看不到了,她从来没想过会重启这段往事,少年漫不经心,举手投足覆灭三个妖怪的样子还刻在她心里,导致她那段时间都本本分分缩在墙里。
“你跟那少年是什么关系?”
“什么?”洛鲤攥着宝石,气定神闲立于保护区域,被柳一茵莫名一问,脑子顿时转不过弯。
再一看柳一茵双眼充红,周身萦绕的妖气淡了不少,额头青筋暴起,外强中干,她似乎已经撑到极限了。
洛鲤看得都觉得累,劝说:“你又没办法打破结界,别浪费你我时间,要不放我走吧?”
但直到现在,柳一茵仍然怀有侥幸,多年前的少年可以娴熟运用宝石的灵力,轻而易举绞杀敌人,反观眼前柔弱的洛鲤,她看起来单纯无害,只能被动受宝石项链的庇护,她根本没本事杀掉自己!她还有余力,还有希望攻破结界,最坏的结果是妖力耗尽,那她大不了修养几天,多吃几个人。要是运气好,说不定那条项链还能收入囊中......
可惜,她没有这个机会了!
形如迷宫的屏障突然受到冲击,柳一茵与迷幻阵共感,她当即口吐鲜血,心脏像要被人从体内硬生生掏出,痛苦收缩。
妖力溃散的柳一茵万万没想到,洛鲤的保护结界安然无恙,而她引以为傲的阵法被人打破。
一大群傀儡受柳一茵的影响,骚动不停,竟然四散而逃。
柳一茵强撑一口气,见到此场景,气得要咬碎牙,强硬命令他们来保护她。
无知无觉的傀儡最是忠心听话,哪怕主人要求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也是毫不犹豫,可柳一茵的命运发出,效忠她的傀儡照样各管各的,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从两侧急匆匆逃命,仿佛稍慢点就没命了。
洛鲤纳闷,从来没听说过傀儡有胆量违背主人的的命令!要知道,献祭出灵魂后,只要主人一个不高兴,傀儡立马神魂俱灭,连灰烬都不会留下,除非遇到威慑力远远甚于他主人的人。反正洛鲤没见过,她遇到的妖怪虽然长得丑,长得怪,每次给予她心灵暴击,可她运气好,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不过现在想想,是那条项链多次暗中保护她。
今天过得实在太漫长了!她先是扶妖过马路,险些命丧妖口,危急关头,她又被吸入一道墙内,遇到疯癫女人,张口就要她的灵魂,不给就没命,眼下变故突如其来,该不会有新的妖怪出现吧?
洛鲤胡思乱想这会,跑得慢的傀儡心脏“砰”得一下绽开花,浓重血雾弥漫开来,湿漉漉的街道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大多死不瞑目,惨不忍睹。
保护结界很贴心,没让飞溅的鲜血沾染洛鲤的衣服,她看见染红的地面,不知所措,隐隐担忧项链是不是需要休息会补充能力,别到会更强的妖怪来了,它就失灵了。
柳一茵是妖怪,她的目力更好,比洛鲤早早看清从血雾走来的少年,时隔十八年,他依然保持年轻相貌,丝毫未变。
相似的一幕再次重现。
少年在血雾里的身影慢慢清晰,他走着走着,靴子踩上血肉模糊的手臂,面露不悦,兴许觉得倒在此处的尸体碍事便随意挥手,数万条毒蛇受他召唤拔地而出,鲜红色的信子一隐一没,然后将满地尸体如风卷残云般尽数吞入肚中,等饱餐一顿的蛇群凭空消失后,街道焕然一新。
见障碍没了,少年重新恢复悠然自在的状态继续往前走。看见洛鲤时,他黝黑的眼眸霎时注入光芒,锁定洛鲤位置后,飘然而至她面前。
就这样,随风飘动的一片墨蓝突然映入洛鲤眼帘。
身着一袭蓝衣的少年嘴角微微勾起,看待地上苟延残喘的柳一茵宛如看一只小小蝼蚁,全然不在意,直接掠过她,开口就是贬低洛鲤:“连一只小妖都对付不了,真没用。”
洛鲤愣了愣,今夕是何年?不知从哪来少年奇装异服,留至腰间的长发像绸缎般光泽顺滑,未有任何发饰披散着,要不是他有突出的喉结和清越的男声,她差点误会这是漫展跑出来的,还没换下cosplay服的美少女。
少年踏在空中,他的脚下似有无形的阶梯,他就这样步步往下走,离洛鲤越来越近。
还有一点距离,少年从半空中一跃而下,精致完美的面容近距离展现在洛鲤面前。
洛鲤的心一下子提起来,本能往后退了半步。那点距离,要是一个不注意就能直接碰上少年的唇。
他刚才召唤的密集小蛇让她头皮发麻,不忍直视,下意识认为少年是蛇妖要伤害她,于是一只手举起项链,另一只手慌忙推开他,喊道:“别过来!我手上这条项链很厉害的。”她又生怕少年不相信,就指了指奄奄一息的柳一茵,补充道:“这就是想吃我的下场。”
少年不屑一笑,脸颊上浮现小梨涡,向洛鲤解释:“想多了,我不是妖怪。”为了证明他没有恶意,他向柳一茵掷出一团绿色火焰,火焰接触到柳一茵,就立刻顺着她的发丝往下燃,发出丝丝缕缕黑烟。
火焰一寸寸褪去皮肤,柳一茵喉咙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就消弭世间。
对于作恶多端的妖怪,尽管死前多么痛苦,洛鲤都不会同情,但她畏惧少年轻易生杀予夺的力量,他能够打破柳一茵的结界,随便动动手指,躯壳与灵魂都尽灭,那他也能轻而易举用手指碾死她。
“我不是妖怪,不会滥杀无辜。”少年俯身笑着重申一遍。
不知为何,少年的笑容让洛鲤晃神,明明这人跟司泠月的面貌完全不像,但都有甜甜的梨涡,特别是俯身说话时的神态与司泠月一模一样。不过司泠月人美心善,从来不会以高高在上的态度说她没用,他送的项链多次救了她的命。
对了,项链!
说起来项链之前还很护主,一看到柳一茵要伤害她就跳出来形成保护罩,眼下却突然失灵,光芒暗淡,任凭少年接近她。
项链的运行前提是要感受他人对她的杀意吗?
也不对,遇到第一只妖怪,那大嘴都快吞没她身体了,项链也没发挥作用。既然现下没用,看少年也没被吓到,而且手臂举久一阵酸,她干脆放下项链,只是保持警惕看着少年。
少年蹙起眉头,说道:“爱信不信。”
洛鲤抬起水润润的杏眼看向少年。
除开眉眼带给的凌厉,他挺翘的鼻梁,红润的嘴唇,白皙如雪的肤色都完美展示他的清俊,却又与他简单粗暴的杀妖作风相悖。
注视有一会,洛鲤意识到直勾勾看着对方不太好,连忙转移视线,问:“你是谁?你来这里干什么?”
少年老老实实回答:“我姓安,名珏燃,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救你。”他挑起链子悬挂的绿色宝石,接着说:“就算有了它,你能安然无恙出去。可这会是黄昏,外面可是有一大群妖怪眼巴巴等着你出来。这项链储存的力量一天只够应付一只妖怪。”
洛鲤听了最后一句话,失魂落魄,整个人像霜打的秋草,也不计较珏燃撩她项链失礼的举动;“那怎么办?”
安珏燃伸出手,示意洛鲤牵上。
宽袖下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净,微有青色血管浮现 ,在晨曦的点缀下,修剪整齐的指甲圆润,指尖粉红,这是一只很好看的手,但洛鲤不明白为什么要和他牵手,她欲言又止看向少年。
“我可不是想占你便宜。”珏燃摆摆手,无辜地看向洛鲤,一本正经说:“你看,虽然墙妖已死,但她留下的结界还有残存的致幻效果,你不抓紧我的手,很容易跟着跟着就迷失了。再说我想杀你现在就能办到,何必拐弯抹角骗你牵手?”
