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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山河

胡编且乱造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三更战鼓擂天响,城中儿郎奔赴死。伊人依柳盼郎归,耆老覆甲向北望。抚摸着眼前满是豁口、黑红色的条石。恍惚间,他看到当年被战马撞飞,而后惨死屠刀之下的妇孺。陈牧想给徘徊在山海关,惨死的四十万冤魂讨一个公道。

主角:陈牧,赵恒基   更新:2023-02-22 12: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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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牧,赵恒基的其他类型小说《靖山河》,由网络作家“胡编且乱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三更战鼓擂天响,城中儿郎奔赴死。伊人依柳盼郎归,耆老覆甲向北望。抚摸着眼前满是豁口、黑红色的条石。恍惚间,他看到当年被战马撞飞,而后惨死屠刀之下的妇孺。陈牧想给徘徊在山海关,惨死的四十万冤魂讨一个公道。

《靖山河》精彩片段

三月的渭城多雨,陈牧打着伞背着书箱,站在渭城书院半山的勤学亭外,望向山下巨兽般的咸阳城,陈牧清吐一口寒气:

“我来了。”

陈牧双手托起背后书箱,颠了颠有些歪的书箱,把书箱扶正,便徐步往山下走去。

渭城书院的勤学亭是书院初代山长弘文公所建,初建山下为了方便来往行人歇脚,后迁山腰,站在亭中可同时看到书院和咸阳城,往山上几步出亭再回头,已不见俗世红尘。

故书院弘文公迁建此亭,是见其辗转人世,俗世喧嚣与书院清静于此分割,有斩断俗世,专心修学之意,又故亭名:勤学。

陈牧踩着青石板铺的山径,步行了半个时辰有余,下山走到山下的官道驿站。

他离远看到自家三叔打着一把油纸伞,站在一架略显陈旧的马车边上,正和马车中的人说话。

马车周边散落了二十余骑黑骑,巡视四方,而车夫坐在车室边上,用一把小刀打磨着什么。

陈牧离得有些远,隐隐约约间只听到有女子的声音从马车传来。

“三叔,许久未见,侄儿甚是想念,看你身形,实属让家中管膳食的柳伯辛苦了。”

陈牧疾呼着快步走向马车,脸上满是笑意。

“希文,你在外求学三年,消瘦了不少。”

陈牧三叔闻声看过来,见是陈牧,挥手回应陈牧。

“传闻希文,你去年惹了一场桃花,三叔还说你长大了,怎么今日未见佳人呢?”

“三叔,莫取笑侄儿,侄儿哪有那福分。”

待到陈牧近前,陈牧三叔单手一把抱住陈牧,用力拍了拍陈牧后背,

“人平安就好,三叔,不能一直看着你这个泥猴子喽。”

陈牧听到此话,感到莫名,

“三叔,何出此言?”

“不说这个,你猜哪个来看你了!”陈牧三叔扭头对着马车里面努了努嘴,一脸坏笑。

陈牧鼻子动了动,嗅着风送进来的梅花幽香,有些惊讶。

“哟!大小姐,怎么专程跑一趟,来看我笑话吗?”

陈牧话音刚落,马车车帘被一个女子拨开,女子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跳到陈牧面前,直勾勾盯着陈牧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马车上下来的女子是陈牧父亲军中手足的遗孤,名李青梅,大了陈牧三岁。

李青梅从小在陈府长大,而府中嫡系后辈都是男孩,就她一个外养的女孩子,所以李青梅在陈府极受宠。

而陈牧打小就和李青梅一起玩闹长大,等到李青梅和府中老卒开始习武,陈牧再也没有和她一起玩闹。

概因李青梅习武之后,老是拿陈牧喂招,陈牧小时候长得瘦小,比不上李青梅健硕力大,每次与李青梅喂招,陈牧都是被收拾的那个。

陈牧十岁之后去州府官办的书院进学,书院有规定女子不得入书院,她没办法跟着一起去书院,陈牧才得以重见天日。

四年前陈牧到渭城书院求学,李青梅也跟着陈牧一起入了书院,陈牧学文,李青梅习武。

去岁陈牧惹了她生气,她一气之下,收拾东西回了陈府,一年来不曾搭理过陈牧。

“你怎么来了,青梅。”女子直勾勾的眼神让陈牧败下阵来,主动服软。

“陈牧,爷爷和我说了,你不必担心我,好歹我也是出身将门,比你这个书生更懂得如何自保,无需你分心照顾我。”

女子接过陈牧话头,细声道:

“爷爷怎么什么都和你说,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你还是……”

陈牧话未说完,他看到李青梅眼中的坚毅。陈牧知道这话说不下去了,陈牧知道,一旦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李青梅见陈牧识趣,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你打算怎么做?”

陈牧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转手递给她:“山长给了我一封举荐信,入赵恒基的府中做他小儿的西席。”

“赵恒基?意妃那个老九?!”

李青梅迟疑了一下,诧异地追问陈牧,她对赵恒基的印象,停留在一年前,初见时,他有些过于慎弱,做任何事情都畏手畏脚。

坊间传闻他因小时长于冷宫,又见其母饿死在其面前,腐烂了数日,惊了神智,一直神智昏傻。

待他开府年岁时,泰安帝赐其福王,于京中建府,无需外藩。后来离了冷宫,他才慢慢恢复正常。

再则当年赵恒基为娶一个民女,大闹泰安帝的议事殿,更是自绝了帝途,如今没有一方势力依附他。

李青梅想不通陈牧为何选择一个完全没有胜算的赵恒基。

“对,就是这个赵恒基!他眼中的恨,我不会看错。”

陈牧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里人多口杂,不是争辩的地方,我们走吧。”

陈牧让李青梅回到马车里面,招呼自家三叔离开此地。

“不了,三叔要南下做生意,你们自个小心,三叔不能送你们了,就此别过。”

陈牧三叔给他打了个哈哈,拒绝了陈牧相邀,走到一匹黑马前,脚踩马镫翻身上马。

“三叔,我们叔侄多年不见,怎么今日初见,你就跑了,是不是怕我逼酒于你。”

“放心,侄儿只和你吃宴,不吃酒,耽误不了你行程,前面就是南下的驿站,那里的酱羊肉是下酒一绝,我们叔侄聊络下感情,可好。”

陈牧见三叔上马欲南下,不与他一同去咸阳城,连忙拦住他的马头,出言相邀道:

“好了,希文,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宴饮,三叔真的有急事,要南下处置,不然多年心血全然白费。”

陈牧三叔坐于马上,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于是急言回绝他,示意陈牧让开路,他着急赶路。

“那就如此这般吧,等三叔回来,我们再一起痛饮。三叔!平安!”

陈牧接过李青梅递过来的柳枝,别在自己三叔的马鞍上,拱手行礼,让开了路。

“驾,驾,驾……”

“驾,驾……”

……

原本围在马车四周的护卫分出一半,随陈牧三叔南下。前方驿站也出现上百的黑骑,围护着他南下。

陈牧看着被黑骑护在当中的三叔,心里泛起嘀咕,究竟是何事,连黑骑也出动如此多人,跟着三叔南下。

“不对,为何青梅提前备好了柳枝,她肯定知道到底有何事让三叔如此急着南下。”

陈牧敲了敲马车的边辕,想把躲回马车里面的李青梅叫出来问话。

“青姐,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李青梅把帘子掀开,撇了一眼他,神色如常,平静地回到:

“没有,赶紧赶路。”

陈牧隐约看到李青梅的眼角有些红肿,但是又看不得很仔细,她就把帘子放了下来,遮住了身影。

“好吧,走,咸阳城,我来了。”

陈牧见状,也不便继续追问。

他吩咐车夫调转马车,自己把书箱放到马车上后,骑上一匹三叔留下的马,一行人往咸阳城去。

此时,泰安帝正在批阅奏章,一封印着人字的黑色密信,随着进来的影卫头领--章豫,送到了他案头。

泰安帝挥手屏退身边的内侍,打开密信,密信上面只写了一个字

“九。”

“老九?!朕还有机会看到吗?”

泰安帝静静看着黑色密信,轻声呢喃着:


一路车马劳顿,陈牧他们紧赶慢赶,驱车两个时辰,终于赶到咸阳城中早已买好的落脚点。

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早在陈牧爷爷掌家的时候就暗置好了,宅子一直有陈家的家生子打理。

宅子地处正阳坊,靠近城墙边上,往外便是正阳街,再往外是城墙,这几十年的打理,他们在地下挖了一条直通城外的暗道。

陈牧是以投靠城中亲戚,去渭城书院求学的名义,四年住进了这所宅子,边上的街坊邻居都熟悉。

所以陈牧刚进正阳坊,便和坊中认识的人热情打着招呼,旁人也热切的回应他。

毕竟能去渭城书院进学的人,以后最低也是个七品官,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谁也不知道陈牧后面会不会爬到三省六部的位置。

提前打好关系,说不定以后自己有祸事上身,找他帮忙,他还能念点薄情,说不定他能拉一把。市井小民的生活,每天不就是充满了算计吗?

