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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寒松梅】已完结被迫万人迷的小透明忠诚暗卫。【后宫文里的灵宠】进行中【青汁竹笼】待定竹马疯了。…………世界待定,随机降落,女主人设每个世界不一样,万人迷,无cp,有变态出没。文案废,想看移步作品。
主角:泊简 更新:2023-01-13 21:5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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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泊简的其他类型小说《【快穿】金枝神台》,由网络作家“初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岁寒松梅】已完结被迫万人迷的小透明忠诚暗卫。【后宫文里的灵宠】进行中【青汁竹笼】待定竹马疯了。…………世界待定,随机降落,女主人设每个世界不一样,万人迷,无cp,有变态出没。文案废,想看移步作品。
泊简是个暗卫,她最喜欢的事就是蹲在那个谁也看不见的树荫中,听着街道口热闹的叫卖声,还有卖豆花的西施姑娘的吆喝声。
雕刻青木的高大府邸房内又传来小主子和越泠鸢姑娘的吵闹,她不由的微微捏住了隐匿在腰间的刀柄。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应,作为小主子的暗卫,任何可能危害主上的人或事都值得他们提起警惕。
但听屋内声音逐渐愈发大声,随后从叠叠层层的树梢下望去,是越泠鸢姑娘摔门的声音。
粉色的裙摆上散落日光的辉印,泊简仔细打量着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未出阁的越家女郎,在确定她身上处处是破绽且没有藏着什么武器之后,便也将视线移开,落在一同出来的共事的侍卫长身上。
很明显,共事那般久,侍卫长的武功虽不如她,但待在小主子身边的,哪个不是武功高强之人。
在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地方被看了一眼后,泊简打算等一下换一个地方藏着。
连侍卫长都能看穿她的隐藏,这个地方,恐怕不适合保护主上。
“你告诉石韫玉,他要是真的杀了鹤一,我就再也不会踏入石府半步。”
粉衣女郎跺了跺脚,想到刚刚男子冷漠的面孔,气的眸子里都泛起了泪光。
“女郎慢走。”
侍卫长将越泠鸢送出府后,便回到庭内,似有所觉的看向已然没有树梢变化的刚刚泊简躲藏的那个地方。
他下意识的想要继续寻找,却被王爷唤了进去。
看着男子推门而入的背影,泊简微微松了肩膀,这要是再被找到,她这个暗卫做的也太不称职了。
她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围着面孔的面罩,扫视着其他暗卫躲藏的地方以及所有出入院口的仆从。
平静安稳,没有异样。
灰衣的仆从规规矩矩的修剪着院里的阴翳,庭院小路的婢女端着东西朝往前院走去。
王府很大,但,以泊简所处的位置,却能将所有庭院情况拢入眼底。
她隐在昏暗的由树枝嫁接之间,灵敏的听觉让她听到屋内主子和侍卫长的谈话。
小主子似乎因为越姑娘带传的话而迁怒了侍卫长,只听见破碎的陶瓷声响,随后小主子厉声喊侍卫长出去。
门扉被打开,侍卫长的脸颊被碎片划出一道血色的痕迹。
“阿简,进来。”
屋内小主子唤她的声音响起,泊简轻盈的跃下地面。
松啸敛着眉目,目光落在她遮着面罩只露出的眉眼中。
很白。
女子漆黑的眸子清清冷冷,黑色宽松的暗卫服饰将她的身材严严实实的裹着。
她的目光越过他,迈步与他擦肩而过,只留下一阵风。
那是没有味道的,作为暗卫,香味体香之类的东西只是暴露身份位置的破绽。
石府上的暗卫们统一用着研制出来的药丸来抑制身上的味道。
但松啸的鼻翼还是不自觉的动了动,他想到女子那冷淡的瞳孔,垂下了睫羽。
她的眼里从来只有主子。
泊简将自己的匕首插在地板半跪行礼。
“小主子。”
沙哑的,不辨雌雄的嗓音令站在窗沿的男子微微侧过脸颊。
男子一身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是镂空银色镶边,腰间玉锦绸缎,悬挂穗状的红珠垂条。
他的容貌俊逸非凡,身上是世家子弟蕴染的独有矜贵的气质。
“一号已去追踪,相信不久之后便会有结果。”
“阿简做事,我一直很放心。”
石韫玉转过身,他的目光落在女子垂着头的发顶。
屋子里安静下来,泊简知道主子该是有什么任务交予她,便也静候以着此姿势等着主子吩咐。
却只感觉自己挽起的发带被取下,墨色的长发如瀑布垂在女子的肩颈。
“小主子?”
泊简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歪了歪头,躲过男子挽着她发丝的手掌。
冰凉顺滑的发尾划过石韫玉的手心,酥麻过后是空落之感。
“小主子尊贵之身,如此屈尊下蹲,于理不合。”
“阿简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半个长辈,怎的如此让我干看着长辈跪礼?”
