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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号楼

墨凡笔拙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坐落在东北地区的一个三线城市,每一年都有着新的变化刺激着城市中的绝大部分人,生如蝼蚁,忙忙碌碌的目睹这个城市的岁月变迁。而故事中的主人公伍凡荣就亲眼见证了这个城市的兴衰,还有他自己的起伏。

主角:伍凡荣,林永贵   更新:2023-01-31 20: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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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伍凡荣,林永贵的其他类型小说《三十五号楼》,由网络作家“墨凡笔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坐落在东北地区的一个三线城市,每一年都有着新的变化刺激着城市中的绝大部分人,生如蝼蚁,忙忙碌碌的目睹这个城市的岁月变迁。而故事中的主人公伍凡荣就亲眼见证了这个城市的兴衰,还有他自己的起伏。

《三十五号楼》精彩片段

“1989年7月3号,可以啊,你们两个双胞胎怎么还打起来了呢?”眼前的警官一脸调侃的和对面的两个人说着话。眼前的办公桌上,陈旧落灰的一台电脑显然成为了一种装饰,几份盖着章的文件零散的放在桌角处,而桌子的正中央,放着两个人的身份信息。“说说吧,因为啥事这么以武会友啊?”办公桌对面,一个身高1米75左右的男子整理整理满是泥巴的乳白色外套率先开口“我就停了一会儿,进屋办点事,这家伙,捂了嚎风的按喇叭,敲车门的,那咱这车也是花钱买的,有啥事不能好好说啊,我就跟他吵吵几句,那你要说好好唠嗑,我就给你挪了,你跟我整这个,那肯定不好使。”他越说越激动,脖颈上的链子随着手上的动作跟着抖动,“哥们,不是,警察同志,我知道我堵他车了不对,但是这也不至于给我咔咔整这么一套吧,完事这哥们上来就给我揍了。”一边说,他一边指着身边的人,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那你也说说。”警察的态度由刚刚的调侃变得有点严肃,语气中有一点警告的意义,警告眼前的这二位挑点干的说。白外套旁边的人缓缓站起身,停顿了几秒钟,深吸一口气说“我早晨出门,刚准备把车开出去,他把我堵住了,我摁喇叭,他看了我一眼直接就TM走了,头都没回。”“注意你的语言”,“好,然后我就下车喊他了,那回过身梗个脖子跟我吵吵,说什么就不挪怎么怎么地。不服你就干我,干不了你就忍着。”东北人的矛盾在法律没有普及到群众中之前都是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换而言之,有点肢体接触,胜者为王的法则还是很盛行的,但是随着法律在社会中健全了,这反倒成了一部分人的一条良策。对于有能力的人,你打我,我就打你,没能力的人,你打我,我就倒下,终归事情的走向都无外乎这两种结果。然而这样一桩事就是极其典型的,我没能耐,你打我,我就倒下。“然后你就打他了”警察问道。“是他用手指我,哦不,具体的说是他用手指戳我。”“哎!你别瞎说,你没打我,我能戳你吗?”“好了!”顿时,小小的办公室片刻宁静,只有墙上的石英钟嗒嗒嗒的声音在不知疲倦的转着。“你戳他了,他打你了,你也还手了,这事儿门市的监控录的很清楚,这么说吧,你们是准备继续掰扯明白,还是能以一种和平的态度解决?”说罢,警察合上了桌面上的一个文件,整理自己的警服,做出了一种没工夫跟你俩闲扯的态势。白衣男一听这话当时变了脸色“警察同志,你看我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挺忙的,要不就这样算了,我这也挺忙的,好多事等着我呢。”警察看了看他没有做声,打开水杯盖儿,吹去漂浮的茶叶喝了一口,盯着面前的电脑,用手边的抹布擦拭了起来,想想这电脑似乎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见说的话没有回应,白衣男子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一脸不屑的说“我不是怕你,只是事多不爱跟你一般见识,要我说这事就拉倒,出去了咱们碰一碰,谁也别怂。”“你那么牛逼你报警嘎哈啊,刚才单练不就完事了吗”“我~~”这一句话,把白衣男整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原本打算互相给个台阶,这事来个假模假式的握手言和就完事了,没想到这身高1米8几的傻大个还是跟艮家伙。“那你说,你想怎么办。”显然这句话,有几分妥协的感觉,接着就是渴望的眼神看着身边的哥们。接着个高的男子看着警察的方向说了一句“警察同志,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没意见,打人我认,事情经过我也都说清楚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一听这话,警察的神情有些变化,头也不转的说了一句“好吧。”转身就出去了,没有说出最后的处理意见,也没有表达任何的个人意见。此刻屋内只有的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两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这么大点个事,至于吗···”“再小的事也不行,你堵我车,还挺牛逼,我怎么就这么烦你这号人呢。”“我tm就去办点事,我不也是着急吗。”“就你着急啊,别人没事啊,你就是让老实人惯的,我就要教育教育你,今儿我没事了,我就看看能给你长长记性不。”“行,你牛逼,今天碰找你算是我昨天踩了狗屎了,死磕就死磕。”说罢白衣男子脚一滑坐地上了,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架势。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俩人都有点犯合计,这是给这俩人给忘了,还是怎么着,总得有个人来处理一下吧,就不怕我俩几句话不合打起来引起更大的事端。大个子也慢慢蹲下身坐在了地上。俩人偶尔看对方一眼,白衣男子想着是不是等大个子火气退了能挽回一下,而大个子坐在地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眼神无光却带着一种让人惧怕的神情。大门晃动,但是没有完全打开,只听到门外有人好像在打电话“啊,对,就早晨前的事;没流血,就是有点摩擦,嗯,对,行,就这样,好的。”随即推门进屋,语气又恢复到刚刚一开始时候的样子,“你们谁认识林永贵?”一听“林永贵”,俩人都有了反应,白衣男子抢话说“那是我三舅。”高个子说“认识。”警察一听都认识便接着说,“那,你们俩不认识?”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心里想“我俩认识能打起来吗?”“好了,你俩走吧,门口有人等你们,下不为例,不是每次都是这么简单就了事了。”签了字,两人一齐从楼上走了出来,感觉一头雾水,也感觉莫名其妙,没有互相之间交流,只是径直朝门外走去,心想快点离开这地方。派出所门外熙熙攘攘的车流和人群,在路边停着一辆少说15年前的奥迪A6,看到两人出门,奥迪车按了声喇叭,两人像收到召唤一样朝着车走去,大个子顺手拉开了前门,白衣男子打开后门坐了进去。司机是个油头大叔,五十来岁,眼神一直盯着后排,直到车门完全关闭。此人便是派出所民警所说的——林永贵。林永贵,年轻时候是当地国企一名普通一线工人,长相平庸,身材平庸,但是能说会道,进厂三年便被提拔到办公室工作,凭借这高于一般人的察言观色,能言善辩的能力,在单位也算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上级领导有事都找他商量,不必多言,他便能领会领导的意图。下面有事也都找他反应,反正是能帮不能帮,只要是说了,便总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单凭这一点,用当时的话讲,拥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升官那是迟早的事,领导也是对他关爱有加。但是碍于在单位中中层领导也是人满为患,导致向上的这一步,迟迟得不到落实,至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以后再说。“你能干明白点啥,你要是干不了就给我滚。”林永贵看着后视镜用最平和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狠话。“三舅,不是,我这早晨也是着急去找你,谁知道就碰上这么档子事儿啊,完事你说咱们还都认识,这扯不,哈哈···”车内一片严肃,这笑声也或多或少有点尴尬。林永贵转过头说“谁跟你认识,你认识谁?一天你除了惹事还有啥正事,东西呢?”话音未落,白衣男子从夹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交给了林永贵。林永贵结果东西冷冷的说了一句“你还有事没?”白衣男子听懂了这唯一的一句话,打开车门下车了,带着他的疑惑和尴尬,他疑惑这个傻大个到底是谁,他疑惑他到底惹得人对他的前途有没有啥影响,他疑惑为什么他总是被骂,然而,这一切都因为他被赶下车前没有被告知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了而感到庆幸,生活啊,委屈点没啥,挣钱就行。想到这里,他点燃了一支香烟,夹起他的包,打车去取他惹祸的车去了。“小伍,不好意思奥,我媳妇的妹妹家的孩子,没啥文化,这不这几年也没干啥正经事,就上我这来了,平时跟我打打下手。你这上班还赶趟不啊,我直接送你去吧。”林永贵抽出两支烟递给了副驾驶的伍凡荣。“奥,没事,刚才请过假了,今天休一天,最近事也多,借机会正好休息休息休息。”伍凡荣没想到,这一大清早的经历这么个事,也觉得晦气。庆幸的是,这事和林永贵有关系,也省去了很多环节,这也算是庆幸。“吃个早饭去,陪我。”伍凡荣点点头。汽车一脚油门,驶上了前进大街的快车道上,过了高峰期,车流也不至于像早上那么拥堵。一支烟的工夫,车缓缓地停靠在一家茶楼停车位上,这显然不是一顿三五块钱的早餐店,两人下车走了进去,没有繁琐的点菜环节,两人一桌,一个包间,这便也不是一个单纯吃早饭的地方。一壶茶,几个点心,一碗粥,两个笼屉,这杯杯碗碗的档次显然也是不低,待服务员一句“您的餐齐了”之后,退步出了门外关好了门。“永哥,不好意思,今天和您外甥发生了不愉快。”此时正在给伍凡荣夹菜的林永贵一边将菜递到伍凡荣盘子里,一边说“你说啥呢,这就是这王八犊子不对,跟你有啥关系,这要说不对,也是他不对,开个破车瞎tm停换了别人也得收拾他,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一会吃完饭咱俩洗洗澡,放松放松,这一天也找不着个伴,今天逮着你了,就归我了。”一顿所谓的早饭,不多不少300块。其间两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停林永贵挨个介绍这哪个菜好吃,哪个包子好吃,这茶怎么怎么回事。吃完早饭,俩人上车奔着洗浴就出发了,只是这一次,驾驶员换成了伍凡荣,而副驾驶坐着的是正在剔牙的林永贵。说到洗澡,这在东北是一种文化。这几年,在江州市各种洗浴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都是,而档次也从名字上便个分出个三六九等;大众洗浴就是某某洗浴,稍微上点档次的就是某某洗浴会馆,再社会点的就是啥啥浴都,总之一句话,你敢起多响亮的名字,就要有多奢华的服务,而这些洗浴老板们,也都对自己的买卖有着明确的定位。