他说得头头是道,洛鲤回想一番,目前缔约方式有在饭食里下蛊虫的,有交换血液的,也有利用法器的,但确实还没听说过牵手,加上如珏燃所说,没有他引路,自己很难走出去。
权衡利弊之下,洛鲤点点头,默认他的说法。
安珏燃垂眸,扑闪的羽睫盖住他晦暗的眼神,他站直身体,有意无意用余光看洛鲤,格外注意她的神情变化。
洛鲤没有表现不开心,没有表现为难,面色如常伸出手。
可他掌心的柔软并没有出现,衣襟下摆那却传来轻微坠感——她捏着他的衣角,没有牵他的手。
安珏燃微怔,不解:“不是说要拉我的手吗?”
“有什么差别吗?”洛鲤反问,不理解他固执要牵手的原因。
话音刚落,洛鲤的手一空,那片衣角已经被他主人二话不说抽走。安珏燃背对着她,冷冷道:“随意。”
刚才春意盎然,这会瑟瑟秋风,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洛鲤无奈扶额。
安珏燃径直沿小巷绕出,步伐缓慢,似乎在等洛鲤跟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安珏燃一走开,这里的氛围就变得阴森森的,洛鲤来不及多想,立马跟上那道略微落寞的身影,心里还在纠结他为什么生气。
心里的想法一多,再晃过神来,周围的物象模糊起来,路牌加粗的字,她也只能勉强看清。盛夏干燥的天气下,弥漫起漫天大雾,她险些在拐角处跟丢人。
想象力丰富的洛鲤悄然脑补雾气里鬼怪从某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或者正在隐蔽处蛰伏。人一紧张,不仅容易幻想各种未知危险,她竟然还幻听到不真切的鬼哭狼嚎。
"我好寂寞啊,留下来陪我吧。"
“小姐姐,快过来玩啊。”
沧桑,诡异,童趣夹杂在一起的低语,全都贴在洛鲤耳边循环播放,她一个激灵,不禁一路小跑,追上安珏燃,一说话舌头差点打结:“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声音?”
安珏燃斩钉截铁说:“有,不过它们不敢来招惹我,至于手无寸铁的某人,”停顿片刻后,他看着前方飘渺的雾气,说:“离出口还有一大段路,自求多福。”
洛鲤听完如一只炸毛的猫,紧张兮兮贴近安珏燃身侧,放下高傲身段,底气不足:“我们还是手拉手走。”
珏燃挑眉,脸色由阴转多云,“怎么改变主意了?”
明知故问,因为生命只有一次。洛鲤心里吐槽,面上不显,反而朝他歉意一笑,“我只是担心会冒犯你,毕竟我们还是第一次见,一般关系亲切的人才会牵手。”
说到这里,她顺道报上姓名:“我叫洛鲤,洛水的洛,鲤鱼的鲤。”
少年听到她的名字没多大反应,仿佛早已知晓,他把重点放在上一句话,喃喃重复:“第一次见?关系亲切?”
“对啊,不过我对你一见如故。你与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有几分相似,不是外貌像,而是说话的习惯,他也喜欢俯身与我对话,笑起来也有梨涡,也喜欢穿深色衣服......”
说起司泠月,她像个话匣子,讲诉个没完没了,提到她脖子上的项链就是他送的,这么多年一直带着。
珏燃心头莫名烦躁,突然打断她,:“别说那么多废话。”
洛鲤话音戛然而止,手被他强硬拉走,紧紧贴于他手心,十指相扣,无法轻易挣脱。洛鲤落后他半步,亦步亦趋跟着,由于对他的那句话耿耿于怀,出口找补:“不好意思,我一时说得兴起,忘记还在幻阵里。”
安珏燃很清楚,跟在不在迷幻阵没关系,是记忆作祟,那个人镌刻在他灵魂的记忆,潜移默化影响他的举止行为。因此,洛鲤提起她有个相伴多年的青梅竹马,记忆意识到洛鲤的喜怒哀类被他人牵绊着,所以他的心那么不舒服。
拜那人所赐,洛鲤音容笑貌被动印刻在他心里里,哪怕有意识隐藏掉,画面时不时还会不听话跳出来,一闪而过,时日久了,他渐渐烂熟于心。
但他不以为然,还会暗自嘲笑那人不过是个胆小鬼,喜欢巫女那么多年都没宣之于口,直到人死了,才千方百计寻找复生之法。
不过平心而论,安珏燃无聊时,挺喜欢观察她生动灵活的表情解闷,记忆里的洛鲤讲到自认为有趣的地方,星眸闪动,浅笑嫣然,面颊粉扑扑的;而她生气时,气鼓鼓的,就很像一只充气的河豚。
撇开飘渺记忆,今天他才第一次见到洛鲤本人,她那时紧张地靠在墙边,对他的到来不知所措。
她脸上的表情怎么形容呢?
如海棠春睡,被蝴蝶吻醒后那般惊慌失措,还有一两分傻愣愣的样子。
从远处遥遥一看,夕阳勾勒的两道身影颇为般配,他们偶尔互相交谈,少年在期间会用余光偷瞄旁边亭亭玉立的少女,少女全然没发觉,她认真倾听,轮到她说话时,才会微微偏过身子。
洛鲤和珏燃相安无事走出迷幻阵后,身后的景象如打碎的镜面四分五裂,展现熟悉的建筑面貌。落满余辉的大树,黑白相间的斑马线,车来车往,就是她扶尖指甲妖过马路的附近。
她深吸几口新鲜空气,有种豁然新生的自由感。洛鲤对着安珏燃杏眼一弯,真情实意地说:“谢谢你带我出来。”开心没一会,洛鲤又想起先前珏燃说出来后会有一大群妖怪在蹲守,她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却没看出什么端倪,于是担忧地晃了晃手,带动珏燃与她相牵的手,如荷叶在涟漪上轻轻晃动。
一阵风无声吹过,洛鲤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挣开手,若无其事问:“咦?这附近有妖怪吗?”
手心一空,他的心口也仿佛缺失一块,酸涩感油然而生。又是因为那该死的记忆,珏燃暗骂,对罪魁祸首也没好脸色,粗声粗气说:“兴许都跑了。”
没头没脑的回答,让曲鲤摸不着方向,她不死心问:“为什么?”
