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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那道辙

安华水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有句俗话说得好,走过的路,都会留下痕迹。不同的年代,不同的人,走不同的路,都会留下不一样的痕迹。特别是身处特殊年代的龙口源大队的一批回乡青年,他们在迷茫中寻找出路,不同的选择,不同的态度,在人生的道路上留下了一道道不一样的印痕,这些印痕饱含着他们一路走来的苦涩和甘甜。

主角:汪先兰,康泽婷   更新:2023-01-30 08: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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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汪先兰,康泽婷的其他类型小说《青春那道辙》,由网络作家“安华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有句俗话说得好,走过的路,都会留下痕迹。不同的年代,不同的人,走不同的路,都会留下不一样的痕迹。特别是身处特殊年代的龙口源大队的一批回乡青年,他们在迷茫中寻找出路,不同的选择,不同的态度,在人生的道路上留下了一道道不一样的印痕,这些印痕饱含着他们一路走来的苦涩和甘甜。

《青春那道辙》精彩片段

位于湓城县西北郎君山脚下的湓水公社龙口源大队,是一个由水库移民组合成的生产大队。

当年为了修建龙源水库,县里把水库里面的汪家畈、冯家冲、卞家氹三个村庄,集中安置到水库外面的龙口源,组成了一个三姓融合的大村庄,行政隶属也由原来水库里面的龙泉公社划归到湓水公社。

今天下午,在龙口源生产大队蹲点的公社副主任康吉宝,给村民们带来了一个特大好消息,今年县里要给一个推荐上大学的指标到龙口源生产大队。

这个好消息,一下子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对于有着三百多户人家的龙口源生产大队来说,十多年了,还没有走出去一个大学生,甚至连中专生都没有一个,县里能把一个推荐上大学的指标分配给他们,这自然会让龙口源人喜出望外。

龙口源大队现有高中毕业回乡务农的知识青年二十八人,村民们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在议论和猜测着,这些回乡知识青年中,谁最有可能获得被推荐的机会。

在大多数村民的心目中,大队民兵连长兼团支部书记冯国华,他是最有资格获得被推荐机会的,除了他是大队干部、县里的劳动模范外,去年县领导在龙口源大队考察工作时,对冯国华负责的各项工作十分满意,当即就表示了一定要给一个指标到龙口源大队,让冯国华去大学深造。

对于其他回乡知识青年来说,他们听到康德宝带来的这则消息,心里也开始痒痒起来。

这些人原本以为这个指标是指定给冯国华的,但是康吉宝告诉他们的是,谁能最终获得被推荐的机会,就看近期的表现。

离正式推荐上大学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康吉宝所说的近期也就是这三个月了,应该有怎样的表现,才能获得被推荐的机会呢?

许多人开始动起了这个心思。

与大多数回乡青年反应不同的是冯国华。他是水库移民后第一批回龙口源务农的高中毕业生,他对推荐上大学这件事显得异常的淡定和沉稳。

去年初,他接手大队民兵连长,为了把武装基干民兵的军事素质搞起来,摘掉全县倒数第一的帽子,他放弃了招工进厂当工人的机会。

今年四月,在全县武装基干民兵军事五项比武中,他们龙口源民兵连获得了所有项目的第一名。在总结颁奖会上,县领导已经当面告诉了他这个消息,为了表彰他的突出贡献和建设家乡保卫祖国的决心,今年县里,特地为他安排一个推荐上大学的指标到龙口源大队。

冯国华心里清楚,这个指标是县里戴帽子下来指定给自己的,康副主任明明知道县里的意图,却当众说是看谁近期表现好,谁就有机会获得这个指标,让他心里有些不愉快,但是,他没有当众把这件事点破。

冯国华想看看康吉宝这样说是公社领导的意图,还是康吉宝个人有什么其他想法。

冯国华平时对康吉宝的做派,十分看不惯的,特别是康吉宝采取各种手段,在生产队里捞油水,更是让他反感。这一次他要看看康副主任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对于推荐上大学的指标最终花落谁家,最担心的是大队妇女主任兼大队武装基干女子民兵排排长汪先兰。

她是随冯国华一起参加了县里的武装基干民兵比武的。在比武中,她还获得了个人五项全能第一名。她和冯国华一起参加了总结颁奖活动,亲耳听到了县领导对冯国华说的话。

吃完晚饭,汪先兰就急匆匆地来到冯国华家。

冯国华家在村子的东头,是一幢简易的土木结构的房子。

冯国华是家中的独子,他的爸爸在五十里外的江州造船厂工作,妈妈在家务农,爸爸工作忙很少回家,家里只有他和妈妈两个人。

冯国华的妈妈陈季花正在厨房洗碗,汪先兰与陈桂花打过了招呼,就把冯国华叫到了门外。

汪先兰急切地问:“国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县里明明是把推荐名额给你的,康副主任怎么说是看谁最近表现好就给谁的呢?”

冯国华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康副主任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借这件事调动大家的劳动积极性呗。”

汪先兰摇了摇头说:“我觉得这样做不合适,到时候真正上大学的是你,其他人感觉被欺骗,跟着空欢喜一场,对你、对康副主任的影响都不好,大家会不会说你和康副主任一起做圈套欺骗他们呢?如果大家对你有这样的看法,你今后在龙口源怎么做人。”

冯国华笑了笑,问汪先兰:“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汪先兰肯定地回答道:“你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大家。”

冯国华思考了一下说:“我觉得这样做更不合适。康副主任是代表公社在我们这里蹲点的,他有他的考虑,也许他是按照公社领导的意图这么做的。还有一种可能是公社另外有指标分配给我们龙口源大队,如果我去对大家说这个指标是县里给我的,这不是明摆着和康副主任对着干,挫伤大家的积极性,你觉得合适吗?”

汪先兰不同意冯国华的说法,反驳道:“公社主要领导是参加了比武表彰会的,是知道县里领导意图的,怎么会做出这般阳奉阴违的事情呢?再说县里每年分配到我们湓水公社最多只有两个推荐名额,大多数年份还只有一个名额。你想过没有,就是有两个名额,公社怎么会把推荐名额都分配到我们龙口源大队呢?”

冯国华回答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公社领导怎么想的,怎么安排的,我不用知道,更不会去猜想。”

汪先兰说:“你不要以为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其实这件事与你有很大关系。先不说这个推荐名额是不是你的,就说围绕这个名额引发的不正常现象,你作为大队领导之一不应该撒手不管。刚才卞桂花和卞献金两个堂兄妹,为了请康副主任到家里吃晚饭就差点打起来了,你觉得这个现象正常吗?”

冯国华看到汪先兰很担心、很着急的样子,沉思了一会儿说:“这确实是不正常的现象。如此说来,县里给我们一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还真不是个好消息,没想到这个消息刚传到我们龙口源,一场明争暗斗就开始了,我们是得留点心。”

汪先兰点了点头。


对于龙口源大队今年有推荐上大学指标这条消息,反应最快最激烈的当属卞家堂兄妹卞桂花和卞献金的父母了。

卞姓在龙口源三大姓中,人口最少。就像他们姓氏的偏旁部首笔画一样,三点水的汪姓人口最多,有一百六十多户,两点水的冯姓居中,也有一百一十多户,一点水的卞姓最少,不到六十户。

人口上的劣势,让卞姓人家一有出头露面的机会就表现出强烈的欲望。

今天傍晚,卞家堂兄妹就为康副主任应该先到谁家吃晚饭闹了场不愉快。

堂妹卞桂花的爸爸卞光亮,是堂哥卞献金的爸爸卞光熙的亲哥哥。

卞光亮在大队担任会计工作。这也是公社为了平衡龙口源姓氏之间的关系,特意安排的。汪姓人口最多,大队的主要领导自然由汪姓担任,冯姓人口次之,就担任大队的副职,大队的财务工作就由卞姓负责,这样大家相互合作,相互制约,三姓人家组成的生产大队,村民们才能和谐相处,相安无事。

康副主任从公社开会回来,一到大队部,就把龙口源大队今年有推荐上大学指标这个消息首先告诉了卞光亮,卞光亮想到自己的女儿卞桂花高中毕业回乡劳动已经满两年了,表现也不错,符合推荐条件,他觉得近水楼台先得月,应该为自己女儿争取一下。他随即邀请康副主任晚上到他家去喝一盅,康吉宝当场就答应了。

卞献金的妈妈,也就是卞光亮弟弟卞光熙的老婆汪丽霞,在大队医务室当医生。

医务室和会计室是隔着壁的前后间,康副主任和卞光亮在会计室里说什么,汪丽霞听得一清二楚。

汪丽霞觉得自己的儿子卞献金比侄女卞桂花更有优势,一是卞献金比卞桂花高中毕业回乡劳动的时间早一年;二是哥哥家已经有两个孩子在外面工作了,这次轮也该轮到他儿子卞献金了。所以,康吉宝一走出会计室,汪丽霞就把康吉宝请了进来。

汪丽霞没有向康吉宝打听推荐上大学指标的事情,而是拿出一瓶山药粉对康吉宝说:“康副主任不是总说肾虚腰痛吗?我特意托人到高峰公社的严家坪为你磨制了一瓶上等的山药粉,你拿回去每天睡觉前,冲一杯喝下去,腰痛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康吉宝接过山药粉,内心很是感激。

看到康吉宝很高兴的样子,汪丽霞马上对康吉宝发出了邀请。

汪丽霞说:“你老同学卞光熙今天下午从矿里回来休假了,晚上我炒几个菜,邀请你去我家,让光熙陪你喝几杯怎样?”