“左转,然后前面200米上台阶。”林永贵指导伍凡荣路线。城市小就这点好,你上哪去,两点之间不会超过10分钟。可这台阶上没有很醒目的牌匾显示洗浴的门面是哪一家?林永贵下车站在路边等着伍凡荣停车,一个手势朝着明阳酒店走去,伍凡荣没有多问,只是跟在林永贵半身后的位置,来到了明阳酒店的大堂。“林总,都安排好了,二楼,吉祥。”一个四十来岁,长相干练的女经理向林永贵走来,手指电梯口给进来的两人。林永贵微微一笑,伍凡荣两手插兜点了点头。从大厅到二楼所谓的“吉祥”,两人甚至没有动过手上的任何一个动作,每个衔接点都有人毕恭毕敬的在等候。这一刻,伍凡荣有点不知所措了,虽然知道林哥出手阔绰,但是也没见过这样的架势。这一套好像彩排好的迎接仪式过后,两人也脱了个精光来到了一个装修华丽的洗浴区,这会伍凡荣才感受到,这的确是来洗澡的,不是来秘密街头的。浴池的水清澈见底,似乎是在他们吃早点的时候就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这一切。伍凡荣用手狠狠的搓了一把脸,浑身瘫软的躺在浴池里闭上了眼睛,真是享受啊,这可比早上的派出所席地而坐舒服多了,都说有钱人可恨,这也太可恨了,这也太舒服了,这可比大众浴池下饺子式的洗法强太多了。“伍弟。”林永贵改了个平时不常用的称呼。“现在单位那边忙不。”“还行,就那么回事,搞不完的形式主义,搞不完的鸡争鹅斗,搞不完的开会报告,搞不完···”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永贵打断了,他开玩笑的求饶着说“得得得,别说了,还是老样子,跟我在的时候一个德行,我现在一听头都大。”说罢,林永贵双手比成个圆,表情苦涩有余,更多的是调侃。“永哥,你走了以后,单位中可把你传的挺邪乎,说你是有事东窗事发了,不得已而为之,还有说你跟毕科长争经理,最后没争过,咽不下这口气才走的。说法有很多。”“呵呵,你是怎么说的。”“走了就必然有你的想法。”“就说你适合在库里待着,我没看错。”林永贵拿过身边的茶水递给了伍凡荣。库里,指的是粮库,东北的重工业基础可以说开国以来重要的核心经济,但粮食也是这一地区百姓主要的收入来源。龙县,在当年计划经济时代得到了国家的政策支持,龙县粮库也就成了当地令诸多人垂涎三尺的好单位,单位职工在那个年代都是非富即贵的家庭出身,下班回家,一身带着龙县粮库的工作服都能引来过路市民的侧目。林永贵则是个例外,没有雄厚的背景,没有过多的人脉,志愿兵转业,单凭一个运气就只身闯入了龙县粮库。说到运气,有一种传言,是说龙县书记当年要把自己的儿子安排进来,但是中途点变故,这位置就空出来了,矬子里拔大个,林永贵就是当年大家伙重点热议的焦点,传言他是县委书记的亲侄子。人多事少的单位就是这样,总结所有人的话,那就是一部有理有据的小说。在林永贵平步青云来到储运科副科长位置的时候,伍凡荣大摇大摆的来报到了。一把手带中层,中层带下层,下层带基层,基层带新人,俗称传帮带。老主任背着手摆出一副全国统一老领导的姿态将刚来报到的伍凡荣带到了林永贵的面前“小林,给你带来个兵。”“伍儿啊,以后在库里好好干,跟你林哥好好学,我们年纪大了,以后这都是你们展示自我的舞台了。”这就是林永贵和伍凡荣的第一次交集,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关系积累开始,直到三年后的人事任命,林永贵突然辞职了,储运科副科长二号种子选手毕建国扶正了,成为新任储运科科长,原科长上调副主任主抓全面工作。一时间全单位哗然,林永贵就这么不干了,大家纷纷猜测,但说法众多,而这版本太多,反倒让事情的缘由变得扑所迷离。而伍凡荣从来也不打听这事情到底是为什么?他知道祸从口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来龙县粮库第三年,根基未稳。只是在林永贵离职的第二天,他发了条信息给林永贵“永哥,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招呼一声。”而林永贵也是简单的回了一句“谢谢兄弟,好好干,我看你行。”逢年过节,他们都互道祝福短信,内容简洁,没有长篇大论。林永贵也是经常简单回复“谢谢兄弟,也祝你某某节日快乐等等。”或者“聚聚?”伍凡荣也从不推辞,回个具体时间,两人就约个地方小酌几杯,聊聊家常,聊聊工作,聊聊心得。几年下来,伍凡荣从基层保管员到保管员组长,再到综合部门当个办公室一把手,虽然此时的综合部算上伍凡荣只有两个人。这一路升迁,虽然没有多么平步青云,但也算得上是稳扎稳打,这其中也离不开林永贵的背后出谋划策。而林永贵也是从开始请客的地方从地摊到饭馆,从饭馆到酒店,从酒店到私厨,之后就是大同小异,反正就是越吃越贵,越吃越讲究。车也是从开始的出租车,到后来的捷达,再到后来的二手奥迪A6。而这也是伍凡荣不能理解的。就这出入的场所,他包里的香烟,这配置显然也有必要开个新款的奥迪A6。而林永贵却始终还是这款车带着他穿梭在这座城市中。他是一个迷,最起码对于伍凡荣来说是。虽然他感觉他们无话不说,但是伍凡荣觉得,他又好像什么也没说。去年夏天,睡眼惺忪的伍凡荣像往常一样,走到小区门前的,解锁,上车打火,准备上班。抬眼看到小区门前最冷门的门市好像又易主了。“永安信息中心---唉,这又是哪个冤大头上这做买卖来了。”一排的饭店最边上突然出现这么个另类,格外的显眼。伍凡荣做梦也没想到这所谓的永安信息中心的“老板”,能有朝一日能跟他打起来,还打进了派出所。而让他更没想到的事,这门市的老板只是个傀儡,而这背后的老板是林永贵,这也是后来伍凡荣才知道的。林永贵喝了一口茶说“伍弟,现在看还是你过的舒服啊,你看我,一年到头忙的连吃饭睡觉都要偷时间,今天要不是遇到你,我估计这会又指不定在哪呢。还没有五险一金,还没有逢年过节的大米白面,节假日也不休息,唉···”“永哥,我们彼此羡慕吧,但是我羡慕你是真的,你羡慕我那纯属就是扯我呢。”“哈哈,怎么这么说呢,伍弟,事实就摆在眼前,这大家都能看到。”“永哥,别逗我了,你这一顿饭,一个澡的,相当于我一个星期的工资了。”“不提这个,来,喝茶。”和之前一样,聊天不及工作,生活,新闻,趣闻聊了个遍。走马灯的服务人员各显神通也是从头到脚按了个便。走出大门,已经是三点多了,大厅的经理上前招呼“林总,放松的怎么样?”林永贵客气的肯定了几句,道声再见便匆匆走向车前。伍凡荣快步走上前拉主驾车门,被林永贵拦下来,“伍弟,我来,你坐副驾驶。”伍凡荣绕半圈来到了副驾驶坐下,感觉这一点以前不一样,以前都是他开车到小区楼下,林永贵再接过车,而今天林永贵主动要求开车,但伍凡荣没有多想。车开的不是很快,像是观光这座城市的景色一样,生怕错过每一处美景。“伍弟,你不好奇我这几年都在做什么吗?”“好奇,但是我的好奇心很懒。”当伍凡荣说完这句话之后有点后悔了,因为这一刻他的好奇心开始跳动了。“你呀,能成大事,好好工作。扶手箱里的牛皮袋帮我拿出来,哥哥求你帮个忙。”伍凡荣一边拿出牛皮纸袋,一边说“咱俩说求是不是有点见外了。”眼下的这个牛皮纸袋正是早上白衣傻外甥给林永贵的。“这里有几把钥匙,有两万块钱。有一把是一个住宅的钥匙,地址在钥匙扣上,还有一把是个车钥匙,在这个住宅的地库里放着。剩下的东西先寄存到你那,等我什么时候找你,你再给我。钱不是给你的,你帮我把这个房子的取暖费,物业费和管理费交一下,地库的车你帮我保养保养,好长时间没动了,我最近有点忙,这也是我一个朋友的,我这也是受人之托,赶巧今天碰着你了,你就当交哥不慎,帮我跑个腿,这澡可不能白洗啊,哈哈。”“哪的话,永哥。办好了我告诉你,后天周六,我要是没事我就去办。”“客气话我就不说了,下车,下回再聚。”这一切跟设计好了一样,刚好聊完,刚好到伍凡荣家楼下,简单的告别,伍凡荣下了车。林永贵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听声音这车特别快,实际上是烟冒的特别多。伍凡荣拿着牛逼纸袋回到了家中,把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有点混乱,打了一架,进了局子,见到林永贵,体验了一把有钱人的享受,这一切让他感觉有点不踏实,这一切让他感觉有点不舒服。这还是没有八点半上班,中午食堂吃个饭,下午五点下班来的轻松自然。坐在沙发上,他讲注意力集中到了牛皮纸袋上,缓缓的打开,两万块钱,几把钥匙,一目了然。一把车钥匙,上面写着2987,这车标太熟悉了,宝马。伍凡荣有点想不明白,林永贵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这真的只是简单的让他简单的帮个忙吗?试问这个时代,有几个人是买个宝马只保养没时间开的,这林永贵的朋友会是谁呢?一万个问号把伍凡荣整的有点晕。接着是两把他没见过的钥匙,没有标签,也没有记号,一模一样,又有点细微的差别。接下来一把是连着门禁卡的防盗门钥匙,钥匙扣上手写着几个字“水岸花园35#301室”。


