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
哪怕脑海里已经不止一次这么想过,也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可真到了将死之时,还是免不了要害怕。
这大概便是人的天性吧...
倒是他才十来岁的孩子,清澈的眼睛里毫无畏惧,似乎并没有半分不愿。
是啊,他是李家的忠仆,他的儿子自然也是李家的忠仆,只要世子能活下去,他们去死又能怎样呢?
这是他的宿命啊,从李家将他从垃圾堆捡起的那一刻,便已经定好的宿命。
想到这里,他咧嘴一笑,将手中的棍子抬起,指着远处狂奔而来的黑衣人。
而他的后方,数人耸立。
他们尽皆戴着紫色面具,身着紫色长袍,腰间别着修长华美的负羽剑。
整齐划一,肃穆无比。
带头的黑衣人自然注意到了李家二人之后的那一众紫衣男人。
以他的阅历和学识,自然第一眼便能认出这些人的身份。
他们是来自顾家的紫衣卫,乃顾家老祖亲信。
顾家老祖不同于已经陨落的李家老祖,他不仅注重自身的力量,还注重培养外界的势力。
所以,他一手撑起了紫衣卫,还花了些力气,笼络了边疆的守军,权势和力量都达到了巅峰。
如果真的要比较的话。
李家老祖死后,李家会家破人亡,受尽欺辱,而若是顾家老祖死了,顾家也将是仅次于朱家的大家族。
所以,黑衣人头领十分忌惮,对于他来说,从顾家紫衣卫手中夺下货物的风险还是太大了些。
可他,又不得不做...
“诸位还真是阴魂不散呐,这么久了,还不愿放过我李家最后的血脉吗?即便他已经什么都没有,甚至只是打算在这山村过完此生!”
长棍轻轻在地上拖拽着,划出一道半圆弧线。
黑衣头领暂时收回了放在紫衣卫上的视线,转而盯着中心的两人观察起来。
他必须再次确定,这二人是他的目标。
经过简略的观察,他并没有怀疑。
“李家的仆人,你说笑了,有时候,你不惹别人,不代表别人不惹你,这样的道理,李家难道没有教给你吗?多说无益,今日,李家世子,我要了!”黑衣头领话音刚落,沾染血色的大刀便离窍斩出,只是目标不是被困死在中心的二人,而是始终沉默的紫衣卫。
李家忠仆发现了黑衣头领的目的,并没有出手制止,狗咬狗罢了。
紫衣卫的统领十分显眼,因为他的紫衣后,是一条血红色的披风,那是荣耀与地位的象征。
他看着斩向自己队伍的大刀,有些不屑的一笑。
偷鸡摸狗之辈,也配与紫衣卫为敌?
负羽剑在金属交戈声中自刀鞘中划出,被宽阔的大手牢牢握住,对着近在眼前的刀锋狠狠斩出。
紫衣统领四周的其他紫衣卫依然不动,颇有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气魄。
他们对自己统领的信任程度,大概不亚于亲生父母。
长刀与利剑相撞,确是转瞬即逝的陷阱。
三把飞刀自黑衣头领腰间射出,飞刀撕裂黑衣头领的衣物,带着急速扎向下盘空虚的紫衣统领。
黑衣头领一开始便没打算正面决出胜负,以他的实力,拿下一位紫衣统领还是太过困难了些。
此刻紫衣统领手持负羽剑,下盘已经完全放开了,看上去已经无余力抵挡了。
可足以撕裂钢铁的飞刀却在撞到紫衣统领的一瞬间,齐齐崩飞而开。
透过紫衣统领被撕开的衣物,只见下方,是一件紫光逸散的宝衣。
黑衣头领面色一变,连忙收刀回退。
可紫衣统领也是得势不饶人,直接便挥剑追击而来,一尺之地上,二者辗转挪移,费劲手段。
长剑横扫,空气嗡鸣,大刀化作盾牌,狠狠往前一档。
金戈交织之声震得空气都混乱起来。
黑衣头领脚下一退,内力顺着他的足迹倾泻而下,漫天沙尘飞舞。
烟尘逼近眼眶,紫衣统领却毫不在乎,完全没有闭眼躲闪的意思,而是直接将手中的负羽刀抛出,狠狠扎向黑衣头领打得笔直的大腿。
黑衣头领面色一变,嘴上差点骂娘。
不是都说紫衣卫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吗?简直是放屁!
而且现在的他刚泄完内力,腿都僵了,完全无法抽回,紫衣头领抛出的刀动能太大,角度太刁钻,如果他手握大刀回击,势必要出问题。
若是挡不住,今天怕是要丢一条腿!
迫于无奈,黑衣头领也将手中的刀抛出,狠狠砸向袭来的负羽剑。
刀剑在空中撞上,火星四溅!