面对汪丽霞的邀请,康吉宝不好推辞。

康吉宝心里清楚,卞光熙和汪丽霞夫妇是他最要好的同学,过去家里穷,夫妇俩还接济了他不少。

去年家里建新房,缺钱、缺材料,也是汪丽霞拉着卞光熙的哥哥卞光亮为他找材料,帮他借钱。

面对汪丽霞的盛情邀请,康吉宝即使是答应了卞光亮,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点头答应。

卞光亮得到了康吉宝的应允,已经先一步回家准备去了。

汪丽霞看到了康吉宝没有推辞,也随后赶回了家里。

饭菜准备好了,两家大人分别派卞桂花和卞献金来大队部请康吉宝去吃饭。

康吉宝面对两家人的盛情邀请,不知道先去谁家才好。

卞桂花认为要先去她家,她的理由很充分,康副主任是先接受她爸爸邀请的,按照前后答应的顺序应该先到她家去。

卞献金也不甘示弱,他认为按照亲疏关系应该先到他家去。他的爸爸妈妈是康副主任最要好的同学,而且从大队部过去是要先经过他家门口的。

兄妹俩一边争论一边看着康吉宝,等待他的表态。

康吉宝的心里是有自己的盘算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会轻易做出选择的。

面对康吉宝的犹豫不决,俩兄妹从争执不下,到最后拉扯起来,就差点要动手打架了。

最后还是被路过的汪先兰等人看见了,上前拉住了俩人,才没有闹出大事情来。

康吉宝无可奈何,只好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卞献金先回去准备大桌子,等下让卞桂花爸爸妈妈把饭菜端到卞献金家,两家人在一起陪他吃饭。

卞献金听康德宝这么一说,高兴地先行离开,回家准备去了。

卞献金离开后,康吉宝领着卞桂花缓缓地向村子里走去。

康吉宝问卞桂花:“你是不是很想得到这个推荐指标?”

卞桂花肯定地回答:“这么难得的机会谁不想呀,只是僧多粥少,我们大队二十多个人争这么一个指标,无论对谁来说,虽然机会渺茫,但是谁都不会放弃。”

康吉宝说:“机会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就看谁能充分发挥自身优势,把握住这个机会。”

卞桂花没有听出康吉宝话里有话,直白地回答道:“要是按您这么说,冯国华最有希望,他最有自身优势,他是大队干部,又获得了那么多的荣誉,领导和群众都拥护他。我看其他人怎么比,也比不过他。”

康吉宝笑了笑说:“话不能这么说,看问题也不要这么片面。这要看怎么比,从哪方面比,如果论长相和气质,你就比其他人强,龙口源谁也比不过你;要说比聪明、懂事理,在龙口源还有谁比你更能干,更让人喜欢。如果投票选人,大家一定会选你。因为大家喜欢你,我更欣赏和喜爱你,论自身条件你不比任何人差,只要你有决心,我一定会帮你。”

康吉宝的一番吹嘘和美赞,并没有让卞桂花忘乎所以。

卞桂花叹了口气对康吉宝说:“要是真的票选推荐,我一定选不上。康副主任您可能知道,我和汪先兰都喜欢冯国华,为什么冯国华的妈妈阻止我和冯国华交往,而不阻止汪先兰呢?要说我无论哪个方面都不比汪先兰差,就是因为我姓卞,不姓汪,汪姓人多势众。”

康吉宝摇了摇头,用激将法劝起卞桂花来:“如果按你这么说,你爸爸请我吃饭就没有必要了,那我直接去你哥哥家,你赶紧回去告诉你爸爸妈妈,不用把饭菜端过来了。”

康吉宝这么一激将,还真把卞桂花镇住了。

卞桂花连忙解释道:“我爸爸请你吃饭,一定知道你有办法帮助我们的,不过就算您能抹开冯国华的面子,我哥哥家的面子你是很难抹开的。”

康吉宝笑了笑说:“我说你聪明,还真是没说错,你知道我有难处,但事在人为,这主要是看你是不是真想要这个指标,怎么利用自身优势来配合我。”

卞桂花信誓旦旦地回答:“我肯定是真心想要得到这个指标,我一定会尽全力配合你。”

康吉宝侧过身诡异地一笑,心里暗暗地高兴起来。


按照事先的约定,康吉宝来到了卞献金的家里,老同学卞光熙、汪丽霞夫妇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他们搜刮了脑子里所有的好词好句把康吉宝好一顿老夸,连蓬荜生辉这个词都用上了。

卞献金家里高兴了,卞桂花的父母自然有失落感。

卞桂花回到家里,告诉爸爸妈妈,康副主任让他们把准备好的饭菜端到哥哥卞献金家,两家人一起陪他吃饭。卞桂花的爸爸妈妈听了,内心很不是滋味,自己先邀请的康吉宝不说,在辈分上,他们还是卞献金的伯父伯母。

卞光亮夫妇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是要求康吉宝帮忙,也只得主随客便,装出一副心甘情愿的笑脸,把准备好的酒菜端到卞献金的家里。

两家人围坐在一张大饭桌上,满腔热情地招待着康吉宝。好酒好菜、好言好语把康德宝哄得很开心,完全看不出卞光亮夫妇心里有不愉快。

饭桌上的主要话题当然是推荐谁上大学的事情。

一个推荐指标,两兄弟都想自己的孩子得到这个机会,在饭桌上当着康吉宝的面,两边都表现出了强烈的愿望。

两家人都在看着康吉宝,看他当着两家人的面,究竟答应帮谁。

面对着两家人抛过来的难题,康吉宝充分展示了他在官场摸爬滚打二十多年积累的经验和老道,他不偏不袒地把推荐指标的真相告诉了在场的两家人。

康吉宝说:“我跟你们说句老实话吧,龙口源大队的这个推荐指标,你们两家人怎么争也是没有用的。这个指标,县领导的意思是给冯国华的。”

听康吉宝这么一说,卞氏兄弟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两家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康吉宝。

康吉宝感受到了两家人表情上的变化,这种变化,是他想看到的。

康吉宝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紧不慢地接着说:“其实我并没有欺骗你们。我事先告诉你们的谁有能力把握这个机会,推荐名额就给谁,是经过公社田主任同意的。我们的想法与县领导的意图表面上看,的确不一样,但实际上并没有违背推荐上大学的相关规定和县领导的意图。”

康吉宝喝了口茶,看看在座的人,听没听懂他的意思。看到大家还是云里雾里不明白,他接着说:“我的想法是推荐指标不指定给谁,走群众推选的流程,群众选谁就是谁。既然冯国华表现得那么优秀,难道他还怕群众不推选他吗?公开让群众推选,我们这样做并没有违背县领导的意图。”

卞光亮接过康吉宝的话茬说:“你这样说和指定给冯国华有什么两样,谁都知道群众推选的结果百分之百是冯国华。”

康吉宝笑了笑说:“这只能说你的脑子转不过弯,当然不一样。”

卞光熙毕竟是在外面工作的,见过世面,听康吉宝一提醒,马上补充道:“确实不一样。如果直接说指标是给冯国华的,其他人就一点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康吉宝看了一眼卞光亮,卞光亮似乎明白了这个道理。