伍凡荣做了一宿的梦,梦里他开着宝马在龙县的街道上,梦里的浮夸场景差点让他笑醒,而这该死的闹钟7点准时的响起,看在周杰伦铃声的面子上,他没有张口骂娘。起床,洗漱,穿衣服出门,心里想,我看看今天有谁堵我的车。有了昨天的经验,他现在不害怕有这样的事发生了。但事实让他失望了,车窗上除了一层薄灰什么也没有。十分钟后,他到了龙县粮库,开始了本周最后一天的工作,虽然单位事不多,但是一天没来也积压了几份需要他签字的文件,用领导的话说,责任要落实个人,每一件事,都得有个负责人签字,需要部门多的就得每个部门都需要有人签字,如此办公模式,让伍凡荣练就了一手好签名。“伍哥,昨天嘎哈去了。”刚进办公楼,化验室李野跟伍凡荣打了个招呼。这是单位新来的小同志,性格外向,没啥心眼,但是为人热情,总的来说还好,但是在这样一个复杂的环境,伍凡荣也为他捏了一把汗,不知道哪天会不会被人给戏耍了。“没事,昨天不太舒服,就休息了一天,有什么事吗?”“没有,一切正常,吃早饭了吗,我刚买的包子,你来俩啊?”“不了,你吃吧,我吃过了。”这多年不吃早饭的习惯李野可能不太了解,不然这么多年没人会问他吃不吃早饭,因为答案比较统一。径直来到了二楼办公室,打开电脑,烧了壶开水,纠结了一下早晨是喝茶还是枸杞子。“小伍,八点半楼上开会啊。”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新任科长毕建国。自从上位以后,对伍凡荣的态度也可以说是100多度的转变,记得以前刚来报道的时候,那对伍凡荣是阶级敌人一般,现在想想可能原因在于林永贵,因为同级别的阵营当中,伍凡荣要和林永贵走的近了一点,而在那样一个特殊时期,敌人的朋友,那也是敌人,所以这下场肯定是不很理想。好在副主任郭福生有一次在库里干活闲谈的时候说了一句“伍子是我带进来的人,你得好好干啊。”这话乍一听是说给伍凡荣的话,实际上这是在告诉一些挤兑他的人,说话做事注意着点,伍凡荣点头微笑,没有语言回应。“知道了,毕科长。”在这之前伍凡荣都是叫他毕哥。“伍子,上楼开会了。”路过的郭主任提醒道。领导,跟你传达同一件事,那就意味着正主任主持这场会,也意味着今天心情不错,跟你用这样的一种方式打个招呼,不然视而不见也是极其常有的事。不到五分钟,整个一楼的保管员,统计员和化验员,除了烧锅炉的老王,都快步奔着三楼会议室走去了,二楼闻声而动,财会室,领导们,综合部也都跟着奔着三楼去了。大家纷纷找准自己的位置,主卫空好,两侧分别是两个副主任,依次排开,是科长,副科长,组长副组长,出纳会计,统计化验,保管员。一并坐好,翻开记事本,等着正主任。不一会,正主任范建国掐着香烟走进了会议室。郭副主任要不说还得是领导,有眼力见,一个健步,烟灰缸正正好好的放在了范主任面前,这架势好像再晚个五秒钟,烟灰就掉地上了。综合部伍凡荣唯一的兵刘静,将事先准备好的会议提纲交给了范主任。大家也习惯性的正了正身子,准备记录会议精神,其实也都是你糊弄我,我糊弄你的事。范建国,五十二岁,南江省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六年前被派到龙县粮库担任库主任,一干就是三年加三年,本以为三年足矣,混点政绩,调回南江总部,奈何集团一把手就在这节骨眼出了问题,他也就随之如被遗弃的婴儿又被扔在了龙县粮库三年。要不怎么说,人的命,天注定,很多事没有那么多的板上钉钉,也无非是事在人为之后的听天由命。没有希望的这后三年,成功的压垮了他的热情和憧憬。这里要提到的是,南江粮食集团和北江粮食集团是隶属于中南集团的两家公司,南江粮食集团下属还有三个粮库,分布在南江省津平市,南江省东阳县和龙县三个位置。范建国的规划大概是,龙县三年,东阳县三年,回南江集团。这几步棋走完基本上就是他理想王国里的人生赢家了。但事与愿违,三年又三年,龙县库主任的位置,算是让他给坐稳了“今天开会先看个反腐宣传片,有的同志也许知道,南江集团董事长出问题了,具体的我就不多说了,先看。”方言问题,范主任的话言简意赅,也担心说多了大家伙听不懂。一个半小时,从董事长到牵扯的领导,从数字到事件,从时间到轻重,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告诫大家,引以为戒。此时此刻的伍凡荣,心里想的却是,烧的那壶开水,多半变成凉白开了,这杯早茶,也多半变成午茶了。再看会上,基本三大阵营,第一类,别管你讲的是啥,开的是什么会,笔记是一篇接一篇,频频点头,一副认真听讲,备战高考的架势。第二类,双手交叉,身体后靠,表情随着会议氛围适当的微调整,多半,这也都是中层领导的做派。第三类,点头派!点个头精神两分钟,没趴桌子上已经是对领导的尊重了,没打呼噜也已经是对会议的最后重视了,而这最后一派,往往是单位的元老派,年今五十,上是上不去了,下也没什么好下的了,都已经是基层了,难不成还能让他们看大门去吗?年薪十万的看大门这也是不常见的。所以也就自成一派,混退休派。“我总结几句。”得,就这几句,多则耽误食堂的午饭,少则一个小时。“董事长,奥不,原董事长是我的老领导了,以前我们共同的学习工作,也是我曾经很尊重的老领导,谁也没想到,他能走到当下这样一种地步,同志们,我很痛心啊,党和国家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而他却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来,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万万没有想到。”说到重点,还下意识的用笔敲敲桌子。“我们在座的各位同志,要引以为戒,粮食部门,不缺老鼠,要偷我们坚决不能答应,要腐蚀,我们更要提高警惕,廉洁从我做起,从每个人自身出发,要不敢贪,不能贪,不想贪,这样我们才能睡安稳觉,才能半夜不怕鬼叫门。现在来看,我们全库区的职工做的还是很不错的,很不错。”“对,咱们龙县粮库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毕建国插话到。“别着急表态,时刻提高警惕,今天不贪,不代表明天不贪,后天不贪,人是会变的,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断的学习,不断的提高自己的觉悟。”郭副主任侧目看了一眼毕建国,意味深长。接下来半小时,范建国前前后后又讲刚讲过的话题是展开了再展开,总结了再总结,听得与会人员是蔫头耷脑,记笔记的也都改为点头附和了。“好了,我就说到这了。”这句话,仅次于告诉大家下午休息不用上班,而接下来一句更是让大家提神。“福生,会开了这么多了,你也讲几句吧。”大家都精神了。要知道,副主任那可是地地道道的转业兵关系户啊,初中以下文化,从来也没有临场作报告的画面啊,之前的会议都是事先告知,综合部给写的稿,他再照本宣科,这也是范主任知道的,很明显这就是要难为他。他点燃一支香烟,煞有一番看热闹的意味。郭副主任站起身,故作淡定的说了起来“额,看了这个宣传片,这个,对我的感触很深,啊,作为咱们龙县粮库的副主任,我也深知这个职务的重要性,敏感性,在今后,我一定会把我的本职工作做好,争取咱们粮库,那个,更好,效益也更好····”一片死寂五秒钟。“完了?”范建国烟灰都没弹一下,他就说完了。“啊,对,说完了,范主任,你也知道,我这文化,嘿嘿。”“这有点像述职报告。以后也得加强学习啊。”五十好几的人了,你让他怎么学,他除了混退休之外,能做的就是稳住自己的职位,哪怕多维持二年。“好了,散会吧,都回去忙手头的工作吧,会议心得会后交给我。”范建国点了点郭福生面前的笔记本,转身回办公室了,这支烟显然没有给机会在会议室终结。散会,大家的积极性远比开会时的积极性更强,两分钟,都回到了各自的办公室,有的沏茶喝水,有的回到自己的岗位忙自己的工作,还有的,就不能受自己支配了,就像伍凡荣。“伍子,有空来我办公室一下。”毕建国拍了拍伍凡荣的肩膀说到。两张办公桌,一台电脑,两个档案柜,两张纯革沙发,大件就这么多。伍凡荣进屋没客气的直接坐在了沙发上。他和毕建国,关系就是这么微妙,上一秒能成为朋友,下一秒便能横眉冷对,而这下一秒多半都是内心戏,两人都是聪明人,以下犯上,那是职场大忌,激怒了下属,领导也没有面子,这个尺度,他们把握的还是很好。“点一支”说罢,毕建国递给了伍凡荣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顺手还关上了办公室门。单位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门一关,那就是要说正事,不是闲扯,门一关,那也是闲人免进的一个信号。“听说你昨天身体不舒服,咋样,好点没。”又是那一套,不奔主题,先铺垫一下领导关心下属的那份亲和。“好多了,睡一觉,没啥事。”伍凡荣说这些话都不用想,张嘴就来,都已经形成一种肌肉记忆了。“多注意身体,工作上忙也不能可你一个人来,让刘静分担分担。”伍凡荣心想,这要是刘静在这,你是不是就换成让我分担分担了。“没事,她一天工作也忙,我们商量着来,虽然工作重,但谁叫我们年轻呢,这也是学习的机会。”这不卑不亢的回答,既表达了对领导分配工作的肯定,有表达了对工作量的控诉。毕建国转移话题说“最近听风,咱们单位副科长职位有个缺,老李老王他们明后年要退,领导意思好像要提起来几个年轻组长,但是不能一起提,得一个一个来。”伍凡荣没有回答,而是目光盯着毕建国,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不用合计,肯定有你一个。但是这第一个还是第二个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我先给你提个醒,剩下的事你好好想想。”毕建国吸了一口烟,享受的吐着雾。“好的,谢谢毕科长了,工作这么忙还替我操心。”不管是什么意思,伍凡荣想着,都要先客套客套,礼多人不怪嘛。“行,你心里有个数,同事这么多年了,举手之劳,给你提个醒而已。”而后他也没再说什么了。伍凡荣见中心表达完了,便借个理由退出了毕建国的办公室,毕竟,领导办公室,多年以来都是个是非之地,待久了,指不定就又出什么传言了。


副科长,在伍凡荣的定义里,就是你能力不够岁数够,混了十几二十年的,实在是提也提不动了,安排个职位,一方面外人看来也算是给足了老人面子,另一方面,工资待遇也能有点改善,毕竟同时期来的,上去的都上去了,落差必然会存在,有情绪也是理所应当的。群体就是这样,你不行,我不行,没有太多的事情;你行了,我不行,那就一定有人搞事情。所以综合考虑,副科长就成了这个集体中的另一类,既非领导也非基层员工,会上打瞌睡那几个,仨是副科长。

伍凡荣心里掐算,我今年35,单位岁数也不算大吧,怎么还给我安排这么个角色。这是一出好戏还是一出鸿门宴。想了想,笑了笑,来了一句“管他呢。”

临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门开了,从门缝挤出个声音,“伍老弟,嘎哈呢?”不敲门就进,不用合计,张金贵副科长。“张哥。”伍凡荣从来不叫他张副科长,因为他觉得,这个副科长就是一个讽刺。

“没事,我就看看你嘎哈呢,昨天没看着你,感觉差点意思,哈哈,今天给补上。”张金贵还是老样子,不拘小节,进屋不用让,一屁股墩在沙发上。

“唉,别提了,昨天车被堵了 ,人跟家干一仗,结果双双入局,体验了一把派出所一日游。”伍凡荣没有遮遮掩掩,而是很直白的告诉了他事情是这怎么回事,因为他知道,张金贵是拿他实打实的当兄弟处,有好多事情都是他替伍凡荣出头,可这唯独和林永贵见面的事他没有提起。

“卧槽,你小子也不像这样的人啊,处理完了吗,我有个战友在派出所,要不要我打电话给你问问。”说这话时,他的音量降低了好多,而且表情很严肃。伍凡荣知道,他是认真的,所以立即回答道“没事,张哥,后来一打听都认识,事情也就过去了,就是耽误昨天让我张哥看我了,给张哥的生活带来了不快乐。”两人哈哈一笑,扯了点闲,就一左一右朝着楼下走去,下班回家了。

一边走伍凡荣一边想“张金贵,林永贵;范建国,毕建国。这单位的家长们啊,你们知识面这么匮乏吗,就没有点创意吗。”想到这,他噗嗤一笑,慢悠悠的上车回家了。

说到张金贵,那是伍凡荣来到这个单位见到的第一个他认为是个可亲近的人。伍凡荣第一天来报到,郭福生带着他在库里走了一圈,逢人便介绍了一下身边这个小伙子是咱们库新来的,伍凡荣也是挨个打招呼问好,中途郭福生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让伍凡荣自己随便转转,伍凡荣便一个人没有目的的闲逛。

没走几步,张金贵就从后面喊到“哎,伍凡荣。”伍凡荣猛的回头,心想,这院里我 也不认识谁啊。“你好。”伍凡荣客气的回答道。

“你是伍凡荣不?”