石韫玉维持着蹲着的姿势,执拗的与女子对视。
“我早前就说过,阿简不该再做这刀尖讨命的暗卫,我现在,可以养的起阿简。”
泊简在石韫玉出生之前是流民,机缘巧合,便被府上为石家挑选中,本来是要培养成为探子的,毕竟这么小时,便有如此出众的颜色,未来必定不可限量。
但女孩的才能使得他们踌躇,那个女孩,比起即将要培养成暗卫的其他孩子们,同样也是出众的不行。
最后家主亲自去见了女孩,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自此女孩隐在了人前。
而女孩消失,石家此后多了一把最有力的暗刀。
小孩往往是最不让人设防的。
更何况是泊简那样容貌的小孩。
凭借着无害的面孔以及石家对其培养出来的礼仪气质,让女孩执行任务时游刃有余。
而泊简,只仅仅比石韫玉大六岁。
石家遭变故之时,主子将小主子托付给自己。
而她的命也由此从主子的手中转移到小主子的掌心。
洗刷冤屈之后,石家被抚慰封赏,罪魁祸首被收监入狱,这一路走下来,泊简是既是石韫玉的阿父又是阿母的存在。
但不知为何,石韫玉只愿意称她为阿简。
既不算是尊重,也不算是贬低。
泊简不由猜测,可能在石韫玉的心中,她一直以来只是属下的存在,但又有着扶持帮扶之恩,尊称又算不上,但若是以属下的语气称呼她,他又觉得怕寒了她的心。
但泊简认为,小主子算是多虑了,她被石家所救,这条命就会一直是石家的。
她冷心冷情,却是知道知恩图报,她作为石家的暗卫,那便是一辈子的暗卫。
不再做暗卫。
以她的猜想,小主子恐怕是想让她放权给新的血液。
但她没多说什么。
只道:“待一号回来,属下便将事物交接给他。”
阿简永远都是如此的听顺他的话。
石韫玉睫羽颤了颤。
他的手挽上女子的发丝,这一次,她没有再抗拒。
在他的安排下,女子跪坐在他早就准备好的貂皮软垫之上。
女子背部线条流畅挺直,是最优美坚毅的曲线。
他握着手心的发丝,垂着目,感受手心顺滑的触感。
“阿简的头发从来都是一挽便裹扎在发带之中,哪有半分女娘的模样?”
“如此,方便。”
听着不知说了多少遍的缘由,男子弯起了嘴角。
“阿简不在意这些,流浪的那些年,阿简为了照顾我和偌大的军队,整日也是这般,那时我还小,知道你辛苦,也曾为你梳头绾发。”
可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将其拆掉重新再次裹扎。
“如今安定下来,倒是许久不曾为阿简挽几次的发。”
听着石韫玉口中回忆以往的生活,泊简眸子不由荡起涟漪。
看着女子的眉目忪怔,石韫玉拿起一旁的珠钗。
“小主子,对于越家姑娘,如何作想。”
男子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随后他继续动作,面上带着浅笑。
“水性杨花,招蜂惹蝶,品行不堪,实难良配。”
如此毫不留情面的评价令泊简诧异的挑起了眉梢。
“可我见你对她,应是有情谊?”
泊简斟酌着开口道:“小主子提醒了我,主子将您托付给我,我便算得上主子的半个长辈,而主子今年已经及冠。”
若是小主子想让她当他的半个长辈,那她便是他的半个长辈吧。
以长辈之名脱去暗卫长实职,小主子,长大了。
“所以,阿简是想让我娶妻生子吗?”
脆玉玛瑙碰撞的声响犹如这毫无起伏的嗓音。
平静的让人心感不适。
泊简的睫毛颤了颤,不自觉的抿紧唇瓣。
“是属下……”
“又来了。”
男子打断她的话,将手中的顺发挽成他心中的模样。
“自从我被封为王爷,阿简面对我,总是这般的小心翼翼。”
泊简的眸光平淡如水,不再言语。
但石韫玉继续道:“阿简也承认了算是我的半个长辈,怎的还在自称属下呢?”
他修长的指尖穿梭在墨黑的发丝中,插上最后一朵簪花。
男子长长的睫羽在眼睑下剪出柔和的弧度,他的薄唇微微轻启,修长的指尖落在那挽出的花苞之上。
“你说呢?阿简,姐姐。”
甚是久违的称呼了。
剪碎的光影投在女子的眸中,在还未洗刷冤屈之前,他们连活着都是艰难,年纪尚小的石韫玉经历了父母奴仆的身死和背叛。
他更加的依赖这个带着他逃出来的小泊简,为了出逃方便,便也以姐姐称呼泊简。
“属,我只是想,小主子太寂寞了,府里甚是冷清,或许有个女主人会不一样。”
泊简将过自己的想法陈述出来,她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小主子苦了那么多年,血海深仇得以平反,京城里像小主子这般年纪的,就算没有娶妻生子,也是有着好几个的通房妾室。
小主子没有主母教导为其挑选,对这件事也不胜上心,就连皇帝为了补偿赐予的侍女都被他打发安排去打理铺子以及整理偌大的府邸。
想到那些个貌美如花,容色出众的女子,原以为是来做侍妾的,没想到被打发成了奴婢。
但小主子只是淡淡是回道:府中刚刚搬迁,正值缺人手是时刻,多谢陛下恩典。
就连泊简当时也被小主子这一手操作搞的沉默。
她原以为是自己小主子不通情爱,但在看到他与越家女郎交往时的情形,她又觉得,是自家的小主子不喜欢这类型的女子,而这些年来不近女色,恐怕也是因为没有遇到合心意的。
“越家女郎天真直率,今日冒犯小主子,恐怕也只是因为她不知道那上官鹤一的事情,甚至不知道自己也被迫卷入了这淌浑水之中。”
“难得阿简和我说那么多话,却是字字往其他人身上带。”
“阿简莫不是以为我在生那个女子的气?”
石韫玉轻嘲的勾起嘴角,坐到案桌的对面。
“亦或者,阿简所说的女主人,是那个野丫头?”