但是卞光亮觉得道理是有,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卞光亮说:“表面上看是给了所有人同等的机会,也让上级领导无可挑剔。但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冯国华的条件比任何人都强,大家都会推选冯国华,我们的孩子还不是一样没有机会。”

康吉宝反驳道:“机会不是靠别人给的,而是靠自己努力去争取获得的。你们两家的孩子都很优秀,都符合推荐条件,就看谁能在这三个月把冯国华比下来,谁就能获得被推荐的机会。”

康吉宝说完,用眼神扫视了一下卞桂花和卞献金。

卞桂花和卞献金对于康吉宝突然抛过来的眼神,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好。

康吉宝对于卞家俩兄弟需要他表态的关于帮谁推荐谁的问题,回答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两兄弟确实无话可说,无法挑剔。但是对于怎么把冯国华比下来,他们的心里确实没底。

这时,大家已经吃好喝好。康吉宝看到场面陷入静默,觉得自己想说的已经说到位了,就起身告辞,准备回大队部休息。

两兄弟看到康吉宝要走,急忙让俩孩子去送送康吉宝。

康吉宝走后,卞光熙连忙问卞光亮:“大哥,你天天和康吉宝在一起,你应该更了解康吉宝,你说说看,康吉宝刚才说的这些活,有没有帮我们的意思?”

卞光亮回答道:“要说没有,好像又有,他不是让我们俩孩子这三个月把冯国华比下来吗?要说有还真是没有,明摆着冯国华各方面条件比我们的孩子强,他让我们的孩子去跟冯国华比,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糊弄我们吗?”

卞光熙听了哥哥的一番解释,若有所思地问道:“康吉宝是不是对冯国华有什么看法和意见?”

卞光亮说:“他们俩关系不是很好,冯国华看不惯康吉宝的做派。特别是冯国华向公社反映,康吉宝把生产队的储备粮和战备物资拉回去在边街上建私房,康吉宝知道后,特别生气。”

卞光熙接着问:“这些都是国家严格管控的重要物资,公社领导接到冯国华的举报,难道没有处理康吉宝吗?”

卞光亮告诉卞光熙:“冯国华原先不知道公社田主任的准儿媳妇就是康吉宝的侄女,他把情况反映到田主任那里,田主任怎么会处理自己的亲家,提醒康吉宝今后小心谨慎点就算不错的了。”

卞光熙听了哥哥的解释,似乎明白了自己这个很会耍心机的老同学的套路了。

卞光熙对哥哥说:“看来康吉宝是真的不想把指标给冯国华了,我们的孩子能不能争取到这个机会,就看他们怎样按照康吉宝的思路去对付冯国华了。康吉宝是不是想借我们的手,给冯国华一点颜色看看呢?”

卞光亮点点头说:“看来康吉宝是有这个想法的。康吉宝知道他一个人是挡不住大队群众要推选冯国华的,我估计他想借助我和弟媳妇在大队的影响力,以及献金和桂花俩人的合力,达到阻止推选冯国华的目的。”

汪丽霞插话道:“就是阻止不了,也让冯国华知道他的厉害。”

卞光熙觉得哥哥和媳妇分析得有道理,便郑重其事地对哥哥说:“康吉宝知道我们都在为孩子争取推荐上大学机会,他是在利用我们都想得到这个机会的心理,通过我们和孩子的手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他,让他为我们服务。将来不管是献金和桂花谁争取到了这个机会,都是我们家的光荣,我们俩家要互相支持。我明天就要回矿里去上班了,这件事你和丽霞要多一个心眼,不要被康吉宝的花言巧语迷惑了眼睛,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卞光亮恳切地对卞光熙说:“弟弟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康副主任的一句话,三个月内谁表现好,谁就有可能获得被推荐上大学的机会,让龙口源大队的回乡知识青年们一个个按耐不住,吃完晚饭就开始了行动。

他们有的去困难户家里帮忙挑水收拾屋子,有的打着电筒去河边割草喂牛,还有的在村前屋后打扫卫生烧火粪,村里村外忙碌着着二十几个年轻人的身影。

卞家堂兄妹与众不同,在家里宴请康副主任,自然逃不过村民们一双双正义的眼睛。

康副主任在卞家觥筹交错,这边的村头巷尾,村民们开始三五成群地在一起议论起来了。

在村民们看来,康吉宝又是旧病复发,又在利用这个推荐指标在卞氏兄妹身上做文章了。

在村民心目中,康吉宝就是个恬不知耻的揩油手,只要有机会,他不管是公家的还是私人的东西,都是不择手段地去捞;特别是对女色,他更是不分老少,不分场合,能占便宜的,他都绝不放过。

对于康吉宝的这种嗜好,村民们都是看在眼里,不齿在心里。村民们都在猜想,康吉宝会不会利用卞家想把自家孩子推荐出去的心理,狠狠地敲诈他们一笔钱财,在卞家漂亮媳妇和漂亮女儿身上揩一把老油。

村里还真有这么几位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人,人称大侦探的汪俊平就是其中的一位。

汪俊平作为高中毕业回乡知识青年之一,他也在争取被推荐的机会。今晚他在村子里打扫卫生,他准备把垃圾聚到一起,烧一堆火粪,让大家看到他的努力。当他扫地到卞献金门口时,听到屋里康副主任和卞家人喝着酒的交谈声,对于好找事的汪俊平来说,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故事,甚至是大故事。

当围观的村民散去后,汪俊平连忙放下手中的扫帚,开始偷听和偷窥。

汪俊平还怕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情节有疏漏,跑到村子的另一头,把和自己一样在扫地的堂兄妹汪伦武、汪春香叫过来帮忙。

汪俊平看到卞献金和卞桂花把康吉宝送到大队部各自回家去后,他就把三个人进行了分工。他自己在大队部盯康吉宝,汪伦武和汪春香分别去盯卞献金和卞桂花家。

就像汪俊平预计的那样,卞献金和卞桂花回家后,两家人各自在继续着争取推荐机会的讨论。

在卞献金家,卞献金的妈妈问卞献金,在送康吉宝回大队部的路上,康吉宝提示了什么没有。卞献金告诉妈妈,康吉宝什么也没说。

汪丽霞从自己对康吉宝的了解,觉得康吉宝什么都不说,一定是在玩钓鱼的把戏。

汪丽霞觉得与其等康吉宝下诱饵,不如抢占先机主动上钩。

汪丽霞从衣柜里翻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三百块钱,这可是他丈夫三年多来省吃俭用从工资中积攒下来的。汪丽霞把钱交到卞献金的手上,叮嘱卞献金赶快去大队部,送给康吉宝。顺便问问康吉宝,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卞献金按照妈妈的吩咐,来到了大队部,把钱交给了康吉宝,康吉宝也没有推辞,顺手就把钱装进了上衣口袋里。

卞献金看到康吉宝收下了钱,顺势就问康吉宝,自己应该怎么去争取推荐的机会,康吉宝也很干脆,直接对卞献金说:“只要你现在回去把卞桂花叫过来了,推荐的机会一定是你的。”

卞献金一听,感觉康吉宝的胃口太大了,自己给的三百块钱可是爸爸差不多一年的工资,现在还要他回去叫堂妹过来,是不是想在堂妹身上再捞一笔。

卞献金心里很不情愿。

卞献金担心,等下把堂妹叫过来了,堂妹也送上一份大礼,康吉宝一定会说把指标给堂妹。一个指标要给两个人,这不明摆着捉弄人吗?