“是的”

“我一猜就是你,昨天听大伙说,说今天有个新人来报到,叫伍凡荣。早晨过来的啊,吃饭没,没吃饭我带你上食堂去。”这突如其来的热情 让伍凡荣有点招架不住,连连肯定,又连连婉拒,弄得张金贵也是犯晕,反正热情表达完了。

“领导接个电话走了,我没什么事就在院里转转。”

“这有啥好转的,走,跟我回办公室,歇会,喝口水。”

“好的。”

张金贵看出来了,这新来的还不知道自己叫啥,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一边走一边说“我叫张金贵,库里的保管员,大家都叫我老张,你也可以叫我老张,以后都是哥们了,有啥事说话啊。”

“好的,张哥,谢谢啊。”

“谢啥,不用客气,咱们这也不兴这个。”

两人一路聊了几句家常,今年多大了,家住在哪里,以前是做什么的等等。

经过后来慢慢的了解,伍凡荣对张金贵熟悉了,知道他是转业兵到的龙县粮库,库里的工作都有所染指,主要指的是基层工作,也见证了一代代领导人的升迁起落,绝绝对对是库里的老人儿,后来几经辗转,到了仓储科当保管员,才算是有了个六七年没动的办公桌。张金贵为人热情,但也是个极其正直的人,只要是有人不对,或者是他认为不对,都能第一时间提出质疑,提出批评,甚至于领导,哪怕是范建国也不在话下,而就是这样的一种人既成全了他,也害了他。

成全,是全单位没有人敢直面硬刚他,换句话说,你提出的无理要求,无理的话,无理的事,在他这最起码是一句低俗的抱怨,随后是人有天王老子也不好使的争辩,如果可以,打一架也是可以的,所以,直接点说,没人敢惹他。而害了他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同时期进单位的人,最次都是正科长级别,或者都能安排个闲职,只有他,眼看还又五六年退休了,依然活动在劳动第一线上。而他,对于这些,既无奈又无所谓,可能是无奈的有点无所谓了。

后来单位给他个保卫科副科长,兼顾仓储科的一线工作。保卫科,在伍凡荣到单位那一天开始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个科,如果要非得有这么个科,那就只能算是门卫俩大爷,两班倒,上一天班,休一天班。更迷惑的是,有副就有正,那保卫科科长是谁?后来才知道,科长是储运科科长,保卫科贵储运科管。用张金贵的话来说“爱谁管谁管,我都不在乎这些。”他这么想其实也对,爱谁管谁管,谁能管了他。

伍凡荣开始对这位副科长也是有一定距离,怕有一天被扫上,但是后来发现,张金贵处事,对事不对人,事不行了再否定人。所以你是新来的也好,多大领导 也好,始终也都是一视同仁,没有那么不近人情,有一次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伍凡荣上班迟到了,时任仓储科副科长的毕建国看到后在办公楼门前妆模作样的来了一通“小伍,怎么迟到了呢,是晚上睡的晚了还是早晨有事耽误了,以后可不能总这样啊 ,这要是领导看到了,影响多不好。”这话乍一听是好话,但细研究,这是怕领导看不到。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大,可以为此开个会;小可以点个头当做没看见。这大小间,那就看是谁了。

伍凡荣的起床气这一刻还没有完全散尽,两眼紧盯着毕建国“毕副科长,我昨晚睡的挺好的,就是早晨没醒,咱们单位也有制度,该罚多少咱们按规定来。”言外之意,该扣钱扣钱,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小伍,我可不是这个意思,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给你提个醒而已。”毕建国一边说,一边将手背到身后,两腿一前一后叉开,这官架子十足。

“谢谢毕副科长,我下回注意,争取不迟到。”尤其这个“副”字,伍凡荣说的很重,说罢转身就向办公楼方向走去。

“你什么态度?”毕建国有点生气了,看来对这个副字有点敏感了。

“我应该是什么态度啊?”伍凡荣转回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毕建国。

“我说你两句咋的,还不乐意了啊。我说的不对咋的。”毕建国想要在这个新人面前立威了,语调高了一点,但不至于到吵架的地步,毕竟这么屁大的事,太张扬了也不好。

“我说你不对了吗,我迟个到应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需要你这么上纲上线吗?”伍凡荣已然做好了将事情扩大化的准备了,他知道,这一战败了,那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毕建国没有想到,一个新人敢跟他这么说话,一时语塞,后又故作淡定的说“行,我这一片好心,得这么个结果,没事了,当我什么都没说。”没什么可说的了才是,但是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伍凡荣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个清晨不简单啊,他也不确定自己是赢了,还是输了,或者根本就没有个输赢。直到毕建国来到了仓储部和林永贵借人起,他才意识到,这个副科长,还真是睚眦必报啊。

“林子,跟你借个人,库里干点活,主任说人手不够,让小伍跟我去吧。”他和林永贵平级,平日里交情平平,所以搬出了主任借力,林永贵也没有说什么。

“小伍,跟我去库里装几台风机,最近天气热,粮食发热有点严重。”他一边走一边说,好像全然忘了早晨发生的不愉快。工作上的事,伍凡荣没有什么可说的,干就完了。

到了设备库,一排排整齐的风机映入眼帘,毕建国带好手套开始往门口的平板车上搬,此刻也没有副科长的架子了,一边搬一边说“这都是库里的常规工作,咱们就是干这个的。”这般平易近人,让伍凡荣后背发凉,这是没憋好屁还是有意和解?还没等他想完,毕建国的电话响了,“嗯,好的,让他在门口等我一会,我马上过去。”

放下电话,毕建国说“伍儿啊,你先干着,门口有点事,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辛苦了啊。”说完没等伍凡荣回答,转身就朝着办公楼方向走去了。

这得搬到什么时候?这是一个人干的活儿?这玩我呢?一万个问号和一万匹马在伍凡荣脑子里跑过。你自己干就挨累,也似乎是中了毕建国的圈套,你不干,回头工作没有完成,毕建国必然甩锅,干和不干都不是很对,这难题一时让伍凡荣内心复杂。

一筹莫展必有贵人相助,张金贵远处走了过来,一身干净的工作服显然是今天的工作不必很累。走近看到眼前的一车一人一排风机,张金贵楞了一下,说“小伍,你这是干啥呢。”

伍凡荣简单的说了一下工作任务和事情经过。

“这也不是一个人干的活啊,你这样,你先慢慢干,我回去看看怎么个情况?”伍凡荣觉得,这救命稻草也要找理由离自己而去了,便低下头,慢慢的搬起了二十多公斤的风机,此时此刻,毕建国一定在某个角落里打喷嚏。七八月的天,不动都一身的汗,别说是干活了。

过了十几分钟,远处依稀走过来四五个人,旁边的是张金贵,旁边是林永贵和两个和伍凡荣几乎同时期来的同事。走到跟前,林永贵心平气和的问道“就你一个人吗?”

伍凡荣看向身后,苦涩一笑。


林永贵就是那么明知故问一下,伍凡荣也就没做声的回答了。林永贵心里想的是“你这么戏弄我的人,这不行,你没拿我当回事,或者换而言之,你这是针对我的。”

伍凡荣心里想的,其实这事压根就是针对自己的。而张金贵,只是出于对这个新人的可怜,才找到林永贵说明伍凡荣在这一个人干活的事。三个人,三个想法,但是这一刻,他们是站在一起的三个人。林永贵示意一起干,人多力量大,半个小时搞定了,其实谁也摸不准这活到底干的对不对,换句话说,是不是真的属于领导安排,但是在没有找到正确的处理方式之前,老老实实的执行还是没有问题的。

刚干完,毕建国从远处晃晃悠悠的过来了,偶尔带点小跑,走到跟前看到林永贵和张金贵有点诧异。“永贵,老张,你们怎么来了?”

“没事,出来走走,看到伍老弟一个人在干活,我们几个没事,也就来帮忙了,谁能眼看着他一个人在这干活啊,那还是人吗?”张金贵显然这句话是有影射的,接着说“建国,你看这还有什么活没干的,咱们人手多,大家一起。”

毕建国在张金贵面前是不敢造次的,也许他有一天能和科长争个高低,但是和张金贵,他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多说。“张哥,没事了,咳,刚才也巧了,库里来个检查组,我就过去看了一眼,帮着端个茶送个水的,你也知道,这领导说啥,那不得跟圣旨似的啊。”

林永贵看了他一眼说“奥,这样啊,可能是我刚才工作太忙了,没在意。”林永贵的办公室,就在门卫保安室的对面,进来谁了,出去谁了,不说看的一清二楚,但是来个检查组还是很容易辨识的。

说罢,林永贵一行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准备歇一会就回办公室了,毕建国此时此刻也是心里没词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开着不好笑的玩笑,跟林永贵扯着淡。伍凡荣此刻有一种冲动,一句带着动词和名词的脏话就要脱口而出了,他此刻想发泄出来,把这种卑劣的行径一五一十的讲出来,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感觉到,自己现在这样一个位置,说多了对自己没有好处,也让林永贵和张金贵不好做。

“小伍,这做人啊,要正,什么事该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做事也得有人性,我看你行,以后当官了,可别欺负人奥。”一边说,张金贵一边将手放在伍凡荣的肩膀上。推着他往前走。

“知道了,张哥,我觉得我也不能,放心吧。”伍凡荣听出来了,这话不是给自己听的。

“老张,这话说的不对,咱们都是同志,都是一家人,咱们单位就没有这样的风气,刚才我真的是有事才离开一会的,你可别指商骂槐啊。哈哈。”

“毕建国,你觉得对那就去做,我也看好你,你看,咱们单位,叫建国的都是大领导。”张金贵看都没看毕建国一眼,带着伍凡荣就走了。其实张金贵不是针对毕建国,而是看到这有人受屈吃亏了就好鸣个不平,即便有一天伍凡荣欺负人了,他也会给伍凡荣上上课。

“走吧,食堂一会开饭了,小伍,你们几个回去洗洗,喝口水,等着吃饭吧,上午累够呛,回去休息休息。”林永贵的一句话,打断了刚才两人的对话,他知道,这样一个复杂的体系当中,相安无事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因为上面的领导,也不希望看到下面鸡吵鹅斗。

这样一件事,每个人的内心都不同。伍凡荣觉得,张金贵是个好人。林永贵觉得,毕建国你给我等着。张金贵觉得,毕建国,你这个人挺狗啊。而伍凡荣,什么也没觉得,只是暗下决心,这笔账,我得找你算。毕建国心里是慌张的,他很难分辨,他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午饭四个菜,大家嘻嘻哈哈感觉好像上午的事就都过去了,大家评价着菜品的味道口感。食堂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吃饭时间不论工作。林永贵走到伍凡荣身边说“小伍,多吃点,工作辛苦,要注意身体,吃饱了,干活才有力气,这要是不吃饱,像上午那样的强度,你可吃不消啊,一个人干那么多活。”

此时正在咀嚼饭菜的毕建国停止了嘴上的动作,他敢肯定,嘴巴里的那块梅菜扣肉不香了。

“上午干啥了?大林”郭福生随口一问。

“奥,没什么,上午小伍一个人在机械库搬风机来的,这小子也实在,没喊我们几个,等我们到的时候都快搬完了。”

“啊,都弄完了吗?”