珏燃的脸色越来越黑,明晃晃把嫌弃写在脸上,“别问没有意义的问题。”
但那颗心回答,都只是因为他鬼使神差的想法。
事情起因是珏燃先前被契约之灵不停催促着,让他赶紧来救洛鲤,絮絮叨叨的心声吵得他心烦,他不情不愿来到指引的地方。
墙内墙外两个世界。
墙外,一群妖怪来者不善,洛鲤的灵魂太香了,他们垂涎三尺,对坚实的墙阵望眼欲穿,鼻子几乎贴到脏兮兮的墙上,一副丑态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墙内,披头散发的疯女人,扭曲的面孔,他淡淡看了一眼,觉得没意思,继续搜寻洛鲤的身影。
洛鲤被大片大片傀儡包围着,她呆若木鸡,好像已经被吓傻了,双腿还在不停发抖。
珏燃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那条项链,她一定会跪下求饶,没出息地献上灵魂。洛鲤,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胆小鬼。
他大致了解两边情形以及对洛鲤作出初步判断,按部就班将蛰伏四周的妖怪一一剿灭,最后打破在他看来,脆得跟张纸的结界。
牵手,只是想逗弄她一下,看她露出瞪圆眼睛的吃惊表情。没想到她不识抬举,没乖乖听他吩咐行事,珏燃一直都以自我为中心,他讨厌有人违背他的意见,按照以往习惯,当时洛鲤早就没命了。
但契约不断提醒他:洛鲤是他永生永世的挚爱,必须无条件守护她。
珏燃十分反感契约指手画脚,他坏心眼地动用灵力,构造莫须有的声音和幻象吓唬洛鲤。
不直接欺负她的方法可多着,契约之灵是死物,无法监测不了珏燃此举的动机。
洛鲤吃硬不吃软,她认清状况,害怕地跟上来,对他唯命是从。
目的是达到了,他难得开心,特意放慢脚步,与她在幻境里磨磨蹭蹭闲聊,说幻镜外面地妖怪有多么凶残,多么恐怖,他对付起来也很吃力诸如此类的谎话。他描绘得越是逼真吓人,洛鲤就越依赖他,他的心也奇迹般得到满足。
珏燃按捺躁动不安的心思,转身离去。他此行的任务已完成,洛鲤平安无事,契约之灵总不会再找他麻烦。
这时,洛鲤肚子不合时宜响了,她困在幻镜有大半天了,一点东西都没吃,之前紧张的情绪盖过饥饿,才没照顾到饥肠辘辘的肚子,她由己推人,猜珏燃肯定也饿了。
她刚要叫上安珏燃一起去吃饭,就见到他准备离去,于是连忙拉上他袖子,微微一笑,“安珏燃,我们一起去吃饭,我请客,算是报答你今天的救命之恩。”
“我不吃。”
“人是铁,饭是钢,岂有不吃的道理?走走走。”洛鲤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拉着他往小吃街奔去。
安珏燃有点意外她这会的热情主动,“你不怕我吗?”
洛鲤回想起来,她第一眼看见安珏燃,的确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巴不得有个洞钻。但她感知特别敏锐,通过在迷幻阵的三言两语谈话,她看出安珏燃虽然有时候说话凶巴巴的,但他反复无常的面孔下一定藏着颗天真善良的心,从他担心自己被妖怪蛊惑,一直牵她的手这点足以体现。
她竟然刚开始还因为他穿着怪异,怀疑他是蛇妖,她真该死啊!
洛鲤眼里愧疚加深,摇摇头,“不怕,你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只是有点奇怪。”她话音一顿,瞥见他身上地墨蓝长袍,说:“我有个比较冒昧的问题想问。”
她把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安珏燃一看就清楚,他没得出具体答复,转移话题,“如果你请我吃的东西好吃,我不妨回答你。”
“好。”洛鲤一口答应。
两个人再次并肩走在一起,形如腻腻歪歪的情侣。
大多数人不经意之间瞥见安珏燃,眼中充满惊艳,低头与同伴窃窃私语,但注意到他旁边的洛鲤,惊艳化为遗憾,叹息:“可惜名花有主。”
洛鲤满腔心思都放在路边火热的小吃摊上,这边的糖炒栗子香甜美味,那边的馄饨面条汤水勾人,她犹豫抉择要去吃哪家,完全没听到旁人的私语声。身旁的安珏燃自幼修习,他听力很好,任何风吹草动的声响都会惊扰到他,更别提四周如潮水涌来的嘈杂声,因此他格外讨厌身处闹市,宁愿在荒郊野外搭个草棚住。
“哇!你旁边有个穿白T的帅哥,他好有少年感呀!”话语中满是掩藏不住的激动。
“不过看上去不好接近,我不敢上去要微信。”
“要什么微信啊?你没注意到吗?他旁边的就是他女朋友。”
“不一定吧,或许是朋友或者妹妹。”
“你是没看到他刚刚深情款款注视他女朋友的样子吧?眼神都要拉丝了,他指定是占有欲强的小狼狗类型。”说话之人胸有成竹,仿佛已看破真相。
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穿过千军万马,送达安珏燃耳中,一字不漏,听得分明,他们议论的对象就是指他和旁边的洛鲤。
安珏燃下意识收回落在洛鲤身上的目光。无知之人总喜欢透过表象看问题,事实上他们好好走着,洛鲤突然被什么吸引住,亮晶晶的眼睛巴巴地看向旁边地小吃摊,似乎那有宝藏似的,安珏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摊主正做好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牛腩面。
她被一碗面诱惑得走不动道,安珏燃才多看她几眼,仅此而已。他生了双含情桃花眼,自然看谁都深情。这些人中当然也包括洛鲤。安珏燃反复在心里重申,他从来没被契约洗脑,没被不属于他的记忆的蛊惑。
“你要吃什么?”洛鲤早就点好面,眼下站在小摊前,招手示意安珏燃过来。
“随便。”安珏燃对贴在摊子上的菜品不感兴趣,也丝毫不为附近的香味所动,他甚至有点后悔答应与洛鲤一起吃饭。
安珏燃掀起眼皮,环视四周。简陋的餐桌,各种食品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周围人无稽之谈的议论......然后定格在乐得其中的洛鲤身上。
她自作主张为自己点了碗由葱花点缀的混沌。
安珏燃没什么胃口,就这样坐着看对面的洛鲤嗦面。
洛鲤看他面无表情,便放下筷子,解释道:“你千万别认为我抠门,说请客,结果只带你来路边摊。”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谁叫她逛街时手伸进口袋发现手机不在身上,且囊中羞涩,身上只带有50元现金,她看向对面亮着灯光的餐厅,胡扯道:“吃饭不能看环境,重点还是在于做饭人的手艺,路边摊不一定做得没有大酒店好吃。”
洛鲤对刚说出口的话似曾相识,她好像曾经对什么人说过?可深深回想,脑海里一点也捞不出相关的记忆。
但珏燃可以捞出。记忆像漂浮的气泡,自动冒出,压根不需要洛鲤那般冥思苦想,而且他的记忆还能够证明洛鲤的确说过这句话。
【露水从嫩叶上滑落,调皮落在洛鲤发丝上,她专注烧材取火,被滚滚浓烟呛得一直咳嗽,仓促地用袖子捂住口鼻,往一口架起的锅里倒入刚采集的野果,松茸,还有她辛辛苦苦抓的鱼。等水开后,洛鲤一股脑往里倒入瓶子里的调味料】
知道的人以为在做饭,不知道的人以为在制毒。安珏燃刚开始看这段记忆时,属于后者的想法,思考吃她饭的人这是造了多大孽。
【不过一会,洛鲤投喂的倒霉蛋出现,那个人隔老远望见洛鲤,就大喊“阿鲤,阿鲤”,他朝洛鲤飞奔过去。要不是洛鲤捧碗,估计会狠狠撞到她怀中。洛鲤兴高采烈道:“给你的饭,还热乎着。”对方忙接过留有余温的大腕,看到里头死不瞑目的鱼,为难却实诚说:“这看起来不好吃。”】
【洛鲤看向一边底部被烧穿的锅,狡辩:“荒郊野岭,厨具简陋,我发挥的水平是会差一点,”,然后她叉着腰,以一种极其肯定的语气表示转折:“但饭好不好吃不在于环境,在于我的手艺。”】
【听到是洛鲤亲手做的,他点点头,不假思索吃完。】
记忆里的那个人拥有与他一模一样的相貌,也名安珏燃,安珏燃有一刻几乎认为他们就是同一个人,但他额上如三点花瓣的绯色印记,明晃晃昭示他们的不同,而且他口味不奇特,不会傻兮兮去喝恶心的鱼汤。
不管怎么想,这世间只有一个安珏燃。
看见安珏燃低头不语,似乎陷入回忆中,洛鲤开口轻轻唤他,再接再厉为小摊代言:“摊主手艺蛮不错的,你吃一口试试嘛,我都点了,不好吃我再带你去吃别的。一口不吃,就属于浪费食物,可能有损功德.......”