看到卞献金站着不动,康吉宝只好摊牌了:“如果你没本事把堂妹叫过来,我现在就把钱退给你,今后你和你爸爸妈妈就不要再找我提推荐的事情了。”

康吉宝边说边从口袋里往外掏钱。

卞献金看到康吉宝挺认真,一副生气的样子,连忙跑出了大队部。

卞献金来到卞桂花家,把康吉宝邀请卞桂花去大队部一趟,告诉了卞桂花。

卞桂花的爸爸妈妈听到康吉宝的邀请,对于让不让卞桂花过去,先是犹豫了一阵子。

但是想到康吉宝主动邀请,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既然请他帮忙,不去不好,卞桂花的爸爸妈妈还是同意了。

卞桂花的妈妈彭文英本来是要陪女儿一起去的,卞光亮想到康吉宝只邀请了女儿一个人去,妈妈陪着去,反而会让他觉得对他不信任,就没让彭文英陪着。卞光亮心想,大队部就在村边的路头上,旁边还挨着几家人,相信康吉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因为爸爸妈妈的犹豫,耽搁了一点时间,卞桂花就小跑着向大队部赶过来。由于天黑加上着急赶路,卞桂花一不小心,被一块小石头绊倒了。

卞桂花痛苦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大队部康吉宝的房间。

不一会儿,康吉宝的房间里就传出了卞桂花“好痛,好痛,轻一点轻一点”的叫声。

等在大队部外面多时的汪俊平,立即叫跟在卞桂花后面过来的汪春香赶紧去把大队干部和汪伦武叫过来。

汪春香走后,汪俊平蹑手蹑脚地来到康吉宝的房门口,想从门缝内往里偷看,可是门缝都被康吉宝用牛皮纸糊上了。

汪俊平用肩膀靠了靠房门,门从里面拴上了。

汪俊平不敢一个人撞门进去,只好蹲在门口悄悄地偷听。

房间内一时悄无声息,汪俊平什么也没听到。

不一会儿,大队支书汪祥志带着民兵连长冯国华、妇女主任汪先兰赶过来了。

汪祥志先敲了敲门,然后朝门里喊道:“康副主任,请开门,我有事找你商量。”

房门打开了,坐在椅子上的卞桂花看到一群人走进来了,连忙起身,就要往外走。

眼疾手快的汪俊平一把拉住了卞桂花:“你刚才不是喊好痛,轻点吗?现在怎么这么快就要跑走了。”

康吉宝听汪俊平这么一说,先是一怔,随后笑着说:“卞桂花刚才在家里上厕所,不小心把脚摔伤了,她知道我学过中医推拿,就到大队部请我帮她推脚,可能是我的手法重了点,快了点,她就喊痛,让我轻点慢点。”

康吉宝说完,就让卞桂花把裤腿拉起来给大家看看。

卞桂花把裤腿往上一拉,大家看到她的脚腕真的红肿起来了。

汪俊平还是不甘心,接着问:“既然是推脚,为什么要把门拴上?”

平静下来的卞桂花解释道:“门是我拴上的,我在家里摔了一跤,在来大队部的路上又摔了一跤,我以为今晚碰到了鬼怪,心里害怕,到康副主任这里,我怕鬼怪找上门,就把门拴上了。”

汪俊平听出了卞桂花一语双关,他无言以对。

汪祥志看到康吉宝和卞桂花从容地对答如流,把事情经过描述得滴水不漏,知道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

于是,汪祥志就告诫汪俊平堂兄妹三人,今后不要再捕风捉影,没事找事,并督促他们赶快回家休息,别影响明天出工劳动。

汪俊平一伙人走后,汪祥志接着让冯国华、汪先兰把受伤的卞桂花送回家。

汪祥志决定留下来和康吉宝好好谈谈。


康吉宝深夜单独约见卞桂花的消息,第二天一早就在龙口源大队传开了。凭大家对康德宝的了解,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康吉宝一定会干出见不得人的丑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卞桂花的家门口就走过来一批批看笑话的村民。

卞桂花一家人只要一走出大门,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起初,卞光亮还以为自己衣服没穿戴整齐或是脸上有什么脏东西,让别人指手画脚评头论足的。直到走进大队部,被弟媳妇汪丽霞一顿质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汪丽霞看见卞光亮走进大队部劈头就问:“大哥,叫我说你什么好呢?昨晚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相互帮忙,不论谁家的孩子推荐出去了,都是我们家的光荣吗,回家后你们怎么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来?”

卞光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好气地反问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汪丽霞冷笑了一声问道:“你说说看,你们深更半夜地让女儿去找康吉宝,你们不知道康吉宝是什么样的人吗?”

听汪丽霞这么一说,卞光亮心里一惊,一种不祥的预兆在心里泛起。

但是卞光亮相信自己的女儿,他指着汪丽霞的鼻子说:“去见了康吉宝怎么了,你儿子不是先去见了吗?只许你们去见,我们就不能去了?”

汪丽霞说:“你听岔了吧,我哪里说你们不该去找康吉宝了,我是说一个女孩子深夜去找康吉宝,你们就不担心出什么情况吗?”

一听到担心二字,卞光亮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如果真有什么情况,也是拜你儿子卞献金所赐,是他叫桂花过去的。”

汪丽霞反驳道:“我儿子是告诉了你们康吉宝叫桂花过去,去不去是你们决定的事,脚长在桂花身上,难道是我儿子把桂花捆绑过去的吗?你如果硬要怪我儿子不该通知你们,我们也认了,但桂花和康吉宝睡觉总不是我儿子强迫的吧。”

汪丽霞说完,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要进医务室。

卞光亮一把抓住汪丽霞的衣领子,怒气冲冲地说:“你胡说什么,你敢不敢再说一遍,看我是怎么把你嘴巴掌翻的。”

在卞光亮的想象里,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女儿也不会做出那种出格的事情来。

汪丽霞转过身来,扯下了卞光亮拉衣领子的手,冷笑着说:“这话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今天一早,这个消息就在村子里传开了。你们昨晚等桂花回来睡得晚,今早也起得晚。早上来你们家门口看笑话的,来了一批又一批。”

听汪丽霞这么一解释,卞光亮也无话可说了。

卞光亮心事重重地赶回到家里。妻子彭文英和女儿卞桂花吃好了早饭,正准备出工。

卞光亮阴沉着脸叫住了娘女俩,随手把大门关上了。

卞光亮咬着牙问卞桂花:“你好好跟我说清楚,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卞桂花反问道:“什么怎么回事呀?”

卞光亮怒吼道:“你和康吉宝做的好事。”

卞桂花也不示弱:“我和康吉宝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汪支书和冯国华、汪先兰昨晚在场,他们可以帮我做证明。”

卞光亮追问道:“你没有说假话?”

卞桂花肯定地回答道:“我没有说假话。”

卞光亮半信半疑:“我现在就去找汪支书。”

卞光亮说完,就出门找汪支书去了。

卞光亮走后,彭文英把女儿拉到房间里,心疼地问:“桂花,你刚才跟你爸爸说的都是真话吗?我看到你回答你爸爸问话时,表情有点不正常。”

卞桂花肯定地点了点头。

彭文英追问道:“你昨晚换内衣了吗?”

卞桂花指了指挂在椅子靠背上的衣服说:“换了,今早起得晚还没有来得及洗。”

彭文英拿起卞桂花换下的内衣,里外打量,仔细看了看,闻了闻。

彭文英把卞桂花换下的内衣紧紧地搂在怀里,一滴滴豆大的泪珠不断线地滚落下来。

卞桂花见此情景,马上扑倒在妈妈怀里痛哭起来。

彭文英在为自己昨晚没有陪女儿一起过去而后悔,为女儿的不幸遭遇而伤心难过。

卞桂花母女俩心里明白,这件事只能烂在心里。如果让卞光亮知道了,凭着他那倔脾气,那还不要闹个天翻地覆。要是这样,卞桂花今后在龙口源还怎么做人。

卞桂花母女俩没有想到的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好事不出屋,坏事传千里,事情的传播速度和范围,比他们想象的要糟糕得多。

卞光亮跑到北干渠工地,找到大队书记汪祥志。

汪祥志看到卞光亮一脸着急的样子,就知道卞光亮找他是干什么来的。

还没等卞光亮开口,汪祥志就问:“你是来了解你女儿情况的吧?”

卞光亮点了点头。

汪祥志把卞光亮拉到一边,小声地说:“昨晚接到群众举报,说你女儿和康吉宝在大队部有不正当行为。我和民兵连长、妇女主任,及时赶到了现场。我们看到你女儿在现场的表现很正常,你女儿当时告诉我们,她是来找康吉宝推伤的,而且我们也看了她的脚,确实是扭伤了。后来我也和康副主任单独谈了,从两个人交代的事情经过来看,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卞光亮松了一口气,连连说:“没有问题就好,没有问题就好。”

汪祥志告诉卞光亮:“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问题,你可能不知道吧,整个龙口源人都在传,你们兄弟俩为了争取推荐指标,昨晚宴请了康副主任,你们两家的孩子晚上还单独去找了康副主任。更难听的是,有人还说你的女儿为了得到这个指标,还和康副主任怎么样了。”

卞光亮恳求汪祥志:“汪支书,昨晚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求求你为我女儿证明清白。你要帮我们查出是谁在外面造的谣,对造谣的人要追究责任,不能让这些人毁了我女儿名声。”

汪祥志说:“关于散布谣言的事,冯国华正在调查。我觉得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不是要求我们怎么做,而是要做好自己家人的工作,不要抱着侥幸心理,更不要执迷不悟,为了一个推荐指标去搞投机取巧,走歪门邪道。你比我到大队工作还要早,规矩应该比我懂得更多,你想过没有,你们昨天这么一番操弄,造成了多大的影响,现在就是大队想把你女儿推荐出去,群众还服不服,会不会觉得有猫腻,觉得我们没有一点正形,我们还敢不敢推荐你女儿?”