泊简沉默不语,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平复情绪有些不对劲的他。
她不知道之前小主子为什么会生气,正如她完全不理解现在主子的情绪是为何。
她妄自猜测小主子的心思,实在过于僭越了。
果然,主子说的对,做一把没有思想的剑才最适合她。
男子修长的手拂过她垂在脸侧的发丝,小主子将其挽在耳侧,垂着眸子,俯视着她。
“既然阿简如此的喜爱那个野丫头,那么就保护她去吧。”
越府祸水东引,将石府暴露在眼下,上官鹤一又被关在石府府邸。
石韫玉受了天子的命令,将其暂且监押在府中。
现在正是新任天子缺梁才的时候。
而上官鹤一作为寒门状元,又被天子亲典,天子底下提拔寒门的目的无疑会使世家根基动荡,也因此使上官鹤一受到一些莫名的诬陷名誉扫地。
可以来说,触及了世家权益的上官鹤一在石府是最安全的。
但与此同时,石府现在又是最危险的地方。
当然,越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不得而知了。
越家女郎不仅与寒门上官鹤一交好,而且与江湖人士也有不少的瓜葛。
从探子传来的消息,越家女郎结识了从不怎么现世的音印谷神医之徒。
石韫玉没有告诉泊简自己为什么会接近越泠鸢,也不怪着她会误会。
越家算计他,他回报一些东西,自然是人之礼仪。
只要是人,都会有着对生老病死之苦的恐惧,世人对音印谷的渴望,偏执至狂,所以唯一知道音印谷消息的越泠鸢便会成为的众矢之的。
但越泠鸢不能死。
比起石府,越家那些试探性的打闹算不得什么。
泊简不明白小主子为什么要自己去保护越姑娘,纵观舆甲卫哪一个不是骁勇善战,以一敌百,哪一个去保护越姑娘,都是绰绰有余的存在。
而自己的职责只是护住小主子。
但石韫玉接下来的话将她的话截在半路。
“这是命令,阿简。”
在泊简耳中这无疑是警告。
泊简起身行了跪礼。
“泊简领命。”
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屋内,石韫玉站在窗柩看着泊简消失的地方,手心似乎还残留着阿简发丝柔顺的触感。
泊简回到自己休憩的阁楼,比起其他暗卫的待遇,她作为暗卫长被小主子安排在一个距离主阁最近的屋子。
华丽精致程度不亚于小主子居住的地方。
她有拒绝过,但被小主子以长辈之类的话让她无法换屋。
裹着血腥气息的人影从窗户窜进屋。
泊简眼皮未动,将腰间的匕首甩向那人。
被这股杀气钉在原地的二号僵硬着身体。
在看到泊简慢条斯理的将匕首拾起来,他的眸子浮现委屈的神色。
“姑姑,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来,你就这么对我啊。”
二号和一号是泊简专门为小主子培养的暗卫,比起一号的沉稳,二号活泼程度简直有时让泊简头疼。
二号拉下面罩,深深的喘了一口气。
他的容貌带着幼齿的俊俏,正值舞象之年,还未脱去稚嫩之感。
唇红齿白,若不清楚他是收割人性命的暗卫,还以为是哪家出逃的小公子。
“翻窗进来,你还有理?过来,脱衣。”
泊简收了刀,从柜子里取出伤药,却见二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头发。
瞧见她冷冷的视线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扭扭捏捏的捏着衣领,圆溜溜的猫瞳闪着狡黠的光,看着自家姑姑。
“这样不好吧,我都长大了,姑姑还给我上药。”
“不想擦就把药取走,其他人给你擦。”
泊简冷然的一句让二号神色一僵,他噌的一下滚到软榻,将上衣一扒。
“姑姑,我准备好了,你来吧!”
泊简默了默,看着软榻上眼巴巴盯着她的二号,还是走上前。
甫一接近,那股浓重的血腥气铺面而来。
二号背部被血染红,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只瞧得见紧实的肌肉上锋利的刀伤,深入骨髓。
泊简皱了皱眉,将上药洒在最显眼的伤口之处。
随后又出去端了一盆水,把帕子沾湿将他背上的血色拭去。
趴在软榻上的二号哼唧了一声,可怜巴巴的道:“姑姑,我疼。”
“忍着。”
女子的声音冷硬,但手上的动作却是轻了不少。
屋内的烛光照在女子的面上,在外面戴着面罩的泊简回到自己休憩的地方自然是解开了。
在二号眼中,自家姑姑的容色绝色无双,浓密纤长的鸦羽下清冷的眸子澄澈分明,如化在雪峰上的霜花。
她的皮肤如薄冰,是脆弱寒意的莹玉 ,二号的目光落在女子嫣红的唇瓣,那是像雪地上的寒梅,透着不自知的惑人滋味。
不知不觉,潮红爬上了他的脸上。
幸而屋内只有一盏油灯,而姑姑的目光全然在他的伤口处。
泊简兀的开口寻问道:“那些个人可都查清绞杀。”
二号连忙聚起心神。
“是李氏世族派的人,那个探子还来不及回信,就被我绞杀于剑下。”
“只是那人警惕又有后手,我不小心踏入了他们的圈套陷阱,要不是我武艺高强,不然今晚就见不到姑姑了。”
说着,二号的语气像是邀功一般,透着自傲与委屈。
“可是姑姑一照面就刀光相加,都不知道怜惜二号。”
背后骤紧的绷带让二号趴在软榻上的手不自主的抓紧被子,嘶了一声。
“恃才傲物,鲁莽自大,二号,一号是这么教你的?”