她小嘴balabala个不停,喋喋不休扯有的没的,安珏燃烦不胜烦,只好在她殷切的注视下咬下第一口混沌,尽快结束漫长的一顿饭。
“好吃吗?”洛鲤好奇问,他要是说不好吃,她也没钱请他吃别的。
这么关心他的意见。
安珏燃一挑眉,这馄饨在他看来,跟他以往吃的野菜没什么不同,都是人间味道,谈不上好不好吃,但不想节外生枝再应付洛鲤,他还是勉为其难说:“不错,馄饨很甜。”
甜?她碗里的番茄牛腩面才带有一点甜味,馄饨甜什么甜?
从洛鲤的视线在番茄牛腩面与清汤馄饨跳来跳去,安珏燃恍然意识他说错了,他只顾着观察洛鲤吃什么,加上被突如其来的记忆迷了心神,敷衍的话没经思考就脱口。
但安珏燃依旧脸不红心不跳,指着桌上装有甜辣酱的瓶子,“我往馄饨里加了一点。”
馄饨配甜辣酱有点怪,不过还是要尊重每个人的口味。
一顿草率的饭接近尾声,月亮也慢慢爬上来,路灯也亮了,小吃街人潮涌动,更加热闹,路过的人看见装扮怪异的珏燃,多是念叨这人长得真美,半点没提他穿得好怪,
洛鲤已经吃完面,思来想去,还是问出来:“你穿着宽衣长袍,平常出门会有人看你打扮新潮,想跟你合照吗?”
“你能看到我穿的衣服?”安珏燃反问。
“当然可以看到。”
有穿衣服,自然可以看到衣服。洛鲤从他的露出洁白皮肤的领口看起,一路看向束着细腰的腰带、覆盖长腿的衣袍,坚信她精神没有问题。
被洛鲤不解地来来回回看着,安珏燃知道她又误会了,咽下一口馄饨后,急忙解释。
“这么说,别人看你的样子与我看你的样子不一样,是因为你施了术法。”安珏燃的三言两语,总算解开洛鲤的疑问。
据安珏燃所说,他从小被丢弃在深山老林,被一个世外高人收养长大,高人传授他仙法,他才学得一二捉妖要领。与世隔绝的他十分向往外面的世界,为了出行方便,他施用术法,普通人看到的他就是一个留着短发,身着白T黑裤的少年形象。
安珏燃说:“然后我在附近逛着,突然闻到有妖气,就追寻过去打破结界,顺道救了你一命。”
“那安仙师您清楚我的项链是怎么回事吗?”如今世界灵气稀薄,万万没有想到还有修习术法成功的人,洛鲤肃然起敬,对他也不敢直呼大名。
安珏燃:“喊我名字就可。”他看不惯洛鲤谨小慎微的模样。
项链的来历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安珏燃修长洁净的手心敞开在上,示意洛鲤取下项链。
她乖乖从脖颈取走项链,将它交由安珏燃的手中。
红绳串绿宝石,暴殄天物。
安珏燃忍不住说:“红配绿,你品味真够差的。”
“不是我,是我朋友送我的礼物。”洛鲤弱弱辩解。
红绳摸起来细腻,不扎手,落在皮肤上很柔软,看出来是精心挑选的红绳,不过......配不上。
安珏燃摩梭着红绳,指尖迸发出点点火焰。
电光火石之间,可怜的红绳离开朝夕相伴的绿宝石,被火焰吞没。
洛鲤无能为力,她见只剩下光秃秃的绿宝石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既委屈又诧异:“你烧红绳干什么?”
安珏燃一副很欠打的模样,轻描淡写说:“俗物配不上珍品。”
“保护你的是绿宝石,不是那根毫无用处的红绳。”安珏燃触摸带有洛鲤余温的绿宝石,徐徐开口:“许多上古神器已消失匿迹,无处可寻,可能你的那位朋友通过某种机缘得到这宝石,不识这是能防身保命的神器,又自作主张给它串了根红绳送给你。”
洛鲤有些生气:“我看你才是自作主张,都没问过我的意见就烧掉项链挂绳。”
“我向来如此。”安珏燃没有半点改错之心,神色坦然,悠悠道出下一句:“说不准绿宝石千年之前的主人也不喜有人糟蹋他的神器。”
洛鲤更气愤了,怎么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弄坏别人的东西还心安理得瞎找借口,她对他刚积攒的感谢之情此刻荡然无存,撇下筷子:“把宝石还给我。”
可惜气得像河豚的洛鲤没有任何攻击性,安珏燃看她如任意搓揉的皮球,扔下绿宝石在桌上,嬉皮笑脸:“我给你个意见,手链比项链更适合成为绿宝石的归宿。”
洛鲤妥善将孤零零的绿宝石收好,还想再说几句,那道墨色的身影已起身,混入人海寻不见了。
罢了,以后也不会再见到这么闹心的人。他们是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因为一个小插曲才碰面。当下要做的是把绿宝石拿根挂绳串起来,她总觉得宝石贴在胸口比放在口袋里更贴心,更不容易弄丢。
——
司泠月在人山人海里穿梭,与一个戴着兜帽,身穿墨蓝长袍的人插肩而过。
安珏燃淡淡侧目看一眼就收回目光。
而司泠月满腔心思都在洛鲤身上,连半分眼神都没分给这个装扮奇特的人。
两人萍水相逢,短暂碰面后,便一个往左前,一个往后走,谁都不会想到以后还会再见。
这边洛鲤吃完面,远远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
是司泠月。
司泠月隔着数人,见到心心念念的洛鲤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洛鲤就跟倦飞一夜的鸟儿终于找到可以停息的树枝,她手里捧着纸杯蛋糕,站在林荫道上,等待‘树枝’飞来。
事实也如她所愿,司泠月迈开长腿向洛鲤走来。
盛夏的风吹拂而过,它也将少年焦躁的心降温下来,司泠月重新恢复淡定,他美目在洛鲤的脖颈定住,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他送的项链。
热热闹闹的小吃街,洛鲤以前经常带着司泠月来玩,两个人一个来吃喝玩乐,另一个就在他身旁默默帮她提购物袋。
所以,洛鲤想当然认为司泠月也喜欢来这条街,不然为什么每次她邀请司泠月,司泠月总是会答应。
“好巧。我也是刚从小吃街出来。”
洛鲤在人车拥挤的嘈杂地方,不得不提高音量,凑进司泠月身边,事无巨细分享她刚才吃了一碗番茄牛腩面,再具体到那汤汁多么浓郁,番茄多么甜,她几乎将一碗面夸成人间难有的美味。
司泠月:“看出来了。”
洛鲤:“?”
“从你衬衫上沾到的番茄汁,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司泠月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宠溺,像是哄小孩。
洛鲤的脸染上薄红,她衬衣上白中带一点红,格外显眼。
“我平常吃饭都很文雅的,今天是饿不择食。”这话是真的,如果碗能吃,洛鲤在吃完面条后,也会一口吃掉。
怪不得路人频频她,有点丢人,有点社死,这么大了吃面还把汤汁洒到衣服上。
洛鲤巴不得有能力可以删除司泠月的记忆。
她尴尬地低着头,墨黑及肩的头发挡着发红的脸庞,欲盖弥彰说:“天色不早了,我今天出来玩了一天好累啊,得早点回家休息。”其实她想换掉这身衣服。
司泠月假装没看出她的窘迫,顺从她的意见:“我也累了,走吧。”
洛鲤为缓解她的尴尬,做了很多努力,她在路上嘻嘻哈哈笑着,给司泠月讲冷笑话。
司泠月的反应不大,他心事重重,直觉告诉他--洛鲤有事隐瞒他。
洛鲤说她今天玩了一整天很累,可清楚洛鲤的司泠月知道,她在大热天还肯出门的话,那指定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况且她每次出去玩已经养成邀请他的习惯。
今天一定有什么事情,让她急切出门,连手机都没来得急带上。
接下来的路,洛鲤可能自己讲得讲得也乏味了,一路安静。
走进小区时,原本一言不发的司泠月突然叫住洛鲤:“我送你的项链怎么没带?”