卞光亮听了,只得低头连声叹气。


一大早就有人在卞桂花屋前屋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这一切自然逃不过支书汪祥志的耳朵和眼睛。

在卞光亮来找他之前,汪祥志就采取了相应的措施。

汪祥志急忙来到冯国华的家里,问冯国华知不知道,村民们在卞桂花家附近围观。

冯国华告诉汪祥志,他一早去井里挑水,路过那里已经看到了。

汪祥志敦促冯国华赶紧去把围观看热闹的村民叫开,不然造成的影响就太大,太难看了。汪祥志还要求冯国华随后去把汪俊平堂兄妹三人找来,问问他们昨晚回去后,是不是在村子里散布了什么谣言。

汪祥志因为北干渠工地有事,吩咐完冯国华就去工地了。

按照支书的吩咐,冯国华赶紧到卞桂花家附近驱散了围观的村民。

冯国华随后把汪俊平、汪伦武、汪春香找到一起。

冯国华严肃地问:“昨晚你们从大队部出来后,有没有到别人家去串门?”

汪俊平带头回答:“那儿也没去,我们各自回家去了。”

冯国华接着问:“今天一早,村里人都到卞桂花家附近围观,你们去了吗?”

汪俊平解释道:“我们去了。我们三人昨晚就约好了,今天一早去卞桂花家门口,看看卞桂花出门有什么反应没有。路过的人看到我们在那里比比划划觉得好奇,也围过来了。我们看到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就悄悄地离开了。”

冯国华继续追问:“你们在现场说了什么吗?”

汪俊平说:“我们有什么想法也是伏在各自耳朵上,小声地说悄悄话,其他人根本听不见。”

冯国华回过头来问汪伦武和汪春香,汪俊平说的话是不是真话。

汪伦武和汪春香都拍胸脯表示,汪俊平反映的情况都是真的。

冯国华接下来语重心长地奉劝起汪俊平三人来,冯国华说:“你们三人都是我的老同学,民兵连的老战友,也是有文化有理想抱负的高中毕业回乡青年。你们为什么不把心思用到正道上来,而是热衷于窥探别人隐私,寻找村头巷尾那些老婆舌的东西,你们觉得有意义吗?”

汪俊平有些不服气地说:“我们既没有耽误上工,也没有恶意伤害过任何人,其实我们是用不同方式帮助你们村干部,我们把村里阴暗角落的东西挖掘出来,晒一晒,让大家去评判,让你们去处理,让我们龙口源的村风民风更纯洁。要说,你们还应该感谢我们呢。”

冯国华严肃地回答:“你们屡教屡犯,给我们大队部的工作带来的麻烦还少吗?单说你们这种偷偷摸摸地窥探别人隐私的方式就是错误的,你们还添油加醋,挑起了多少冲突和矛盾,我们帮你揩了多少次屁股。”

汪俊平说:“我们知道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不对,但是不用这种方式,我们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吗?比如康吉宝深夜把生产队的粮食、树木、砖瓦和石块运回去建私房,就是我们偷偷摸摸地发现的。再比如,这次卞桂花深夜去找康吉宝,要不是我们在暗中跟踪,请你们过来,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事情。”

汪俊平说完,还和汪伦武、汪春香击掌,洋洋得意起来。

冯国华看到汪俊平强词夺理一点儿悔过的意思都没有,便厉声正告道:“汪俊平你别洋洋得意不知悔改,过去的事情我就不提了,就说今天早上全村都在传卞桂花昨晚失身了,卞桂花要是知道了,想不通,做出什么蠢事来,她父母要去告你诽谤,要你承担责任,你汪俊平承担得起吗?”

汪俊平一听,还真是有点后怕,这件事明摆着是事实,但是自己拿不出真凭实据,真的要是被他们反告,或是卞桂花想不通搞出什么大事情来,自己真的承担不起后果。

汪俊平一脸正经地对冯国华说:“我对天发誓,我只说过了卞桂花深夜去找康吉宝要推荐指标,其他的话我什么都没说。至于说卞桂花在康吉宝那儿失身了,他们俩说没说,我不敢保证。”

汪伦武、汪春香一听,汪俊平要推卸责任了,顿时火冒三丈,明明是被汪俊平叫过来做帮手的,汪俊平现在还把责任推到他们头上。

三个人开始争吵起来,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冯国华大声制止了堂兄妹三人。

冯国华喊道:“你们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是吧,看闹大了你们怎么收场。”

冯国华这么一喊,三人才意识到,不能闹,闹大了,对他们不好。

汪俊平堂兄妹三人的担心是对的,卞光亮找汪支书,证明了女儿清白后,就再到处找汪俊平算账。

卞光亮清楚,龙口源所有拉老婆舌事情的源头,都是从汪俊平嘴里传出来的。

卞光亮要找到汪俊平,好好教训他一顿。

汪俊平离开冯国华后,正要回家拿农具去上工,被等在家门口的卞光亮逮个正着。

卞光亮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个大嘴巴。

卞光亮这一嘴巴打得好重,汪俊平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嘴巴磕在门槛上,鲜血直流。

汪俊平满腔怒火地爬起来,把嘴里的鲜血吐到卞光亮脸上,指着卞光亮的鼻子说:“你还有脸来打我,你回去问问你女儿,昨晚她做了什么,在康吉宝房间里喊好痛呀,你慢点,轻点,是做什么。”

汪俊平边说边模仿,卞光亮听着看着心如刀绞,忍不住就在地上找石块,准备砸汪俊平。

汪俊平也不示弱,跑进屋内,操起一把锄头赶了出来。

卞光亮见势不妙,连忙跑开了。

卞光亮气愤难当,汪俊平刚才的一段讽刺,让他内心难以平静。

卞光亮再次回到大队部,他要找康吉宝问个清楚。

卞光亮看到康吉宝不在大队部,办公桌上留了个条子,说是在公社有事,今天不过来了。

卞光亮立马骑自行车赶到公社,找到康吉宝。

康吉宝连忙把办公室门关上,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卞光亮:“你急急忙忙地来公社找我干什么,我要说的话,昨晚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吗?”

卞光亮也不转弯抹角,直接问:“我想知道,你昨晚把我女儿叫过去,到底干了什么?”

康吉宝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对卞光亮说:“你女儿回去没告诉你吗?你没有去问问你们汪支书吗?”

卞光亮很难过地哭着对康吉宝说:“我都问了,他们说没什么事。可是今天一大早,全村人都在传你把我女儿祸害了。”

卞光亮说着说着,开始大哭起来。

康吉宝害怕哭声惊动了公社其他领导,连忙把卞光亮按到椅子上坐好,小声地劝慰道:“你别相信那些流言蜚语,他们是嫉妒你女儿,生怕你女儿被推荐出去了。你好好想想,我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对我也不薄,冯国华举报我挪用他们生产队的粮食和战备物资,也是你从中帮我掩盖,我怎么会祸害你女儿呢?”

