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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医学专业的女大学生赵时稔穿越乱世,在中兽医日渐凋零之际,本来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兽医,背靠无所不晓的系统傲娇哥,却不小心凭借出神入化的针灸和方剂把自己搞成了大昌国万古流芳的兽医圣手,不仅造福了当世流离转徙的兽灵,更成为了结束这三百年乱世,成就李家开皇之治的重要人物。
主角:赵时稔,李泽承 更新:2023-01-23 01: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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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赵时稔,李泽承的其他类型小说《穿越:我只想在乱世做一个兽医》,由网络作家“又饿又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动物医学专业的女大学生赵时稔穿越乱世,在中兽医日渐凋零之际,本来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兽医,背靠无所不晓的系统傲娇哥,却不小心凭借出神入化的针灸和方剂把自己搞成了大昌国万古流芳的兽医圣手,不仅造福了当世流离转徙的兽灵,更成为了结束这三百年乱世,成就李家开皇之治的重要人物。
人声嘈杂。
门外犹如站了几百只鸭子,呱呱呱,嘎嘎嘎。
声音交融在一起,赵时稔想要认真分辨他们在说些什么,却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越听不清楚越烦躁,越烦躁越想听清,如此反复循环,头疼欲裂生生让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赵时稔想要看看什么人这般烦,视线却被破旧的木门挡住。
幸而如今是夏日,阵阵晚风穿过门缝吹来倒添了几分凉爽。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虎头虎脑的男孩背着手来回踱步,嘴里振振有词。
“怎么办!怎么办呀!”
眼前的发生这一切让赵时稔摸不着头脑,她伸出手想要揉太阳穴,映入眼帘地却是五只短胖的手指。
“啊!!!”
赵时稔虽然相貌平平,却生有一双芊芊玉手,指节纤长分明,是她二十年来最拿得出手的东西。
尖叫声引起了小男孩的注意,他心急火燎地跑到赵时稔床前。
“圆崽,怎么了?”
小男孩拿掉赵时稔头上的湿毛巾,像模像样地用手心试着她脑门的温度。
“谢天谢地,不烧了,不烧了,圆崽你终于不烧了!”
赵时稔看着那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迟疑地问道,“圆崽?”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抠了抠后脑勺。
“妹妹,婶子被抓走了,你又一直高烧不退,我实在是急昏了头,定再也不会叫你圆崽了。”
圆崽……婶子……高烧……无数记忆向赵时稔涌来……
女孩自小便爱美,谁会希望自己长得膀大腰圆。
所以原主十分讨厌圆崽这个乳名,更不允许这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胖虎如此唤自己。
要说原主和胖虎能一起长大,这事还得归结于原主那吃绝户的叔父。
赵氏作为当地的士绅,赵时稔的父亲作为长房嫡子,原主的母亲跟着父亲也是风光过一阵的。
奈何世事动荡,马贼横行,赵家堡被洗劫一空,赵父做了刀下亡魂,独留下身怀六甲的赵母。
要说这赵母也是可怜,母家势微,赵家又无长辈做主。
愣是守不住剩下的地约房契,就连娘家带过来的嫁妆和体己钱也慢慢被小叔子以各种理由夺了去。
起初,族中也有人忿忿不平想要管上一管。
可等原主出生后,这份打抱不平慢慢消散变成了冷眼旁观。
毕竟一个女孩,上不能承袭家业,下不能延续门户。
日后长大成人,寻户人家嫁了,也就成了别家的人,管了也是白管。
最后赵母只得抱着未足月的原主另寻了处简陋之所居住,好在赵氏没有就此一蹶不振,反而在寺庙寻了份厨房的活,将原主一点点拉扯大。
如若遇上寺院做法会或者朝拜日忙不过来时,便将原主托付给隔壁的王大娘照看半日。
日子一长,原主便认了王大娘做干娘,胖虎这声妹妹这倒也说得过去。
“妹妹?妹妹?”
胖虎见赵时稔呆怔地望着梁柱许久,心中懊恼不已,妹妹刚从高热中退下来,此时告诉她婶子出事必然是受不住的。
“妹妹别怕,有哥哥在,我娘已经去找赵老爷了,赵老爷到底在兽医官学读过几年书,他定然有法子。”
赵时稔把记忆理清楚后,她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十二岁女孩的身上,这还是一个没有历史记载的乱世。
“赵老爷?”赵时稔抓住了胖虎话里的关键词,“那个老绝户?”
二人一起玩耍时,原主时常在胖虎面前骂其叔父为老绝户,胖虎早就习以为常。
“妹妹先别生气,现在救回婶子要紧,我娘说事逼无奈,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我娘怎么了?”
“今日婶子原本是请假照顾你的,哪知寺院的人突然冲到家中,骂骂咧咧地将婶子带走了,说是婶子喂坏了寺庙里的长生猪,要押去审问。”
长生猪?
给一只猪起名字赵时稔见怪不怪,但猪吃坏了肚子,却要押一个大活人去拿问。
虽说生逢乱世,赵时稔心里早有准备,可如今这般听闻,也着实忍不住咂舌。
“我去看看。”赵时稔翻身下床,穿上搭在床沿的粗布麻衣。
胖虎见赵时稔镇定从容,心底升起怪异之感。
妹妹的容貌还是那般容貌,说的话做的事却让人心安不少。
赵时稔如若知晓胖虎此时心中所想,定要夸他小子眼力劲有做侦探的潜质。
毕竟在穿越前赵时稔可是一名二十一世纪动物医学专业的女大学生。
以她数百次进出养猪场实践学习的经验,给只吃坏肚子的猪看病,只能说问题不大洒洒水了。
胖虎赶忙给赵时稔将鞋子套上,“妹妹,你有办法?”
“带路。”
赵时稔推开房门,只见外面围了不少村民,想必吵得自己脑瓜疼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们了。
胖虎从赵时稔身后蹿出来想要将围观的人群驱散,“各位叔叔婶婶,这日头要落下了,快回家做饭去吧。”
可村民们哪会放弃看热闹的机会,赵时稔经过时甚至还能听见小声的嘀咕。
“刚还说圆丫头活不成,赵嘉昌怕是绝后了,这看着也不像呀……”
赵时稔面上不露声色,毕竟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嘛。
如果自己不是这次热闹的主角,只怕连她自己也要搬个小凳子来将这热闹看够。
不过他们倒也没说错,这赵嘉昌确实是绝后了。
原主被叔父的小儿子骂是克死父亲的害人精,当下气不过起了争执,被其推落水中,救起来时受了寒,高烧久久不退,就此一命呜呼去了。
“赵时稔呀,赵时稔……”
赵时稔在心中念着这个与自己同名的女孩。
“你好生去吧,我替你去看看我那便宜娘,尽力一救,也算是报答我占据你这身体的恩情了。”
赵时稔在胖虎的带领下来到寺庙,寺中却空荡荡一个小沙弥也没有。
“奇怪,人都哪去了?”胖虎和赵时稔看着空无一人的寺庙大惑不解。
“这猪如此贵重?吃坏了东西,竟唤得全寺院的小和尚老和尚一同伺候去了?”
思及此处赵时稔灵机一动,“走,我们去猪舍看看。”
其实将长生猪住的地方称作猪舍是不恰当的。
胖虎将赵时稔带到寺庙中的一处院落,其中修葺得和人居住的地方无二,甚至比寺院的其他禅房还要华丽些。
两人穿过前门踏入院子,就见院內站满了训练有素的士兵。
正中坐着位身形魁梧,满脸虬髯,如黑熊般的大汉。
“他奶奶的,我家那母老虎生宝珠时也没这般难!”
那大汉许是坐烦了,一甩袖站起来。
“这长生猪到底能不能生出来,里面的兽医是不是吃干饭的!”