“弄完了,刚整完,这玩意,可不轻巧啊,夏天保粮可挺辛苦啊,也难为你们以前是怎么干的。”

“哎呀,别提了,反正三十年是挺过来了,以前还不如现在呢,还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小伍啊,你刚来,别不好意思,以后再干这样的活跟你林哥说,别自己一个人干,咱们这不兴逞强这一套,大家一起干,还快。”

“知道了,郭主任。”伍凡荣没有多言,低头继续吃饭。

这事是郭福生安排的,但是安排的是让毕建国找三四个人一起到现场干,可他不知道怎么最后安排成这样,他有些不悦,但是没有深说,只是看了毕建国一眼,又继续吃饭了。

伍凡荣觉得这个单位还是很暖心的,坏人也就无非那么几个,而且自己招惹到了,接受到这样的惩罚也是理所应当的,斗争吗,就是要有来有往,而且是来日方长。

烈日炎炎的下午一般都不会去库区,因为太热了,别说是干活了,就算是散步,也要做好思想准备。午休过后,张金贵老远就向伍凡荣所在的办公室走来,“林老弟,跟你借个人,防汛检查,挪个蓄水池水泵,哈哈,这可咋整,老有事。”

“你就自己干了呗,老党员,你不得走在工作第一线上啊。”林永贵看到张金贵掏出一支烟递给他。

“我自己干行,我就怕我再给组织添麻烦,掉蓄水池里怎么整。”张金贵点了点林永贵的虎口位置,示意他烟点着了。

“王丰,你下午跟你张哥去现场干点活。”林永贵放下打火机看着王林说。

王丰是和伍凡荣机会同一时期来单位报道的新人,家里有点背景,据说有个表舅是市委领导,工作态度还好,就是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我也不多言,也不多语,属于那种干了活才能想到的人,除此之外并无过人之处。

“好的,林哥。张哥,咱们现在就去吗?”王丰拿起手套走到他们身边。

“不着急,抽完的。”张金贵指了指手上的烟说到。“你下午有啥事吗?”

“没有啊,下午就是整理整理记录文件啥的。”林永贵悠哉的靠在办公椅上说着,时不时的飞云吐雾一番。

张金贵笑了笑,吸了一口烟。其实他们都是心照不宣,天不下雨,粮不跑,没有特殊情况能有什么事,而林永贵这句话就是一种没啥正经事就别找我的搪塞。

“小伍没事也跟我去吧,别跟你领导学,时间长都学坏了。”张金贵看向伍凡荣说到。

伍凡荣没有做声,而是看向林永贵。“去吧,跟你张哥好好学,这可是咱们龙县粮库的道德楷模,你跟他好好学,然后看着他点,别让他往蓄水池凑合,再掉进去。”林永贵开了一句玩笑,也许可了伍凡荣跟着张金贵进库区。

从办公室到蓄水池附近有将近一公里,基本上大家都是想好都需要准备什么,然后才往库里进发,如果有个丢三落四的毛病,那多多少少有点费腿。连说带笑,一行三人半个小时左右走到了工作区。两个临时工搬开了上面直径两米的井盖,正在往里面看。

“咱们仨给搭把手就行。”张金贵看向两人说。

“怎么样了?”张金贵询问着临时工人。

“水泵好像是坏了,得把水抽干,然后再把水泵提出来。”工人详细的解释着。

“那抽吧,抓紧时间,别在下班之前弄不完。”张金贵说了一嘴,转过身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来,歇会。”他招呼着两人坐下。

说了蓄水池,其实就是个雨水存水池,雨季内涝的地方都会引一条水沟到这个池内,然后再用水泵排出,水泵坏了,就要及时维修,不然真的下雨了,库里进水了,那就麻烦了。

“咱们这粮库啊,建的不科学,这就应该直接修一条排水沟到外面,然后就省了这麻烦事了,半年三个月雨季,没事还得看看他,麻烦啊。”张金贵接着说“让你俩跟我干这个活行吧,没事不能总在办公室待着,人多的地方事就多,这咱们也算是在干活了,别人也挑不出毛病来,那你要是在办公室坐着,那就不一样了。”

伍凡荣和王丰像两个保镖似的,点头回应。伍凡荣说“张哥,这库是哪年建的啊?感觉这么老旧呢。”

“哎呀,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是听老人说好像是七十年代建成的,后来又改造过一次,你看这墙皮,我感觉我要是没事都能给抠漏。咱也不明白,这玩意多少年能拆掉重建呢,年年雨季都得进库查漏点。老了,都老了,人也老了,房子也老了。”

“以后我们也就慢慢都退休了,愿不愿意,这以后的责任也就都在你们了,都好好干,咱们这个院就这样,你得强大自己,别人就不敢不服你。”王丰听的是一句良言,而伍凡荣则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

“虾兵蟹将的别放在心上,工作做到位了,谁也不惧,这年头,谁也不怕谁,有啥事得说,说了,才能解决问题。企业改革,改的不一定全对,但也不一定全错,借势而行,你们都能行,撸起袖子加油干吧。”张金贵语重心长的说。

“张哥,我去撒泡尿,刚才给忘了。”王丰一边解裤子,一遍奔着墙根去了。

“离摄像头远点而···”


星期六早上八点半,伍凡荣来到了水岸花园小区,这是本县最新的小区,也是档次可以说是最好的小区之一。小区封闭式管理,黑色金边大铁门好像从来就没见它开过,铁门两侧出入两个行人的门显得很对称,小区门前一个直径将近十米的喷水池在这大铁门的衬托下显得有那么一点奢华。紧挨着大铁门旁边,一个地下车库出入口。门口两排公共停车位也算是开发商善解人意的良心,但也是先到先得。

伍凡荣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个停车位把车停了下来,心想“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这三五十万的车就在这外面扔着,这要是刮了碰了多心疼。”一边想,一边走到水岸花园的入口处。门口保安看了伍凡荣一眼,没有招呼,而是转身假装没看见。理论上,非本小区业主,在没有经过业主同意的前提下是不允许进入本小区的。

他也没废什么话,跟着一个卖菜回来的大姐就走进了小区,保安态度还是一样,装作没看见。拿着房门钥匙,他径直的走在指示牌较多的大路上,一会的功夫就找到了这个35号楼。一幢六层的房子,看这落地窗就能判断,这面积小不了。四个单元,钥匙环上只写着“301”。

“永哥,哪个单元?”伍凡荣发了信息给林永贵。不一会儿信息回复“2”。

走到二单元,打开301的房门,在这之前,伍凡荣有许多种猜测,但结合着宝马车联想,他认为这一定是一户豪华装修,布满了名牌家具家电。打开进户门,反差太大了,偌大的客厅只有一张茶几和几把椅子,卧室没有床,厨房没有锅,显然这房子没有人住过,但是有椅子,有茶几,这证明有人来过。

没什么好看的,伍凡荣关上门来到物业公司。推门而入,几个保安慵懒的摊在沙发上聊着天,时间将近中午,这是准备酝酿午餐干饭的前奏。前台小姐看到伍凡荣说了一句“您好!”

“你好,我来交费,35号楼2单元301,。”伍凡荣隐约的感觉到,当他说到35号楼的时候,这几个保安就停止了谈话,而且有裤子摩擦沙发的声音,似乎都坐的规矩了许多。

“好的,先生,您这边坐一下,我去给您核算。”说完之间身后的保安集体的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边走边打量着身边的伍凡荣。

不一会,楼上下来一位40多岁带着眼镜的大姐,“您好,先生,请跟我到楼上来吧,我给您做缴费。”

打开后门,转弯上楼梯,肃静的物业公司好像没有那么多闲杂人,也可能是周六的原因,这里显得很空旷。

“您是何小姐的朋友吧,之前没见过您,我姓魏,缴费的事归我管。”这位姓魏的大姐一边介绍着自己一边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她打开电脑,看了一会,说到“先生,是这样的,今年的各项费用已经缴纳完了,再缴纳是过年的了,您确定现在要缴纳吗,因为这还有四五个月才到期。”

“是的,就今天,你看看相关的费用都是多少。”

“好的,您的住房建筑面积是178平米,物业费是每平方两块五,这块是4200元,还有垃圾清运,电梯使用,还有名下的车库物业管理费·····”魏经理像是在背台词一样絮絮叨叨的说了将近一分钟,最后有零有整的告诉伍凡荣,“先生,一共是11320.5元。”

伍凡荣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个房子,住不住的不算,就一万多块钱出去了。交过费,他下楼朝着地下车库走去,准备去看看那辆被“遗弃”的宝马汽车。走到一楼,他看到了毕恭毕敬的前台,看到了表情肃穆的保安。伍凡荣心里想,这高档小区就是不一样啊,看人家这素质。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份给予他至高无上的尊重,只是因为他是35号楼的业主身份。

地下车库很近,在35号楼的旁边,径直走下去,掏出车钥匙,点了点,看到远处一辆白色的宝马五系闪着车灯。打开车门坐在车内,一股女士化妆品的味道扑鼻而来,他讨厌这个味道,因为有鼻炎的缘故,他对这样的味道很敏感,但是他讨厌这个味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认为,浓妆艳抹的女人不会是什么好女人,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一种偏见。