像是冰渣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若不是我让人去跟着你,现下你的尸骨已经被丢去喂狼。”
二号知道,姑姑这是生气了,所以他俯下了头颅,声音低沉。
“姑姑,我错了。”
泊简看着身形逐渐接近及冠的二号,面色愈发冷淡。
二号的武功虽比一号强了那么一点,但成熟的沉稳程度还是不如一号。
他们两个是她与小主子逃亡期间收捡的流浪小孩。
也是泊简亲手培养出来的。
不同于其他的暗卫,一号和二号与她的感情终归是有些不同的 。
不然她也不会放心不下的吩咐其他的暗卫必要时刻可以不用听二号的话,稍有什么不对劲,立即出手。
泊简为了隐藏身份,早些年没有药丸,便自己喝了从药铺里买的劣质的药毁了嗓子。
所以传入二号耳朵里的声音是沙哑破碎的音调。
这个嗓音还在前不久他的梦中出现。
他坐起身,正襟危坐的听着泊简指责并教导他此次危险的行为下的后果。
夜色阑珊,泊简捏了捏眉骨,落下最后一句叮嘱。
“明日我就去越府,小主子的安危就靠你了,切不可再像这次这般莽撞。”
“姑姑去越府是主子的命令吗?”
见泊简点了点头,二号挑起眉梢,笑意浮在面上,琥珀的眸子像是落着星光。
“主子倒是对越家女郎情深意重呢。”
泊简皱了皱眉,想起今日小主子对她说的话,还是出声警告。
“小主子的想法岂是你能揣测的?”
“我说的不对吗?世间男子对女子这般上心,还让你去保护越女郎,姑姑的武功这么高,比起让我在府中保护主子,姑姑才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二号无辜的摊手,面上是懵懂无知的模样。
他翘起红润的嘴角,圆溜溜的猫瞳半弯,显得痞气无害 。
“若我是主子,这种时刻,我指定要将姑姑拴在腰间,时时刻刻贴身保护着我呢,您说,若不是男女之情,姑姑认为又该是什么?”
少年郎隐隐加重的贴身二字让泊简感到稍许的冒犯,但见二号坦然的模样,这股感觉也消散的很快。
她不想再多做口舌之争,挥了挥手,让二号先回去养伤。
二号在离开之际像是随口一问般道:“姑姑今日的发型格外的好看,倒是难得戴这些珠钗头饰,若是姑姑喜欢,隔日我带些送给姑姑?”
泊简伸手拔下簪子,摇了摇头。
“这是小主子挽的,还来不及拆卸,珠钗于我而言,过于累赘,你不用带给我,好好的养你的伤便是。”
二号愉悦的点了点头,在月色下他猫瞳圆脸显得格外乖巧,道:“珠钗虽好,于姑姑而言是无用,那便弃之也不觉得可惜,我过些日带些姑姑爱吃的糕点来给姑姑尝尝。”
但是糕点恐怕是一时半会是吃不到了。
泊简隐在越府的屋顶如此的想。
越家的府邸虽比不上石府,但也在京城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她看着越家女郎越泠鸢扮着男装,打算从后院翻墙出去时,而越府藏在暗处的越家暗卫视而不见的举动后,不由的换了个地方继续观察。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越家女郎对翻墙这个有点高难度的动作,明显的不容易。
然后,泊简就看到了她轻易的放过了这个方法,拐了个弯,在杂草丛生的墙角扒出了一个连通外面的狗洞。
看着越泠鸢纠结了一瞬后,一挽衣袍,趴在了地上。
泊简:“…………”
是她当暗卫太久了吗?
现在的名门闺秀都是这副模样的?
越家女郎果然是与众不同。
她听到越府的暗卫窃窃私语。
“小姐这么出去不要紧吗?”
“这是老爷特意让人挖的,小姐为了出门居然做到如此地步,咱们要不要通报老爷。”
……
没有纪律的越家暗卫如此的聒噪,也难怪小主子要让她来保护越女郎。
这要是来个厉害些的人物,这越小姐遇到什么危险,这些暗卫能不能保护的住还不一定。
单是她来到越府的这半天,就已经从越府暗卫那听到了不少的八卦。
上到老爷昨晚去刘侍妾那,大半夜的被主母揪回了主屋,下到厨房门口的大黄在外面有了媳妇还生了六只小狗崽。
作为暗卫,这样议论主子的事情还有值守期间八卦聊天,在石府无疑会被斩首警戒。
但这不是她该管的。
所以泊简换了个方便行动隐身的地方,藏在了府外,打算一直跟着越小姐。
但她没没想到,越泠鸢卡在了狗洞中央。
刚落脚的泊简看着发上还夹着杂草,脸上有墙灰的越泠鸢,生无可恋的趴着,好在外面是一个小巷子,没有什么人会经过,但不幸的是,没有人经过,就代表着没人能帮她从这狗洞中解救出来。
泊简良好的听力又听到了越家暗卫憋笑声中的私语。
泊简看着越泠鸢撑着墙角,试图钻出来的努力劲儿。
耳边是越家暗卫讨论的声音。
“不枉我把这狗洞只能挖出小姐一个头的大小,趁现在赶紧去通知老爷来。”
“已经喊人去了,还别说,你看小姐这模样跟那大黄窜出去的姿势一不一样?”
泊简神色冷淡,按下手中蠢蠢欲动的石子。
他们不是石府暗卫,自己没法教训人。
背后议论主子的暗卫,越府怕不是要亡。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挣扎了好一会的越女郎总算放下自己的矜持扯着嗓子喊人。
泊简目光看着小巷外的风景,人来人往的京城,小贩们吆喝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
泊简还眼尖的见着几个身量矮小乞丐混迹在人群摸走了几个身着华贵衣物的富家公子腰间里的钱袋。
那几个富贵公子明显没有察觉,直至走出了这片区域也没有发现自己钱袋不见的事。
小巷子来了人。
率先警觉的泊简垂下了眸子,看向那个穿着低调但从布料光滑程度能看出是世家公子的那人。
“哈哈哈哈,越泠鸢,你这是在学狗吗?!没想到啊,没想到!”