陈牧安顿好车马劳人,他怀揣着信,叫过府中门房,让他去赵恒基的府邸投帖。之后,他啃着一张薄饼便出了门。

这几日,九王府给小世子招启蒙夫子的消息,早已传遍咸阳城,陈牧怕耽搁时间。

虽说九王子不受宠,但是架不住有些人活得拮据。到时候,他们招了夫子,想进王府又得费一番工夫。

“劳烦,这位大哥,通传一声,在下是渭城书院学子陈牧,听闻府中为小世子招启蒙夫子。这里有一封书院山长的举荐信,烦请转交管家。”

陈牧一路疾步快走来到王府门前,看着王府脱漆的朱红色大门,他摇了摇头,心里泛着嘀咕,随后上前伸手扣了扣门上的铜环。

一个约许四十岁上下、头发花白穿,穿着平常百姓模样的中年男子,缓缓打开了大门,探出半个身子,上下打量着陈牧。

他有些不解,适才有门房收到投帖,说有渭城书院的学子,携书院山长的举荐信,来府中做西席,他还不信,于是他就便等在了前院,没想陈牧还真跑来他们府上谋差事。

“信,拿来吧,我就是管家,我拿去给府中文书查验,你不会见怪吧?”

王府管家探出身子,示意陈牧把信交给他,他要拿去给府中文书查验举荐信的真伪。

“管家见谅,在下错把你认是门房,还望你大量,信在此,你拿去便是。”

陈牧边递上举荐信,边对管家赔礼道。

“小哥,你唤的也没错,我既是门房也是管家,小心脚下,这边请。”

管家把门往内打开了一些,接过陈牧手中的信,随意看了一眼,便引着陈牧入府。

管家把陈牧带到前庭的一处小厅,让陈牧稍等片刻,待他奉上茶水,便拿着信往后堂走了去。

陈牧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一方八扇的围屏,遮住了整个后堂,屏风风景图彩绣的丝面已经褪色,显得屏风有些陈旧。

待客的桌椅多是早已磨掉了木纹,桌椅很多地方都掉了漆,屋内墙上也没有任何的装饰,简简单单。

陈牧静坐不久,他听到后堂有两个轻微的脚步声,走到后堂屏风处,停了下来。

他端起茶杯,发现茶杯是市井茶楼最常用的待客所用,杯中的茶也不过是破青的粗茶。

陈牧闻了闻茶汤,清清白白,平平淡淡,很是适合他喝,因为他最爱的还是凉白开。

他自认是,一个红尘俗世的俗人,一个在乱世求活的粗人,最不爱受规矩所缚,也不爱达官显贵那一套。

他是异类,他的家族也是所有人眼里的异类,也是那些达官显贵,高门世家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的异类。

等了一会,后堂走出一个身穿儒服,山羊须,发髻掺白的老者,背着手,走至堂中,而方才领路的管家则跟在老者身后。

陈牧连忙起身,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袍,端正衣冠,躬身给老者行晚辈礼。

“老朽钟颜添为府中文书,想必你就是闻仲兄提及的高徒,闻仲兄信中对你是极尽夸赞。如今一见果然有乃祖风范。”

钟颜仔细打量了陈牧一番,甚是满意,抚须笑到:

“不知钟颜先生当面,晚辈失礼了。”

陈牧听闻老者就山长平日里经常叨唠的至交好友,听其言,似和自己的祖父也相识,他赶忙又恭恭敬敬再行后辈礼。

“要是知道先生在府中,末学后进就不来府中献丑了,如今羞于见人。”

钟颜闻言,面露不悦,大有一副你把我当外人,我很不开心的样子,接着大手一挥,打断了陈牧的话:

“你祖父,未曾和说过我钟颜,钟修之?你可是将我比作外人否?闻仲兄,已于信中言明。你、我、他皆知。”

陈牧拘谨地笑了笑,一脸茫然,反问钟颜道:

“不知先生何意,晚辈不解。”

钟颜见状,也不多说,只是近前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不错,人活乱世靠的便是谨慎。”

陈牧抬手半捂嘴,用食指尴尬地摸了摸鼻头,他不知道怎么回钟颜。

“好了,希文,无需多言,你明日过来给世子启蒙即可。”

钟颜脸上满是讥讽,眼神里是对陈牧的鄙夷,也不想多说其他,只让他明天过来给世子启蒙。

说罢,他端起桌子上的茶,顺势向陈牧举了举。

“既然如此,晚辈先告辞了。”

陈牧知趣地躬身向钟颜请辞,在钟颜的挽留下,他再请辞,钟颜也就让管家送客。

钟颜站在厅中,看着陈牧不紧不慢跟在管家身后,离开了他的视线,刚才的应对在他眼里,陈牧只能算勉强合格。

离开王府,陈牧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在回去的路上,他不断琢磨着钟颜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他不知道自己的有意露怯和无意说漏嘴,是否可以打消有些人的念头,让他们对于自己的出现,所带来的怀疑有所减轻。

回到府中,陈牧唤来之前府中的管事,让他最近找些由头,带上一家老小回乡归老。

又吩咐黑骑给家中带一封信,同时给黑骑一块玉佩去带话,让之前留下来的人动起来,翻翻身。

吩咐完所有的事情,已到用晚膳的时辰,李青梅按照他习惯已经备好晚膳:一盘时下绿菜,一碟咸菜,一碟酱肉,一盆白粥。

今日李青梅配他用膳,菜量多了些,平日里少上不少,自从陈牧游学十年,到了渭城书院求学。

李青梅每日按着陈牧的嘱咐,备好膳食,一同和他用膳,平时荤菜也是按照平常人家日常所食准备。

见陈牧对自己如此苛刻,李青梅也曾出言相劝,他不反驳,他淡淡地说道:

“他见过赤地千里,人烟断绝,见过易子相食,析骸炊之,见过太多太多的苦难。”


细雨绵绵,最是恼人,陈牧和李青梅用过早膳。

他看着屋外细雨飘飞,打算空手出门,学一学文人骚客,看能不能写上几篇细雨润皇城,家燕啄白泥一般的佳作,如魏都一样,投个前程似锦。

好吧,陈牧其实就是想等人叫住他,他得让她觉得,她留下是有用的,可以照顾他起居。

陈牧边思量着,边空手走入雨中。

“等着吧!一,二,...”

没有三。

“回来,拿伞,染了风寒还要我照顾。”

“嗯,一年不见,迟了一个呼吸。”

一声叫喊,把陈牧的思绪打断,李青梅拿着一把油纸伞,满脸幽怨,叫住走入雨中的陈牧。

“青姐,我忘了。还是你对我好,伞,给我吧。”

管家的把他死死拿捏住,他脸上堆满谄媚,陪着笑脸,顺势回身接过伞。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那么冒失。”

陈牧不能反驳,只要他敢反驳,没半个时辰,他都出不了门。

他只得不住地赔笑,答应下次不会如此忘性。

李青梅见今日陈牧第一日去授课,不能过于晚,就放过了他。

陈牧借坡下驴,连忙答应她下次一定不犯。

撑着油纸伞,陈牧与府中扫雨的仆人招呼着往外走,慢慢消失在她眼中。

“我怎么会不知!你个傻瓜!”

一句呢喃,轻轻的消散在雨幕中。

陈牧一路笑着和街坊邻居打着招呼,一路慢悠悠地徐步往九皇府去。

他在想如何让赵恒基取信于他,又如何让他真正信任他。这是个让人头痛的难题啊。

不多时,陈牧到了皇府,照例叩响铜环,今日管家给他打开的是一旁小门,示意他从小门入府。

见此,他瞬间勃然大怒,愤怒地质问管家:

“为何今日让我走此门,昨日走的可是正门,你等怎可如此羞辱人。”

管家闻声正眼也不带看陈牧一眼,轻蔑地回到:

“你一个功名都没有的穷书生,靠余荫进的皇府,没让你从府中后门入府,已算给你留了脸面,莫要生事。”

“你忍不了,便回去吧。这是钟颜先生的吩咐。”

陈牧万万没想到,今日再来,就被如此为难,还是恩师的好友所为。

他只好忍了,他随着管家从小门入府,而脸上的怒气也慢慢平复下来,让领路的管家有些侧目。

今日管家带着他直奔中庭左侧的院子,一路走来,他在府中碰到了不少“仆人”?