他在猜想,这个车的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是和他年龄相仿,还是风韵犹存的大姐,此时此刻,他们的屁股接触到了同一个驾驶位上,这算不算是有了一种间接的肢体接触。扶着眼前的方向盘,发动了车子,可能是停车的时间太久了,打火还有点拖延。伍凡荣有个习惯,启动车子之后,怠速两分钟,有一种说法是,让机油充分进入发动机,让车子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在这个期间,伍凡荣打开了扶手箱,翻看一下有没有什么4s店的保养记录之类的。

翻了一圈,毫无痕迹,车里很干净,像被清理过一样,什么也没有。只有遮阳板上有一本行车本,上面写着车主的名字“何婷”

“永哥,车找到了,4s店,还是我自己安排。”伍凡荣给林永贵发了个信息。

过了大概十分钟,林永贵回信息,“阳城汇达。”

搜索地图,省城一家4s店,45公里,伍凡荣出发上路。这一刻, 他被这一房一车一物业给洗脑了,他觉得自己是这上层社会中的一员,他装作这一切都是日常操作一样,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恍惚,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这一切都是他所有的,这一切他都有支配权,而这种感觉也只是他将宝马车停回地库之后才渐渐散去。

刚一下车,电话响起,伍凡荣一看是林永贵打来了,立刻接了起来。“永哥。”

“都帮我办好了吧。”林永贵很随意的说着“谢谢你是不是有点多余了,哈哈,给我跑一天事了,吃个饭去。”林永贵没有征求伍凡荣的一件,而是告诉他一起吃个饭。

伍凡荣没有拒绝,挂断电话,朝着小区门口走去,林永贵告诉他,车就在他的车旁边听停着。

“去哪啊,我开车去找你。”

“上车吧,开那些车干啥,也不好听,一会喝点。”林永贵招呼伍凡荣上车。

十多分钟后,林永贵和伍凡荣驾车来到了一家饭馆。两人进屋,径直来到了一个包房,能容纳六七个人,酒水和凉菜已经上齐。伍凡荣觉得,这顿饭,绝对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吃才对。果然,一支烟的功夫,门外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推门的同时说到“哎呀,林总啊,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说话的人50岁左右,红光满面,一身休闲西装显得很精神。身旁跟着一个戴眼镜的男的,两人年龄仿上仿下,手里拿着两瓶酒,很自然的放在了饭桌上,说了一句,“林总好。”又看了看身边的伍凡荣点个头,等大家都落座了,他才慢慢的坐了下来。

“穆总最近起色不错啊,是不是有啥养生秘诀啊?”林永贵笑呵呵的说。

“林总啊,我最近吃了一种美国的保健品,老好了,我现在感觉年轻了十多岁啊。”

“哪年轻十多岁啊?”林永贵看着这位穆总一脸坏笑的说。

“哈哈哈·····”

“这位小兄弟,第一次见到啊。”说罢伸手和伍凡荣握个手,但是始终没有撒开,等着林永贵介绍。

“我弟弟,伍凡荣,伍子,这是你永哥的好朋友,穆铁强,你就叫穆哥吧。”

“哎,穆哥你好,我叫伍凡荣。”

“哎呀,兄弟一表人才啊,在哪高就啊?”

”龙县粮库。”伍凡荣没有说出是具体做什么的,一来觉得没必要,二来也是觉得自己职位也不高,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你永哥以前的战友嘛”穆铁强显然对林永贵了解还是有一定程度的。

“好嘞,兄弟,林永贵的兄弟,错不了,一般人也入不了林总的眼。那什么,林总啊,咱们开整啊,还是再等等啊。”穆铁强看向林永贵询问道。

“等啥,开整,边吃边聊,来,陈哥动筷子,来穆总,尝尝。伍弟,吃吃,别拘束,没有外人。”林永贵招呼一遍,自己也开始夹菜吃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顿饭,这前半斤酒都是预热,聊的都是这个菜好吃,这个菜不健康,最近上哪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听说谁说了什么什么的八卦。直到林永贵按下了桌上的服务铃,告诉服务员把菜单拿来的时候,穆铁强打断到,“好了,小美女什么也不用,什么也不要,谢谢,谢谢···”直到服务员退出了包房,他谢谢的声音才终止。

“永子,啥也不点了,吃不了浪费,现在挣钱多费劲啊,哈哈。”穆铁强的舌头有点大,但是能听出来,意识还是清醒的。说完,他拿手边的手巾擦了擦脸,擦了擦手,撂到一边,点了一支烟说到“永子,这五年我老穆谢谢你,人走茶凉的滋味我是体会到了。我行的时候,那可真是门庭若市啊,出事了,完了,都跟躲瘟神似的,别说躲着了,都消失了。你行,你拿我当兄弟,这么几年没有你,我估计我现在啥也没有了,但是话说回来,因为我有你,我胡汉三还能回来,你放心,永子,别看我今年50多岁土埋半截的人了,但是我相信,我还能站起来,还能跟以前一样。”穆铁强这一刻是眼泪汪汪盯着林永贵,一只手还是不是的握着林永贵的手。

“好了,穆总,过去的事不提,我交你,你认可我,这就足够了,谢不谢的不说,说了就没意思了,我跟你说个正事,水岸花园的事我基本上都给你弄完了,多了少了也是跟我大侄女商量了,这个钱都在这里,还有一些细节,我都写在这里了。”说完,林永贵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和三四张A4纸,递给了穆铁强。

穆铁强接过信封看也没看的放在了手边问道“35号楼那户没给我卖了吧?”


林永贵看了看伍凡荣,还是那个牛皮纸袋,袋中还是那几把钥匙,伍凡荣递给了林永贵。

“今天上午,都办妥了,完璧归赵。”林永贵拍了拍纸袋,递给了穆铁强。

这样一种默契的朋友,谁能不爱呢,他所想的,他所希望的,他所期待的,此时此刻被林永贵全都解决了。

“我···啥也不说了。”穆铁强有点哽咽,可能是因为这酒有几分上头,也可能是处事如此周全的林永贵完全感动了他。

“穆总,回去好好休息,到家了,把什么恩怨情仇都放一放,放松心情,一切都会变好的。”这一刻,林永贵倒像是一个老大哥,而穆铁强更像是一个需要依靠的孩子。而这个孩子今天是感动的,是开心的。

“时间不早了,各回各家。”穆铁强坐直了说道,他不想说太多的话了,因为再说也都是感谢的话,而感谢的事要留在以后了,或者说这个人情,他穆铁强是欠下了,纵然是一般的事情抵不了的人情。“林总,多余的话我不说了,以后再说···”

两个代驾门口列队欢迎,各自上了车,各自道了别,各自回到了家的方向。

“小伍,今天谢谢你了,给我把事情办的这么妥当。”林永贵拍了拍坐在旁边伍凡荣的肩膀。

“永哥,跟我客气就见外了。”伍凡荣此刻满心的疑惑,穆铁强是何许人也,何婷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他们几个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人有时候就是这样 ,一个问题好问,两个问题好问,三个问题以上,问多了就会感觉很八卦,甚至有点招人烦,所以伍凡荣选择避而不问。

“小伍,我真喜欢你这一点。”

“什么?”伍凡荣有点诧异。

“我不说,你从来不问,而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清楚跟你吃饭的这个人是谁。”

“嗨,必然是你的朋友,不然你们也不能那么推杯换盏的。”

“不一定啊,小伍,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今天他能对我感激涕零,明天指不定他就能捅我一刀。”林永贵语重心长的说道。

林永贵的车没有按照预定的路线来到林永贵家楼下,而是来到了上周他们来到的那家奢华的洗浴。两人下车,代驾师傅熟练的收拾出来他的小电动毕恭毕敬的说了句再见便扬长而去了。

热水的浸泡加上酒精的麻痹,有点让人昏昏欲睡,一杯杯浓茶下肚,头顶的汗珠混合着洗澡水流下了脖颈。伍凡荣揉搓着自己的大腿,偶尔擦拭脸颊的汗珠,他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不真实,因为这样的消费让他不舒服,这不是他这样的工薪阶层能享受得起的,即便再舒服,那也只是借林永贵的光,而没有他,他很难舍得花钱来这里消费,即便是一次,而这几天,他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了。

“伍子,穆铁强是个老狐狸。”林永贵闭着眼睛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你不要小看他,他不是像刚刚我们看到的他的那样,而这顿饭,貌似感谢,实则是一种考验。”

伍凡荣不知道该怎么回到,只是淡淡的说了声哦···

“这是我们龙县的一个名人,运输,房地产,药厂,绿化工程,还有什么来的,反正是什么挣钱他就干什么,人脉广,资源多,而且实力也很雄厚。”

“那可真看不出来,感觉更像是一个解甲归田的老人。”伍凡荣心中有这样一个感觉。

“哈哈,那你是看错了,这是一个野心家,解甲归田,那除非等到他入土为安。要不是五年之前以为跟合作伙伴闹掰了,被整了,现如今估计在龙县也得是这个。”林永贵伸出了大拇指,“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也一样是够可以的。五年啊,我当时都没想到,他能被扳倒,吃了官司,还吃了牢饭。”林永贵的语气说不上是惋惜这五年对于穆铁强的影响,还是惊讶在龙县居然有人能扳倒他,“我们早就认识,以前我在龙县粮库是副科长的时候就认识他,他有很多挂车,跑运输。那个时候龙县粮库几乎80%的粮食都是通过他运进运出。”

伍凡荣回忆,突然感觉和穆铁强也有点似曾相识,但是却说不出什么时候,只觉得这么一联想很熟悉。

“那个时候你应该都见过他,可能没有什么印象。他厉害的点在于,别人送不进来的,他能送进来,别人路上超载被罚,他就相安无事,伍子啊,那一车车的粮食,不是别的,那是钱啊,多少台车,没日没夜的跑,这是让你嫉妒都来不及的增长速度。”

“还真是,这还不算他其他的产业呢。”

“不,那个时候他就是只有这一个产业,后面的那些都是在这之后的事。”林永贵在回顾历史的时候都感觉穆铁强的资金增长速度太快了。

后来,在断断续续的话中,伍凡荣知道,穆铁强是一个做事很强势的人,一次房地产竞标中他得罪了一个武江市的开发商,双方也是针尖对麦芒,最后穆铁强赢了,也是因为这个事,他也输了,输了自由,输了在这条经济发展中的致富赛道。作为一个商人,偶有涉足灰色地带,有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也是正常不过的,有人精心研究你,再有个强大的后盾,不出事,那显然需要你有更大的能量,而穆铁强,一个农民的儿子,除了自己是他最大的能量,再无其他能在关键时刻顶上的能量。

穆铁强知道,这这一切都已成定局,他告诉林永贵,原话是,“林老弟,家和事,拜托你。”那时的林永贵一头雾水,家和事?家指的是什么,事指的又是什么?而林永贵更加疑惑的是他为什么要把这些他还不清楚是什么事的事交代给他?