明显与越家女郎相识的表现让泊简的警戒线下降不少。
她微微的垂头俯腰,掩在偌大隐蔽的树影之下。
越泠鸢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让人赶紧将她拉出去。
她堂堂一个穿越者,卡在狗洞口就算了,还让这个前不久带她跑去青楼玩的纨绔子弟给遇上了。
真是大不幸。
出了狗洞的越泠鸢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一圈,打算将人忽悠进自己的计划。
于是,泊简就听到了越女郎偷偷摸摸的将那个男子拉到墙角,自以为声音很小的道:“我打算溜进石韫玉府中把鹤一带出来,一起去不?”
泊简:“…………”
且不说越女郎这连翻自家围墙出来都如此的艰难的小身板,更不要说去砌做高墙的石府。
再且石府的暗卫不像越府这般散漫无章,只怕越泠鸢在攀墙的那一刻便被暗卫打晕送到舆甲为侍卫长手中威逼招供。
而那逼供的地方可不是还未及笄的小女郎该看的。
越女郎不知晓也便罢了,但这个作为了解一下实情的世家的公子哥一敲竹扇,在越女郎一句你难道连我这个女郎都不如的激将法后,讨论起了如何溜入石府。
好吧,是她高估了。
泊简打算还是知会暗卫的人一声,免得他们一不小心杀了其中一个人。
若以后越女郎真的成为了石家主母。
泊简想了想,决定在非必要时刻,她还是得出一下手的。
不能真让越女郎对石府,对小主子有什么不好的感官。
显然,越泠鸢也是仗着石韫玉那点交情好感才敢独自溜进石府。
越泠鸢自信就算自己被发现,凭着石韫玉喜欢自己的那个态度,绝对不会也把自己收监。
至于旁边这个崔锦佑,越泠鸢有些心虚,随后又理直气壮的想,谁叫他上回把自己带去青楼又将她忘在了那的,再说崔家也算是世家,再怎么样,石韫玉看在她和世家的面上,也不会对崔锦佑怎么样呀。
两人一拍即合,起身朝着石府方向走去。
“我们还要通知老爷吗?”
泊简听到了越府暗卫的疑问。
“废话,你去通知,我跟着小姐去。”
瞧见一道黑色的人影越下地面跟随在两人的身后,丝毫没有察觉和怀疑身后还有一个人跟着。
很快,几人来到了石府的拐角后巷,有了在半路时泊简的通知。
四处各个角落的石府暗卫一直等到越泠鸢踩着崔锦佑的肩要翻墙之时才出现。
慌不择路的越泠鸢惊的从上方摔落,滚到地上,来了个狗啃泥。
而坠在身后的越府暗卫连忙现身带着越泠鸢就要逃。
刀光擦过那暗卫的冒巾,滋滋的冒出血水。
越府暗卫不敢停下做缠斗,谁人不知,石府的暗卫刀刀致命,警戒森严,武艺高强的数不胜数。
单打独斗完全没有生机可言,而拖着一个毫无武力的小姐也是没有可逃之路。
所以他将已经吓傻的越泠鸢放下,冷声道:“小姐快去越府,属下拖延时间。”
“可,可是——”
越泠鸢对于突然出现的男人有些疑惑,也有些懵,但接下来几个追来的暗卫将她想说要走一起走的话堵在了口中。
她咬住下唇,纠结了一瞬,还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打算先逃。
不是她不愿意救人,是她现在完全没有能力,她这样做是对的,对,等她回到府中让越父来救人,自己从正门去和石韫玉解释一下,他肯定会原谅她的。
看着越泠鸢逃离的背影,泊简挥手止住了要去将越女郎一起带来的暗卫。
没有了越泠鸢的存在,石府在泊简的吩咐下下手狠辣,很快将人制服。
看着同样主动蹲下身做降伏状,一直都没有反抗过的崔锦佑,崔家公子。
几个暗卫挟住他的肩膀,等着泊简安排。
“您就是石府传说中的暗卫长啊?能不能松一松,您也瞧见了,我不过是陪着越女郎来闹一闹的无关人员,罪不至死不是?”
崔家夫人生下的崔二郎有一副好颜色。
气质如松,眉眼含情,上挑的眼尾像是金凤凰的尾翼,就算是名声狼藉,也是有不少的女郎拜倒在他口舌含蜜的嘴下。
“这位漂亮的暗卫长姊姊,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身姿比得过我见过的京城第一美人。”
看着油腔滑调的崔锦佑,泊简锋利的刀剑刺向他的喉间。
那凛冽干净的杀意让崔锦佑面上刻意扬起的笑意顿了顿。
随后像是吓到一般惊恐的往后倒去,似是凑巧刚刚擦过刀尖,脖颈留下浅淡的血丝。
他瞪大眼,夸张的手瘫倒在地上,口不择言的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朝廷重臣,我兄长刚立下重功,你家主子和我说起来也有一丝的亲戚关系!”