立于一旁的寺庙住持眼见那大汉骂骂咧咧地要掀帘子进产房,心中想要阻止,脚下刚迈出去,就被士兵持刀拦住。
住持被士兵瞥来的一记眼刀吓得悄咪咪地又将脚缩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加快了手捻佛珠的速度。
赵时稔环顾一圈,终于找到了跪在犄角旮旯里的赵母。
二人似有心灵感应般,赵母也跟着抬起了头。
一眼望见自己大病初愈的女儿,赵氏心中激动不已眼里挂上了泪花。
赵母见赵时稔要上前朝自己走来,连忙无声地摇头,示意她不可。
黑熊大汉在产房外间转悠了一圈,听闻兽医说长生猪还未发动,又无可奈何地掀帘子出来,刚出来就看到了被士兵拦下盘问的赵时稔。
“小孩,到别处玩去,爷爷今天心情不好,快滚!”
士兵见状也不再盘问,直将赵时稔往外推。
赵时稔见状顾不得士兵的推搡,毅然跪地道,“军爷,小女略通医术,可为军爷效力,只望事成之后,军爷可以放过我娘。”
“放过你娘?”
黑熊大汉捋了捋大胡子,抬眼望向赵氏。
“你这闺女会岐黄之术?”
此时的赵氏低垂着头,不敢看那黑熊大汉,亦不敢回应,身体哆哆嗦嗦地直发抖。
养了十二年的女儿她的心里怎会没数,赵氏接不住这一问在心中将女儿默默地骂了八百遍。
黑熊大汉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
如今见赵氏这般模样,心中原本的郁火变成一股邪火上扬,提了大刀直冲赵时稔就去。
“小孩!老子虽然不杀妇孺,但今日不介意为你破一次例!”
赵时稔被黑熊大汉的大刀直指面门,却不避不让,面上毫无惧色。
“军爷息怒,我娘那是照顾我时不幸被传染了风寒,所以发抖难言。”
冰冷的刀面反射夕阳的红晕印上赵时稔的脸庞。
良久,才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叔父,不妨让她试上一试。”
黑熊大汉思索片刻,将大刀往身后一收。
“算了,今天就听我大侄子的,让你试上一试,你若治不好,你们娘俩就都别回家了。”
赵母和胖虎见赵时稔暂时逃过一劫,双双瘫坐在地上。
“宝贝女儿,你为了救为娘,如此不惧生死,为娘好感动,如若今日我们母女能大难不死,我回家定将那老母鸡杀了给你做炭火烤鸡。”
“果然我娘说得果然没错,人经历一场生死后必会性情大变,我胖虎在此立誓,今后圆崽就是我的大姐大,她指东我绝不往西,她指西我绝不往东……不过以后我不能再叫圆崽妹妹了,那样显得多没气势,叫什么呢,圆姐……?”
赵时稔穿过士兵掀起的帘子,待帘子在身后落下,她的双腿猛地打起颤来。
不用摸,赵时稔都知道自己的后背必然已经汗湿。
“老天爷呀,我这B差点装大发了,上位者要不要这么喜怒无常呀,乱世生存不易呀……”
赵时稔进到内间,见一只白里透粉、体柔肥硕的猪侧躺在产床上。
一个兽医跪坐于床前端着汤药往猪嘴里小口小口地喂着,并未注意到进来的赵时稔,边喂还边嘀咕着。
“长生姑奶奶,这催产药都给你喝下去好几碗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赵时稔上前拍了拍那兽医的肩膀。“你喂的什么药?”
兽医被狠狠吓了一跳,药碗从手里滑落,落到地上砰砰作响。
赵时稔伸手去捡那碗,忽而听见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而且还是个女人的声音,那声听着格外疼痛难忍。
赵时稔拿眼打量了一周,房内除了自己就是那个男兽医,这女声从何而来。
却见兽医急急地抚上长生猪隆起的腹部。
“猪奶奶,我错了,我错了,别紧张……别紧张……”
猪会说话这事让赵时稔顿觉胆战心惊,但有了兽医的前车之鉴,她捂嘴不敢再发出丝毫异响。
待到长生猪的情绪被安抚下来,兽医才反身过来紧紧地握着赵时稔的手,悄声说道。
“他们让你进来做什么,是传什么话吗?”
可赵时稔刚要开口,那兽医就将手一缩低垂下了头。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让我得过且过地再多活一会吧。”
皆是天涯沦落人,赵时稔收起心底不由自主升起地逗弄将情况说明了。
与兽医沟通长生猪的生产进程和用药后,便沉着不稳地吩咐起待会需要的助产用具。
虽说赵时稔是动物医学专业,但给猪助产了解的只有书本功夫,从未亲手实践过。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赵时把俩手一横,“知识不实践等于无知,小猪猪,嘿嘿……”
长生猪见赵时稔脸上浮起的阴邪笑容,竟有了翻身而起的冲动。
奈何孕体笨重,再加上久久不能生产消耗了大量力气,最后只能用止不住的颤抖来表示抗议。
赵时稔哪管这些,将指甲修短,用猪胰子把手和胳膊清洗干净,再用高度酒将其消毒,最后仔仔细细地给抹上猪油膏。
“猪胰子,猪油膏,我这也算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见赵时稔如此乱用典故,兽医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几个白眼。
赵时稔将右手的所有手指拢起,伸进猪猪的产道,螺旋着往里钻,直将胳膊都伸进去才摸到小猪。
赵时稔左摸摸右摸摸,竟摸到了四只猪耳朵,两个猪鼻子。
“真是两个小调皮,急什么,你俩着急比谁先做大哥吗?”
兽医一听也明白了。
“难怪我那催产药下去了几碗都不见动静,原来是两只仔猪一起挤进产道了。”
赵时稔换了个方便发力的姿势,“没事,看我给他俩来个错峰出行。”
“错峰出行?”
“咳咳咳……”
赵时稔将其中一头仔猪缓缓推回宫內,抓住另一头仔猪的脑袋将他从产道里拔出来,就跟拔萝卜似的。
由于赵时稔没经验,用劲过大一屁股将自己摔在地上。
兽医忙上前去要扶赵时稔,却被拦住。
“不打紧,端麸皮来。”
赵时稔就着麸皮搓掉仔猪身上的胎衣和粘液,为了仔猪能正常呼吸,赵时稔又仔细地擦拭了一遍小猪的口鼻部分。
兽医看着赵时稔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小猪没动静,不由得慌张道,“这仔猪别是憋久……死了吧!”
赵时稔未回话,又是倒着抓住小猪的后腿和脑袋往死里甩,又是往猪鼻子上抹高度酒,甚至还寻了草秆伸进猪鼻孔里,可小猪还是毫无反应。
“打喷嚏,打喷嚏呀……看来只剩下最后一招了。”
赵时稔将小猪平躺在地,跪于一旁,对小猪做起了心肺复苏,在其心脏上规律地按压,一下,两下,三下……
按着按着,甚至低下头去,口对口,给仔猪做起了人工呼吸。
“咦……真是医者仁心……呕……仁心仁术……呕……”
兽医不忍直视,边呕边将脸歪向了另一旁。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小猪打着喷嚏慢慢哼叫起来。
赵时稔比划了大约三指的距离,用棉线将脐带结扎起来,简单消毒后剪去多余部分。
解决了产道堵塞的问题,长生猪开始自主生产。
赵时稔和兽医为接下来出生的小猪一一进行擦拭和脐带结扎,二人一通忙活后,看着在母猪怀里拱来拱去寻找母乳的小猪,终得相视而笑。
“看来你还真会岐黄之术嘛!”
黑熊大汉掀帘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少年。
“母子平安,我也算和军爷交差了。”赵时稔对黑熊大汉弯身拱手,“还请军爷放过我娘。”
“放,你现在是大功臣了,自然是要放的……”
黑熊大汉看着大快朵颐的小猪们,心中大喜,可当他转眼瞟见少年嘴角浮起的笑容旋即反应过来,伸手就要。
“你这小崽子,说谁母子平安呢?”