他只字未提一整天都在寻找洛鲤的事情,话到嘴边,也没想到最想问出口的问题是这个。
洛鲤的心跳差点漏了一拍,想项链的挂绳被安珏燃烧毁了,她口袋里倒有心形宝石,总不能摸出宝石,跟司泠月说挂绳断了。
可如果实话实说,她就必须要解释安珏燃是谁?她是怎么认识他的?最关键的是洛鲤不能也不行透露出关于卷轴的事情。
她不能跟任何人提及卷轴的存在。
洛鲤假意摸了摸脖子,像是才发现项链不在,“可能是我昨天洗澡,取下来了。”
“你以前都记得带的。”
司泠月一针见血戳穿她拙劣的谎言。
“我....我只是,”洛鲤磕磕绊绊,一时没想到合理的谎言。
......
人在极限里,总会发挥很多潜力来。
洛鲤灵光一闪,有了!
“我只是昨天对着镜子一照,突然发现脖子上的项链有点丑。”
她顺道还把挂绳没了的事情一并圆了,“红色的挂绳配绿色的挂坠,越看越丑,我就把挂绳取下来。”
说完,洛鲤小心翼翼观察司泠月的反应。
他像是摆放在桌面边缘的陶瓷,眼里的脆弱感不加掩饰。
洛鲤带有负罪感继续往下编:“不过你放心,那颗绿宝石还不错,我以后找到合适的挂链把它串起来继续带。”
“那根红绳呢?”司泠月虽然失落,但心里还是想为红绳争取下最后的机会,“其实那根红绳是我从庙里求的,有保平安的好含义。”
不是一根五毛钱批发的绳子吗?
编到如今,洛鲤硬着头皮继续说:“我用剪刀把红绳剪坏了,已经被我扔到垃圾桶里。”
洛鲤莫名心虚,觉得她好像糟蹋女友心意的绝情渣男。
司泠月瞳孔微缩,略微吃惊,他可能是想不到洛鲤甚至都不愿花费一点时间去解开挂绳,而是已经讨厌那根绳子到需要暴力剪开的程度。
洛鲤心慌则乱,看他委屈心里也不好受,安慰:“一根绳子而已,我回去就找一模一样的红绳串起来。”
世界上的千万条红绳或许对洛鲤来说都一样,可那条的红绳承载着他不敢说出口的爱意,由他一针一线编织而成,对于他的意义非同寻常。
一直等待司泠月发火的洛鲤战战兢兢,换作是她送给别人的心意被这样糟蹋,轻则几天不跟他说话,重则绝交。
司泠月却还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善解人意:“你喜欢就好。”
是的,再意义非凡的礼物不能博取洛鲤的欢心,那就是礼物的过错,他的过错。
洛鲤愣了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第一次就说过你不喜欢那条项链,是我考虑不周到,而且送出去的礼物,你本来就可以随意处置,剪了也好,烧了也罢,你开心最重要。”
洛鲤踌躇不安,她有一瞬间几乎想把所有真相全盘托出。
最后,依然是理智占据上风,悬崖勒马,止住在心里大喊的话语“我没有弄坏红绳。”
为了稍微减轻罪恶感,洛鲤把一路上捧着没吃的纸杯蛋糕献宝似的给司泠月,讨好的意味很明显:“专门买给你的。”
说谎又不打草稿。司泠月在心里无奈轻笑。
“真的,我买了两个纸杯蛋糕,我自己吃了一个,觉得味道还不错。这一个就是留给你的。”洛鲤生怕他不信,很努力解释。
“我信,以后你说什么我都无条件相信。”司泠月接过小蛋糕,心底若有若无的酸楚全部化解,他想他方才太小题大做了,只要洛鲤在意他,一条红绳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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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鲤向司泠月道别后,回到家里直奔浴室洗澡,温热的水流带走疲劳。
她洗完澡,浑身清爽,穿着睡衣窝在沙发上,打开手机。
手机一解锁,瞬间弹出十几条信息,多是娱乐平台推发的新闻,广告之类,洛鲤略微浏览便不再在意,划过即为删除。
朋友发的消息基本都来源微信,洛鲤一一点击小红点,向他们回复。
置顶的消息则是司泠月发的,虽然他们刚刚才见过面,但洛鲤还是回复。
【抱歉,今天手机没带在身上,月月请息怒。】
后面还紧跟着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很快,司泠月的回复就来了。
【没事。】
男人说没事就是没事,洛鲤明白这点,心安理得放下心理包袱。
在洛鲤回复完所有人的信息,她一天的朋友圈营业也即将结束。
恰在此时,一个不经常联系的微信好友发来一长段话。
通过全名备注,她才知道是她高中时期的后桌,徐瑶瑶。
印象里,徐瑶瑶是个腼腆又内向的女孩,留着厚重的齐刘海,戴着黑框圆眼镜,有些微胖。
她沉默寡言,每次上课正襟危坐,认真听讲,但在班上的成绩排名依然是中等偏下,高二开始分班,徐瑶瑶和洛鲤去了不同班,就更少见面了。
她们是怎么加上微信的?
洛鲤回想一番,好像是有一天早操结束,她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到班上,听到教室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她往里一看,徐瑶瑶脸上的泪跟断线的珍珠一样,不要钱地往下掉,她一阵又一阵啜泣着,由于不停抹眼泪,导致眼睛泛红。
洛鲤悄然无声收回踏进教室的脚步,刚想出去溜达一圈再回来,又听到楼道那有女孩嬉笑打闹,嘈杂的脚步声也随之而来。
两三个结伴的女同学回来,扎双马尾,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孩洛鲤记得,叫何静,算是他们班的小风云人物,不少男生都喜欢何静。
在何静她们进来后,徐瑶瑶从压抑地哭变成默默地哭,她瘦弱的肩膀因不可抑制的激动而轻轻耸动,脸埋在桌面上,不想让人看到她在哭泣。
何静抽动椅子坐下,地面上响起摩擦声。
她的座位就在徐瑶瑶的斜前方。
何静听到吸鼻涕声,姣好面容上浮现厌恶,她不客气地踹了踹徐瑶瑶的课桌椅,坐着双手抱臂,跟另外两个女孩说:“她吸鼻涕的声音好恶心,我早餐都要吐出来了。”
一个女孩附和着:“恶心死了,她袖子说不定都沾上鼻涕了。”
“她表白被拒绝了,眼下正伤心呢。”
“跟谁表白来着?”
“何静主动甩的前男友,就是隔壁班那个高高瘦瘦,长得很斯文的那个唐哲。”
“静静不要的东西,她抢着要也不够格啊。”
几个女生议论的声音越变越大,毫不关心在现场的当事人,她们边说边捂嘴窃笑。
何静心下得意,唐哲有过她这么美貌的前女友,根本不可能接受相貌平平的何瑶瑶。
徐瑶瑶明显也听到她们的嘲笑,但她不敢抬起头,只是脸上的泪水流得更猛,吸鼻涕的频率也大大增加。
洛鲤在班级后门迟迟犹豫,要不要踏进这片弥漫言语火药味的教室时,徐瑶瑶那边又掀起吵闹的风波。
何静用力拍了拍徐瑶瑶的桌子:“我叫你不要吸鼻涕,你没听到吗?”