她们边闲聊边打理着府中的菜园子,鸡鸭鹅,还有一些采着野菜。

陈牧发现这些仆人,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与其说她们是仆从,还不如说她们在府中颐养天年。

他突然想起密报有提过,月前,当年侍奉意妃的宫娥,到了离宫的岁数,被九皇府悉数纳入府中,收为仆从,可密报没说她们是来颐养天年的。

管家看到陈牧停了一下,点了几眼那些宫娥,他出声训斥道:

“干活利落点,今日府中新招的夫子过来授课,他往后每日都会来西院给世子授课,你们打今日起,不可再来西院打扰世子进学。”

陈牧静静看着管家训斥宫娥,眼中余光一直看着那些宫娥,他在等,等宫娥的离开。

原本散漫的宫娥,听到管家的呵斥,连忙收拾好手上活计,撵着鸡鸭鹅离开了西院。

看来以后这些宫娥不会再出现在西院,起码他在的时候,她们不会出现。

“咳,咳,失礼了,府中下人缺乏管教,让你见笑。”

“请随我来,世子在前边的三省斋,等你授课呢。”

管家觉察到自己说错话,但是话已出口,岂能收回来。管家只能出言引着陈牧,往西院的内院走,好打断陈牧的疑惑。

走了一会,一座独建于院中的三层小楼映入陈牧眼中,院中其余的空地都拢起成田地,田地里种满了各种农物。

几个身材健硕的侍女,拿着农具散落各个地头劳作,除草拢土,施肥。

靠近三层小楼的地里,两个身穿常服的夫妇带着一个六岁左右女童在浇水,一旁还有一个约莫三岁男童拿着一个特制的小锄头,呼哧呼哧锄地。

“王爷,给世子授课的陈夫子带来了。”

管家离远便禀告在地里劳作的夫妇,提醒他们陈牧的到来。

福王夫妇闻声,放下手中的活,用水桶中的水洗干净手,甩了甩手上的水,便领着两个小孩向陈牧走过去。

管家领着陈牧等在原地,陈牧打量着走过来的福王,其本人与密报相差无几,可是在他看到陈牧的一刹那间,陈牧看到他眼中有杀气,但是瞬间便收敛了。

这根本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应该有的眼神,福王所隐藏的东西,比自己想象和知道的更加深。陈牧心底笑了起来,这样子才更有趣,不是吗。

“见过王爷、王妃,不才陈牧。”

陈牧拱手作揖,向近前的福王行礼。

“见过王爷、王妃。”

“妤儿,平儿有没有想舅舅啊。”

陈牧边上的管家给福王行过礼后,蹲下身子,笑盈盈的看着福王一双儿女。陈牧对于管家是福王妃二哥,早已了然于心。

“妤儿见过舅父,有好想舅父啊。”

“平儿见过舅父,我也好想舅父。”

随福王过来小郡主,向陈牧身边的管家行了个提裙礼,而福王的世子也跟着有模有样学着行礼。

“见过,二哥,见过陈夫子。”

“见过,二哥,见过陈夫子。”

“陈夫子,无需多礼,这便是小儿,往后还要劳烦夫子多费心给小儿启蒙。”

福王双手虚抬,让陈牧不必多礼,抱起随行的小男孩,说道:

“本王,听闻陈夫子是渭城书院闻仲公的关门弟子,不知陈夫子归家何处。”

陈牧抬眼看了一眼福王,拱手道:

“家在山海陈氏,旁门旁系陈家村,在下不才蒙得夫子厚爱,我只是凑巧入了夫子法眼。”

福王听闻陈牧来自山海关陈氏,有些错愕,他折了几个手下查不出陈牧来自何处,他只是想着试探一二,没想到陈牧竟然回了。

福王心念一转,面色如常,眼睛却仔细看着陈牧:

“山海陈,旁系也是一笔陈,陈夫子过谦。”

“如今小女也想和你进学,之前小女是钟先生在教授她女德,现在想着学完了女德,想让她学文,不知陈夫子可否一起教授本王小女?”

福王临时拉过一旁吃瓜的女儿,打算把女儿的学业也让陈牧一起教了。

“也可,只是前辈那边不好交代,不知郡主是否也愿意由鄙人授业。”

陈牧看着被福王拉过来顶数的小郡主,脸上有些挂不住,面露不渝,但还是忍了下来,轻声向小郡主问道:

“好啊,好啊,终于不用看钟老头的臭脸了!”

福王女儿惊喜万分,没想到自己还能摆脱钟颜的魔爪,连忙替福王应下:

一旁的王妃一把拉过女儿,揪着她的耳朵,开始教训她。

“钟老先生那边,本王自会解释,那陈夫子,本王一双儿女就拜托你了,本王还有事,就不作陪了。”

“红绫,随为夫去一趟普惠寺。”

“二哥,帮我看好妤儿,别让她作乱。”

福王郑重地交代好自家夫人的二哥,千万不要让她女儿出事。

他便拉着福王妃往府外走去,突然他好像有事情要问陈牧,回头顿了顿,没有问出口。

“那陈夫子,我领你去三省斋。”

“妤儿,平儿,过来,我带你们去三省斋。”

“好的,劳驾。”

陈牧跟在管家身后,心底嘀咕道:“意妃忌日吗?”


申时,下堂,陈牧从房外候着的女侍手中接过,来时带的油纸伞,提着伞离开王府。

今天的天气依然阴阴沉沉,偶尔还会下一场磅礴大雨,把咸阳城洗刷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咸阳城每每下雨,陈牧都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腥味,历经三朝四百多年的王朝更替,咸阳城每一寸泥土都浸满了血。任凭四百多年风吹雨打,依旧冲刷不了,冲入他鼻子的血腥味。

今日,坊间竟传西边有仙人坠世。陈牧闻之,哂然一笑,流言止于智者,仙人坠世,想想就觉得荒谬。

他喜欢缓缓步行,走在路上,细听细看,每日坊间不同的风光,不同的人,讨论着不同的话题,他享受这种融入大众,而后泯灭与大众的光景。

路过坊市,陈牧看到前些日子在王府见过的宫娥,正在路边摆卖禽蛋和绿菜,他今晚突然想吃炖鹅。

他走到宫娥面前,蹲下,用手指着鹅群中一只有些萎蔫的鹅,出声问道:

“借问这位大姐,此鹅,多少银两?”

宫娥见有人询价买鹅,便把手上的刺绣停了,放到身后的竹篮。

宫娥顺着陈牧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了一眼鹅,接着抬头看到是一个书生询价,她没认出来陈牧,可也有些迟疑道:

“那鹅有些蔫了,平日一只鹅值三两八钱,这只鹅算你三两二钱。”

陈牧没有还价,因为宫娥给的是实价。他掏出钱袋,数了三两二钱,递给宫娥。

“对了,你们能帮送到府上吗?我可能制不了它。”

陈牧在府中打小被鹅追着跑,而他打算采买的鹅,虽说有些萎靡不振,但好歹也是看家护院三霸之一,他这副小身板可能敌不过鹅霸的摧残,于是他不好意思的出声问道:

“可以的,三德子,过来,帮客人送货。”

宫娥接过银钱,唤着旁边一个卖着瓜果,面容白净无须的汉子,让他帮陈牧送货。

“好嘞,月姐。”

“这位公子,等我交了这单,马上...,哎呀,是陈夫子啊!”

“陈夫子,你先回,稍后我给你送到府上。”

汉子抬头一看,认出陈牧是给世子授课的夫子,连忙表示歉意,并且马上过来把鹅捆好,准备给陈牧送到他府上。

“陈夫子?小娥没认出你来,夫子不要见怪,这银钱你且收回去,鹅给你换一只。”

宫娥听到三德子的话,也认出了陈牧。她把刚收的银两取出来,递给陈牧,让三德子换一只品相最好的鹅,等下送到陈牧府上。

“还是方才那只吧,银两你收着,明算账。”

陈牧没有接过宫娥递回来的银两,鹅也没有让换。

“那便按夫子的意思,三德子赶紧给夫子把鹅送到他府上。”

宫娥立马把递出去的银两,塞回荷包,用绳子扎得死死的,同时让三德子抓回刚才陈牧选的鹅,把鹅送到他府上。

陈牧见状,眼角一抽,起身离开。他后悔来此自讨没趣,想吃什么鹅,心软嘴贱。

“陈牧,你怎么买只鹅回来,你不是不喜欢吃鹅肉吗?”

陈牧前脚回府,后脚李青梅拎着一只呆头鹅,有些纳闷看着他,让他给个说法。

“看到品相不错,想养来看家。”

“品相不错?你是不是傻,也对,呆鹅配呆子,绝配。”

李青梅把呆头鹅往他怀里一扔,怒气冲冲扭头离开,生怕再呆下去会打人。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陈牧嘴贱,想顶她一句,于是小声抗争道:

他忘了李青梅自小耳目聪敏,哪怕再小的呢喃细语,只要离得不是很远,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李青梅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单手揪着他衣服,把他提了起来,怒问道:

“小子,你敢再说一次吗?”

府内一众人见状,齐齐转身离开,对此他们早已习以为常,李青梅哪天不抽陈牧,他们才觉得奇怪。

过了半炷香工夫,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陈牧,鼻青眼肿,脸上多了一个手印。

回到房中,府上医官已坐在罗汉床上,休闲地喝着茶,等他回来上药。

“公子,过来吧,老夫给你上药。”

“不是我说你,你和小姐斗气,你是自寻死路,下次记得服点软。”

“刘伯,要不是我怕伤到她,现在你应该在给她煎药呢。”

陈牧捂住腰间,嘴里抽着冷气,一瘸一拐走到罗汉床边上,直挺挺躺了上去。

“好了,公子莫要嘴硬,小心再遭一顿打。”

医官看到从屋外沉着脸,一副没打尽兴样子,提着竹条走进来的李青梅,好心提醒他。

“嘿,刘伯,你别不信...,额,没错。家里大小事由她说了算。”

陈牧本想展示一下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转念一想,刘伯似乎话里有话,他顿时改口服软。

“算你识相,回家的黑骑回来了,在外面候着。”

李青梅见他识趣,便也不和他再计较。

“让他进来吧。”

陈牧让她把外面候着的黑骑叫进来:

“见过公子,这是家主给公子的信。”

从山海关回来的黑骑,从怀中取出一封蜜蜡封口的信,递给他。

“那公子,老朽先去忙了,上了药,明天一早,淤伤差不多就可以散了。”

“劳烦刘伯。”

陈牧从床上挣扎着起身,把医官送了出去。

“希文见启:

不必理会钟颜这个老匹夫,你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外面的先缓缓。

对了,家中没粮,你自个想办法。”

打开黑骑带回来的家信,一目数行,一眼看完信,陈牧顿时无语。

晚膳的时候,陈牧不解地看着偷笑的李青梅,她在笑什么。

“那个,青姐,你...”