卞光亮一听,觉得在理,立即停止了哭泣,用乞求的语气对康吉宝说:“我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但是我女儿确实因为这件事,被全村人误会了,今后在龙口源她会抬不起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一定要帮我想办法,把我女儿推荐出去。”

康吉宝点了点头说:“我答应你。”


看到卞光亮心事重重地离开后,支书汪祥志觉得有必要开一个大队干部扩大会议,请公社领导来明示,分配给龙口源大队的推荐指标到底是给谁的。

从北干渠工地回到大队部,汪祥志就给公社田主任打了电话,汇报了龙口源大队因为推荐指标引发的混乱局面,邀请田主任来龙口源大队就推荐指标的事情给大家做一个说明。

田主任愉快地接受了汪祥志的邀请。

下午由龙口源大队干部和各生产小队队长参加的情况说明会,在大队部会议室召开。

田主任就推荐上大学指标的相关情况,给在座的大队班子成员和各生产小队队长作了说明。

田主任明确地告诉在座的大小队干部:“这个推荐指标,是县里奖励给冯国华同志的。但是康吉宝副主任觉得龙口源大队情况特殊,三个姓氏之间关系比较复杂,如果直接给了冯国华同志,会让大家觉得不合理,引发更多的矛盾和问题,因为冯国华同志分管的工作做得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为了让这个推荐指标能够起到融合关系和激励上进的作用,康副主任提出用公平、公正、公开的推选办法,由全大队村民推选,谁的票数多,这个指标就给谁。我觉得康主任这个提议很好,有利于安定团结,有利于龙口源大队的群众工作,我同意了康副主任的这个提议。”

听完田主任的解释,汪祥志立即表达了不同意见:“我觉得这样做,只会引发更多的社会问题和矛盾,过去二十几个小时我们大队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这样做,是不对的。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既然县里指明这个指标是奖励给冯国华同志的,就不应该去搞推选。县里奖励冯国华一个推荐指标,既是对冯国华同志的肯定,也是对我们龙口源所有人的肯定,我相信龙口源的村民只会感到光荣,不会有意见。我觉得公社这样处理是不合适的。”

田主任边听汪祥志的发言,边观察冯国华,冯国华表现得很镇静。

看到田主任只顾观察冯国华,对汪祥志的发言不作解释,大队长汪先锋接着说得更直接:“我觉得公社这样做既是对冯国华同志的不尊重,更是对我们龙口源大队的不尊重,不信任。事先不和我们商量,就改变了县里的决定。我首先代表我们汪姓三个小队队长和汪姓村民表态,我们反对公社这样做,就是投票推荐,我们也会推选冯国华同志。”

汪先锋的发言火力十足,田主任听着听着,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看到田主任不高兴不耐烦的样子,冯国华所在的第四生产小队的队长冯国成更是气愤难平:“我觉得公社这样做,是故意挑起我们龙口源三姓之间的矛盾。我们自从搬到龙口源来,大家和睦相处,村民之间即使有点小问题,小摩擦,大队干部一出面,双方面对面一沟通,问题很轻松地就解决了。我觉得康副主任要这么做是携私报复。”

本来支书和大队长的发言就让康吉宝有点坐不住,冯国成直接点明他是携私报复,康吉宝再也控制不住,站起来指着冯国成的鼻子说:“你今天给我说清楚,我是怎么携私报复了?”

冯国成也不示弱:“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冯国华举报你挪用我们大队的储备物资建私房,你就用这种手段来报复他。”

田主任看到会议的气氛对康吉宝十分不利,大家发言的矛头,开始指向康吉宝,马上站出来制止了其他人的发言,他说:“我们今天来是对龙口源大队推荐指标作说明的,你们不要把话题扯远了,更不要扯到康副主任身上去了。我刚才听了大家的意见,对此我表示理解。对于龙口源大队推荐指标的落实办法,康副主任早先已经在群众中公开了,我刚才再次作了补充说明,这是公社的决定,你们理解了就这样实行,不理解就在执行中理解。”

田主任说完,就拉上康吉宝要回公社去。

汪祥志看到田主任不高兴的样子要走,就好言挽留。

田主任执意要走,汪祥志眼看着留不住,就帮田主任推着自行车,绕过村前小路,走到公路上。

卞光亮见此,也急忙出门帮康吉宝推自行车,紧跟在汪祥志的后面。

看着公社正副主任离去的背影,参会的大小队干部直摇头。

性格直爽的大队长汪先锋忍不住内心的不满,气愤地说道:“我见过不少护犊子的,没见过像田主任这样为康副主任护短的。”

生产队长冯国成接过话题,反问道:“大队长,你难道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吗?”

汪先锋说:“我知道,他们是亲家关系,田主任未过门的儿媳妇是康吉宝的亲侄女。”

冯国成笑了笑说:“老汪,你的消息跟不上趟了,你不知道吧,田主任要转换身份,成为康副主任的侄女婿了。”

在座的大小队干部,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大家的哈哈大笑声,汪先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汪先锋解释道:“我带民工在上百里外的枫林水库工地劳动,昨天晚上才回来的,家里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冯国成说:“田主任的儿子田立新不是在你们民工大队当水利技术员吗?也就是上个星期发生的事情。上周星期三夜里,田立新从工地回来没有回自己家,而是直接到康家畈康吉宝的侄女康泽婷家。康泽婷的妈妈夜里上茅房,没有拴上门,田立新开门进来,来到康泽婷的房间,看到田主任和康泽婷躺在一张床上。”

汪先锋一听,马上说:“我真没听说,这不是畜生做的事吗?”

冯国成说:“是呀。所以,康泽婷的妈妈上茅房回来,田立新当场就表明了态度,康泽婷他不要了。田立新走了,康泽婷的妈妈抓住田主任,要他立即给一个说法,到底是爸爸娶了康泽婷,还是儿子娶了康泽婷,不然就要去告他。”

汪先锋说:“田主任的老婆不是去年病逝了吗,他答应娶了康泽婷也不犯法呀。”

冯国成说:“不犯法,但有悖伦理呀,毕竟是儿子的未婚妻。田主任现在面对这种尴尬的局面,还得靠康吉宝来为他解围。对于康吉宝说的话,田主任只能唯命是从。”

冯国成正说得津津有味,没注意到汪祥志和卞光亮已经来到了他身后。

汪祥志拍了一下冯国成的肩膀,冯国成回头一看,是汪支书,连忙伸了一下舌头,不敢再说下去了。

汪祥志坐下来严肃地对冯国成说:“领导私生活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在背后说三道四,更不要到处嚼老婆舌。你记住了吗?”

冯国成点了点头。

汪祥志接着对在座的大小队干部说:“公社已经决定了,推荐指标采取村民票选的方式,我们就遵照执行吧。我丑话说在先,从现在开始,谁要是还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管。你们回去后,今晚就开村民大会,把我们的纪律和公社的意图向大家说清楚,今年的推荐指标,实行公开公平公正的推选,大家听清楚了吗?”

在座的人纷纷点头。


散会后,支书汪祥志和大队长汪先锋决定把冯国华留下来单独谈谈。

在他们看来,公社对推荐指标的变通,对冯国华来说确实是一个打击。

汪祥志首先问冯国华对此有什么想法。

冯国华的回答很干脆:“要说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明明是县里给我的推荐指标,公社要大家来票选。转而一想,也许是我的工作做得还不是很好,公社领导担心村民们对我的工作不是很满意,所以要票选一下看看民意如何。”

汪先锋听了冯国华的回答,觉得有点前后矛盾言不由衷。

汪先锋说:“国华没有跟我们说实话。这件事不管是谁,遇到了,心里都会不舒服。县里定好的事,公社要横插一杠,彻底颠覆了县领导的本意。要说你的工作,从上到下,有目共睹,哪个不夸你干得好,干得出色。这一年多来,我带民工在枫林水库工地挑大坝,大队长的工作,大多是你在帮我完成,哪一个不说你比我强,因为你文化水平高,脑子灵活,大家都发自内心地喜欢你、夸赞你。”

冯国华回答道:“我说的是真话,我把它当作是领导对我的一次考验。我其实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还有很多地方要向你们学习。自从你们把我推选到大队副职岗位上来,我得到你们的关心和帮助确实太多了,我只有好好工作,才能报答你们对我的信任和关爱。去年,你们就把进工厂的指标给了我,我为什么没去,除了刚接手大队民兵连长职务之外,我还有自己的想法。”

汪祥志和汪先锋一听,吃惊地看着冯国华。

冯国华接着说:“你们是知道的,我爸爸原来兄弟五个,都已经长大成人,有四个是被日本鬼子和日伪军残害的,解放后就只剩下我爸爸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我们的国家当时太落后了,军队太弱了。你们可能不知道,我爸爸为什么辞掉公社供销社主任的职务,去江州船厂当一名技术工人,因为那里是三线厂,是造军舰的。我爸爸和我都是独子,当兵不符合条件,但是能为强军做点贡献是我们共同的心愿,所以去年推荐我进化肥厂,我发自内心地不是很乐意。当时我兼任民兵连长不久,抓基干民兵练兵比武,是我特别愿意做的事,所以我就放弃了进工厂的机会。”

汪祥志和汪先锋一听,恍然大悟。

汪祥志问:“如果今年推荐上的大学不是军校或是军工相关的学校,你是不是还要考虑考虑?”