不过看到赵时稔脸上被汗珠浸湿的额发,黑熊大汉心中一软,收回了即将落下的巴掌。
毕竟她只是同宝珠一般大的年纪,调皮些也是正常。
可惜这副大汉柔情的场景没有落到赵时稔眼中,此刻的她只觉得饥肠辘辘。
自己大病一场穿越过来,就马不停蹄地去救原主娘,水没喝上一口更别提吃到可口的饭菜了。
甜美酣睡的小猪们在她眼里渐渐变成了红烧肉、卤猪脚、香辣排骨……
“咕……咕……咕……”
房内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赵时稔饥肠辘辘的声音。
“饿了……嘿嘿……”赵时稔无法掩饰,只得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道。
“给这位赵家妹妹弄些斋饭吧,折腾许久想是累了。”
再次听到这嘶哑声响起,赵时稔才大着胆子望向了黑熊大汉身后的少年。
十五左右的年纪,腰背挺拔,肤色黝黑,许是在日头下操练过久脸颊泛起了红,略微有些脱皮,两道剑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小屁孩正处在变声期,难怪呢,声音如此嘶哑。”如今敌强我弱,形势逼人,赵时稔只敢在心中默默腹诽。
脸上端出关切之色,“这位小军爷是否觉得说话无力,时常感到疲惫?”
少年迟疑了下,点头应是,“赵家妹妹可有治疗之法。”
“治疗之法谈不上,只是小军爷切记不可长时间大声说话,辛辣之物也不能碰,饮酒更是万万不可。”
赵时稔顿了顿,努力搜刮着曾经在课本上学习过的知识。
可自己主要学的是如何医治动物,成为一名悬壶济世的兽医,而不是普救众生的神医,这医人的部分,实在只是大致粗略地学了学。
“多吃梨子、柚子、橙子对嗓子有好处。”一个慵懒的声音在赵时稔脑海中响起。
“哦,对了,要多吃梨子、柚子和橙子,这些水果对小军爷的嗓疾有好处。”赵时稔起初对这出现的声音并未在意,只当是自己冥思苦想之下的回响。
少年点头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阿泽记住了,赵家妹妹请。”
“你小子,赵家妹妹长,赵家妹妹短的。小心让宝珠知道了和你耍脾气。”
“叔父取笑侄儿了,还是一同商谈这长生猪在各县的分配名额吧……”
门帘落下,屋内的声音小去,不过赵时稔也不甚在意,毕竟接下来的事不是她能置喙的,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引领赵时稔出来的士兵,和住持简单交代了少年的吩咐。
却见那住持面露难色,“军爷,本院的厨娘还在那跪着呢,现在实在是无法招待斋饭。”
那士兵转向赵氏,“我家将军已经赦免你了,还不快带你家小女到厨房做吃食去。”
赵氏对着黑熊大汉所在的方位连连磕了三头,“多谢将军的不杀之恩,妇人定在紫云寺日日祈求将军平步青云,飞黄腾达,青云直上,一步登天……”
赵时稔见她娘再说就奔着谋反去了,急急打断,“娘!我饿了!”
赵氏见到宝贝女儿幽怨的眼神,忙起身拉着胖虎,招呼王大娘,一行四人向寺院厨房走去。
烧水简单做了四碗素面,赵氏又在每碗面上搭了几颗青菜,给赵时稔和胖虎一人卧了一个鸡蛋。
“崽崽呀,你今日实在是太胆大了,把为娘吓得跪在地上都不敢吱声。”
胖虎搓着手接过香喷喷的素面,“圆姐今天真威武,那大刀都快架脖子上了,眉毛硬是都不皱一下。”
“圆姐!?”听到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称呼,三人齐声朝胖虎喊道。
“这事我还没来得及和大家说……”胖虎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
“就在刚才,圆姐被带进去的时候,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后为圆姐马首是瞻,妹妹就是我大姐,她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她让我往西,我绝不往东……”
胖虎的话提醒了赵氏,今日大难不死回家就将老母鸡杀了给女儿做炭火烤鸡。
可如今真的大难不死,缓过劲来,赵氏只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是太冲动。
这母鸡还得留着下蛋呢,每日一个正好给女儿补身体,若一下给杀了吃一顿爽的,再想买又是钱,使不得使不得。
赵氏这番出尔反尔的心理活动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和胖虎一比起来实在脸红。
赵氏连忙岔开话题,“王家姐姐,今日让你受委屈了,赵嘉良那老绝户定是没让你讨着好!”
“大妹子快别这么说,胖虎他爹去得早,你我两家相互扶持才走到了今天,今日你有难,我受点委屈又能算什么。”
王大娘说到此处,眼中泛起了泪光。
“不瞒你说大妹子,去的时候我都想好了,今日若那赵嘉良不肯救你,你若走了,我就将圆崽视若亲生,定不让你绝了后。”
赵氏听到这番肺腑之言,心下感动,眼泪像倒豆子似的往外冒,哭到动情处,两人再也忍不住抱作一团。
赵时稔见胖虎望得出神,悄悄从他碗里将卧着的鸡蛋偷了出来。
待胖虎发现时,赵时稔狼吞虎咽早已将鸡蛋吞入口中,“圆姐,此情此景你不感动吗?”
“感动,很感动。”
赵时稔吃得太急,蛋黄在嗓子眼里拔干实在难咽,端起面汤就着喝了下去。
“两个俏寡妇相互扶持的友情,着实令人很感动。”
一时间,悲伤气氛在赵时稔的插科打诨下消散去不少。
赵氏和王大娘抹了抹眼泪,朝赵时稔齐齐假打过去。
“你这死孩子,快吃,吃了我们回家去。”
临回家前,赵时稔又去检查了下长生猪的胎衣排除情况。
赵时稔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胎衣很漂亮,我今天可算是救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命,胜造五十六级浮屠了。”
“多谢恩人的救命之恩。”躺着的长生猪突然开口感谢道。
赵时稔对一只猪亲自开口感谢这事还是不太能适应,许久才缓过劲来,连连摆手。
“猪仙人,勿怪,勿怪,小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
“……”三条黑线浮现在长生猪的脸上。
这时还是兽医走进来才打破了尴尬,“这位赵家妹妹还没走呢?”
那兽医明明长着一张可以当赵时稔叔父的老成脸,却随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称呼赵家妹妹。
长生猪不由得感叹世风日下,脸上的黑线又加重了几条。
赵时稔心下倒是不觉尴尬,毕竟在二十一世纪,自己的年纪也是当得起这声妹妹的。
之前二人忙着一起为长生猪助产,还未来得及交换称呼。
赵时稔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医士如何称呼,小女子赵时稔。”
“让赵家妹妹见笑了,在下哪称得上医士,不过是个小小的医士助理罢了,家师年岁大了,前不久摔断腿实在行路不便,这才叫我临时顶上,称呼在下朱杜即可。”
“猪肚……?”
一个兽医取这名字好吗?
赵时稔狐疑地转头,目光与长生猪交汇,长生猪却将脸歪向另一边,一副我也不知道你莫问我的模样。
朱杜见一人一猪如此这般,知晓她俩定然是误解了。
“赵家妹妹别误会,在下的本家姓朱,乃是朱砂的朱,赵家妹妹知道这朱砂吧,颇具清心镇惊安神解毒之功效,主治心神不宁,心悸,失眠,惊风,癫痫,疮疡肿毒,咽喉肿痛,口舌生疮……”
赵时稔见朱杜掉起书袋来没完没了,忙打断,“那是哪个杜呢?”