“食不言,寝不语。”

竖日,陈牧去账房想支取些银两,却被告知要少奶奶的批条,才能从账面上支取银两。

他当场就蒙了,他什么时候娶的亲,他怎么不知道。

再问账房,是不是他听错了,账房说是大少奶奶吩咐的。

陈牧直接傻眼,他什么时候娶媳妇了,他怎么不知道。

在账房那里纠缠了一盏茶的时间,一身妇人行头的李青梅出现在账房,账房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叫了一声:“少奶奶。”

他无解,他憋屈,他高兴,最终还是落在她手里。

“爷爷说这样子方便行事,对了,他同时把咸阳城所有的产业都给我管了,你别想再从这些地方支取银两,但凡你要支取银两,提前一天找我拿批条。”

“还有,无论内外记得叫我夫人,不然小心我揍你。”

李青梅给账房签了字,让账房给钱陈牧,顺带扬起拳头,好心提醒他,不要忘了本分。

陈牧黑着脸,当场拒绝账房递过来的银两,同时义正词严的高声呐喊道:

“吾唯不受嗟来之食。”

“但是,夫人,你如此逼我,我今夜打算留宿翠华院。”

“你敢,陈牧,我打断你三条腿。”

看着握紧拳头冲过来的李青梅,陈牧果断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放心家中有美娇妻,我怎么舍得让你独守空房。”

逃跑的陈牧,在逃出府门的一瞬间,回头对着张牙舞爪追过来的李青梅,戏笑道。

李青梅一时间分不清陈牧说的是真是假,但也停了追杀他的脚步,想着想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的脸刹那间全红了。

围在陈府院墙外,晒着莫须有的日头,抓虱子的懒汉,听到府内的动静,前前后后走了几个。


宫门重重,锁住了多少龌龊,也隔绝了多少外人的耳目。

乾元殿,刚从龙床上,端坐起来的泰安帝,看着面色凝重的崔留行,清吐一口浊气,平淡地问他:

“时间。”

“不出一年。”

崔留行想了想,无奈答道:

因为他知道他想听的是实话,哪怕自己不告诉他,他也会找旁人核实,还不如告诉他实话。

“好,我知道了,你尽量帮我拖延时间,你我至交数十载,还望你帮我保密。”

“放心,我知道,我开好方子给你,每月我来一次。”

“嗯,有心了,章豫帮我送下崔夫子。”

“诺!”

酉时,结束一日授课的陈牧,刚回到府中,李青梅便告诉他,有人在客厅等他。

他刚入客厅,发现是熟人,出声问到:

“此刻造访我,因何事。”

“老爷在城外杨家庄等你。”

“那走吧,怎会这个时辰见我,以往不是夜里吗?”

来人没有回陈牧的话,只是随着他来到正厅,由陈牧打开密道,他随后而入。

两人一路无言,走了半个时辰,出了密道。他们来到一处屋子内,屋内只有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

老者站在窗前,视线不知看向何处,见陈牧来后,招呼他过来近前。

“来了。”

陈牧低头躬身行礼道:

“嗯,不知老爷子为何叫我过来。”

“为何是他?”

老者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陈牧,想看清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老爷子,你不也看好他吗?”

老者伸手轻轻打了一下陈牧的头:

“你个泥猴子,别打岔,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陈牧假装被打痛,趁机用手揉着脑袋,也不说话。

“快说!你是欠打。”

老者作势要继续打他:

陈牧借机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老者的手。

“他眼中有杀气,一直都有。”

“老爷子,这几年你不是明里暗里帮着他吗?”

陈牧打了个哈哈,没有正面回答他。

“你小子,密探都安到我身边了。有两把刷子。”

老者拍了拍陈牧肩膀,揶揄着他。

“祖父告诉我的。”

陈牧无奈地看着唱独角戏的老者:

“哦,我忘了。”

“希文,我时间不多了,希望你和他成为最后的赢家。”

“会的,你保重。”

“走了,真的很想看到我们几代人的付出,能不能结果。”

老者转身往屋外走去,背对着陈牧,摆了摆手,言语落寞,陈牧看不到他脸。

“相爷,宫中递来消息,皇帝不在宫内,我们把人撒出去了,也没找到。”

“他会去哪?”

……

“刘大人,内侍传话出来,崔留行响午从宫中匆匆而出,皇上午膳后,一直在暖房,如今已近黄昏,不知……”

“走,去找相爷。”

……

“老不死的不在宫里,能去哪呢?在老二府中?还是老五那里。”

“相爷,皇上还在宫内吗?”

“刘大人,不必操心,他在不在,不影响大事。”

“相爷,太医院今日有一些猛药被征用。”

“好了,不必多说,等人过来吧。”

……

“严相爷,刘大人,本王想问下两位,如今是否要进宫一趟。”

“万公公,刚才递话给我,老不死出门前把晏殊秘密招进宫。”

“那走吧,今岁渔阳府水患导致瘟疫横行,十室九空,魏都,是时候给他请圣裁了。”

“晏阁老,皇上,醒了吗,大王子和严相爷,刘尚书联袂求见。”

泰安帝贴身内侍万海泉,在暖房外轻叩门环,向房内的晏殊轻声问道:

“醒了,进来吧。”

万海泉顺势推开门,领着联袂而来的众人入内叩见泰安帝。

泰安帝坐在榻上,抿着茶,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来了。”

“父皇,儿臣给你请安。”

“臣,严宽见过陛下。”

“臣,刘惟中见过陛下。”

泰安帝斜眼瞄了一眼老大,心里想着:如此沉不住气,难堪大用。

“起来吧,你们入宫所谓何事。”

“陛下,容禀,渔阳府今岁发生百年难遇的水患,府尹魏都贪墨赈灾钱粮,无视渔阳府灾民死活,使得渔阳府内百姓死伤无数,致使瘟疫横行,如今渔阳府十室九空。请圣裁。”

“臣,刘惟中恭请圣裁。”

严宽从袖中取出一封奏章,递给内侍万海泉。

泰安帝并没有像严宽所想一样,大发雷霆,扫了一眼内侍手上的奏章,轻描淡写地让内侍把奏章呈上来。

“呈上来,给朕看看。”

严宽发现事态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忽略了皇帝身边站着章豫。他之前把渔阳府相关的奏章压下来,如今想来是多此一举。

“着刑部,即刻严查渔阳府府尹魏都,如奏章所奏之事为实,夷三族,其家眷女子充入乐坊。”

刘惟中面露不解和迟疑,持玉笏躬身回道:

“臣,遵旨。”

泰安帝放下手中茶盏,端正身子,环视赵恒泰,严宽,刘惟中,突然开口笑道:

“魏都,朕记得他是严相爷的门生吧。”

“臣惶恐,臣只是机缘巧合下,当了一次诗会的评判,恰巧魏都当时投诗,被选上了,才有后来的举贤。”

“陛下,晏阁老也在那场诗会,照例,魏都也是晏阁老的门生。”

严宽听闻泰安帝调侃道,魏都是他的门生,立马附身跪在地上,自辩道:

“严爱卿,朕只是随口一说,你是朕的股肱之臣,朕还要依仗你,你无需多想。”

泰安帝,从榻上下来,走到严宽跟前,把跪在地上的严宽扶了起来。

“谢陛下,臣惶恐。”

“好了,你们可还有奏章呈上,朕还要和晏阁老议事。”

一旁安静站着的大皇子赵恒泰,面露关切,向泰安帝请安道:

“父皇,听闻崔夫子今日入宫,父皇要保重龙体。”

泰安帝,没有理会赵恒泰,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恒泰,你方才不应该出言,我们今日只为魏都贪墨一案而来。”

出了宫墙,严宽忍不住责怪赵恒泰,怒他多此一举。要不是自己女儿嫁与他,做了王妃,严宽都想任其自生自灭。

“岳父大人,小婿熬了十五年,他在老二和老五身上摇摆不定,根本没有把我这个嫡长子放在那把秤上。”

赵恒泰双眼密布血丝,怒视身后的宫闱,低声朝着严宽怒吼道:

“唉……。”

严宽心底响起一声长叹,看着面前癫狂的赵恒泰,也不再多言。他上了马车,便独自离去。

“选择赵恒泰,是对是错?”

刘惟中脑中懊悔一闪而过,如今想退出,却已深陷进去。

话说宫闱的暖房内,泰安帝把万海泉屏退,和晏殊低声商讨着。

过了半个时辰,晏殊从暖房离开。他离开时告诉,候在门外的万海泉,泰安帝让他进去候着。

泰安帝面无波澜,看了一眼侍奉在身边的万海泉。

把边上的章豫叫到身前,漠然道:

“章豫,宫里风太大了,宫中四处漏风,你带人补一下。”

“对了,让万公公带你去,他比较熟悉。”

万海泉一听,脊背的汗毛瞬间直耸,心念百转,内衬被冒出的汗水全部打湿。他双脚发软,有点迈不开腿。

“走吧,万公公。”

“嗯嗯,章统领随老奴来。”

万海泉手中拂尘一扫,借机缓缓神,领着章豫出殿。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泰安帝的一日,在万海泉鸭公嗓般的声音中开始,他百般聊赖看着殿下众臣公,等着他们跳出来。

“臣,有本启奏。”

刑部尚书刘惟中,持笏出班。

泰安帝眯着眼,看了一眼严宽,见他稳坐钓鱼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老狐狸。”

泰安帝对严宽的行为嗤之以鼻,只是想不到今日他胆子有些大,拿刑部尚书作棋子来试探他。

他转念一想,于大局无碍,便笑着对刘惟中说:

“刘爱卿,讲!”