冯国华回答道:“我有这个想法。特别是我们大队民兵连在这次全县军事比武中,拿到了总成绩第一名,我很高兴。年底我还想拿到浔江地区的第一名。”

汪祥志听了,高兴地说:“民兵工作要抓好,个人前途也要考虑,这不矛盾。你们是有梦想有文化的知识青年,在国家的发展和建设中应该有更大的作为。我知道今年的推荐指标是县人武部为你争取的,你可以去找人武部领导,请他们向有关部门打招呼,也许你的心愿今年就可以实现了。”

冯国华摇了摇头说:“人武部的领导已经为我争取到了这个指标,我怎么能不知足,还去向他们提条件和要求呢。再加上公社已经明确了这个推荐指标要票选,还不一定是我的,我更不好意思去找他们了。”

汪先锋点点头说:“国华说得在理。我明天就要回水库工地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两位,小心田主任和康副主任的背后小动作。他们敢明目张胆地这么做,不怕得罪县领导,一定是有阴谋和目的的。”

汪祥志回答道:“就是他们有再大的阴谋,也改变不了县领导的意图。他们这样做,县领导知道了,一定会有看法的。不过事情的结果,他们改变不了,村民推选也一定是国华。他们正是预料到了最终结果,才敢这么做的。当然他们胆敢这样做,就像你所说的,肯定是有阴谋和目的的。”

事情的发展正如汪祥志预料的一样,田主任和康德宝回到公社不久,就接到了县领导的电话,责问他们为什么要把奖励给冯国华的指标改成公推指标。

虽然田主任编了好多理由,想解释清楚,但是县领导的态度很坚决,这个指标就是给冯国华的,任何形式的推选都是无效的。

田主任和康吉宝没想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县领导的耳朵里。

给县领导传消息的正是对这件事一直很上心的汪先兰。

趁着支书和大队长留下冯国华谈话的机会,汪先兰就骑上冯国华的自行车,赶到了县城。

龙口源大队离县城很近,骑车只要半个小时就到了,汪先兰来到县人武部,直接找到潘政委。

因为汪先兰在刚结束不久的民兵比武中获得了个人五项全能第一名,人武部的领导对她印象很深。汪先兰把公社将推荐冯国华上大学的指标改为公推指标的事向潘政委一汇报,潘政委马上引起了重视,立即打电话向县领导报告。

县长对此很重视,马上就打电话到湓水公社,批评了田主任的做法,进一步明确了这个指标是县里奖励给冯国华的。

政委把县长的表态告诉汪先兰后,汪先兰立即骑着自行车,高兴地回到龙口源了,她要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汪支书和冯国华。

对于县长的批评和表态,田主任和康吉宝心里都是不舒服的。

田主任本想借助帮康吉宝这个忙,让他回家去给康泽婷妈妈做做工作,不要催着他娶康泽婷,这么急着要公公娶儿媳妇,说出去他没脸见人。

但是县长有令,田主任不得不执行。他让康吉宝马上回办公室,打电话给汪祥志,解释他们今天在大队干部会上的情况说明考虑不周,推荐指标还是按县里的意见办。

从田主任办公室出来,康吉宝的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开腿。

康吉宝本想趁着这个机会捞一把,快活一把,县领导这么快就表态了,对于既收了钱,又满足了畜欲的康吉宝来说,不亚于当头一棒,他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去跟卞献金和卞桂花解释。

借助枫林水库工地民工用粮和修建北干渠用料,康吉宝在龙口源大队趁机搞了不少粮食和材料回去,在边街上建了一栋私房。手上正缺钱用的时候,推荐上大学指标下来了,康吉宝觉得机不可失,消息在龙口源一传开,就有卞光亮和汪丽霞上钩了。汪丽霞让儿子卞献金给他送来了三百元,这差不多是他大半年的工资,现在让他把到手的钱退回去,他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特别是卞桂花的事让他更头痛,这么快就要打电话到龙口源大队,说明这个指标是给冯国华的,其他人想都别想,卞桂花知道上当了,要是到公社来找麻烦怎么办呢?

本来康吉宝是可以让田主任给他抵挡一阵子的,可是田主任自己也是丑闻缠身,还指望着他去帮忙解决呢。

康吉宝在办公室里烦躁不安,眼看着天已经黑下来了,他还是拿不起电话,也迈不开走出办公室的步子。

这一夜,对于康吉宝来说,一定是痛苦的不眠之夜。


傍晚收工后,村民们陆陆续续从地里回到家里,正准备生火做饭。这时,村里的大广播突然响起来了。

广播里传来汪先兰激扬清脆的声音:“村民们,大家好,我刚从县城回来,县政府领导和县人武部领导让我带话给大家,为了表彰我们大队武装基干民兵连在全县比武中的优异表现,特批了一个上大学的指标给民兵连长冯国华。”

汪先兰连续播送了三遍,汪先兰播音的语气里,难以掩饰她内心的激动。

汪先兰和冯国华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在学校里,两个人一直担任班上的正副班长,在长期的同窗学习和相处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高中毕业后回到龙口源大队生产劳动,两人又同时在大队担任干部,在相互学习、互相帮助中,彼此的感情更深了,去年底两人私下确定了恋爱关系。

康吉宝把冯国华的上大学指标转变为公推指标后,汪先兰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今天下午的干部大会结束时,大队汪支书要求各生产队长晚上召开村民大会,把公社领导的意图传达下去,让她更是烦躁不安。

从人武部潘政委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汪先兰本想回到大队部,第一时间告诉汪支书,让他把县领导的最新表态转告各小队长,各小队不用开村民大会了,可是支书汪祥志带着汪先锋和冯国华,去北干渠工地查看当天的工程进度了。

汪先兰怕来不及通知到六个小队长,所以就利用她兼任的大队广播站广播员的便利,在广播里把这个消息提前通知到了龙口源大队的所有人。

还在工地上忙着查看工程质量和工程进度的汪祥志,听到广播后,马上紧张了起来,他担心汪先兰因为对公社领导的做法不满,故意在广播里把推荐上大学指标的真相告诉大家。汪先兰这样做,让公社领导知道了,到时他们就很被动了。

汪祥志急忙让汪先锋和冯国华赶紧回到大队部,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先锋和冯国华回到大队部,汪先兰正从广播室里走出来。

汪先兰的脸上还带着微笑。

汪先锋劈头就问:“先兰,你广播什么呀,把我们都吓坏了,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先兰不紧不慢地说:“这么好的消息,你们怎么吓坏了。我刚从县里回来,本来是要把县长和政委的明确表态当面告诉你们的,可是你们不在,我只好从广播里告诉你们和小队长们。要不然小队长马上要开各小队村民大会,如果把公社领导的意见传达下去了,等下你们再去告诉他们公社领导的意见与县领导的明确表态严重不符,他们又要开会纠正,村民们会不会说我们玩小孩儿把戏,一会儿变一个样。”

汪先锋瞪着眼,似乎没听明白汪先兰所说的意思,冯国华只好请汪先兰把事情的经过再详细地叙说一遍。

汪先锋听了汪先兰的详细讲述以后,马上打电话到公社,证实汪先兰说的话是否属实。

康吉宝还没有回家,在电话里康吉宝只得承认汪先兰所说的县领导表态是真实的。

汪先锋听了,觉得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了。他高兴地跑去向汪支书汇报,顺便向汪支书提前告别。这样,他明天一早就可以安心地带着民工去枫林水库工地了。

汪先锋要去的枫林水库大坝,被称为亚洲第一土筑大坝,浔江地区一万多民工日夜奋战在水库工地。汪先锋作为公社选派的湓水民工大队大队长,已经在水库工地奋战两年多了。

指挥部分配给湓水公社的土方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这次回来,汪先锋又从各大队选调了一批民工,和他一起去工地支援,他想抢在春节前完成土方任务,让民工们早点回家过年。

汪先锋走后,冯国华对着汪先兰嗔怪道:“你看汪支书和大队长多忙,你还要他们为我们操心,你不觉这样做太莽撞不计后果了吗?”