“我母家姓杜,杜仲的杜,话说起来,这杜仲实乃一味补虚之中药,性味甘,善温补肝肾,强筋健骨,兼降血压,既为治肾虚腰膝酸痛筋骨无力之要药,又为……又为……”
赵时稔看朱杜又为……又为……又为半天又为不出来,刚想摆手交代长生猪之后的饮食。
忽的,那个懒懒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又为胎动之佳品。”
“谁?”
赵时稔就算神经如何大条,如今也断断不会再认为这从脑海中传出来的声音是自己的心之所诚。
“赵家妹妹你怎么了?”朱杜停止了又为,关切地望过来。
还未等赵时稔开口,脑海中那声音再次响起。
“别一惊一乍的,你还真不怕别人把你当妖言惑众的疯子,拖出去乱棍打死吗?”
可赵时稔心底未有丝毫害怕,反而亢奋起来。
“莫不是我带着系统穿越的?这系统有什么功能呀,是无限储藏空间?还是游戏系统,不会是无敌升级系统吧?”
赵时稔越想越雀跃,忍不住想要欢呼起来。
“赵家妹妹?”朱杜再次出言打断赵时稔的心花怒放。
赵时稔稳住心神忙交代,“朱杜大哥,接下来就要麻烦你泡些红糖盐水麸皮汤给猪仙人喝了,这玩意有营养,喝了能开胃,待食欲恢复后,再自由采食。”
“赵家妹妹放心我定当照办,只是不知这红糖盐水麸皮汤如何泡?”
朱杜初次听闻红糖盐水麸皮汤不知是何物。
“取半斤红糖,半斤麸皮,加上20克盐,兑入2斤温开水,泡开后喂下即可。”
赵时稔忙回家将系统的事弄清楚,交代完就要急急地踏出门去。
“20克?20克是多少呀?”
“20克?0.4两吧……有0.4两的说法吗?”
这可把赵时稔给难坏了,她实在算不得是个学霸。
虽上课有认真听讲不曾偷懒睡觉,可学习的领悟能力属实是差了点,特别是关于数学方面的知识实在是在脑中存不住。
完美地诠释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知识海洋游,滴水不沾身。
“四钱!”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其中隐隐带了些恨铁不成钢。
“啊,对,四钱……加四钱的盐!朱大哥先照看着……三日后我再来。”
说罢,赵时稔拉着等在屋外的三人速速离开,回家去了。
昏黄的油灯下,赵氏喂过家中饿了一天的母鸡,便坐到桌边缝补起跪破膝盖的胫衣。
她将针尖在头发上蹭了蹭,问道,“崽崽,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医术,为娘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赵时稔正寻思今夜如何让赵氏早点睡,再不济,自己寻个什么理由偷溜出去会,如今却被赵氏先发制人问及此事。
正所谓只要你够会扯,就不怕别人不信,赵时稔秉承着这个理念信口拈来。
“娘,我白日正想和你说这事呢,我感觉自己通灵了,自从病愈醒来后,女儿脑子里多出了很多未曾学过的学识。”
赵时稔边说边抬眼瞥赵氏,见赵氏脸上全是心疼之色未曾有怀疑,赵时稔紧接着小眼一挤,梨花带雨起来。
“娘,女儿今天害怕,真的好害怕,怕他们把我当成怪物,杀了祭灵,怕娘再也见不到崽崽,又害怕不能救娘,让你我的母女情缘止于今日……”
赵氏听着赵时稔动情的剖白,也跟着涕泗横流起来,一把将赵时稔搂于怀中,母女俩大放悲声。
直将隔壁房的胖虎吓了一跳,“娘,圆姐和她娘嚎得也忒大声了。”
王大娘这生独得一子,今日胖虎若也遭逢变故,她必定痛不欲生,由此及彼,王大娘对痛哭的赵氏母女显得尤为体恤。
她拍了拍胖虎,“别胡说八道,上床睡觉。”
但赵氏母女哭得太过入情,半夜还传出如泣如诉的呜咽。
胖虎转了转身子伸手捂住耳朵,“这娘俩也忒能哭了,娘,要不你去看看,她俩别抽抽过去了。”
起初王大娘也未曾在意,渐渐地心中生出担忧来,“这娘俩可别把眼睛给哭瞎了……”
有人担忧,就有人厌烦。
只见一男子朝着赵氏的房门狠狠踢上一脚,吼骂道,“大半夜鬼哭狼嚎,家里死人了!是老的死了,还是小的死了?有完没完……”
这厢赵氏的房内才消停下来。
第二日,胖虎早早就过门来寻赵时稔。
胖虎在屋内转了一圈未见赵时稔的身影,便向赵氏打听道,“婶子,我圆姐呢,她哪去了?”
“大早上出门去了,说是去透透气。”赵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你出门寻到她,让她与你一同来吃早饭。”
胖虎看着昨日连着大哭两场的赵氏,眼泡肿胀眼底全是血丝,忍不住小声劝慰,“婶子,你可要保重身体呀!”
赵氏被盯得丢了人,红着脸驱赶,“婶子知道了,你快去寻你妹妹吧。”
胖虎在村里转了一圈,最后在水塘边发现了赵时稔,只见她踢着小石子,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啥。
胖虎挨近后一把将赵时稔从水塘边拉开。
“圆姐,你忘记自己怎么大病一场了,还敢到这水塘瞎逛,遇到那赵时民,不怕他再将你推入水中去?”
赵时稔和系统聊得正投入,未注意胖虎的靠近,“虎子,你吓我一跳!”
胖虎听到赵时稔声音嘶哑,不像对赵氏那般只管嬉笑打趣,“圆姐,昨夜你嚎得可真惊天动地,嗓子都哑成这样。”
“迫不得已呀,你圆姐我嚎的不是嗓子,那是人情世故。”
赵时稔不知胖虎何时来的,是否将自己与系统说的话听了过去,出口试探道,“虎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悄咪咪地怎么都没声。”
“刚来,圆姐你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在这说啥呢?婶子正等你回家吃早饭呢。”
胖虎望着同赵氏一样肿着大眼泡的赵时稔,圆姐以前可是起不来床的主,每次都能让自己堵在被窝里,今日怎起得这般早。
“我在还愿呀。”
赵时稔对着水塘的方向说道,“这水塘中有个老神仙,我落下去的时候见着他了,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又见着他一次了,如今病好了,特地来还愿,顺带祈求他保佑我们两家今后无病无灾,一生顺遂。”
胖虎被赵时稔的一番话说得发怔,以前的圆姐可不信什么鬼神。
甚至还言明若这世上有神明,为何老绝户逍遥自在,而让她母女二人沦落至此。
如今这般转性,怕不是烧出后遗症,还是真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胖虎觉得此事邪性得很,还是先与母亲说过再定论,便与赵时稔吃早饭去了。
要说赵时稔也是倒霉,第一日回家,被赵氏拉着诉说衷肠,两人眼泪鼻涕一通流,直将赵时稔的嗓子哭哑。
第二日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却遇到早早寻来的胖虎。
这两日不是和胖虎待在一起,就是与下工回家的赵氏待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与系统过多交流。
不是被逼着玩小孩玩的陶响球,就是将七巧板拆了拼拼了拆,真的好生无聊,这让赵时稔第一次意识到九年义务教育的重要性。
在现代,如果一个小孩老缠着你玩,你大可以义正言辞地拒绝他,并发出灵魂拷问,“作业做完了吗?该背的书背完了吗?老师教的知识消化了吗?”