刘惟中冷一激灵,他从泰安帝的语气中,品出了一丝不寻常。

“禀陛下,严相爷昨日在陛下暖房内,提及的彻查渔阳府府尹魏都贪墨一案。不知陛下可记得?”

“有这么回事,朕不是让刑部核查吗?你,刑部尚书,今日为何旧事重提!”

“陛下容禀,刑部已连夜派刑部侍郎前去渔阳府协查。今收到密报,该案牵扯到皇亲,望陛下另派宗人府宗亲从旁协助。”

“哦,看来有些人手伸太长了。此事晚些再议,朕知晓。”

“下一个。”

泰安帝今日心情不佳,主要是昨夜宫中漏风的地方太多,一些地方积年已久,之前却毫无察觉,更是牵扯出一堆陈年旧事。

看到泰安帝怒而不发的脸色,一众大臣识相的没有站出来给他添堵。

然而还是有一些不怕死的,兵部尚书张巍便是其中一个:

“陛下,今岁六关换将,不知山海关是否也需换将。”

“张尚书,你此言,意欲何为?”

泰安帝低下头,漠然看着张巍,他不明白张巍为何会出班,并且建议换将山海关。

因为张巍一直是站中间的,从未见他理会过,除却兵部之外,所牵扯的任何事情,更不会插手山海关的兵事,所以他为什么跳出来呢?

“禀陛下,按照先制,六关每三年换一次将,意在防止六关守将,经年经营,拥兵自重。”

“陛下,山海关从建关至今,守将一直都是山海陈氏,有违先制。”

泰安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环视众臣,冷声问到:

“此事除了张尚书,可还有其他人附议。”

“回禀父皇,儿臣附议。”

泰安帝五皇子出班,不紧不慢地出声附议张巍所奏,换将山海关。

“臣附议,山海关自我朝立朝以来,一直未曾换将,恐其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

一旁的刘惟中,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泰安帝的神色,见其面色如常,随即附议张巍所奏。

“臣,张冀州,附议。”

“臣,程度,附议”

……

有人出头,自然有人附和,殿中几乎所有的文臣都出言附议,更换山海关守将,免得陈氏拥兵自重,反噬赵国。

“放你他*的狗屁,山海陈氏,满门忠烈,是你们可以诋毁的吗?”

“要是没有山海陈氏,你们如今说不定,早被蛮子砍了脑袋,做成酒器。”

“就是,一帮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啊,呸,负心多是读书人。”

“啊,呸。”

“呵忒。”

……

一时间,殿中开始上演一出文武大战的戏码,文臣围着殿中龙柱打转,一众武将绕着柱子朝他们吐口水,问候其母和祖宗。

泰安帝坐回龙椅,饶有兴趣,笑呵呵的看着他们表演,也不阻止。

“看来,有人忘记当年蛮子叩关,你们不派一兵一卒驰援,未曾给过一豆一粟的粮草,致使山海关所有的兵将百姓,断援断炊,血战一个月有余。最后城中妇孺皆覆血甲、持残戈,慷慨赴死,才保下赵国北关不失。尔等忘了吗?!”

“张巍!你也是当年守关的监军,难道你也忘了吗?”

“咚……”

通武侯-陆宗泽提前手上的铁拐杖,重重一顿,杵在地上,一声巨响在金銮殿上响起,打断了上演武行的众人。

他见张巍竟然建议换掉山海关守将,不由怒火攻心,勃然大怒质问张巍。

“我没有忘,没有忘那流瓢的血河,没有忘由人的残肢断臂,堆积如山的血肉城墙,我没有忘记!”

张巍全身颤抖,双目血红,颤声咒骂着:

“那你为何……”

陆宗泽刚想继续质问他,不料他瞬间暴跳如雷,反斥陆宗泽:

“你住口!”

陆宗泽忽然想起来,当年之事,听闻是张巍贪生怕死,欲潜逃出山海关,却被陈国公抓了回去,绑在城楼的大旗上。

大战打了多久,他便被绑了多久,想来命大,竟然毫发无损活了下来。

泰安帝饶有兴趣地看着,在他面前失仪,咆哮金銮殿的张巍。

他余光发现严宽脸色甚是难看,出于捉弄。

他皮笑肉不笑的出言恶心严宽:

“严卿家,你对此事可有异议?”

“禀陛下,臣无异议。”

严宽立马换了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徐声回到。

他极力掩饰着,试图用最为自然平静的语气,掩盖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泰安帝惊疑不定地看着严宽,他此时不应该落井下石吗?严陈两家可是世仇家恨。

严宽的不露声色,让泰安帝只得暂时就此作罢。

“晏公,你觉得呢?”

泰安帝端正身子,顺道问了一下,准备在殿下睡着的晏殊。

“啊!哦,臣附议,嗯,附议陛下的旨意。”

被强行叫上台的晏殊,对泰安帝颇有微词,没有半点好气,翻着白眼回顶了泰安帝一句。

一副我没睡醒,我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老家伙,想置身事外,休想。”

“那朕的旨意是由你去山海关,给陈国公宣旨,让他滚蛋呢。”

泰安帝如孩童置气一般打了个趣,满脸兴奋地等晏殊的回话。

“禀陛下,老臣刚好年老体迈,臣请乞骸骨,告老还乡。”

晏殊神色幽幽,回了一句泰安帝:

泰安帝听罢,收起了脸上的兴奋,端着嗓子道:

“晏公,此事休要再提。”

“那老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皇恩浩荡。”

泰安帝闻声,感到头疼得厉害,太欺负人了。

晏殊仗着他是潜邸之臣,平日里为所欲为,肆意妄为,丝毫不给自己留半分脸面。

“罢了,没多少日子和这个老家伙怄气了,随他去吧。”

泰安帝心念一转,也看开了。

“好了,都给朕停下来,此事,朕自有打算。”

随着泰安帝一声怒喝,方才还在大殿追逐打人,互吐口水的群臣,立马归班,整理起仪态,仿佛刚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万海泉,宣朕的旨意。”

泰安帝让侍奉座下的万海泉,宣读他的圣旨。

“诺,陛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九皇子,赵恒基,德行兼备……着,拟九皇子,赵恒基入宗人府,任五品中正,掌刑罚,钦此。”

“陛下,万万不可啊,历来宗府的举正,都是由各系宗亲,按祖制举贤任用,如今陛下任意安插九皇子入宗府,掌刑罚,于祖制不合。”

“请陛下,收回旨意。”

“请陛下,收回旨意。”

……

殿中所有的皇亲国戚瞬间一致对外,让泰安帝收回成命,更搬出祖制来压泰安帝。

大有你不收回成命,我誓不罢休,宁为瓦碎的样子。

“朕,金口玉言,岂能随便收回,就这样子吧,你们不想永隆二年的刀再砍下去,就给朕憋回去。”

泰安帝,发指眦裂,勃然变色,右手用力一拍龙椅,站了起来,高声怒喝道:

殿下一众宗亲,闻声,霎时间面无血色,双脚打摆,哆嗦地拱手回到:

“臣等,不敢,陛下息怒。”

“臣等遵旨。”

“那便好,刘尚书你不是说要宗人府派人协查渔阳府府尹魏都贪墨一案吗?”

“万海泉,拟旨,着九皇子,协同刑部,查处渔阳府府尹魏都贪墨一案。”

“诺。”

“退朝,朕乏了。”

“退朝!……”

泰安帝揉了揉太阳穴,挥手示意万海泉退朝。


下朝的大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议着一会去围炉烹茶。

看似祥和的咸阳城,随着泰安帝早朝下的圣旨,变得波诡云谲。

“砰!哐啷!当!!哐锵!砰!”

……

一阵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过后,赵恒泰把房内所有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碎。

严宽端着茶,坐在矮榻上,静静看着他发泄,也不言语。

等到赵恒泰发泄过后,才出声提醒他:

“砸够了吗?还有别屋。”

“他凭什么进宗人府?”

“那个老不死,为什么还不死。”

赵恒泰发了狂一般,面目狰狞,大声咒骂着:

“快了,宫中昨日传出话,他最多还有一年可活,早朝他擢升赵恒基入宗人府,他像在有意搅浑这趟水。”

严宽捧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汤,慢条斯理地说:

“我们只需等着,等到他埋进土里,大事可待。”

“可是我现在一刻也不想等,岳父大人,你有何良策?”

平复下来的赵恒泰,端起矮榻上另一杯茶,连茶带叶囫囵吞了下去。

“没有,唯有等。”

“可我不甘心。”

“我走了,蘭儿打算回家中小住,你好自为之。”

严宽把茶杯砸在茶案上,拂袖而去。

“老不死的,要不是看你严家势大,能助力于我,你以为我会看上……”

赵恒泰波澜不惊,目视严宽拂袖而去,顺带看到了,严芷蘭被严家家仆架回去。

陈牧在王府西院的三省楼上,听着宫中内侍宣读圣旨,心底思量着:

“宗人府,五品中正,掌刑罚,协查魏都贪墨,步子有些大。”

“果真如宫中所传一般吗?一年!”