林永贵后来在一次去监狱探望他的时候,透过玻璃隔断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因为我当你是我的朋友。”林永贵猜测,那时那刻,他能信任的人为数不多,更多的人都担心和他扯上关系,基本上断绝了和他的来往,别说是来监狱看他,谈话间都是避而不谈,只是局外人才侃侃而谈,猜测杜撰这位龙县英雄人物的事和经过,而这流言也是五花八门,各具特色,有的说穆铁强强拆打死了人,有的说他的货车剐蹭了省委领导的车,而且司机下车很蛮横,更有甚者说他是动了黑道大哥的女人等等等。

林永贵当时感觉这事和自己关系不大,也无非是穆铁强的几句客套话,谁知道过了不久,一个电话打破了他林副科长的宁静。而这个电话,正是来自于何静。

何婷的电话内容大概是,我叫何婷,和你聊聊穆铁强的事,具体时间地点你定。

林永贵感觉这个电话很突然,他不认识什么何婷,但是她又提到了穆铁强,而这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带着诸多疑问他约了个咖啡馆,定好了时间去赴约。

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林永贵提前了半个小时到了,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他觉得这对话不简单,得背着点人。他喝不惯咖啡,但是就感觉电影里的桥段都是在这样的地方接头谈事的,就随口选了这么地方。但这小县城的咖啡馆兼职奶茶沙冰冰激凌的,根本和电视里演的不一样,他有点后悔了,但是现在改地方又觉得有点不合适,就在这等着了。

不一会,一辆白色宝马停在了咖啡馆门前,于此同时林永贵的电话也响了,“车里说吧,门口有辆白色宝马。”

林永贵上了宝马车,驾驶员是一个带着紫色鸭舌帽,一身运动装的姑娘,面容清秀,但是却很冷,一副墨镜盖住了她的半张脸,她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是林永贵吗?”

“啊,是,刚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

“嗯,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这里说话不方便。”说罢,她发动了车子,向着城外驶去。

一刻钟的时间,车停在了一片荒芜的野地旁,林永贵有点心没底,他设想此刻会不会从旁边出来几个黑西服的彪形大汉将他五花大绑,问他什么问题,或者直接就解决了他。事实上是他想多了,姑娘熄灭了汽车,走下来,双手插兜看着远方,林永贵也跟着下了车,走到了何婷的旁边。

“你是穆总的什么人?”这个问题他憋了好久了,问不出答案,他也是心里没底。

“我是他女儿。”

“啊?”林永贵有点疑问,不是一个姓的父女不多见啊。

何婷好像看出来了林永贵的疑问,解释了一句“我随我妈姓。”说着,她从兜里拿出了一个本子交给了林永贵。林永贵翻开本子,这是一本账本,里面记载着穆铁强这么多年来和很多人的往来账目,在后面,记载着歪歪扭扭的他的房产,现金,正在运行的项目,总之是一切为他创造的财富和已经累积的财富的详细目录。

“这是我在美国收到的一个包裹,中间还有就是你的电话号,告诉我,交给你。”何婷很平静,看样子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却超出了她年龄的沉稳。

“那,需要我做什么,或者穆总是怎么交代你的。”林永贵问道。

“打理好他运输队,绿化工程正在进行,下个月基本也就完工了,把尾款结回来,这片烂地就算了吧,还是等他回来自己收拾吧。”何婷说的很轻松,“对了,这里还有十二套房产证,我看,还是放在你这里吧···”

“可是···”林永贵想说点什么,但是又咽了回去。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我最近会有一点忙,穆铁强的话我也转达了,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说罢,她打开副驾驶的储物箱,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交给了林永贵。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办好,如果···”林永贵想的如果,是如果搞不定怎么办。

何婷看了林永贵一眼,说“你有这个账本,没有搞不定的。”接着她开车掉头目视前方说了一句“穆铁强说的没错···”汽车就这样,伴着夕阳向市中心走去。


“想必你是见到她了。”穆铁强穿着狱服坐在玻璃窗对面。

“嗯,见到了。”林永贵在这样的压迫感极强的地方下意识的不敢多言。

“其他的地方都有人在打理,那几件事拜托了。”穆铁强感觉有一种能力,这种能力在于他好像能把握住一切。

“好,我知道了,那房子怎么办?”林永贵想知道,这是要让他去打扫,租出去还是怎么办。

“找何婷,那本来就是她的。”

“那尾款?”

“都给她,这都是她的。哦,对了,留下十万。”

“交给谁?”

“你!就当是酬谢吧。”林永贵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就给自己留了十万。

“不不不,这我不能要。”

“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好了,不说这个,运输队的事····”

十几分钟的时间,粗浅的交代了几件事,穆铁强最后说了句“兄弟,拜托了,别忘了,那个,不能卖。”说罢,转身和狱警离开了,只留下林永贵和这有些恐惧的环境。

后来的绿化工程尾款很顺利的就结账了,对方也不知道是谁,总之很客气的拿出了现金,按照穆铁强的指示,数额甚至还多出了几万,凑个整数。想必,这送钱之人也是这小账本上的某人之一吧,如果说穆铁强锒铛入狱是一件坏事,那么反之带来的连带关系便也是件好事,起码,大家好像都不想和这头困在牢笼里的狮子产生任何瓜葛了。

林永贵平生第一次感觉,拎钱也会手软,即便是十几米的距离,那一刻他甚至想象,这袋子里的钱要是属于他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但想法立刻清除,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而什么不能这么做,他没有和伍凡荣说。

随后,他拨通了何婷的电话,“何婷,我是林永贵。事办好了,钱给你送过去吧。”

“放你那吧,我不需要,等他出来了你给他吧。”何婷从来没有称呼穆铁强爸爸,起码在他们二人的对话中一直是这样的,每每提及,都是带一点冷漠和距离感。

“那房子需要我租出去还是怎么处理,他让我问你,如果租赁的话可能需要本人的签字授权···”他还要把这事情的操作问题说的明确一点,结果被何婷的话打断了“林叔,卖了吧,慢慢弄,不着急,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林永贵听着嘟嘟嘟声有些不知所措,随即打开车里的纸袋,翻出了那十几个房产证和一大串钥匙还有那个账本。这些东西,放在哪都不安全,在林永贵看来,这不是财富,对他来说有点烫手。他以为,这一切是穆铁强的身家性命,不敢有任何闪失,是恐惧感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翻开房产证,名字齐刷刷的都是何婷的名字,面积有大有小,分散在龙县各个小区,还有三四个门市。其中除了水岸花园35号楼是穆铁强的非卖品外,还有十一套。当年正是全国房价一片大好之时,他不确定出手的时间是不是最佳时间,卖多了还好,卖亏了怎么办,少则五六十万,多则上百万,林永贵人生第一次,因为这些事而烦恼,他根本连做梦也想不到平生能为这样的事而烦恼。索性,卖它一个试试。

户型好,位置好,楼层好,自然买家多,林永贵约了三四个买主,结合本小区最近售出相似的房产最高价格直接开价,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犹豫的,一两个想商量商量的,此时的林永贵没工夫跟商量的人闲扯,就是这一口价,行就聊,不行就算了。就这么个打法还真的有效果,犹豫的不再犹豫了,商量的也都不商量了,最后出现了私下加价的情况,林永贵懵了,这一刻他拿不定主意了,这这怎么还上赶着给加钱的,他打电话给何婷,和她说明了情况,而何婷还是那样的态度,你看着办。

高于市场最高价五万,跟拍卖似的,最后敲定,第一套房子,就这么买定离手,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手续的事委托给一家中介公司去办,需要何婷的时候,林永贵就一天告诉她卖房,提前半小时告诉她来签字。举一反三,林永贵把剩下的房子都交给了这家中介公司,听他们的价格分析,再结合林永贵对龙县房价的了解,最后得出一个约定,市场价格出售,多买五万,多给五千,多卖十万多给一万,以此类推。

半年不到,七七八八的都卖出去了,只有一套门市始终无人问津。何婷签字都签烦了,甚至于都有点抵触。眼见着房产证越来越少,林永贵也感觉这使命即将完成了。一千两百多万的现金,他林永贵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辈子能有这么多钱在自己的手上,纵然有一点邪念,他都带着这些钱跑路了,这一摞摞的钱显得有点恐怖。

“我这一共是一千两百多万,这还有两套房产证,一套住宅,就是这里,穆总的意思不卖,一套是门市,不太好卖,就先留下了,卖低了我也做不了主,这里还有尾款的钱都在这里了,所有的明细都在这里。”林永贵心里盘算,这是最后一次约何婷出来,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他觉得,还是当他的副科长比较安生,这一桩桩一件件,不知道哪里会出现什么问题,会牵连到他。

“我说了,你替他管着吧,不用和我说,我不需要这些。”没人能想象,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对这巨额财产表现的如此淡定。

“不,穆总交代的事,我就要照办。”林永贵语气带有一点强硬的态度。

“呵呵,那好吧,两套房产证你留着吧,钱嘛···你帮我存起来吧。账本呢,也给我吧,虽然是副本,但是我现在看你的样子好像对你来说是一个负担。”何婷语气带有一点点的讽刺,“这边的事基本上处理的差不多了,林叔,我有个建议,我希望你能辞职,这样对你,对你们都好。”林永贵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什···什么···什么意思?”林永贵被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的话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穆铁强的意思,至于最后的选择,在你,或者在你们。”何婷的话没有任何情绪,听不出任何端倪,而林永贵此刻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穆铁强有个运输队,现在基本上处于半瘫痪状态,这是他起家的工具,他希望你能全权的负责。”一边说,何婷一边拿出了一摞钞票,大概二十万的样子,“这个你拿着,你也好好想想,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何婷不等林永贵回答,转身离开了35号楼301室,留下林永贵一个人在这里发呆,陪伴他的还有一个茶几两把椅子,还有桌子上的两摞现金。

这钱,林永贵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不因为别的,就因为那个账本上,也有他的名字,这二十万,是腐蚀,也是命令,不接受,可能会有更坏的事发生,接受,那么接下来的事也未必是好事。林永贵点了一支烟,打火机的火苗左右的晃动,费了好一会,烟才被点燃,猛吸了两口,心才算是安静了一点。都说快乐的时间是短暂的,没想到,复杂纠结挣扎的时间也是短暂的,他不想离开这个房间,他觉得在这里,他林永贵还是林永贵,但出了这个房间,他林永贵或许就成为了另一个人。

龙县粮库。

“郭主任,我想辞职。”郭福生错愕的看着林永贵,“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辞职”林永贵看着郭福生说,“想换换环境,出去看看。”

郭福生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说“你跟我说说,发生什麽事了,你拿你自己当小孩呢,说辞职就辞职,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给你说了多少好话,这正科长的位置不说十拿九稳,也是板上钉钉了,你现在要辞职,你想什么呢?”郭福生有些急躁,但还是刻意压低了语气。

“郭主任,您的好意我知道,您也别劝我了,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的这样的决定。”林永贵眼神中带着一丝请求。

“我做不了主,我得跟老范说,你回去等着吧,再好好想想,”郭福生有点失望,也有点生气,郭福生觉得,以后这个副主任的位置必然是林永贵的,在这个单位,没有人比他更合适接任自己的位子,没想到半路出了这么个事。而此刻的林永贵早已无暇顾及工作中的纷纷扰扰了,伍凡荣看到有点心不在焉的林永贵,也只是给他泡上了茶,递到了他面前,没有说话。

“谢谢。”林永贵说“小伍,以后好好干,我看好你。”吸了一口烟,便没有再说什么。伍凡荣也是一脸的疑惑。

一个星期以后,交接工作基本结束,与林永贵反差较大的是毕建国,就差笑出声来了,曾经的眼中钉就这么自行消失了,他万万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突然,他甚至想好了,正科长宣布的时候他该讲什么话,穿什么衣服了。

一个纸箱,装下了林永贵这么多年来的所有,和办公室的几个人交代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伍凡荣突然感觉自己像一个没人管的孤儿,心里莫名的难受,他喊了一声“永哥。”林永贵回头,“怎么了,小伍?”