三板斧下去,能抵挡住80%不自量力的小孩,如果不幸,你遇到的是剩下的20%。
那就需要拿出你和蔼可亲的模样,亲热地询问。
“宝贝,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呀,家里能支持的砸锅卖铁都要支持你,诶呀,人怎么能没有自己的爱好呢,琴棋书画总要会一样吧,不然进到大学,你如何把握四年的优先择偶权……”
可惜这两招用来对付胖虎都无济于事。
在这个朝代读书可是需要花大钱的,王大娘无力将其送入官学,更培养不了文人雅士修身养性的技能。
只能等着胖虎再年长两岁,随着王大娘给主家做长工,能养活自己后,寻个年龄合适的女子早早成亲,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再等这小子长大后去做长工,娶妻生子,一代人重复着一代人走过的路,就跟单曲循环似的。
思及此处,赵时稔不由得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
她倒不是因为忧心胖虎的前途打了这个寒颤,她真真忧心的是她自己!
以两家的交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给胖虎生个白白胖胖大小子的新妇怕不是自己?
不要呀,她赵时稔可不想早婚早孕啊!
赵氏将煮蛋剥了壳放进赵时稔口中,“你这孩子是咋了,最近也不冷呀,怎么还打上寒噤了。”
待赵时稔吃完,赵氏转身给她多拿了一件外衣,“走了,崽崽,今天你不是要去寺庙吗?”
“娘,长生猪这几日的情况怎么样?”赵时稔穿上外衣,与赵氏出门去。
提起长生猪赵氏羞臊起来,“它呀,这几日都是那个朱兽医在照顾,住持也不允许我上前。”
听到最后一句话,赵时稔明白了她娘脸上的羞臊是怎么回事。
“娘,这事你不要怪住持,那长生猪也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
“娘知道,这事怪不上住持。”
赵氏的声音越说越小。
“只是,崽崽,娘有个事弄不明白,长生猪生产前,娘在饮食上伺候得万般小心,比照顾小时候的你还用心……”
赵时稔见赵氏拿自己与猪打比方,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崽崽,你别笑呀,娘说得是真的……”
赵时稔收起笑容解释,“我当然知道娘没说谎,单看那长生猪长得腰肥体胖的,娘你就没少给它喂好吃的吧。”
“那是为何,怎的她难产还怪到了我头上?”赵氏被赵时稔这么一说反而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就是因为补得太有营养,过于肥胖腹部用不上力,再加上两头小猪同时进入产道就难产了。”
赵时稔说着说着好为人师起来,顺道给她这个便宜娘补充了母猪的产前护理。
“这母猪生产和人是一样的道理,产前四五天就要逐渐减少饲喂量,减少腹部的压力,产前吃多了,不仅产程会加长,更会造成产后的胃积食。”
“你这么一解释,娘就听懂了。”
赵氏甚至还融会贯通了赵时稔那句母猪生产和人是一样的道理,自信满满地说,“崽崽,等你日后成家生子时,娘有了这番经验,定将你照顾好,不给你补得太过肥胖。”
赵氏此言一出,赵时稔便知早饭时的担心不无道理,自己是要早做打算了。
赵时稔到寺院时,发现院内的士兵撤去了大半,僧尼们也恢复了正常生活。
踏步进入长生猪的庭院,只有朱杜在忙活着,仔细一看,正是赵时稔临走时吩咐他每日需冲泡的红糖盐水麸皮汤。
“朱大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我看那些带刀士兵少了不少。”
“那个钱将军奔赴前线带走了不少人。”朱杜端着红糖盐水麸皮汤招呼赵时稔往内屋去,“你也知道,时局动荡,哪个将军能一直守着一窝猪。”
进得屋中,赵时稔见榻上卧着个身穿玄衣珠圆玉润的女子,她眼神凌厉地盯着刚入房的朱杜,想必是朱杜刚才那话让她听了去。
“在这待烦了,想走了?”玄衣女子接过朱杜手中的红糖盐水麸皮汤。
赵时稔只觉屋内气氛微妙,又说不出其中关窍,只得撇头望向朱杜。
朱杜脸上悻悻的,对面皮薄的人来说,背后说人坏话被正主抓到,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社死的事了。
朱杜在脸上扯出一丝笑容陪笑道,“长生猪大人,是我妄言了,请您原谅我这回,再无下次了。”
上次虽有听过长生猪的声音,但这次赵时稔亲眼目睹到真容,在心里感叹了一番造物主的神奇。
看来这个朝代还有很多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之所以称其为东西,那是因为赵时稔也不知道该称呼长生猪为生物,还是神灵。
如若定性为生物,那要如何解释现在的朱杜正对着一只猪陪笑。
如若定性为神灵,那自己一进门岂不是就该双膝跪地叩拜了,对一头猪进行叩拜,这是赵时稔这个现代灵魂难以接受的。
虽说它如今是人身,但赵时稔的前身对自己的爹娘都没拜过,这世为了救原主的娘也只拜过那钱将军。
如今却要叩拜一头猪,这膝盖骨如何下得去。
“下次?还有下次!你师父在我面前都不敢这般妄言!”长生猪像是气狠了勃然变色,“跪下!”
咚……咚……
屋内响起了两个跪地之声。
赵时稔暮然抬头与长生猪的目光相交,只见长生猪大惑不解,赵时稔则是憋红了脸。
“你这是做何?”长生猪将汤碗置于案上,对赵时稔挑眉。
赵时稔在心里将自己的膝盖骨骂了千万遍,装作若无其事地边揉边起身,“腿软了,腿软了……”
接下来,赵时稔便立于一旁听朱杜被长生猪劈头盖脸地骂了半个时辰,用词之肮脏,不堪入耳,方圆一里无人敢来劝阻。
直到小猪们发出了哼叫声,长生猪才露出慈母模样,“哟哟,宝贝们怎么了,饿了是吗?”
赵时稔见其中一头小猪哼叫得尤其厉害,对着朱杜的方向蓄力冲击,张着那暂时没有任何攻击力的猪嘴疯狂撕咬。
长生猪伸手将其拦下,“还不给我滚出去,莫不是还要在这里占我便宜!”
赵时稔和朱杜退出去,在庭院中等候。
赵时稔怜悯地看着朱杜,“朱大哥,莫不是你这三日都被她这般辱骂,寺院中的僧人也不来劝导半分?”
这次朱杜被长生猪骂狠了,再听赵时稔为自己辩护,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赵家妹妹,小点声,当心被那婆娘听了去,这长生猪人形时暴躁易怒,也不知当初幻形时是学了谁去。”
赵时稔靠近朱杜,悄声询问起来,“你们为何都这般怕她?”
“赵家妹妹年纪轻,不知晓,这长生猪本是有罪的兽灵投胎而成,被养在紫云寺中,一般十年岁尽必死,寿终正寝后用火烧了,可变百粒舍利,所以寺院中的僧尼从不敢开罪,生怕长生猪一死了之,自己担了责去。”
“火烧了去……那岂不是满院飘香?”赵时稔听到一半,开始在脑中充分发挥起了想象力。
待小猪长大些,将内腔劈开,处理干净内脏,取香料抹匀腌制,用沸水遍淋猪身,猪头朝下,排笔扫刷糖水,木条撑起,用炭火烤至通身焦红。
“色泽红润……皮脆肉嫩……香而不腻……”
朱杜看到赵时稔面上渐渐露出垂涎三尺的模样,心知她只是犯了所有小孩子都会犯的错误。
念及身在寺庙,朱杜学着僧尼的模样,双手合十,低声念道,“罪过,罪过,这真是太罪过了……”
赵时稔和朱杜在庭院外等候了许久,都不见长生猪唤二人进去。
为了避嫌,朱杜推攘着赵时稔进内屋查看是什么情况。
赵时稔进去发现这一家子挤作一团睡得正香,不便打扰,便悄声又出去了。
“许是骂累已经睡熟过去了,一时半会醒不来。”
赵时稔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朱大哥,我先去帮会我娘,待会长生猪醒了你记得来唤我。”
有人帮忙照看长生猪的产后情况,朱杜自然是十分愿意去跑这等小事的,“赵家妹妹去吧,等会我定去唤你。”
赵时稔离开朱杜的视线后,偷摸着转身向寺院后山的方向行去,她哪是要去给赵氏帮忙,这分明是想去勾搭系统大哥了。
“系统大哥,系统大哥,快出来……”
赵时稔来到无人之处,焦急地呼唤系统大哥,又怕声音太大惊扰到有可能会从附近路过的僧尼。
“你这几日也忒笨了,竟寻不到机会与我说话。”系统大哥这几日无事可干,颇觉无聊得紧,不自觉地伸了几个懒腰。
赵时稔并不是那得理不饶人无理也要争三分的人,对于这些口头之争她从不在意。
“系统大哥,上次你说自己无所不通,无所不晓,可是真的?”