“我,我可还没有娶妻生子啊!你还不能杀我,你杀了我崔府是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崔锦佑沾了泥土的袖袍捂住脸,似是哭泣。
太过于聒噪。
泊简收回剑,看着这演技拙略的崔二郎,开口道:“崔公子怕不是魔怔了,刀剑无眼,刚刚公子又没通报姓名,又与那贼子一般猥琐在侧,这才误伤了您,为了以表歉意,崔公子随人进府一遭吧。”
越女郎看不出来,但泊简清楚,这个崔二郎可不简单。
像是口不择言的话,却无一不在强调自己背后的地位人脉,要动他,就算是天子也得掂量掂量。
但石府可不是谁都能随意试探的,这也是她为什么吩咐暗卫在放水的同时,也得起码留下一个人。
原本若是越泠鸢拉着崔锦佑,被越府暗卫带着离开,扣押下的只会是越府的暗卫。
但她没想到越泠鸢会害怕到没反应过来拉崔锦佑一把,就连崔锦佑自己也是反抗逃跑都没有的原地投降。
多出来一个崔锦佑,放是不能放走的了,只有让小主子出面处理。
泊简俯下身捏住崔锦佑的手臂,揽住他的腰,随即翻墙越进府内。
“崔公子,请吧。”
一落地,泊简就要将手抽离,却被面色难看的崔锦佑死死的握住手臂。
泊简疑惑,看向脸色苍白的崔锦佑,却见他脑袋一歪,将头磕在她的发顶。
手臂被捏的紧紧的,浑身上下透着虚弱气息的崔二郎有气无力。
“我们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开始用轻功翻墙行嘛,暗卫姊姊,小爷晕轻功。”
瞧着比之前的演技确实真实不少的崔锦,泊简难得的惊讶。
但她依旧面无表情的将人反手甩开,让赶来的护卫长把人带走。
啸松喊住了要转身继续回去保护越泠鸢的泊简。
他将手心里因为握久了,而染了体温的瓷瓶交予泊简的手中。
抿紧了薄唇,难得的有些局促。
“这个药,可以缓解你的陈年旧伤。”
看到泊简似乎想要拒绝的举动,啸松最后还是将那说了不知多少次的说辞道出了口。
“这是主子让我务必交给你的。”
听到是小主子的吩咐,泊简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药瓶收下,点了点头。
“多谢。”
随后毫不留恋的翻墙离开。
啸松看着完全消失在视野的背影,然后转过身。
“喂,兄弟,你心悦刚刚那个暗卫姊姊啊?”
被押着手的崔二郎瞧见没有了生命威胁,套近乎的看着这里官最大是啸松。
在他面前完全沉寂不语,那浓眉星眸冷冷的目视前方的啸松,完全不搭理他。
“刚刚那个药恐怕不是你家主子要给他,是你要给她吧。”
“你还别说,虽然你大高个出身不行,但想的倒美,就我流连花丛这么多年,从暗卫姊姊的眉眼和身段来看,啧啧啧,那妥妥是个大美人啊。”
“噌!”
冰冷的刀锋贴近他的面部,崔锦佑微不可查的缩了缩瞳孔,微笑的唇角愣在脸上。
“她不是你有资格用语言玷污的。”
阴冷的眸子饱含着恶毒,像是噙着毒汁。
崔锦佑确信要不是因为临走前泊简嘱咐的话以及他们主子的安排,他是真的会杀了他。
泊简那般的只是试探,而这个疯子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崔锦佑敛眉,像是被吓傻了一般,不再开口,而啸松也收起了匕首。
他的长睫半垂,在眼睑下裁剪出浅浅的阴影。
晦涩的流光划过他的眼底。
石韫玉手下的那个暗卫长,还真是让人越来越好奇了呢。
这边泊简分析着越泠鸢逃跑的痕迹,最终来到了热闹的花街柳巷的街头。
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越泠鸢没有回府中找人,但她还是隐匿着身形跟在匆忙踩在棚顶,翻身逃入青楼,旁边的小馆墙内的越泠鸢。
随后,她蹲在瓦片房顶听到越泠鸢慌不择路的惊扰了一众在后院的人,本来没有了追杀的危险,硬生生的被越泠鸢搞出了危险。
看着跑到后院中抓着东西就往那些要抓拿她的公子以及下人身上丢,愣是把那场地搞的乌烟瘴气,最后凭着运气逃入了公子们的休憩处的越泠鸢。
泊简听到那赶来的老鸨咬牙切齿的喊人赶紧去找。
抓到,他得好好的磋磨那胆大包天的小贼,再交去官府。
这越女郎惹事的能力倒是一绝。
但泊简没有必要去给她收拾烂摊子,她只要保证越泠鸢不受伤就行。
借着天色逐渐暗下的光线,泊简跃下地面,灵巧的躲避开那些寻人的仆从。
从二楼的窗柩翻身跃入里面。
她的脚步轻盈的像只猫,完全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里面摆设陈杂宽阔精美,她落脚的地方是摆放小榻矮桌的地方,右置是睡的床榻,精美的帘罩垂掖在设置的短楼梯上,正对门扉是一扇精美是画屏,后面摆放着一架华贵的古筝。
左侧的屏扇隐约透着水汽,烟雾缭绕,泊简翻上高高的房粱后,听到了越女郎的声音。
“让我躲一躲,不然,不然我就说你非礼我!”
泊简听到了男子兴趣盎然的轻笑声,随后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扑通一声,然后门扉外传来前来搜查的下人的声音。
“进来吧。”
“公子,多有打扰,我们受爹爹的吩咐务必要将每个屋子都搜一遍。”
“我也不为难你,只是我在里面沐浴,也没瞧见什么人,你把外面搜一遍就走吧,也好给爹爹有个交代。”
“多谢公子。”
那帮人搜查了一遍屋子里外,就连房梁上也瞧了一下,而躲在视野盲区的泊简自然没被发现。
没有搜到什么,那帮人便也打算离开。
“打扰公子了。”
“都是办事的苦命人,哪有什么打不打扰的。”
两人说了一些场面话后,门再次被合上。
“好了,出来吧。”
在泊简的视野中,裹着白色衣袍的男子从屏风后绕出来,他的眉眼艳丽,肤如凝脂,唇若点血,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身后,滴在地面留下一片蜿蜒的水滴。
意外的是,从屏风后面出来的越泠鸢也同样是湿漉漉的,面上还浮着羞怯的红晕。
泊简:“…………”
嗯?