待内侍走后,王妃着府内仆从每人赏银一两,整个王府一时间沸腾起来,各个仆从奔走相告,分享着喜悦。

“陈夫子,今日府中得圣宠,打算初戌起宴,王妃想请夫子同宴,不知你是否方便晚上赴宴。”

王府管家急匆匆跑进西院,告诉陈牧今晚府中戌时起宴,府中王妃吩咐他请陈牧同宴。

“劳烦傅管家,禀报王妃,今晚在下可否带上夫人一起赴宴。”

“好的,陈夫子,我现在就去禀报王妃。”

“不用,本王允了,不曾想陈夫子如此宠爱你夫人,甚合本王脾性。”

屋外,接完圣旨的赵恒基,说着话间,牵着小儿从屋外入内。

“在下,谢过王爷。”

陈牧拱手道谢:

“本王不打扰夫子上堂了,小儿还请夫子费心。”

“二哥,你在这里候着,看夫子有什么吩咐,好立刻照办。”

赵恒基双手执礼,将小儿托付给陈牧,转头对傅家树说:

下堂归家,陈牧让李青梅吩咐下去,他们两人今日的晚膳不必准备了。

“你屋里,我加了床被褥。”

李青梅红着脸,告诉陈牧。

陈牧停下回房的脚步,惊疑地看着她。

“你不要多想,我只是睡在内堂的罗汉床上。”

“免得往后府中招了外人,发现蹊跷,我既是你夫人,睡在内堂合情合理,旁人便说不得碎语。”

陈牧拉过李青梅,脉脉看着羞涩低下头的女子,他心底泛起悸动。

李青梅缓过来,抬头看向陈牧时,陈牧眼中的脉脉深情,已然消失不见。

“嗯,我知道了,晚上你与我去王府赴宴,平平常常便好。”

“嗯”

李青梅少有的,侬声回应:

“陈夫子携夫人到!”

“陈夫子,陈夫人,这边请。”

一声高喝过后,门房招呼门童把陈牧二人引入末席。

此时的王府,高朋满座,三省六部来了一半,多是墙头草。

本来赵恒基没有邀请他们,只是他们听闻晏殊赴宴,个个像问到血腥味的鲨鱼,闻着味凑到一起。

陈牧席间和李青梅吃着宴,无意间看到西院有人影走动,而且还有一些侍者捧着菜式,往西院去。

宴上,一些官员也发现了,有侍者捧着菜式去西院。

他们以为西院也有同僚,便持酒盏,一同去了西院。

陈牧拉了一下李青梅,让她靠过来,免得等下护不了她。

刚进去西院的官员,不到一个呼吸,又全部退了回来。

他们个个脸色发青,有的更是把酒盏重重摔在地上。

回到席间,他们游走于同僚之间,附耳低语着什么。

原本还在宴饮的官员,瞬间脸色大变,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拱手行礼同赵恒基言明有事先行一步,有的更是不由分说直接愤然离席。

李青梅奇怪好好的宴会,怎么有人去了西院,而后几乎所有的文臣都纷纷离席,拂袖而去。

她侧着脑袋,迷糊地看着陈牧,等他解释。

“西院里应该是九王妃的娘家人。”

陈牧望着看过来的李青梅,出言解释道:

“那不对啊,为什么见到王妃的亲朋好友,他们要生气呢?”

“你忘了,九王妃出身农家,她的亲朋好友在他们眼里都是泥腿子。这些个大臣都是自诩读书人,和泥腿子一同饮宴,传出去岂不是丢了脸面。”

陈牧凑近她的耳朵,轻声细声的解释到。

“这有什么的,我们府上不也是经常有老农进府和爷爷一同吃饭吗?怎么不见有人碎嘴我们。”

李青梅有些惊异,为何他们和平常百姓混在一起,却没人说闲言碎语。

平时来家中的官员,也见怪不怪,都和和气气的啊。

陈牧看出她的不解,贴着她的耳朵,细声说道:

“因为说闲言碎语的,都不在了,剩下的是不敢说的。”

“我们是他们所有人的眼中钉,个个恨不得把我们全部赶尽杀绝。”

李青梅耳朵感受到陈牧说话时,暖暖的气息,一下子全红了。

陈牧看着红了脸的李青梅,觉得很有趣,他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她,也有如此小女子的一面。

李青梅扭头就看到他脸上的捉狭,瞬间明白过来。她伸手往陈牧腰间软肉,用力一掐。

陈牧疼得差点大叫起来,又不好还手,只得抓牢李青梅双手,让她消停些。

“哼!”

没办法再泄愤的李青梅,生气的扭过头,不再理睬陈牧。

对于拂袖离席的官员,赵恒基并没有理会,因为他在安慰黯然神伤的王妃。

陈牧一直在观察着他,有那么一瞬间,陈牧看到了他眼中的杀气。

而在后堂和钟颜叙旧的晏殊,听到堂前的动静,和钟颜一同从后堂走了出来。

他打量着一片狼藉的宴会,拦住了正欲离开的翰林编修王修文,开口问到:

“王大人,堂前发生何事,怎么你们都离席了。”

“晏阁老,王府西院独设了一宴给九王妃那些农户泥腿子亲属,我们岂可自降身份,于他们一宴,阁老,我先行一步。”

半盏茶时间不到,宴会上几乎所有的达官显贵悉数离席,剩下的都是小官绅吏。

赵恒基向晏殊赔了个不是,扶着王妃回了内院。

正主的离开,宴会也散了。

陈牧领着李青梅出了王府,牵着手走在回府的路上,一路无言。

“”


“公子,魏都家眷今夜戌时,在我们眼皮底下被人掉包,请公子责罚。”

陈牧刚回房,黑骑副将黄文斌已经候在房内。

“看来有人提前动手了,你们无需再刻意监视。你安排人去查一下,魏都贪墨的钱粮去向。”

“诺,公子,属下先行告退。”

黄文斌躬身退去。

陈牧拿起案头上黑骑送过来的密报,一封封拆开,细看批阅。

李青梅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翻阅着被陈牧看完丢在一旁的密报。

她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拿起密报仔仔细细看完每一个字。

陈牧见她如此,嘴角微微上扬,出言解释:

“她祖父谢勇和五皇子赵恒安搅和在一起。当年谢勇任兵部尚书,曾入宫劝说咸丰帝,力主不出兵山海关。”

“他们所有人都该死!”

李青梅不知怎么想起了逝去的双亲,咬牙切齿的骂道。

陈牧拥着抽泣的李青梅,无言,轻抚着她的背。

“好了,希文,我去拿些糕点过来,免得更深,你饿得慌。”

李青梅平复好心情,起身去膳房拿糕点,打算给陈牧做夜食。

“嗯,你小心点,我让陈叔给你掌灯。”

“陈叔,帮青梅掌个灯。”

陈牧朝房外喊道:

“好的,希文。”

屋外传来一声老者的回话。

陈牧重新拿起那份密报,重新看了一遍,从一旁拿过一封记录着谢家最近半年大量采买粮草、铁矿的密信。

他仔细比对每一项采买时间,发现从四年前,谢家便开始大量采买粮草,铁矿,而且随着时间推近,采买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采买的数量越来越多。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从身后秘阁,取出十余份近几年各大世家和皇子秘密采买粮草,铁矿的密报。

陈牧把密报一一摆在案上,最早采买粮草的是六年前,大皇子赵恒泰,魏都迁任渔阳府府尹。

“有趣。”

他嗤笑着翻看一份份情报,为何近几年才如此疯狂。

他有些惊疑,奇怪这些人之前为何没有如此行事,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秘阁的书架上,陈牧仔细翻找查看关于宫闱近十年以来的情报。

他忽然想起七年前,宫中发生过一起内侍投毒暗害嫔妃的怪案。

陈牧翻出此案的案牍,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发现当年抓获投毒内侍之人是赵恒泰,而处死内侍之人也是赵恒泰。

他翻至案牍最后,结案语写着:内侍与嫔妃暗通,后嫔妃得圣宠,欲与内侍断绝来往,内侍遂投毒,毒杀嫔妃。

陈牧用手敲着案几,心里琢磨起结案语所记。

“内侍与嫔妃暗通”

“这于理不合,哪怕两人暗通,后面嫔妃得宠,弃了内侍,想来内侍也不敢毒杀嫔妃。”

陈牧翻地案牍最后,发现本来应该夷三族,却因没有三族,最后凌迟了内侍,嫔妃三族也没有被牵连。

“泰安帝这么大度吗?”