要不要吸鼻涕,徐瑶瑶有心控制也没能力做到。
徐瑶瑶不敢抬起沾满泪水的狼狈面容,不敢和艳丽的何静说话,她一言未发,任凭何静发火。
可是徐瑶瑶的沉默换来何静的变本加厉。
和徐瑶瑶一样无辜的书本被何静猛得推倒,书本摔在地上,发出“啪嗒”声。其他几位女同学也因为这极大的动静愣住,不过她们并没劝阻何静,反而看到徐瑶瑶被何静欺负得越狠,她们看热闹看得越起劲。
暴脾气的何静把徐瑶瑶的书全都扔到地上,眉眼间的怒气还在激荡。
她抛出最扎徐瑶瑶心的话:“像你这样的丑八怪,唐哲怎么可能喜欢你?他一直对我余情未,不久前还找我想复合。”
"可惜,我没答应。”何静精致的美甲一下下缓慢敲击桌面,估摸着其他同学也快来到教室,才没有再为难徐瑶瑶。
回到座位前,何静不忘说:“你的书是你自己弄掉的,记得捡起来。”
“还有,你要是敢跟唐哲说今天的事情,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徐瑶瑶威胁完,还觉得不过瘾,故意踩过徐瑶瑶的书本,留下灰扑扑的脚印。
洛鲤实在看不下去,她直接走进来,把掉落在地上的书本捡起来,怒视何静:“何同学,请你向徐瑶瑶道歉。”
何静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道歉?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她耸耸肩,无所谓地绕过洛鲤,将叠放完好的书本再一次甩到地上。
“你可以再捡一次。”何静挑衅看向洛鲤。
徐瑶瑶用校服袖子使劲擦擦眼睛,抬起头,带着哭腔说:“没关系,我自己捡起来。”
她弯下腰,手指颤抖,眼泪夺眶而出,眼前再一次模糊不清,一颗颗泪珠打湿书页。
何静嘴角挂着嘲笑,坐在座位上好整以暇看着徐瑶瑶捡书。
洛鲤急着安抚徐瑶瑶,也没再与何静争论。
她蹲下身帮徐瑶瑶捡书。
书捡完了,上课铃也快响了,有人陆陆续续走进教室,只有少数知情人从徐瑶瑶泛红的眼圈,猜到何静大概因为唐哲的事和徐瑶瑶起了争执。
洛鲤回到座位,抽出几张面巾纸,回头放到徐瑶瑶桌子上,轻声说:“瑶瑶,擦擦书本。”
徐瑶瑶接到纸巾,受宠若惊,她没有想到洛鲤主动帮助她,脸红红的,小声道谢。
这件事情的后续是徐瑶瑶在班群主动添加洛鲤的微信,虽然之后很少联系。
徐瑶瑶并不常发动态,久而久之,她都忘了有加徐瑶瑶微信。
不过说来也奇怪,事后几天,平日里眼睛瞪上天的何静突然找她道歉。
洛鲤诧异,不知道她为什么转了性。
仗势欺人的校园霸凌者,没有与受害者道歉,却以一种不情不愿的口吻向洛鲤说对不起。
洛鲤看她也不是真心的,像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胁迫她硬要这么做,顿时觉得很可笑,她淡淡道:“你该向徐瑶瑶道歉。”
何静眼睛冒火,差点就想耍脾气拍桌子喊出:“你别得寸进尺。”
她的同桌用眼神暗示何静,摇摇头,指了指司泠月的座位。
何静想到司泠月与洛鲤关系匪浅,冒出的怒火直接被一盆冷水扑灭。
说来说去,她得罪不起司泠月。
何静沉默半刻,话语哽在喉咙,费了半天劲向徐瑶瑶艰难说了“对不起”三个字。
这些往事一回首,就已经三年过去了。
徐瑶瑶却记得清清楚楚,她发消息之前很犹豫,编辑好的信息迟迟不敢发送过去。
可她想到那个神秘占卜师的要求,她很为难,不知不觉又回想起落鲤,她带有暖意的笑容。
她是徐瑶瑶想到的最合适人选。
徐瑶瑶最终下定决心,满怀期待点击发送的按钮。
【洛鲤,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空,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她似乎很为难,迟迟没说出那个地方的名字。
洛鲤好奇,问【什么地方?】
徐瑶瑶在线,很快就发来一则信息,洛鲤的手机震动一下。
【魂迭街。】
街名陌生且古怪,洛鲤是A市人,从来没听人提过这条街。
洛鲤:【很远吗?】
徐瑶瑶:【很近。我认得路,到时候带你一起去。】
【魂迭街那有个占卦很灵的占卜师,听说只要找她算命,回来的人都会心想事成,不灵就不收钱。】
洛鲤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她小心提醒徐瑶瑶:【她万一替你占完卜,直接跑了,你人都找不到,还怎么要回钱。】
这段消息发出,洛鲤又在输入框打了三个感叹号警醒她。
徐瑶瑶着急回:【不不不,不是骗子。】
【我有个朋友,她去占卜,回来后苦苦暗恋的男生主动向她表白。】
洛鲤看出点蛛丝马迹,狐疑问:【你要占卜的问题是恋爱吗?】
徐瑶瑶:【嗯。】
完了完了,都三年了,徐瑶瑶还喜欢唐哲?
刚想着,徐瑶瑶就回答她的疑问。
【我还喜欢唐哲,如果这次占卜没结果,那……我就放弃。】
短短几行文字,道尽一个少女爱而不得的惆怅。
洛鲤:【我暑假没事,明天陪你去,时间你来定。】
她算是看出来了,徐瑶瑶这姑娘性子倔,不撞南墙不回头,这次占卜能断绝她放不下的爱恋,说不定是好事。
徐瑶瑶感激不尽,报上明天出发的时间。
至此,洛鲤的一天才结束。
——
翌日,天气不太好,太阳藏在厚重的云层,天空色浑浊,像往一杯水里滴入墨汁,正在往辽阔的天际不断扩散。
洛鲤和徐瑶瑶一早就出门,是为了赶在阳光炙烤,温度骤升之前回来,没想到今天不是大晴天。
徐瑶瑶仰头看向天空,“天气预报说今天最高气温高达38度,看今天的太阳好像不给力,没昨天那么热。”
一阵冷风呼呼吹来,洛鲤抱住自己,“我还是第一次在A市的夏天感到冷。”
两个穿着短袖的女孩肩并肩共同抵御盛夏的寒风。
徐瑶瑶较以前相比,几乎是瘦成一道闪电,一阵风吹来就站不稳脚。
她的小圆脸变成瓜子脸,颧骨突出,脸上抹着厚厚的粉底液,眼线,口红,腮红样样齐全。
洛鲤还注意到,她还贴了美甲,身上喷了香水,走的就是一个精致诱惑路线。
现在她的穿着打扮十分像何静,但这身打扮与何瑶瑶气质矛盾,有违和感产生,像是一个甜妹穿了御姐的衣服。
穿衣打扮是个人自由,洛鲤不予置评。
洛鲤念头一转,问起昨天她没来得及想的疑惑:“徐瑶瑶,你为什么要我陪你去找那个占卜师?”
徐瑶瑶迟疑片刻,缓缓说:“因为我比较内向,不敢一个人去做这种情感占卜。”
只是因为这样吗?
洛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静静等待后文。
徐瑶瑶不好意思捻着衣角,结结巴巴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
“我实话实话,希望你不要生气。”徐瑶瑶愧疚看向洛鲤,她殷红的嘴唇张张合合好几下,低下头说:“我......我。”
她为难地都快哭了,话语却像被堵在喉咙怎么也倒不出来。
洛鲤拍拍她的肩膀,向她保证绝对不会生气,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开玩笑:“我都和你走到这里了,只要不是拐卖我,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生气。”
徐瑶瑶听完,鼓起勇气缓慢说:“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魂迭街的占卜师,她只给同行而来的两个人占卜,一个人去不行。”
还有这么离谱的规定吗?这个占卜师的初衷真的是为了赚钱吗?