为什么感觉小主子的头上有点青青草原的翠绿?
错觉。
“公,公子,还劳烦将我送出楼外,待我回到越府,必定有报偿。”
越泠鸢的眼睛看了眼在男子露出的脖颈与锁骨处,想到了现代在手机里看到的那些全露的男模,比起那些,这个俊美的男人这样半露不露的模样才勾的她心痒痒。
“别急啊,奴家作为清馆,等会就要去招待恩客,若要立刻送小姐出去,爹爹发现了,可没有奴家的好果子吃,这一时半会,恐怕是脱不开身呢。”
“那,那怎么办?”
越泠鸢目光追随着男子行走的步伐,那一举一动透着的诱惑让从没见识过的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披上一旁放置的红衣,男子赤着脚走向前挑起越泠鸢的下巴。
男子刚沐浴过,身上是一股清新的玫瑰花的气息,他的动作从容又妩媚,像是盛开的牡丹花般富贵漂亮。
然后,越泠鸢就见着男子挑起轻佻艳丽的笑意。
泊简看着换上了女装的越泠鸢,轻薄的薄纱影影绰绰的看到里面抹胸的衣裙,他们的办法就是越泠鸢扮成男子的奴婢,待男子招完客后就送越泠鸢从后门出去。
而之前越泠鸢男子的装扮自然是不能要了,若是扮成男子在这地方反倒是多了危险。
泊简坠在两人的身后,看着满眼惊奇的看着周围的越泠鸢,那男子姿态暧昧的俯下身,兀的靠近越泠鸢。
“越小姐应当是没来过此处吧,若真当好奇,不如下回来这,点个人来尝尝味。”
而越泠鸢自然是被调戏的涨红了脸。
她反驳道:“那我下回来就点你。”
男子指尖划过自己的红唇,轻笑一声,嗓子里像是带出丝丝的酥麻。
“当然,作为友情价,我也不介意为越小姐破一次例。”
眉眼带丝的情意加上男子那俊美的脸庞,越泠鸢心跳加速的同时自得的想着自己不愧为穿越女,从穿越到现在都有多少古代的男子喜欢自己了。
看着这一切的泊简:“……”
小主子头上的小草为何感觉更加的翠绿了。
她看着越泠鸢将古筝放在平日男子接客的桌子上,随后站在一旁。
而男子理了理了衣袖,对屏风外面的客官行了一礼后便开始了弹奏。
也不知道过了多时,越泠鸢似乎有些着急的捂着肚子,想来应该是吃坏了肚子,与那男子耳语了一声后,便去了茅房。
泊简自然要时刻跟在越泠鸢的身后,但她不可能跟去茅房里面,就在茅房外不远处的假山落脚。
这个地方既能方便隐匿,又能看到这一片的情况动态。
没等泊简待在这里多久,就听到了一阵喧闹的吵闹声。
泊简看去,是之前弹琴的那个男子。
他轻薄的红纱被划破,行走在二楼的亭廊之中,时常含着笑的嘴角浮了一层寒冰。
而他身后是几个貌似酒醉的人,但观察细微的泊简一眼就看出,这几个人是装醉。
“奴家作为清馆,只卖艺不卖身,各位恩客不要难为我的好。”
“什么清馆?在这里的能有什么清馆,小美人,咱哥几个来你这也有好几趟了,几千两的金银说砸就砸,你不好好报答我们都说不过去啊。”
从争执中,泊简大概了解了一个情况,想着这个男子还要帮越女郎出去,思量了一瞬,还是打算帮忙解决一下。
破风的石子打在率先想要拉扯男子衣服的男人手臂上。
那人只感觉手臂一麻,以为是错觉,跟随其后的两个人也是感觉自己的身上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但俗话说酒色壮人胆,几人没当回事的满脸露骨垂涎的一个扯住男子的袖袍,一个拿住他怀里的古筝。
朝宁眉间含了薄怒,艳丽的容色透着生动的气息,让几人目光愈发恶心。
平日里巡逻的勤快的仆从这时也找不到人,比起前院红馆的灯火阑珊,热闹非凡,这后面清馆招客处冷清又人少。
平日里他身边是被分派了一个奴婢跟在他身后,但因为家里有事请假了几日,而又正好有一个满口说着自己是越家的女子撞到了他面前。
不管是出于交好还是眼下的缺人,朝宁便让她扮做自己的奴婢。
他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会帮来历不明的人隐瞒的圣人,若不是看到那女子身上的衣物是用稀少的绸缎,以及手腕上精致华贵的手链,他决计不会替她在爹爹面前隐瞒。
但那越泠鸢甫一出去,这些人便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朝宁听着这些污言秽语的话,恶心的简直犯呕。
看着逐渐接近的几人,朝宁的目光看向围栏之外。
在他打算翻身下去之时,一把锋利的剑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被拉住的衣袍角被锋利的刀剑割开,冒着寒意的刀锋划破那几人的衣袖,窒息的杀意让几人傻愣在原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在泊简缓缓抬眼看向他们之时,几人连忙连滚带爬的逃离的原地,他们只以为这是楼中新安排的侍卫,连呼喊救命都不敢喊。
任务完成,泊简打算回去继续蹲守在越泠鸢的附近。
瞧着黑衣人要走,朝宁连忙扯住她的衣袖。
“等,等等,多谢恩人,只是恩人您将那些人赶走,奴家还要继续弹奏好去交差,您好人做到底,帮帮我吧。”