他心底对泰安帝打了问号,他印象里的泰安帝杀伐果断,唯一的软肋是重亲情。

“重亲情吗?看来有人早就按捺不住了。”

陈牧把翻出的案牍悉数按条目放回原处,关上秘阁。

“来,希文,吃点糕点。”

一旁已经坐了一个时辰有余的李青梅,拿起从膳房端过来的糕点,递给陈牧,示意他吃上一些。

“嗯,嗯,好。”

陈牧接过她递到嘴边的糕点,放进嘴巴嚼着吃。

“青姐,你明日吩咐陈伯在府中开挖一个荷塘,修一座荷亭。告诉他原来的路可能会塌,让他重新修一条路,直通渭河边上最好。”

“是有什么不妥吗?原来的路位置隐秘,为何重新修一条路。”

李青梅面露凝重,语气中满是担忧。

“重新修路吧,我担心他以后狗急跳墙。”

陈牧拍了拍她的手,让她不用担心,他会处理好。

“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吩咐陈伯挖荷塘,修路。”

“那你自己小心,夜深了,赶紧歇息吧,明日你还得去王府上堂。”

李青梅取过一件大袄,披在陈牧身上,三月的夜,还是凉,外面的院中草叶结了霜。

“知道,你先去睡,我看完剩下的密报,便歇息,刚好,我看着炭火。”

陈牧让她先去歇息,他看炭火,免得炭火灭了,屋内凉,等他忙完手上的事情,也睡下了。

“主子,人,我藏好了。”

“当赏,明日你领两队骑兵,暗中随我出趟门。”

“诺,主子。”

偌大的严府,灯火通明,各院都有戏子登台献唱,今日是严宽生辰。

宴后,严宽和赵恒泰分坐在内堂的罗汉床上。

严宽摩挲着茶盏,似乎茶盏上有东西吸住他的目光。

“泰山,方才青衣来报,魏都血亲皆被人掉包,我们当如何。”

“泰山,你倒是说句话,小婿该不该让魏都永远开不了口。”

“泰山……”

赵恒泰则神色慌张,不停追问严宽如何是好。

严宽其实早已得到密报,今夜戌时魏都一家老小都被人调换了,但是他却没有丝毫办法。

在他看来,急,已经没有任何作用,如今唯有让魏都活着承了所有贪墨之事,方可保全自己。

“杀不得,我们还要让他活着,活到他认罪伏法。”

严宽打断了赵恒泰,让他收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为何?不杀他,我们采买粮草之事,便会被那个老家伙察觉,我们当如何自辩?”

赵恒泰阴沉着脸看向严宽,眼神中流露出畏惧和疯狂。

“杀不得,因为魏都死了,反倒让人越加怀疑。我们现在应该想着如何让他认罪,去攀咬他人,最好是赵恒安。”

“这……”

“泰山,我们手上已经没有他的软肋,根本无法让他乖乖就范,又如何能让他听命于我们。”

“我们还有一个筹码,看他敢不敢赌。”

“什么筹码?”

“你无需知道,我已经命人连夜送过去,就看他敢不敢赌。”

“王爷,你看这对前朝御窑所制的龙凤盏,是不是真品,传闻皇上手上也有一对。”

严宽端起茶盏,让赵恒泰凑近前,和他一起赏玩茶盏。

“小婿告辞,对了,泰山,芷蘭想回王府。”

赵恒泰见状,愤然起身,冷言回着严宽,转身离开。

“呸,蠢货。”

严宽悻悻的看着怒然而去的赵恒泰,朝地上呸了一口茶叶沫。

“禀主子,严府半个时辰前,有两条鱼溜出府,直往渔阳府去。”

“知道了,让他们蹦跶蹦跶,晚点再去打渔。”

“笃、笃。”

“笃、笃、笃。”

“何事。”

“公子,是末将。”

陈牧起身离开书案,出声询问门外叩门之人。

本来和衣而眠的李青梅,听到响动,想起身去查看,被陈牧拦住了,让她继续睡。

来到门前,陈牧打开门,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何事?”

“严府派人去青衣巷兔窟,不知因何,进去了半盏茶工夫,出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一个盒子。”

“半个时辰后,严府有两个青衣直扑渔阳府。”

“看来,狗急了,等吧,账慢慢算,其他人有何动静?”

陈牧听罢,问起黄文斌,咸阳城中水底潜着的大鱼有什么动静。

“其他人,没有什么动静,都在看戏。”

“唯一奇怪的是,赵恒泰从严府出来,去了一趟倚红楼,寻欢作乐有一个时辰才回府。”

陈牧听闻赵恒泰离开严府后,竟然还有心思去宿妓。

他觉得此时,此事,不合乎常理。

“你去查下这个倚红楼的底细,赵恒泰虽说经常夜夜寻欢,但是如今紧要关头,他怎能如此安心宿妓,况且他忍让这么多年。”

“对了,尽快查清魏都贪墨的钱粮去了何处,顺着赵恒泰查。”

“诺,公子,末将先行退下。”

“嗯。”


次日一早,晴。

陈牧刚到王府外,便看到刑部的车架,候在王府外面。

他一入王府,管家满脸歉意迎了上来,递上一个钱袋。

“陈夫子,今日事多,险些忘了同你说,王爷要去渔阳府公办,王妃带着世子和郡主省亲,回去小住约许一个月。陈夫子,王妃让你休沐一个月,俸禄照例发放。”

“在下怎么能如此厚颜,我刚好家中有事,想请休月余,在下愧领俸禄,还是等世子回府,上堂之后再谈俸禄。”

陈牧附身,拱手作揖,回绝了白领俸禄之事:

“傅管家,那就此别过。”

“陈夫子,见谅,那老朽先去忙。”

王府出城必经正阳坊,陈牧在茶楼三楼靠街的雅间,等了约一个时辰。

赵恒基的车队才缓缓出现在他眼中。

打头是刑部派去接他的别架,随后是王府老旧的马车。

陈牧懒散地靠在椅背坐在雅间内,透过略微打开的窗户,手里把玩着茶盏,静静看着赵恒基的车队,缓缓离开他的视线。

车队离得有些远,斜开的窗户还隐约可以看到别架赶车的车夫,马车的布幔被赵恒基拉开,他远远看向茶楼雅间,陈牧知道他在看他。

他索性全部推开窗户,端起茶,远远朝赵恒基举盏。

赵恒基此时却放下了布幔,看似没有看到陈牧举茶送别,但是陈牧知道他肯定看到了。

“看来,他还是对我戒心颇重呢!”

陈牧收回茶盏,迟疑地看着盏内在水中沉浮的茶叶。他把茶放到一旁,顺手拿起边上的茶碗,里面是凉的白水,他一饮而尽:

“果然还是白水才适合我。”

“伙计,结账。”

“好嘞,客官,雅间一间,做价二钱,粗茶做价十文,合计二钱十文,请问客官如何结?”

陈牧取出钱袋,把里面的铜钱全部倒了出来,抠抠搜搜从钱堆数出二百一十文铜钱,又来回数了两遍,才交给茶楼伙计。

伙计见状,也不再数多一遍茶水钱,直接一把将铜钱全扫进茶托,转身就走。

给完茶钱,陈牧把桌上为数不多的几十文铜钱,一文一文数着,颤着手放回钱袋。

“让你学穷酸的臭毛病。”

陈牧把钱袋小心翼翼地放入胸口的里衣,用手压实,生怕它掉了。

一路痛心疾首,陈牧回到府中,问了府中管事,李青梅出门去采买。

没有李青梅在府内,了无生气,于是他百般聊赖在府中闲逛起来。

直到黑骑来寻他,说章豫携口谕而来,陈牧才结束闲人的时光。

“不知章统领大驾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陈牧一本正经的端着身份,坐在书案后,他奇怪章豫为何此时出现在府中。

“前几日,陛下出宫和你见面,宫中乱了一阵,影卫清理了一部分舌头,但是有些舌头涉及当年意妃冷宫案,所以没有清理。”

“所以呢?”

陈牧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很懵,皇家秘事,告诉他,是何意。

“意妃吗?”

章豫看了一眼屋外,示意屋外窗户站着人。

陈牧出声解释:

“家中老人,性命相交,尽管说。”

“陛下想让你一同和我复查此案。”

“什么?”

他以为自己幻听,宫闱之事,为何让自己搅进去。

“陛下口谕,让少国公以影卫副统领暗影的身份,参与复查此案。”

章豫从怀中取出一块影卫金牌,递给陈牧。

陈牧并没有马上接过令牌,他想不通,泰安帝这盘棋,他究竟在下什么子,让自己查宫闱之事,于情于理不合。

他想借机掩饰什么吗?还是他……

陈牧看不透泰安帝这个老狐狸,这步棋究竟想做什么。

他脑中闪过当年意妃死于冷宫的案牍,当时恰逢泰安帝逼宫登基,宫中疏于给冷宫送膳,导致冷宫中的意妃因体弱多病,又久不进食,饿死冷宫。

他觉得有些荒谬,当年冷宫那么多人,为何独独死的是意妃。

“章统领,我一个外人。”

“陛下说无妨。”

“副统领上面还有统领呢。”

章豫看着陈牧耍无赖,嘴角一抽。

“我们互不干涉,各自暗查,有结果再互通有无。”

“陛下还说,你可以查阅宫中所有记事,包括历代先皇起居录。”

“可以查阅起居录!”

陈牧心底泛起阵阵波澜,他究竟在查什么?单查意妃一案,为何特意指明可以查看皇帝起居录?

见陈牧迟迟没有接过令牌,章豫顿时不耐烦起来:

“你,到底接不接,陛下还等着回话。”

“接,接,刚好近来休沐,还没有俸禄,生活艰辛啊!”

陈牧接过章豫手中的令牌,立马开始诉苦。

“少国公,陛下说了,查案期间,一律按律发放俸禄。”

章豫看也不看陈牧,撂下话就走。

“嘿,你还来脾气了,想让马跑,还不给马吃点草。”

陈牧回怼了一句章豫:

“陛下交代,少国公的俸禄直接交给少夫人。”

章豫离开的密道中,悠悠传来一句让陈牧绝望的话。

他直接像一团烂面团,摊在椅子上,生无可恋。

“他想干嘛呢?”