“两个单独来的陌生人凑成一对也不行?”
“不行。这个占卜师很厉害,她一双慧眼能看出你们到底认不认识。”
徐瑶瑶说得神里神乎的,语气里满是对那个占卜师的敬畏与崇拜。
洛鲤想着当个挂件也行,徐瑶瑶占卜,她在一旁看。
谁知徐瑶瑶又露出一脸为难的样子,眼神飘忽不定,“她的规定还不止这些,你听完千万别生我气。”
“我哪里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
再度得到洛鲤保证的徐瑶瑶松了一口气,开启长篇大论:“第一,她要求两个同行而来的人需要咨询同类型的问题。”
“你知道,我是来咨询恋爱问题,所以那个占卜师也会咨询你,请你一定一定要表示很受恋情困扰。”
“第二,占卜师规定咨询者必须无条件接受她占卜前的仪式,无论多古怪。”
“第三,我也是听我朋友讲的,占卜师会问你许多私密问题,这些必须如实回答。”
“就这些,没了。”
每条听起来都很不妙,洛鲤略微后悔自己把话说早了,如果徐瑶瑶昨天一五一十都讲明白了,她一定会找理由推辞。
徐瑶瑶也是深知这一点才没提前告诉洛鲤。
现在洛鲤知道了,她一定以为她是个无耻的骗子。
徐瑶瑶心里的调味品打翻了,鼻头酸涩想哭。
洛鲤看着徐瑶瑶眼眶已经在积攒泪花,又想起那一天她哭红脸的样子,拒绝的话语也不好说出口。
她继续打肿脸充胖子,毫不在意说:“小事一桩,我当然会同意啦。”
徐瑶瑶听言立马收回眼泪,挽着洛鲤的手,感恩戴德:“洛鲤,你要是男的,我说不准就要喜欢你了。”
两个人话说开了,一路上插科打诨走着,徐瑶瑶频频被洛鲤逗笑,眉眼间多了不少色彩。
洛鲤不忘正事,她扫过对面一排的商铺,提供吃喝玩乐的都有,就是没有哪家店铺的招牌名写着诸如“占卜”,“算命”等字样。
徐瑶瑶该不会带她走错路了?
她们走的路已经偏移热闹的商贸街,人烟稀少,有什么店铺一眼就能看尽。
洛鲤没看见占卜店,好奇问:“那个占卜师他是摆摊还是开店啊?走了一路,我连占卜的影子没看见,是不是......”
“走错路”三个字还没说完,徐瑶瑶像发现什么新大陆,打断洛鲤的话,“到了到了,就在前面!”
前面?
洛鲤一看,空旷平地上,突然一道古老的木门浮现,两个青涩面容的女孩身着侍女服,她们立起狐狸耳朵,眼睛微微眯着,一左一右悬空站在木门前,像橱柜里的布娃娃,一直保持笑容。
洛鲤赶忙提醒眼冒精光的徐瑶瑶:“不对劲,她们不是人。”
“洛鲤,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快点进去。”徐瑶瑶迷惑不解看着她。
“你刚刚没看见,这扇门是突然出现?还有那两个站在门口的女孩,长着狐狸耳朵。”
“我看见的就是一家店,没有什么女孩。”徐瑶瑶的手在洛鲤眼前晃了晃,关心:“你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吗?”
洛鲤忘记了,她能看到普通人无法看到的鬼怪,徐瑶瑶看到的就是一家平平无奇的占卜店。
“不,我觉得这家占卜店不灵,我们还是......”洛鲤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徐瑶瑶解释。
徐瑶瑶却将洛鲤的反应理解为中途后悔,不想和她来占卜,她一想到可能会白来一趟,心情从山顶跌到山顶。
管不了那么多,临门一脚,徐瑶瑶不想突然放弃。
瘦弱的徐瑶瑶突然爆发出潜力,直接拉着洛鲤跑,一同入了这道散发古朴木香的门内。
两个狐狸侍女毕恭毕敬迎她们入内。
--
好香啊!
桃子气味洋溢整个房间,充裕地包裹踏足地洛鲤和徐瑶瑶。
洛鲤陶醉地沉溺在香味里,不由自主吸了两口。
她像置身桃林深处。
桃花落尽,风吹花瓣,树上成熟的水蜜桃正争先恐后释放香味。
不像劣质的香料调和而成,这股桃香原生原味,来源自然。
洛鲤一眼扫过摆放在玻璃柜台上的瓶瓶罐罐,那里盛着紫色的流沙,流沙里头还有几颗闪烁的星星,它正在一点一滴往下流。
直到某颗星星顺着流沙的轨迹,卡在瓶口,才止住沙子的泄露。
靠着柜台的是一个挂在墙壁的花篮,鲜花沾着露水,还未腐败。
另一面墙上则挂着一张画像,由丹青笔墨绘制而成,画中的女子巧笑嫣然,头上带着花环,身穿红白相间的长裙。
洛鲤在画前驻足,总觉得这女子有点像大门口的两个狐狸侍女,特别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此时,柜台后突然探出一个爆炸头,每根头发都很张扬,黑色的一大团聚焦在一起。
不仔细一看,洛鲤还以为是某种植物的茂盛根须。
爆炸头把脸也露出来了,胡子拉碴,双眼无神,看上去像熬了几个通宵,下一秒就要魂归西天。
徐瑶瑶热情跑上去,凑进洛鲤耳边激动地说道:“我朋友跟我形容过那个占卜师长什么样,就是他!”
哈?眼前这个抠脚大叔从事占卜行业?
说他刚挖煤矿回来都不为过。
大叔从躺椅上起身,伸个懒腰,踩着拖鞋,慢吞吞从柜台后绕出来。
一闻,这人身上有厚重的酒味。
竟还是酒鬼?
他含含糊糊说:“你们是结伴来的,想来占卜什么内容?”
徐瑶瑶见到这位灵到令人发指的占卜师,莫名紧张,好似语言功能退化。
她拘谨地站着,一字一字吐出:“恋爱情感。”
大叔听完,又问洛鲤:“你也是?”
洛鲤冷淡地点点头。
“你呢,单相思。”大叔摸了摸鼻子对徐瑶瑶说。
徐瑶瑶连应:“是是是,您太准了。”
来这占卜恋爱情感的人,八成都是因为陷入某段暗恋里无可自拔。
洛鲤可不认为这人有两把刷子。
大叔看透徐瑶瑶后,又故弄玄虚绕着洛鲤走一圈,他皱眉,百思不得其解:“你的恋爱......”
话说到一半他又不说了,像在斟酌什么。
徐瑶瑶的心一下子提起来,胸膛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大到洛鲤都能听到。
占卜师不会真有两把刷子,看透她并不为恋情困扰。
洛鲤也被大叔瞅得发慌,他到底要说什么快说啊!
别露出一脸便秘的样子啊!
占卜师意味不明地笑着,捋了捋发亮的卷发,打谜语:“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可以透露一二。”
“你有一段命中注定的姻缘。”
等了半天的后文就这?就这?
洛鲤刨根问底:“那你可以说出我命定之人的名字吗?”
说不出了吧?
大叔摇摇头,玄乎说,“每个人投胎转世都会更名改姓,难说名字。”
洛鲤继续拆台子,“大叔,你不知道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扯前世今生之说?”
