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几个月来最安稳的一觉,醒时已日上三竿,我推开房门,抻着懒腰站在客栈二楼的走廊,便见店小二热络地招呼着,“公子,您起了?有位客官在楼下等您多时了。”
我往下张望,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背影,我怔了怔喊道,“陶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陶止听到我的声音,转过身来,淡然微笑,“贤弟,你可算是起床了。”
我挠了挠头皮,有些尴尬地问道,“那个,陶大哥,昨日刚见过,今儿个大早你就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么?”
“嗯,确实有事要告诉你。”陶止应声,指向不远处的一间茶室,“去那边说吧。”
我颔首,跟着他进了茶室,坐定后陶止吩咐道,“小二,来壶好茶。”
小二应声,进屋放下茶具,道了声,“客官请慢用。”便撂下帘子离开。
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问道,“陶大哥,你找我何事?”
陶止从怀中掏出一张请帖递给我,笑呵呵地说道,“贤弟,你看看这个。”
我狐疑地接过请帖,展开仔细瞧去,只见请帖封面上烫金的三个大字,“春日宴。”
“春日宴?是做甚么的?”我抬眸,问道。
陶止轻咳了两声,解释道,“春日宴,为白鹿书院所举办,邀请今年中榜的三甲学子,以及京中名门贵族未出阁的女子参加。名为诗酒歌会,实则是给这些青春年少的小姐们找到如意郎君。”
陶止轻抿了口茶,指尖轻轻扣着茶杯,继续说,“不少达官显贵之家想借此机会拉拢人脉,以期结亲。”
我闻言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啊!”
陶止点头,又接着说,“令兄作为探花郎,许多闺阁女儿芳心暗许,定是此次宴会的热门人物。我兄妹亦收到了请帖,若贤弟想与令兄相见,可与我们同去。”
我拱拱手道,“那就麻烦陶大哥了。大哥为了小弟的事多方周旋,我感激不尽。”
陶止摆了摆手,”贤弟无须多礼,不过小事一桩。那五日后我府上的马车会来接你同去。”
我点点头应承下来。二人又推杯换盏地闲谈了一番,陶止告辞离开。
我送至门口,目送陶止登上马车,陶止忽地回头打趣道,“贤弟亦可好好收拾一番,说不定能在宴会上觅得良缘。”
我被逗乐了,笑嘻嘻地应了声,目送马车渐行渐远,转身回到客栈。
往后的几日,陶止许是家中有事拌住了,竟未再来寻我,我也乐得清净,每日在客栈里修养,睡到日上三竿,下午去集市上逛逛,买些小玩意儿。
不远处街角有个酒庐,卖酒的老板是个美貌的寡妇,她酿的桃花酒,与我师父偷藏的桃花酿相比,也不遑多让,入口清甜,回味悠长。
她酒酿的好,几样拿手小菜做得也是不赖。我每日一醒,便跑来光顾,不知不觉间,竟与老板娘混熟了,她得闲时还会与我一起喝上两盅。”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我捏着酒杯笑眯眯地看着老板娘道,“这桃花仙说的便是姐姐你吧。”
老板娘闻言,掩唇一笑,却又伸手拧了我一把,嗔怪道,“你这小鬼,胡说什么呢。若不是姐姐有些年纪了,非把你当登徒子打出去。”
“嘿嘿。”我笑着躲开,“我说的是真的。只可恨我投胎晚了些,不然姐姐这般美貌的女子我可是娶定了。”
老板娘白了我一眼,道,“你这小鬼,油嘴滑舌,姐姐都快四十岁了,哪里还能称得上美貌二字。”
“姐姐不美貌,那世间的美丽女子可都死绝了。”我打趣道。忽地心头一亮,若我当初化形时化个男子便好了,便不会遇到阿瑾这个冤家。或许还可同我的小青梅金莲妹妹一同修仙,将来做对神仙眷侣。
“小嘴真甜,快别贫了,上客人了。”老板娘的笑骂声打断了我的美好畅想。
她转身进了后厨,不一会,拎了一壶桃花酒,交给我,叮嘱道,“带回去喝,记得不准喝醉了。”
我笑嘻嘻地接过,“谢谢姐姐!”
老板娘又叮咛几句,便回到酒坊忙碌去了。
我提着桃花酒,晃荡着往自己的客栈走去。
转眼间便到了五日之约,这日天气晴朗,下午陶止的马车如约停在客栈门口,陶止穿了一身青衫,腰系玉带,风度翩翩。他笑着掀开帘子,朝我招手示意,“贤弟,上车吧。”
我见了他,笑眯眯地唤了声,“陶大哥。”随即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里面铺着软垫,舒适极了,我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陶止瞧着我的衣饰,笑着打趣,“贤弟这一身红衣玄纹,好生俊俏,可要迷倒不少姑娘哟。舍妹今日还嚷嚷着要见她锦哥哥呢。”
我闻言一愣,不由得脸色微窘,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这时马车已驶到白鹿书院,赶车的小厮一拉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陶止先跳下车,待我跨出车厢,他扶着我的胳膊温和道,“贤弟,走吧。”
正欲进去,身后一道甜甜的声音响起,“锦哥哥。”
我回头,看到一位粉裙少女笑盈盈地站在马车前,朝我招手,我微微一愣,不是静姝又是谁?
静姝跑过来撒娇似地挽着自家大哥的胳膊,笑嘻嘻地看着我道,“锦哥哥,好久不见,你可还好?”
我笑了笑,“托妹妹的福,我很好。”
陶止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哪有好久,五日前不才见过。”
“哎呀,疼。”静姝捂着额头,嘟着嘴巴。
“我道这粉艳艳的是哪个俗人,原来是陶尚书家的小姐。”一道揶揄的声音忽地传来,我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位身着宫装,妆容精致的少女。
那少女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衣着华丽,头顶插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步摇,身材高挑纤细,眉眼间透着傲气。
静姝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炸毛,“你才俗呢!”
那少女扬起眉梢,嘲讽道,“人家不过说了实话,你便恼羞成怒了。”
静姝欲回怼,陶止见状,急忙扯了自家妹妹的袖子,“妹妹,不可对郡主无礼。”
静姝哼了一声,甩开陶止的胳膊,扭头不理会他。
陶止抱拳向那郡主陪笑,“舍妹顽劣,失敬了。”又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郡主先请。”
那郡主傲慢地哼了声,踩着莲步,率先进了书院。
陶止见我愣在那儿,伸手扯扯了扯我的胳膊,小声提醒,“那位便是澧南王郡主,脾气古怪,你莫要惹她。”
静姝不满地嚷嚷,“哪里是古怪呀,简直就是蛮不讲理,仗着自己爹是王爷就喜欢欺负人,真不知他爹是怎么教育她的。还宠的跟什么似的。”
陶止皱了皱眉,沉声道,“静姝,不可放肆。”
静姝不服气地撅起了嘴巴,却没有再反驳陶止。
陶止向门口的护卫递上请帖,我们这才踏入书院,有婢子引着我们向席间走去。
一路上静姝摇晃着我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到了席位还不肯离开,陶止斥道,“静姝,在外面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这是男子席位,回你的位子去。”
静姝这才罢休,悻悻地走向对面女子席位寻了地方坐下。
我遥遥看见上首那排座位,阿瑾正端坐其中,一张俊脸冷淡而疏离,身着一袭鸦青色锦袍,配着墨玉簪束发,看上去风流倜傥,英俊非凡。
阿瑾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抬眸望来,见我望着他,勾唇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