“路上慢点。”伍凡荣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只是想喊他一声,像是告别,像是和把自己遗弃的父母告别,他不知道为什么林永贵就这么不干了。

“小伍,好好干,我看好你。”林永贵推门出了办公室,他不能多待了,再多说哪怕一个字,眼泪就要下来了,他也舍不得这里,只是,此时的他,身不由己。


从那以后,林永贵彻底的消失在了龙县粮库。从那以后,运输行业多了一个林总。他感觉人生十来年的积累,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而买断他的职业生涯的只有这二十万,或者说仅仅是这二十万。他埋怨自己当初的选择,他黯然伤神,他觉得他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没那么有追求,有生气,有选择了,他是一个傀儡,是何婷的傀儡,具体的说应该是穆铁强的一颗棋子。

“现在该叫你,林总!”玻璃窗那头的穆铁强似乎知晓了外面发生的一切。

“你叫我来,不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吧。”林永贵的语气有点冰冷,内心中他是抵触穆铁强的,此时此刻他觉得监狱两头的两个人,失去自由的是自己。

“你还是误解我了,我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我只是觉得你是我最好的选择,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感觉。”穆铁强很淡定,他心里所想的是什么,林永贵一时半会也参不透,索性就只是听着。

“我身边不缺毛遂自荐的人,可我没有一个是看得上的,我缺少的是有你这般精明能干的人,我看人很准的。”穆铁强得意的说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相信我,这真的只是一个开始。”他比出了两根手指,暗示着20万块钱的事情。

林永贵到底也没有想清楚,他到底是什么通天之术被穆铁强发现了,让他如此这般对自己青睐有加。

“别问我为什么,你记住,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也没有要害你的意思,我不争取你立刻相信我,但是慢慢的,你会相信我的。”穆铁强收起了笑脸,一脸严肃的说,“我,拿你当兄弟,一定。”说罢,转身走了,临走之前的眼神说不上是有一点失望,还是一种自信的笃定,笃定林永贵一定会是他的得力助手,哪怕是和老陈一样。

林永贵从监狱出来,做了一件让他觉得很正确的选择,旅行。

一人一包一张机票,踏上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海滨城市,每天吃饭,睡觉,逛海边,他可以一天不说一句话,偶尔看着海边开心的游客和奔波的小贩,内心中充满了一种羡慕,他在想该何去何从,他是不是应该和穆铁强划清关系,无论事情恶化成什么样,起码要比现在舒服一点。他有了答案,他推翻了答案,他想了很多办法去解决问题,去开解自己,但是到最后依然是无功而返。

“林叔,不管你此时身在何处,希望你能回龙县,我下个月回美国了,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你说。”何婷的短讯打破了林永贵的胡思乱想。他来来回回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他不知道何婷要找他聊什么,虽然内心抗拒,但是他还是第一时间买了回程的机票。

“这个咖啡馆不错吧,比你上一次找的要好多了。”这是何婷第一次说话这么有温度,“林叔,我下个月要回美国了,家里的事我基本上尽力了。”林叔,林永贵不知道何婷为什么这么称呼他。

“这里有两千万,这一段时间穆铁强的一切资金能回笼的我都放在这里了。”何婷拿出一张卡放在林永贵面前,接着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拉你下水吗?”何婷看着林永贵问道。

林永贵定住了,生怕一个微妙的动作导致他得不到答案。

“因为你为他做的一件事。”

“一件事?什么事?”林永贵满脸疑惑的问道。

“我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是听说有一年,他的车队拉着几百吨的粮食到龙县粮库入库,但是当天就好巧不巧的下大雨了,粮卸不下车,把他急坏了,是你协调了很多人,加班加点才把车卸下来的,据说是熬了个大夜,最后才完成了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她抿了一口咖啡接着说“问题的关键点在于,第二天,他的几十台车要出发跑长途,这可是一个大客户,可长线发展的大客户,最后按照约定,顺利完成,而这件事的成功关键点就在于你,这件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呵呵,怎么会忘呢。”其实林永贵当时的内心想法只是尽量把工作中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维系好,让大家都满意,那件事也让他在穆铁强的内心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象,但是林永贵想,就仅仅是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让他如此信任自己将这么多钱放心的交到自己手,可为何还要用这样的一种方式,他想,或许这就是他穆铁强的办事风格吧。

“这是老陈告诉我的,因为开始的时候我对你也不是很信任。”何婷接着说“水岸花园的房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留给我妈妈的,当初他们在结婚的时候没有房子,直到他们离婚也,穆铁强也是一穷二白,我只是记得妈妈曾经说过想要一个大大的房子,落地窗,大洋房,楼下有车库,不用冷飕飕的从停车场往家走等等,而这套房子,完全符合当时妈妈的设想,但是我想,妈妈是不会接受这样一件礼物的,就像我不会接受他的馈赠或者是补偿一样,我们恨他。”何婷淡淡的回忆着这些事。

“说回正题吧,水岸花园的房子里我添了一个保险柜,里面有五十万的现金,账本和一些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了,这不是我的意思,是老陈告诉我这么做的。林叔,你放心,账本不是要挟你的工具,副本我已经都销毁了,只有这一个原版,你想撕毁也是轻而易举的,钱是用来负担这个房子的各项费用以及这些挂车的开销,如果不够,卡里的钱你也有权支配。对了,我的车在地库,我走了,没事帮我溜溜。”说完,何婷和林永贵笑了笑,转身道个别,开车就走了。

林永贵的心承受不住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中发生,两千万,五十万,二十万,一个车队,一所房子,一辆宝马车,这一切的一切压的他有点喘不上来气,他想找个人帮他分析分析,帮他解脱解脱,但是找谁呢,他找不到任何人。

他回到了水岸花园35号楼,他推门进屋走到卧室,看到角落里的保险柜,保险柜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有钥匙,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打开保险柜,一摞摞整齐的现金,一摞纸本,最上面的就是账本,他哆哆嗦嗦的翻开了和自己有关的那一页,他想来个毁尸灭迹,可想来想去,觉得这未必是一个好的选择,以穆铁强的做事风格,能拿捏住林永贵的又何止是这一个账本这么简单,或者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提醒,像是傀儡木偶上的一根线,只是一根线而已。

锁上保险柜,拿起这个牛皮纸袋,转身走到门口,窗外已是万家灯火,他站在门前,手在门把手上好像被吸住,他说服了自己,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告诉他,走下去,每一个选择都有它好的一面,也有它坏的一面,在坏的一面做好它,也未必就真的是一件坏事。推开35号楼301的房门,林永贵决定和自己告别,和林总握手言和。

他用仅剩的一套门市注册了一家货运公司,永安信息中心,寓意林永贵平平安安,在这个不足60平米的小门市,他开始了自己的另一段人生。

他发现,穆铁强的货运车队以前的关系户基本上都是看他的面子,所以在穆铁强出事以后,合作上便有些困难,货主们也担心如此一来对自家的货物有牵连。林永贵按照何婷留下的资料,挨个的约见面,谈合作。看到这一支车队又有名有姓了,渐渐的也就都有了缓和的迹象。慢慢的,时效上从来没有食言过,即便是有些客观原因,林永贵也一五一十的解释原因。物流,工厂,农村合作社,花卉养殖基地,煤老板等等等等,五花八门的负责人林永贵是见了个变,就这样,这支车队,活了。

接下来的麻烦事司机吵着涨工资,要不就罢工。再或者车辆的损耗,修理,保养,每天都有着层出不穷的事等着林永贵解决。他没有经验,但是他懂得找有经验的人去解决问题,有钱总会使鬼推磨,只要是能正常运转, 只要是事情朝好的方向发展,他都会用心的去做,去解决问题。偶尔老陈也会时不时的打来电话询问是不是需要他的帮助。

一年的时间,他被动的学到了很多,有自学的,也有高人指点,他也疲惫了很多,他每天都在想很多的事情,这么长时间他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他想法很简单,不管是自我救赎,还是为了这强加给他的二十万,他应该做点什么,既然做了就要做好。直到他的远房大外甥投靠这个大舅,他才意识到,这么长时间辛苦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缺少一个帮手。

“三舅,我是赵文。”电话那头一个亲切的声音响起。

“奥,小六子,大姐跟我说了,你现在在哪呢,我去接你。”一个星期以前,他的表姐跟他说了自己儿子现在没有个像样的工作,想找他带带他,知道他在县城都混上粮库的副科长了一定有法子安排他这个外甥,而表姐妹想到的是,现如今的林副科长已然变身林总了。

“我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看你跟着我干不干,粮库那边我早就不在那了。”林永贵简单介绍了现在他的工作情况。

“三舅,我妈说了,都听你的,我也听你的。”赵文很认真的回林永贵的话。

“好,你先试试,我们双向选择,如果你觉得我不行,或者我觉得你不行,咱们都好聚好散,月薪3000,以后做的多我再给你涨,但是前提是你做的好,住你就住在这里的二楼,吃饭开销····”林永贵开出的待遇很简单,3000块是你净剩的,其余的开销,三舅负责。对于一个关系不远不近的亲戚,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赵文也是满意的答应了,从那以后林永贵交代给他事情,他就去照办,有对有错,但总的来说林永贵的内心还是满意的。直到有一天,老陈给林永贵打电话,说穆总马上要出来了,让他把水岸花园的房子打理一下。林永贵让赵文把办公室的牛皮纸袋拿来给他,他们再见面就是在派出所门前···

林永贵知道穆铁强要出狱了,内心又是一阵复杂,半路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心情必然好不到那里去,见到赵文第一句就是“你能干明白点啥,干不了就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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