徐瑶瑶几近神话这个长相潦草的占卜师,她使劲对洛鲤使眼色--不可对大师无礼。
大师没生气,背着手,冷不丁冒出一句:“小女娃,你说不定就记得前世发生的事情。”
不是问句,他平平淡淡陈述道,洛鲤听到,眼皮一跳。
他到底是什么妖怪?为什么会知道她从来没告诉任何一个人的秘密。
大叔气定神闲地坐到窗边的藤椅,示意她们也过来坐下聊。
徐瑶瑶和洛鲤紧挨着坐在一起,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大叔自顾自说:“我姓季,单名一个水。现在,你们先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徐瑶瑶和洛鲤依次说出名字。
“好。”季水拿起沾了墨水的毛笔,在一连串的姓名里勾画什么来着。
洛鲤眼尖,看出那是一个羊皮卷,最上面一行写着人名,下面是关于这个人的详细介绍。
例如:
姓名:张三
心愿:驱邪避凶,来年好运
详情:【密密麻麻的一大字】
季大师的字堪称鬼画符,跟他潦草茂盛的头发有一拼,字体扭曲,紧挨一处,实在难以辨认。
洛鲤也不为难自己的眼睛,干脆跳过往下看。
结果:张三第二天成为村子里最富的人
记录时间:19XX年X月X日
洛鲤触目心惊,如果是真实时间,粗略一算,距今已超过一百年。但这个季大师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的模样。
他果然是妖怪。
洛鲤赶紧把新发现告诉徐瑶瑶,希望她意识到不对劲可以和自己一起走。
徐瑶瑶看到也瞠目结舌,讷讷说:“季大师,我是不是眼花了?”
傻姑娘揉揉眼睛,不可置信问:“上面的年份怎么这么早,有三十年前,有五十年前,一百年多年前,更夸张的还有三百年前。”
单是这一页纸,年份时间就早到三百年前。
季水放下笔,神色自然:“这时间没记错,不奇怪。”
“还不奇怪,你高龄是?”
这妖怪,还死鸭子嘴硬。
有防身的绿宝石撑腰,洛鲤不怕妖怪,她毫不客气问道。
季水摊开泛黄的羊皮卷,说:“我太爷爷的太爷爷那辈就以占卜为生,这本名册还是他们一代代往下传,现在也传到我手里。”
“有些记录正是前人所作。”
羊皮卷斑驳,刻有岁月的痕迹,边角磨损,看上去的确是保存多年。
徐瑶瑶脸上的疑云消散,“原来如此。”
她又悄悄与洛鲤感叹:“占卜世家,名不虚传!”
洛鲤:“......”
她反正是不相信季水说的每一个字。
就算他有通晓古今的本领,那也是妖怪,不可过多接触。
洛鲤的算盘打的是等会见招拆招,揭穿季水的把戏,让被洗脑的徐瑶瑶回头是岸。
季水记录完毕,又打开一个木柜,从里面拿出一个白瓷瓶。
然后他又从柜台的瓶罐里倒出粉末进白瓷瓶。
连流沙瓶也不放过,紫沙也抓了一把,扔进瓶子里。
做完这些还没完,他穿着拖鞋,在木制地板走来走去,这边的瓶子倒出一点粉,那边的罐子抠出一点粉,七七八八倒进狭小的瓶口。
......
洛鲤:“占卜前的仪式该不会是让我们喝掉那瓶子装的东西?”
徐瑶瑶嘴唇发抖,“应该、大概不会。”
季大师兴许是看瓶子快装不下去了,终于来到最后一道工序。
他从花篮里摘下一片绿叶,插入瓶口。
季水没有让洛鲤二人一口闷,他边念叨一连串的咒语,边将浸湿的叶片取出,挥向她们。
叶子随风带出的,有甜美的桃子味,没想到是这样调制出来的。
季水做完仪式后,撸起袖子:“你们闻到什么味道?”
何瑶瑶如实回答:“是苦瓜味,好苦。”
她像是被勾起什么伤心事,“跟那时我表白拒绝的心情一样。”
苦涩难咽。
洛鲤:“苦?”
她们闻到的气味截然不同。
一个是苦瓜,一个是水蜜桃。
季水早已预料她们的反应,“洛鲤,你呢?”
“橙子。”
洛鲤瞎编一个水果,她不想被季水牵着鼻子走,所以没告诉他实话。
何瑶瑶:“欸,为什么不一样?”
季水:“因为你们的心境不同。”
何瑶瑶满肚子疑问,她还想问,但季水已经岔开话题。
“下面,我需要你们单独与我交流,一人留下一人退到门外。”
洛鲤不放心徐瑶瑶一个人留在这里,她提出异议:“我这位朋友性格胆小,我一定要留下来陪她。”
“我占卜前的规矩就是这样。”季水态度冷硬,他看出徐瑶瑶为爱所困,急需他的帮忙,所以不管他提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
洛鲤,看不透。
方才她们进门时,季水就在摆弄天极镜,窥探前来之人的记忆。
徐瑶瑶心思简单,她孤独缺爱,一个叫唐哲的男生帮她捡了一把笔,为她讲解数学习题,顺带耐心倾听她的烦恼。
在这些细节的堆砌下,徐瑶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开始不可自拔爱上唐哲,越陷越深。
洛鲤就很复杂。轮到查看她人生经历,水镜的画面就变得扑朔迷离。
刚开始在暗无天日的杂草丛生之地,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孤零零走着。
毫无疑问,小女孩就是洛鲤。
小洛鲤刚从遭强盗洗劫的村庄逃出来,浑身脏兮兮的。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只欲行不轨的魂灵,浑身散发煞气,可见已经害了不少人。
魂灵明显想吃掉女孩,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看似要倒霉。
这个画面很快过去,季水没放在心上,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倒霉人的遭遇--恶灵袭击,命丧野外。
天极镜有时候也会显示占卜人的前世,他看多这类不幸的事件,心里只觉得弱小的人类被强大的妖怪吃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曾想,他刚准备收起镜子,下一个画面接踵而来。
还是那个小女孩,她竟然从荒野的魂灵手中活下来,可她的姿容形态看上去还是惨兮兮的。
镜面里的小洛鲤目露茫然,捧着破碗,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在角落乞讨。
一只黄狗叼着块脏兮兮的馒头来,小女孩对馒头望眼欲穿,直白盯着大黄狗。
黄狗嫌弃硬如石头的馒头,咬了一两口,便将馒头丢下施舍给小洛鲤,甩着尾巴大摇大摆离开。
小洛鲤则开心坏了,捡起黑不拉几的馒头,如珍似宝捧起手里。
她咽了咽口水,恨不能一口吞掉馒头。
但想起睡在干草堆的小燃,神情恹恹,面色惨白,自从来到破庙后,就没见他吃一粒米,肯定饿坏了。
小洛鲤于心不忍,把黑馒头从中间撕成两半,一半留给自己吃,一半藏进衣内带回去,留给小燃。
安排好一切,她刚准备享用馒头时,一个着急赶路的大汉面色不虞,重重撞开她,粗声粗气骂着:“臭乞丐,别挡路。”
小洛鲤身子一个踉跄。
她还不明白,大汉放着中间的辽阔大道不走,非要挤开缩在角落的她,仅仅是因为有人看见低贱如泥的脏乞丐,总想上前踩上一脚,彰显优越感罢了。
这一幕最后的画面就由黑馒头发生悲剧,再度跌落尘土,再被赶路的人踩上几脚而结束。
季水还没看够,天极镜就像被人拉动进度条,缓冲一会,崭新的画面又来了。
一会儿,洛鲤躺在花团锦簇,一只猫睡在她怀里,一会儿,洛鲤置身气势磅礴的宫殿内.......
天极镜抽风似的怒播十几个画面,季水看得眼花缭乱,拍拍闪动的镜子。
最后的最后,画面停留在车水马龙的现代大都市,洛鲤和青梅竹马的司泠月一同长大。
天极镜播放完毕,又成为一个看似普通的小镜子。
季水头一次看到天极镜的反常,播放洛鲤的前世画面,卡顿不说,还没头没尾不连贯,他看得一头雾水,播到今生,画面不卡了,可就像拉了倍速,什么关键信息也没提取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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