“他应该知道我在追查二十年前的旧事。”

“他为何特意说明,可以查历代帝皇起居录。”

“他想打消我的念头,还是想掩饰什么?”

“为何俸禄,他要给青梅。”

……

陈牧瘫在椅子上,把玩着章豫给的令牌,心里闪过无数念头,他一时理不清头绪。

李青梅一回府,直奔陈牧书房。她在外,便收到了章豫来府中的消息。

“章豫怎么来府上。”

陈牧将手上的令牌递给她。她接过令牌,大致翻看了一下:

“影卫副统领?”

“嗯,泰安帝让章豫带口谕,让我暗查二十年前意妃死于冷宫是否有人暗中参与谋害。”

“他还特意传下口谕,我这个副统领可以查阅历代先帝的起居录。”

李青梅眉头一皱,她不明白泰安帝为何让陈牧查意妃案,也想不通哪怕是太子都不能查看的起居录,他竟然让陈牧查阅。

“希文,他为何让你查宫闱内案,还特意点明你可以随意查阅起居录?”

“他大概想让我查到某些事情,从而打消我继续追查当年之事的念头。”

“希文……”

“放心,我自有分寸。差事我接下了,那便好好帮他查。”

陈牧知道李青梅担心自己,只是有些事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旦停下来,可能追悔莫及。

“那我让陈伯加快速度修路,你自己小心一点。”

“你去吧,吩咐陈伯盯紧些,我感觉会用到。”

“好,我记下了,我下去准备午膳。”

李青梅也不劝陈牧,她知道他也是劝不动的主,只是叮嘱他万事小心。

“午后,我出门一趟,有些事情要亲自去一趟,之后去宫中溜达溜达。”

“知道了,你记得带上黄副将。”


午膳后,陈牧带着黄文斌一同出了门,他要去找人干黑活。

咸阳城外的烂柯寺自前朝末年荒废,泰安帝继位,重新修缮了烂柯寺,更名-忠勇寺,用来供奉二十年前山海关战死的英烈。

陈牧看着眼前人迹罕至的忠勇寺,心生悲凉,二十年了,赵国早已忘记他(她)们。

“不知,香客何来。”

“打北边来。”

“来此可是上香。”

“上平安香。”

“请随老朽这边走。”

陈牧二人随着看护忠勇寺的瘸腿老者来到寺中的英灵殿,给殿中英灵上了一炷平安香。

“公子,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上香。”

领路的老者把陈牧带到寺中一处偏僻的厢房,领着他入内,反手锁上门。

他看着突然到访的陈牧,有些奇怪,陈牧平日只有初一十五才会来供香,今日怎么提前过来上香,说的还是暗语。

“刘爷爷,我想让之前埋下的暗棋都动起来,泰安帝没多少时间了。”

“嗯?”

“他终于要死了吗?”

“老天有眼!”

陈牧的话,让老者激动万分,他压着嗓子,嘶哑着声音急呼起来。

他挥舞的双手,不知因何缺了几指,裸露的手臂满是刀疤,还有一些突出的圆点肉瘤,像是因医治不善留下来的箭伤。

看着眼前沉着嗓子欢呼,在屋内兴奋得直拍腿,笑着笑着哭了起来的老者,陈牧有些不忍心打断他。

“刘爷爷,宫中内应传出来话,崔留行前几天入宫。晌午,太医院递出消息,泰安帝最多还有一年可活。”

陈牧的话让老者冷静了下来,老者失望地在屋内来回走动。

在他看来泰安帝立马暴毙,才能慰解他心头之恨,他害死了山海关二十万泽袍,十余万百姓,他应该下地狱。

虽说没有任何线索直接指向泰安帝,但是经过二十年的密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泰安帝,他参与了当年之事。

“公子要启用暗棋,那老朽晚些便把消息散出去。”

“嗯,有劳刘爷爷跑一趟。”

陈牧躬身作揖,谢过老者。

“公子,当年山海关的冤魂一直都在看着我,为他们讨回公道,是我应做的,我这副残躯早应该随他们去了。”

“刘爷爷,你切莫胡思乱想,你还要看着我们大婚,帮我们带娃娃呢。”

陈牧拉过老者的手,紧紧握住。

“公子,那你得抓紧了,老朽可能大限将至,最近老听到他们喊老朽,跟上不要掉队。”

“刘爷爷……”

“好了,你不便久留,老朽等你们喜讯。”

陈牧还想说些什么,话未出口,却被老者堵上,赶了出去。

回到咸阳城,陈牧让黄文斌先回府,而他自己则往城中影卫的暗桩所在走去。

“见过大人,不知道大人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影卫暗桩垂着眼,看着面前脸带无面面具的陈牧,恭敬递还令牌给他。

陈牧收回令牌,吩咐影卫打开入宫的密道:

“帮我打开暗道,我要密见陛下。”

“大人,这边请,属下给你领路。”

暗桩吩咐屋外的影卫看好家,他自己则带着陈牧踏入密道,给陈牧领路。

“几日不见,老爷子怎么消瘦了许多。”

陈牧看着坐在龙榻上的泰安帝,只见他比几日前消瘦不少,不知是因为时日不多,还是在后宫太忙了。

“难得见你这个小皮猴关心别人,朕前几天偶感风寒,现今还没有好全。脸色确实没有之前好。”

“不知,老爷子,你怎么突然翻出二十年意妃旧案,发回重审。”

陈牧眯着眼,看向泰安帝,试图捕捉他脸上每一丝变化,他好奇泰安帝如何回答。

“因为朕不相信意妃的死是一场意外。”

“章豫前几日清理宫中老鼠,发现当年有人暗中收买了内侍,往意妃每日的膳食中投金刚毒。”

“朕要你把幕后之人挖出来,朕要把他们通通凌迟处死。”

看着突然面目狰狞,继而狂怒的泰安帝,陈牧心底不禁冷笑起来。

因为他看了一眼泰安帝,发现他眼底最深处,并没有丝毫的杀气,有的只是麻木和无情。

他想借刀杀人,为新帝铺路。意妃之事,不过是一个由头,一个把整个朝堂拉进漩涡的机会。

他有意让我参与此事,让我查到一些他觉得应该让我看到的事实,从而打消我们的怀疑。

果真是一石二鸟,棋局已然摆好,看哪个入局,不知谁才是执棋之人。

“老爷子,那我先去宫中案牍府,不扰你清净了。”

陈牧同泰安帝长揖施礼,说明今日进宫的来意,他知道和老狐狸交锋,与其试图隐藏,不如摆上桌面。

“去吧,朕已经着万海泉给宫中内务府总管通传此事。”

泰安帝闻言,批阅奏章的笔锋稍稍顿了一下,目光深然,抬头看了一眼陈牧,告知他去找内务府总管。

“诺,卑职告退。”

陈牧无视泰安帝眼中的深意,朝泰安帝唱了个诺,便转身离开。

泰安帝面无表情,定定看着陈牧快步离开御书房,心底盘算着。

熟门熟路来到宫中内务府,陈牧把令牌一亮,内务府总管袁方立马从身后书架上,取下一堆案牍交给他:

“大人,这些是当年意妃起居录,冷宫案的案牍,要去案牍府查阅,因为宫中规矩,案牍不能带离案牍府。”

“对,大人,这些起居录也不能带走只能在内务府翻看。只此大人一人可看。”

陈牧看着案桌上加起来有三尺厚的起居录,果断放弃,查案不是他的目的,也不是泰安帝的目的,何必彼此浪费心思。

“果然早已通传啊!看了也白看,估计章豫已经开始暗织罗网,等着蛾子入网,我静观其变便好。”

“袁总管,我就不看了,想必章统领早已从中寻到了什么线索,我等着领俸禄就好,告辞。”

陈牧摆了摆手,没有翻看桌上任何一本起居录,便向袁方告辞,没有任何停留转身离开内务府。

“他没有看任何一本起居录吗?直接走了?”

“果然啊!”

……

“殿下,陛下让章豫秘查意妃娘娘旧案。”

“哐当。”

“你说什么?”

“殿下,陛下让章豫秘查意妃娘娘旧案。”

赵恒基不敢相信,惊异赵璜为何突然让章豫密查他母妃的旧案。

“赵璜良心发现了吗?不可能,最是天家无情。他究竟要做什么?”

赵恒基让人把他方才打烂的茶盏收拾好,从暗卫手中接过密报,一字一句反复斟酌,试图从中揣摩出泰安帝的深意。

“该死,我当年就说要把当年的舌头全部处理掉,如今赵璜旧案翻新案,估计是冲我们来的。”

咸阳城一处茶楼内,几人在烹茶说着什么,其中一人说着说着,把手中茶盏重重砸在桌子上。

“颜之兄,不必如此,当年留着宫中舌头也不过想着方便以后行事,如今被翻出来了,那把舌根割掉便好,影响不了大局。”

“前几日,宫中内应传出话来,赵璜那个老家伙估计也就今岁可活,我们得抓紧些安排下去。”

“文若兄,言之有理,颜之兄莫要自乱阵脚。我们等今日,等得太久了,切莫因此毁了你我半辈子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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