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油已枯,煮汤药的壶,冒着股股轻烟。
扎木疲惫地捶捶肩腿,这一夜,大家都守在营帐里,谁也不曾合眼。
直到晨光熹微,哈迪儿才退了烧,呼吸也平稳了下来,众人这才放下了心。
这一夜,可谓凶险至极,要不是……
扎木看向趴在桌边的女子,昨夜要不是她,公主殿下恐怕是凶多吉少。
阿史那焱半夜被部下叫走,商讨防御工事。刚进帐内,就看见桌旁闭目养神的女子,说来奇怪,屋内明明不止她一人,他的目光却总能扫向她。
“疼……”
“扎木,我好渴”
床上的女子低声地嘟囔着,这一声把大家都扰了起来。
没等扎木缓过神,叶护早已倒了杯温水来到床前,扶着病弱的女子微微起身。
“慢点喝,慢点喝……”
女子喝得又猛又急,看来是渴极了。一杯下肚,又倒一杯。
这次,哈迪儿是遭了大罪了。
“咳咳咳……”
“说了让你慢点。”叶护拿起床边的手帕,轻拭女子的嘴角。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这个天下第一大傻冒,昨天晕在山里了,你一天不逞强会死是吧!”
“我?晕山里!”
“明明身上有伤,去打什么猎,我看你就是活腻歪了。”叶护提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丫头傻不傻!父兄不让别人医治,她怎么就不知道来找自己,呵!恐怕在她的眼里,除了父兄,别人都是空气!
“你凶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哈迪儿也委屈极了,身上痛得要死,还要被这个死叶护骂。
“好好的?昨晚要不是嫂嫂,你早去见腾格里(天神)了。”
“什么?是她救……哎呦……是她救的我?”哈迪儿一着急,撑着胳膊就坐了起来,她忘了肩膀有伤,这下伤口又要裂开了。
“你的伤口刚刚缝合好,还是不要有大动作才好。”
“要不着你管!”
“哈迪儿,不得无理取闹!”阿史那焱步至床前,斥责着床上的女子,“这次全当你买个教训,日后,做事再不管不顾,终将害人害己。”
“焱哥哥,当真是她救了我?”女子不可置信地指着沈曦。
看到周遭人的默认,测底击垮了她的神经。
“啊……为什么是她?那我还不如死在山里喂野狗。”
沈曦没想到,这女子对自己竟厌恶到如此地步,看她在床上抓狂也是无奈。
“呵,我看,你人虽没死,良心倒是喂了野狗!”
“秀珠!”
“本来就是,”秀珠愤愤不平道,“小……王妃好心救你,怕你一口气上不来猝死,甚至把我家老爷送亲前给的丹参丸拿给你服用,你可知那药多么名贵,只有五粒,来的路上,小姐……王妃晕车成那样都不舍得用药,你却在这里倒打一耙,不是良心喂了狗,是什么?”
秀珠最见不得自家主子受气,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不吐不快,否则不得憋屈死。
床上的女子被说的一愣,转瞬也愤懑回嘴。
“谁用她救了,猫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阿姆那什么预言,你以为焱哥哥会娶她!她不来这,我怎会受伤。”
“哈迪儿!”
“父兄,哈迪儿这是病糊涂了,这里交给我,您和嫂嫂快回去歇息吧!”
眼见阿史那焱要发怒,叶护赶忙打着哈哈,把沈曦和他送出营帐。
预言?什么预言?
沈曦满脸疑惑地看向男子,可阿史那焱并没有要给她解释的意向,只吩咐了句好生歇息,就大步离开了。
留下满头雾水的主仆二人。
“秀珠,你刚刚太莽撞了,她毕竟是一国公主,得罪了,怕是日后要刁难于你”
回去的路上,沈曦责备着秀珠。
“得罪就得罪,我就是看不惯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样子。”
“小姐,早知道她忘恩负义,就不该救她,你看你照顾了她一夜,脸色都白了,她不知感恩戴德就罢了,还出言不逊。”
“医者,救死扶伤是责任,不分对象。我知你替我不平,可在这异域他乡,只剩我们主仆二人相依为命,我担心你吃亏。”
二人正说着话,这时帖木儿从后赶来,“王妃……王妃,可汗请您移驾至王帐用早膳。”
王帐内
桌几上摆着清粥小菜,虽普通却精致,还有几种在胡地难能一见的糕点。
这可是沈曦在这里吃的最满足的一顿饭了。尤其,阿史那焱不在,她吃得更是畅快淋漓。
嗝~
沈曦不雅地打了个饱嗝,嘴角还粘着小米粒儿呢,阿史那焱就走了进来。
看向被一扫而光的案几,阿史那焱勾起一侧嘴角。
果然,公孙先生说的没错,这些才符合她的胃口。
打死他,他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女子不好好吃饭,而去请教自己的军师。
公孙离被问时也是一愣,他云游四海多年,自是知道肴安人的饮食习惯,可这年轻的可汗,好奇他国饮食,也是离了个大谱。
可公孙离是谁,奇门遁甲都难不倒他,何况刚刚成婚的小年轻的心思呢!
前来和亲的沈家女,不就是肴安人嘛!
没想到阿史那焱会突然回来,吓得沈曦像兔子一般拔地而起。
“可……可汗!”
“昨夜你辛苦了,用完早膳就好好休息,不必去给各部回礼了。”
阿史那焱盯着女子嘴角的米粒,没等自己反应过来,手就已经伸了过去,未到对方嘴边,女子一愣,后退半步。
“是,多谢可汗陛下”
自己就那么可怕,看把她吓的!
阿史那焱从小缺乏亲情,很少主动与谁亲近,虽然他并不想与这沈家女有过多交集,可哈迪儿一事,确实该感谢她。
自己虽不愿与她交往甚密,可对方见了他就像看见猛兽,唯恐避之不及,这滋味也不太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