“那自然是真的,我还能诓骗你不成。”系统大哥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自信。
“那你说我这一世的命格如何?”赵时稔满含期望地望着系统大哥。
国人对命格探寻有着由衷的热爱,生辰八字,星座属相。
就算是做了个不同寻常的梦境,都要上网去找周公解梦,更别提结婚生子下葬风水这些头等大事了。
“虽然有命格天注定的说法,但不也在说我命由我不由天,还丹成金亿万年,小孩子家家的别这么迷信。”
“还丹成金亿万年,系统大哥看来你信奉的是道家呀,咦……就这你还劝我别迷信,那你告诉我,我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回事?长生猪又是怎么回事?”
系统大哥被赵时稔发出的三连问问得哑口无言,只得假装要强硬地结束话题。
“你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吗,没事我回去睡觉了。”
赵时稔看着脑海中渐趋透明的系统大哥,忙将其拉回来。
“别呀别呀,系统大哥,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指点指点我。”
系统大哥端坐好身体,“要我说,你今天来也是白来。”
赵时稔疑惑,“此话怎讲?”
“你上次给长生猪助产不过是误打误撞,我问你,如若那母猪产后有炎症,你当如何?”
赵时稔回想着老师在课堂上教的,“鱼腥草加头孢,每日两次,连打三天。”
系统大哥不置可否,接着询问,“那如果她产后恶露不断怎么办?”
“那必然是内膜炎,要用青霉素加生理盐水冲宫,一小时后,再用甲硝唑进行冲洗。”
系统大哥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时稔,“你不是脑子不好吗?怎记得这些。”
“你才脑子不好呢?我只是记性差,不太容易记住东西罢了。”
赵时稔自小就有记性差的毛病。
除了数学,还很怕语文课末尾让熟读并背诵全文的建议,不管她如何记,就是不能完整流利地背诵出来。
她只想说建议得很好,下次别再建议了。
之所以能对系统大哥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那是因为赵时稔在穿越前恰巧在养猪场实践母猪的产前产后护理。
虽然人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了,却仍旧奋战在第一线。
如今回想起来,她都不由得佩服起自己来,虽然学习天赋不好,但学习毅力是值得夸赞的。
不过系统大哥对赵时稔实在夸赞不起来。
“先不论鱼腥草,那你说,头孢、青霉素和甲硝唑如今从何来,这玩意你有吗?反正我没有。”
赵时稔看着系统大哥将两手一摊,心知他提点得没错,属实是自己大意了。
要说这兽医,也是分中医和西医的。
大学课程里也确实有中兽医这门课,讲究针灸外加方剂内服之法。
但临床时基本是使用西药,毕竟西药疗程短见效快更能适应动物长肉的KPI需求。
不过赵时稔倒是对中西兽医之争没有偏向哪一方,取长补短嘛,何必互相以短较长争个高下。
但是对于中兽医她还是有一言不吐不快,经络针灸真的好难学。
还有那天书一样的方剂,先不说她是否能融会贯通地诊疗,就光背她就背不下来。
出门给牲畜看病时,边看边掏出厚厚的诊疗学和方剂书对照,这事做起来实在是不像话。
毕竟赵时稔学习的是临床兽医学,而不是临床现学。
“兽医入门、兽医内科、兽医外科、兽医诊疗学、兽医药物学、兽医方剂学、兽医经络针灸……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赵时稔边吐槽边感叹。
“要是有个智能机器人,遇到问题直接搜索出答案该多好,我也不用辛苦地去死记硬背各种劳什子学了……智能机器人……无所不晓……”
赵时稔的脑袋灵光乍现,面露喜色一把抓住系统大哥。
“系统大哥,你不就是上天派来为我量身定制的智能机器人嘛!”
系统大哥鄙夷地摆了摆手甩掉赵时稔,
“智能机器人?你居然拿我与你们人类制造的低等机器相较?我可是有情感意识的阿诺德大人!”
“阿诺德大人?”
赵时稔细细琢磨着这个名字。
“系统大哥,你在华夏大地上取个外文名不好吧,这是不尊重传统呀!你既宿在我体内,倒不如让我给你另取个名吧。”
系统大哥面色急变,“谁要你取名了,别瞎取!听见没……别瞎取!”
可赵时稔根本不管他的劝阻,自顾自地思索起来。
赐名讲究与其人性格相配,系统大哥表面傲,内里娇,“不如就叫傲娇哥吧。”
忽的赵时稔脑海里响起了叮的一声。
“傲娇哥与宿主缔结契约,一纸约书,上表天庭,下鸣地府,当上奏九霄,诸天祖师见证,若负宿主,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
赵时稔啧啧称奇地看着傲娇哥渐渐恢复清明的眼睛。
“不错嘛,搞得还挺有仪式感,不过你这赌誓是不是重了些,怎么让我听出了死生契阔的悲壮,是缔结契约,还是玩命呢?”
此举其实并非系统大哥……哦……不……傲娇哥之意,但事已至此,只能强行将这个逼继续强行装下去。
“你知道什么,此乃天地乾坤之意,更契合天道地道人道。”
赵时稔从傲娇哥躲闪的眼神里看出了猫腻,稍加思索便能明白过来。
他随自己来到这世界已三日,有无数机会将缔结契约之事言明在先,可是傲娇哥只字未提,甚至还想阻止自己给他赐名,真真是昭然之心人尽皆知。
不过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如若赵时稔非要去钻这个牛角尖,这就是强行与自己过不去,正所谓不聋不瞎不配当家嘛。
明白了这个理,赵时稔眼睛一眨不眨饶有兴趣地盯着傲娇哥。
“哦~如今我遇到一困难,你给参谋参谋,要如何做才能契合你口中的天道地道人道。”
赵时稔将自己上午的担忧娓娓道来,傲娇哥自知理亏,不敢再摆谱,二人有商有量起来。
赵时稔下山时,碰上了正在练武的少年阿泽。
“无心插柳柳成荫,得来全不费功夫嘛,我还想晚点去寻你,你就自己出现在眼前了。”
赵时稔快步上前与少年打招呼,“李世子,勤奋着呢?”
一股凌厉的剑锋裹挟着正午炎热的空气向赵时稔袭来,待她看清时,锋利的剑尖已经擦过细嫩的脖颈落在肩头。
如烈火般的阳光穿过摇曳树荫,反射出剑尖上的一抹殷红。
“你是谁!”