紫衣统领咧嘴一笑,这正中他的下怀。
二人都没了武器,接下来,就该比拳脚工夫了。
他握拳而上,透明的内气顺着臂膀流淌,拳头都泛起列列光华。
虎拳,由顾家老祖在年轻时开创,刚猛而杀气浓烈,拳光照耀间,如猛虎下山,嗜杀一切。
黑衣头领面色难看,他主修的就是刀法,拳脚功夫只能算勉强合格,那里招架得住这种裹挟杀气,由修行者亲自印证过的拳法。
他急急忙忙的后退两步,想拉开距离等待时机反制,却无济于事。
孤注一掷之下,他只能抬手,灌注内力,硬抗这一击!可事与愿违,他失败了,以他的臂力,并不能挡下这一击。
他被打的踉跄的后退,脚踩在地上,深一脚浅一脚。
借着这股力气,他想与紫衣统领拉开距离。
可身经百战的紫衣统领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只见统领手中紧紧一握,烟尘便随着雾气腾起。
虎啸声中,势大力沉的铁拳再次透过雾气狠狠砸来,打的还是与刚才一般的位置。
不出所料,黑衣头领用来招架这一击的手便发出了清晰的骨裂声。
拖着被砸断骨头的手臂踉跄后退,黑衣头领脸上流露出罕见的畏惧神色。
这个紫衣统领,很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弱点,可...怎么可能?除非,他一开始就猜到自己的身份了。
......
“山高皇帝远,快活又逍遥..."
李尘轻哼曲调,手中的柴刀不断挥舞,将眼前挡路的藤曼与杂草尽数斩碎。
只是与表面的轻松相反,他棕色的瞳孔不断扫视着四周,警惕到了极致。
外松内紧。
这样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还是太过危险了,伪装成树枝的毒蛇,躲藏于树木之后的猛禽,游走于古林之中的可怕掠食者...四处都是危险与陷阱。
李尘有些后悔,可又别无他法,事到如今,只能足够小心些了。
而且这里可没有人与自然的节目,也没有科普生物族群的小册子,换而言之,他对这里的物种没多少了解。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同样可以用到自然界,相隔数百公里的两个地方可能都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何况是两个世界了。
既然什么都不清楚,那就更应该谨慎些了...
暂时停下脚步,李尘回头望了一眼。
身后已经完全被黑暗与阴森包围了,目光看去,好像什么都望不见了。
只有几丝微不足道的阳光能够透过树顶照射下来,也就是说,陪伴李尘的,一直是阴沉与潮湿。
可他只能克服,毕竟外面好像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轻轻吐了口气,扬起手中的柴刀继续向内进发。
如果想活命,那么他就应该离人类世界足够远,如果想长期生活,那他驻留地的选择就必须讲究。
不过,天快要黑了,该考虑怎么度过森林中的第一晚了...
......
都城 顾府。
作为高度与皇宫平齐的建筑群,不用想也知道所住之人无比尊贵。
而此刻,一位穿着紫色衣袍,腰间别着负羽剑的男子正急急忙忙的往里走去。
他的手中,正牢牢攥着一张厚厚的信。
穿过长廊,走过巨大的鱼池,越过假山,总算是抵达了顾家啊老祖最喜欢的建筑前。
沿途没有一人看守,毕竟以顾家老祖的实力,实在没什么人敢来这里撒野。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屋,屋子用土砖与茅草建成,在四周那些动不动便是琉璃瓦,千年木建成的高大建筑里,它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但顾家老祖就是喜欢这个小屋子,喜欢就够了。
作为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他做事从来只需要看喜好,至于其他东西,就不是他该屈尊考虑的了。
“吾主,前方线报。”紫衣男子跪倒在地上,神态无比恭敬。
苍老而有力的声音自小屋内部传出:“念!”
“魔狼族有数支军队跨过刘川江,向着北麓前进,目的暂时不明,军中宿老推测,魔狼族可能有向我国动手的想法;
生髓地心异动频频,第四次全国天骄大赛迫在眉睫;
万族协商大会定于百年后,由破云族,鹿元族和铁羽族三个顶尖大族共同发布,消息已经由前方线人证实;
此外,据线人回报,小姐的做法完全顺着大人的意思,李家的两件信物已经回归了李家世子手中。”
长久的沉默后,苍老有力的声音再次传来:“嗯,退下吧。”
“属下告退!”紫衣卫行礼后以极快的速度离开。
在紫衣卫离开后不久,空荡荡的院落中传出对话声。
“李兄,你当年救命之恩,如今我也还了,望你泉下有知,祝我跨过那道坎。”苍老的声音喃喃。
“啧。”有带着不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声音的主人年纪同样很大,“顾兄,这么久了,我总能离开了吧,有你的紫衣卫在,李家世子逃跑已经是个定局了。只是我有一事尚不明朗,顾兄重情重义,出手阻拦我,为此甚至放弃伪二境的遗产,也不难理解,可为何你还要将李家传家宝送回去呢?甚至设了局,把你女儿都给算计了。”
呵呵...
苍老有力的声音低沉的笑笑,回答道:“傻丫头以为自己对李尘是愧疚,老夫却是看得透彻,这一次,老夫只是想帮蠢丫头补了这遗憾,希望她不要在走老夫的路了,至于还李兄的恩情,倒算是其次的……虽然带着仇恨与遗憾,总是有更大的希望……可,那又有多少意思呢?”
伴随着悠长的叹息声,另一个声音略显低沉的呢喃:“怪不得顾兄如此行事,原来是有其他故事啊...难怪外界之人皆说我等喜怒无常,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