汪先兰没好气地回答道:“我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冯国华看到汪先兰生气了,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语中用词不当,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良苦用心我懂。为了我的事,看把你急成什么样子了。你事先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就去县里找领导了。你刚才一广播,真把我吓坏了,我真的怕为了我,连累了你和支书、大队长。”

汪先兰瞪了冯国华一眼,说:“我要是告诉你,你会让我去吗?你是不是担心别人说你利用我暗地里来为你争名夺利?你想多了,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我只是为你争得了一个公道,你用得着担心吗?”

冯国华辩解道:“我是担心你为了我推荐上大学的事,不计后果地在广播里自编自播,到时候你和支书、大队长挨批评受处分怎么办。”

汪先兰笑了笑说:“你更是想多了,我们相处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怀疑我这点纪律性和敏感性都没有吗?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能在广播里乱说吗?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你上大学后,把我抛弃了,说不定我脑子控制不了自己,会在广播里把你和我谈恋爱的事情乱说一通,让龙口源人都知道你是一个负心郎,让你在龙口源抬不起头,这一点我真的保证不了……”

看到汪先兰还要继续说下去,冯国华连忙用手蒙住了她的嘴巴。

冯国华假装生气地对汪先兰说:“是你自己想多了吧,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看到冯国华生气了,汪先兰马上轻声细语地安慰起冯国华来:“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好吗?你在我心目中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是百分百的知心爱人,我今生非你不嫁。”

汪先兰的真情表白,让冯国华顿时心潮涌动,他当即向汪先兰表示:“我这辈子只爱你汪先兰一个人,如果以后你爱别人了,我保证一辈子不婚不娶。”

汪先兰看到冯国华表态得这么坚决,内心无比高兴,她扑进冯国华的怀里,和冯国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汪先兰知道,这时无须用语言表达,冯国华也能体会到她对他的爱有多深。


夜幕已经降临了,喧闹的龙口源渐渐安静了下来,村后树林里不时传来鸟儿归巢时振动翅膀发出的声音。

汪先兰在广播里把县领导的表态一宣传,龙口源大队的绝大多数村民家里显得很平静,在他们看来,冯国华是龙口源青年人的杰出代表,推荐他上大学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对于卞氏堂兄妹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县领导的明确表态加上汪先兰这么一广播,等于彻底堵死了他们走歪门邪道这条路,绝望中的他们感觉到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面对这样的局面,卞献金的妈妈汪丽霞觉得康吉宝已经无能为力,应该把送给他的钱要回来。

汪丽霞无可奈何地对卞献金说:“儿子呀,看来靠康吉宝帮忙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今年想把你送出去这个愿望也很难实现了。你也别灰心丧气,明天你去找康吉宝把钱要回来,我们再另想办法。”

卞献金很不情愿地回答道:“你难道不知道康吉宝是什么样的人吗?到了手的钱,他会退出来吗?如果他说没到最后一刻,一切皆有可能,我怎么回答。我觉得你们当初就不应该让我送钱给他。”

汪丽霞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儿子不领情不说,反而责备起她来了。

汪丽霞没好气地对儿子说:“都是你妈妈的错好了吧,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你看看你大伯家三个孩子,你桂松哥去了船用机械厂当工人,大姐桂菊在县医院当医生,现在大伯又在为你桂花妹妹想心思。看到他平时在我们面前显摆的样子,我心里好受吗?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现在还在生产队当农民,我心里舒服吗?你既然知道妈妈识人不善,以后你自己的路,你自己去走吧,我和你爸不再管你了,送给康吉宝的钱,我自己去讨要。”

汪丽霞说完,丢下饭菜也不做了,走进房间,哐地一声关上房门,在里面小声地抽噎起来。

卞献金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伤了妈妈的心,想进房间去向妈妈道歉,可是汪丽霞怎么也不肯开门。

卞献金十分懊悔,听着妈妈的哭声,他心里格外难受。

卞献金知道妈妈平时和汪先兰在大队部相处得很好,汪先兰是妇女主任,会做妇女思想工作,他想去找汪先兰来劝劝妈妈。

卞献金边走边想着怎么和汪先兰说这件事,找一个请汪先兰过来的理由。当他走到大伯卞光亮门口时,听见卞光亮正在屋里大声地骂着康吉宝大坏蛋,大流氓。

卞献金一听,心想康吉宝不只是骗了他一家,说不定大伯家被骗得更多,要不然大伯怎么会声嘶力竭地大吼。

既然一时想不出怎么请汪先兰过来的理由,卞献金转而一想,那就回去告诉妈妈,大伯家骗得更惨,好让妈妈的心里得到一点平衡。

卞献金折返回到家里,隔着门对妈妈说:“妈妈你别难过,我刚才路过大伯家,听见大伯在家里大骂康吉宝大流氓、大骗子,大伯肯定是被康吉宝骗得更惨了,他现在想显摆也显摆不起来了。”

听儿子这么一说,汪丽霞的心里得到了一丝丝的安慰。

汪丽霞走出房间,也不同卞献金说话,直接来到了卞光亮的家里。

卞光亮可能是骂累了,正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卞桂花和妈妈彭文英则坐在饭桌边,流着眼泪。

汪丽霞找了把椅子在卞光亮身边坐下来,接着用商量的语气问卞光亮:“大哥,看来我们都被康吉宝骗了,你说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卞光亮摇了摇头说:“你说能怎么办?自认倒霉呗。”

汪丽霞不解地问:“难道就让康吉宝白占了便宜?”

卞光亮叹了口气反问道:“不让他白占了,你还讨要得回来?”

汪丽霞说:“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我让献金送给了康吉宝三百元钱,那可是你弟弟在矿山三年多才赚回的血汗钱。就这么让他白白吞下去了,我不甘心,我要去要回来。”

卞光亮一听,没好气地说:“你不是骂我不该背着你去贿赂康吉宝吗?原来是你先这么做了,你才做贼心虚,贼喊捉贼是吗?”

汪丽霞感觉自己失言了,连忙纠正道:“我让献金送钱给康吉宝,是给康吉宝说清楚了的,是代表我们两家送的。”

卞光亮扁了扁嘴说:“你说的话,你自己相信吗?你送钱还会搭上我们,事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不领你这个情。我告诉你,我今天上午还找过康吉宝,他也没告诉我,你们为桂花送了钱。”

看到卞光亮反唇相讥,汪丽霞也不示弱,反问道:“你和康吉宝走得那么近,难道比我贿赂得还少?要不你怎么会在家里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

汪丽霞的反问,又勾起了卞光亮心中的怒火,他指着卞桂花说:“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让我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说,我只能对着他们大喊大叫。”

听卞光亮这么一说,汪丽霞就知道已经坐实了康吉宝骗了卞桂花的身子,所以娘俩才哭得这么伤心。

一种女性特有的同情和敏感,促使汪丽霞连忙起身,把卞桂花母女俩拉到卞桂花的房间里,关上房门,汪丽霞开始安慰起娘俩来。

汪丽霞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哥生气我们要理解他。不要埋怨他,也不要怪他。”

彭文英说:“我们哪敢埋怨他,他现在是逼着我和桂花立即去找康吉宝讨说法,如果我们不去,他就要把我们娘俩赶出家门,不让我们回家。你要是晚来一步,我们娘俩就被他赶出大门了。”

汪丽霞说:“大哥这样做就有点过分了,这种事情叫我们女的怎么好去讨说法,要去也是他自己去。”

彭文英叹了口气说:“弟媳妇,你想想,桂花还是一个黄花闺女,这要去找康吉宝,把事情闹大了传出去了,桂花今后还怎么嫁人呀。”

彭文英说完又和女儿搂着哭起来。

汪丽霞见此,心也软了,含着泪对娘俩说:“你们不要担心和着急,你们的问题我来想办法解决。光熙和康吉宝是最要好的同学,我明天叫献金去矿上把他爸爸叫回来,让他去跟康吉宝沟通。大哥现在是在气头上,我等下去劝劝他,大哥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劝通了,他就不会再逼你们了。你们娘俩别哭别难过了,当吃吃,当睡睡,有我在,你们就放心,谁叫我们是兄弟妯娌呢。”

当然汪丽霞说让卞献金去矿上把卞光熙叫回来去找康吉宝,那也是哄哄彭文英而已,汪丽霞知道,康吉宝现在根本不把他们夫妇俩放在眼里。

但是找大哥谈谈,汪丽霞还是挺有把握的。

汪丽霞从房间里走出,开始心平气和地劝起卞光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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