那个曾轻唤自己赵家妹妹的少年郎,此刻眼神里布满了凶恶,让赵时稔深觉不寒而栗。
如果说刚才脖子上传来的疼痛让赵时稔吓破了胆,那现在望着这满是杀意的眼神。
赵时稔只觉心脏骤停,胸痛异常,呼吸渐渐困难起来,往后一栽晕厥了过去。
李泽承看着怀中的女孩,她胖乎的小圆脸苍白无色,脖颈处的动脉渐弱,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少年手里慢慢消散。
她唤他李世子,可李泽承却对她一无所知。
不,他曾了解过她的家世,不过他好像了解的只是她的过往。
对怀里的她却一无所知,对她是否有同党一无所知,对她的目的更是一无所知……
紫云寺后山,百年菩提树下,斑驳的光影间。
少年怀着疑惑对少女进行了施救,明亮的日光勾勒出李泽承高挺的鼻梁和明朗的下颌线。
此时的李泽承并不知道他吹气入口的赵时稔,是日后大昌国万古流芳的兽医圣手。
不仅造福了当世流离转徙的百姓,助他一举拿下西北边塞,更是功垂竹帛结束这三百年乱世,成就李家开皇之治的重要人物。
“咳……咳……咳……”赵时稔悠然转醒。
李泽承拿过皮囊水袋递入赵时稔手中,“给。”
赵时稔小心翼翼地接过水囊,缩缩身子与李泽承保持了一段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就你这样还威胁人?”李泽承哂笑着向后退,依靠在菩提树上。
赵时稔作为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她低估了这乱世的冰冷,更低估了这个连男高年纪都不到的小屁孩的凶残。
小小年纪竟能做到将人命视若草芥,真是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啊。
赵时稔懊恼自己差点将自己作成了那路死白骨。
“我错了,对不起。”
赵时稔道歉道得干脆,这声对不起却不是与李泽承说的,而是赵时稔对自己的道歉。
责怪的是自己思虑不周过于鲁莽,刚才那番行为简直就是对这具身体的不负责和尊重!
“倒也不用道歉。”
李泽承不知赵时稔心中所想,望着她脖颈上细长的血痕开口问道,“你寻我何事?”
“我想离开永北村。”
赵时稔心知李泽承不如赵氏那般纯良好忽悠,不敢有所欺瞒。
“我有何好处?”
李泽承摘下菩提树三角状卵形的叶子,拿在手里把玩。
“报答我救长生猪的恩情。”
虽然赵时稔不敢再有欺瞒,但该讲价的时候还是要讲价的。
李泽承惊讶于赵时稔如此年纪却生就了一副厚脸皮。
“长生猪难产本就有你娘的过错,如何能相抵?”
“那你说,想要何好处?”
虽说将主动权交给谈判对手是谈判场上的大忌,可若能一举探得对方的底牌,也不失为一个以退为进的好计谋。
李泽承沉吟片刻,将菩提叶递到赵时稔手中。
“我想知道你。”
“我?”
赵时稔呆愣愣地望向李泽承,不知他此举何意。
“你如何习得这一身医术?”
李泽承看着赵时稔滴溜溜转动的眼珠。
“哄你娘那套就别拿来哄我了。”
此言一出,赵时稔顿觉愤怒在心底腾腾升起。
“你派人监视我?!”
李泽承转动了一下手中的剑鞘,把玩着散发寒芒的利剑。
“嗯?”
形势比人强,赵时稔缩了缩身子,抱着腿又向后退了两步。
“倒也不算是骗我娘,我真的……通灵了……”
“如何证明?”
“李泽承,李安王嫡长子,生母早亡,自幼在军中长大,前不久刚从西北回来,西北气候干燥夏日太阳毒辣,你脸颊泛红并有轻微脱皮,可要记得保养……”
如若不是这两日私下调查过赵氏母女,听赵时稔如此精准地说出他身份和近日行程。
李泽承必然要怀疑她娘是敌国潜伏多年的探子,至于赵时稔嘛,则十足十是她娘的小探子。
可据李泽承得到的消息,赵氏嫁与赵嘉昌成婚不久便成了寡妇,独自生养遗腹子。
母女俩一直被叔父打压,赵氏只得靠在寺院做厨娘为生,赵时稔则险些被叔父的小儿子害了性命。
二人自赵时稔出生起十二年间,从未离开过永北村。
如若母女俩皆为探子,在这小小的永北村能探查出什么消息?赵氏如何能让自己唯一的女儿轻易被害?潜伏多年如今却要自曝身份是为何?
李泽承越想越觉得赵时稔刚才所言似乎能巧妙地自圆其说,可细想之下又觉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令人发笑。
李泽承对赵时稔的解释不置可否,“你想要我如何做?”
赵时稔没料到李泽承答应得这般爽快,仿佛之前用利剑直逼自己命门的少年不过是大梦一场。
“化解我的牢狱之灾,以紫云寺之名推荐入兽医官学。”
“那你娘呢?”李泽承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女孩,“不想夺回家产吗?”
“我都以自己为饵入了瓮,你不顺势铲除政敌的触手吗?”
赵时稔似笑非笑地想要将主动权拿回手里,但见李泽承的眼睛危险一眯,她气弱下来。
可怜兮兮地说道,“不会吧,你这么小气?断了触手帮我拿回家产就是顺手的事。”
许久,见李泽承并未反对。
赵时稔意气风发地将两手插于腰间,假咳两声,“到时候我还是上这紫云寺寻你吗?”
李泽承挺直脊背向着下山的山路望去。
“我要回定阳些时日,到时你拿着我的信物去县城寻诚信书斋,他们会帮你。”
赵时稔接过李泽承从怀中取出的玉佩,低头端详起来。
只见这玉质地温润,正面刻着她不认识的图纹,反面单刻了一个泽字。
不过雕工实在粗糙得很,细节凌乱衔接不上,线条也不流畅甚至是崎岖不平,粗看拿不出手,细细看来更拿不出手。
“你这玉佩……”
赵时稔再抬头时却已然寻不到李泽承的踪迹,只得生生将“他们会不会不认”几个字吞进喉咙。
也跟着下山去了。
赵时稔例行询问了长生猪产后的恶露母乳情况,又在厨房与赵氏打了半日下手,二人一同回家去了。
没出几日,永北村中传出了风言风语,更有好事者跑到赵氏面前求证。
“妹子,听说你家圆丫头在紫云寺可是出尽了风头。”
赵氏停住回家的脚步,回头看说话那人,原来是村里的长舌妇张娘子。
那张娘子长得瘦精,手里捧了一把倭瓜子,边嗑边将瓜子壳往地上扔。
赵氏不想与此人过多言语,摆手否决道,“张娘子,你这话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张娘子将手一甩摆明了不信。
“妹子你这就拿我当外人了,现在整个永北村谁人不知,你家那圆丫头救了紫云寺的长生猪,听说长生猪火焚后可得百粒舍利,那玩意值老大价钱了,你休想糊弄我。”
“长生猪那是得上天庇佑,自有大福。”
赵氏说完想回家去,却被那张娘子一把拉住。
“妹妹先别急着走啊,你那日都被抓去审问了,如若不是因着圆丫头,他们如何肯放你回来?”
两家虽同村却没有什么交情,赵氏被张娘子假装亲密的刨根问底问烦了,狠狠地抽出手。
“张家娘子这么想知道,不妨自己亲自上紫云寺问住持可好?!”
“诶呀……妹妹……你别走呀!”
张娘子想要再去拉赵氏的衣袖却没拉住,只能望着赵氏匆匆离去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真当自己要一步升天,远离我们这些老邻居了,当心被人拉下来不得好死。”
赵氏见张娘子没有再追上来,松了口气,可回到家后她始终心神不宁。
“崽崽,你说在紫云寺救长生猪没事吧?”
赵时稔看着愁眉不展的赵氏,心中喜悦,想着流言总算是传开了。
这不,都已经传到了赵氏跟前。
赵时稔面上不显,只伸手抚平赵氏的眉间。
“娘,没事的,女儿救了长生猪这是好事,不会有事的。”
可第二日还没等赵氏出门,家中就来了衙役。
一个领头的衙役推门而入,在院内大声喊道。
“赵时稔,谁是赵时稔?”
赵氏放下碗筷急急望去,只见院内站了五个凶神恶煞的衙役,其中一人看着面熟乃是出自同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赵氏出于母亲本能,将赵时稔护在身后,怯怯地问道。
“不知赵时稔犯了何错,竟劳动官爷们上门来。”
“哪那么多废话,你是赵时稔吗?”
领头的衙役不耐烦地指着赵氏。
赵氏只见同村那衙役贴近领头耳语了几句,那领头便直接越过自己望向了身后的赵时稔。
“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赵氏被这阵仗吓住了,转身将赵时稔狠狠搂在怀中,顾自摇着头。
赵时稔见那些衙役要上前强行带走自己,急急出声。
“不劳烦官爷,我与我娘说几句就跟你们走。”
见衙役们退了出去,赵时稔从赵氏的怀里挣扎出来,抹去她眼角的泪。
“娘,别哭,听女儿说,我的枕头下有一枚玉佩,我走后,你拿着它速到县城寻诚信书斋的掌柜,他会帮我们的。”
赵氏哆哆嗦嗦地抽泣着,“玉佩……县城……诚信书斋……掌柜……”
赵时稔将赵氏哭得颤抖的手抱入怀中,“对,诚信书斋,娘你别记错了,儿等你来救。”
赵时稔出门时,赵氏还跪坐在地上缓不过神来,看得赵时稔不由感叹。
“不是说为母则刚吗?怎么我这便宜娘这般不经事,诶……诶……”
要说这赵氏,母爱天性必然是有的。
但她着实是个路痴,县城的大街小巷能把她给转迷糊,为了防止把自己弄丢了,她从不敢独自一人上县城。
以前赵时稔她爹还在的时候,赵氏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有轿的日子,自然是不需要自己辨路的。
如今赵时稔她爹走了之后,赵氏为了维持母女俩的生计,更是没时间上县城了。
别说她不知道诚信书斋在哪,就是那府衙的大门朝哪边开她都不知道。
好在这时赵氏想起了自己的好闺蜜俏寡妇王大娘。
她跌跌撞撞地爬到床头,摸出赵时稔留下的玉佩揣入怀中,奔着隔壁而去。
“王家姐姐呀……王家姐姐……”
人未到声先至,胖虎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赵氏一路嚎进了里屋。
胖虎睁着惺忪的眼睛,只见赵氏的脸上布满泪痕,头发散落一缕挂在耳边。
赵氏平日里是个喜爱干净的人,每每总将自己和女儿梳洗打扮利落了才去上工,十几年间皆是如此。
胖虎惊见赵氏此般模样,自知大事不妙,一下精神不少从床上立起来。
“婶子,可是出什么事了?”
赵氏在里屋急急地看了圈,然而王大娘并不在屋内。
她的主心骨仿佛被人打断般软了下去,自己的好闺蜜此时定然出门上工去了,可她还是不甘心地问道。
“虎子,你娘呢?”
胖虎如实回答,“今日顾老爷家有喜事,我娘早早就去了。”
赵氏在心中盘算着去顾老爷家的脚程,一来一去一个时辰,再寻了车赶往县城,不知要耽误了多少时间去。
此时赵氏痛恨起自己来,恨自己的没用,恨自己这般岁数了竟还辨别不了方向……
胖虎心中焦急,可见赵氏站那始终未说发生了何事,反而眼眶又湿润了起来,眼泪越聚越多打起了转。
胖虎心中咯噔一下,能让赵氏如此这般的只有圆姐了,胖虎穿了衣裤下床拉赵氏坐下。
“婶子,刚才我恍惚间听到你家有些吵闹,你先别着急,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我们一同想办法。”
赵氏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心中毫无主意,也不管胖虎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将刚才发生之事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胖虎略微思索就将墙角的一块地砖掀了起来,拿出用粗麻布包裹着的几两碎银子和几吊铜钱。
“婶子,我们去找我那堂家大哥,他家有马车,给些银子我大伯定然愿意赶车带我们去诚信书斋的。”
胖虎本家姓庄,取名庄福。
小名取虎字,因他生了一副虎头虎脑的模样,所以一直叫胖虎。
他家大伯是顾老爷田庄上的庄稼汉,平时会用马车给主家送当季的新鲜蔬果。
赵氏见胖虎短短时间就拿定了主意,性格沉稳周到,心中越发觉得将女儿嫁与他是明智之举。
自知刚才的慌张在小辈面前跌了份,赵氏也镇定下来用袖子擦去眼泪。
“是婶子糊涂了,虎子,这钱婶子回来了再还你娘,我们快走吧。”
二人在庄大伯的带领下一路朝着进城的方向行去。
虽然乡路坎坷不平泥泞难走,庄大伯已经将打马的鞭子都甩圆了,但赵氏还是觉得太慢,在心中只盼着再快点再快点。
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诚信书斋,那书斋却紧闭大门无一人。
庄大伯将搭在车辕上的马鞭重新捏回手里。
“大妹子,这书斋可关着门呢,咱们接下来去哪啊?”
赵氏下车站近些,将书斋的匾额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的的确确是诚信书斋四个大字。
“崽崽说的就是诚信书斋,我不会听错的,它为何关门了?”
胖虎担心走错了地,开口问道,“大伯,这城里会不会还有别家诚信书斋?”
对于诚信书斋庄大伯颇有印象,他十分肯定地摇头。
“我不会记错的,诚信书斋只此一家。顾老爷曾让我给这书斋掌柜送过庄里的瓜果蔬菜,想在他家预定一批上好的徽墨给小公子读书,掌柜的曾经和我说过这顾老爷来对地方了,上好的徽墨全县城只有他诚信书斋一家有。”
既然没听错名字,也没走错地方,那必然是书斋出事了。
赵氏走进了离书斋最近的一家茶肆。
此时正值午日,是日头最足口干舌燥之际,前来喝茶的人络绎不绝,店小二正忙得脚不沾地。
那店小二端着客人的茶水穿梭于堂中,见赵氏进来,未有丝毫停留地招呼着。
“娘子要喝什么茶?”
赵氏凑近跟上店小二,“小哥我不喝茶,我向你打听个人。”
忙得心烦气躁的店小二哪还有功夫管这些,语气不由得冷淡下来。
“我正忙着呢,你要打听晚点来。”
可赵氏哪里等得了,一上午过去都不知道崽崽在府衙是何情况。
她出门向胖虎要来了那包碎银子,见空插针地将一两碎银递进店小二的手里。
“小哥,你歇会,向你打听个事。”
店小二接过碎银在手里颠了颠,脸上终于浮现些许笑容,拉着赵氏寻了个角落。
“娘子想打听何事?”
赵氏指了指隔壁的铺子,“小哥,旁边的书斋今日为何不营业了,你可知他家掌柜的住在何处?”
店小二沉吟片刻,“书斋昨日就没开门,这掌柜的好像不是本地人,说着一口外地口音,家住哪就不得而知了。”
“昨日就没开门?”赵氏心想事赶事这般巧,这不是坑人吗,“小哥,你知是为何吗?”
店小二摇头,“不知,娘子我不能再与你说了,掌柜的寻我又该骂我大白日的偷懒了。”
三人又将这条街上的店铺都打听了一遍,可说辞出奇地一致,无人知其去向。
赵氏坐上马车,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诚信书斋这条路行不通,此时赶去府衙也徒劳无益,这事由紫云寺而起,他们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对,去紫云寺,庄大哥掉头,我们去紫云寺。”
赵氏越想越觉得此举可行,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女儿又是为了救寺院的长生猪入狱,住持必不会推脱。
只听“驾……”的一声,马鞭在空中甩出了破空声,庄大伯赶着马车又赶回了永北村,前往紫云寺。
虽然事情似乎有了转机,但赵氏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悲不自胜。
此刻的她只能暗暗祈祷,“我儿还那般小,她还未做过母亲有自己的孩子,体验过这世间的诸多美好,如果苍天真的有眼,我愿短二十年寿命,终身礼佛换回我儿,就算死后下石磨地狱,将肉身磨碎,我也愿意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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