泊简眸子清冷,看向朝宁。
是什么错觉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他们离得极近,朝宁垂下眸子便能看到泊简根根分明的睫毛以及黑白澄澈的瞳孔。
以朝宁的眼光来看,这位不知何处来的恩人眉骨皆是完美,像是落下的第一抹雪化在了他的心尖。
惊惧的情绪在那双眸子中化作了平静。
“若你在担心那些人回来找你麻烦,我可以保证,他们不敢回来。”
若他们回来,直接杀了就是,色欲熏心,酒囊饭饱之人,死不足惜。
那声音像是幼时朝宁在溪石边玩耍时听到的风吹过沙砾的声音,雌雄莫辨。
被拆穿心思的朝宁睫毛颤了颤,在这样清冷漠然的恩人面前,他完全维持不住那副临场做戏勾人的姿态。
就像是所有的阴暗算计都无处隐遁。
他的笑意淡了下来。
“恩人说笑了,我只是想着我新来的婢女等会还要回去那,在房里再弹一会,也好避免等会我俩被爹爹发现而被责骂。”
听到是要等越泠鸢,泊简要离开的心思淡了下来。
不管是不是真的,但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状况,泊简微微侧目。
“那走。”
原本以为女子会拒绝的朝宁诧异的看向她。
却见泊简已经提步往之前的阁楼里走去。
这么近的距离,她还在越泠鸢身上放了追踪的一些石府秘密手段,若是出现什么状况她也会及时出现。
阁楼的角落精致的鼎炉燃烧着香薰,淡淡的烟雾萦绕在房间里面。
屏扇倒塌在地面,破碎的绸缎散落满地。
若不是朝宁朝外面逃出去,在这阁楼中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朝宁神色浅淡的上前要扶起屏扇,但这屏扇寻日里都要两个成年男子才能将其扶起,更不要说手无缚鸡之力的朝宁了。
所以朝宁试了一下,见搬不动,便想直接放弃。
他微微抬起一点的手想要放下,却被另一只白皙的手抬起。
朝宁微微诧异的侧目,却见一身黑衣的泊简微俯下身,那身姿极细,微弯的腰肢划出柔软的弧度,她的脊背却是挺拔,犹如永不会折断的松竹。
每个人或多或少身上都带了点独属自己的气息,但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身上,他嗅不到气息,只闻到像是融化的初雪,清澈水意的凉气。
她手臂一抬,那对于他来说重的离谱的屏扇便被抬起。
朝宁神色忪怔,看着泊简旋身坐在了之前宾客位置上。
那桌案上还残留着狼藉的食物以及酒水,到显得正襟危坐的泊简格格不入。
朝宁眼底不由泛起了笑。
“恩人不若坐到我的弹奏的里塌,这里过于污秽,怕污了恩人的眼。”
泊简虽觉得坐哪都是一样,但既然有更好的地方,她自然也不介意挪动。
朝宁洗净了手,用帕子擦干,看着一旁连坐姿都是挺直矗立的泊简,不由心下猜测泊简的身份。
但无论是哪个身份,就凭泊简的武力,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恩人今日帮了我,虽说奴家身份低微,但日后有什么地方用的上的,奴家能做到的,自然义不容辞。”
朝宁一边弹奏,一边漫不经心的试探询问。
“还不知恩人的名讳,芳龄几许?”
“你想知道我的名讳?”
泊简看着弹奏着的朝宁,他在越女郎的面前和在她面前完全是不一样的性格,也不知道是之前的事吓到了他,还是自己吓到了他。
不过这于她而言只是一闪而过的疑问,她的注意落在朝宁的问话中。
“若恩人不愿说也不打紧,恩人气质斐然,若日后出现在奴家面前,我也能一眼认出恩人。”
“没有什么不愿说的。”
泊简沉吟了一会。
知道她姓名的寥寥数几,她自己有时都会忘记自己还有名讳这件事。
隐在影子里的家伙,从来都是没有名字的存在。
她从前被主子以零号代称,所以她给那两个捡来的小孩也取了一号二号的代称。
后来是流浪为了便宜,小主子嫌零号这个称呼太没有人气味,便为她赐了名为泊简。
“泊简,我名,泊简。”
倒是与他一般没有姓。
朝宁手中的曲子变了调。
结合泊简的装扮以及没有任何标纹的刀剑。
朝宁几乎猜出了她的身份。
大户人家才会有的暗卫。
是那个越小姐的吗?
“调错了。”
泊简在变调的一瞬间便指出了问题。
她站起身,从朝宁手下取出古筝,将松掉的弦调试了一下,放回朝宁怀中。
“继续。”
朝宁试探性的拨动琴弦,半垂的睫毛挡住眼里的疑惑。
一个只会杀人的暗卫,怎么会懂音律呢?
不知过来多时,外面传来脚步的声音,泊简警觉的站起身,听着这轻盈的步伐,应该是越泠鸢回来了。
她该走了。
显然,朝宁也意识到了。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抓住她的衣摆,想要站起身,却直接踩到垂在地面的红绸。
在他即将摔倒在地面之时,泊简及时的挽住了他的腰。
被一个女子以如此羞耻的姿势拥抱的朝宁涨红了脸。
他看到泊简挨得极近的,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如羊脂膏般细腻洁白,藏着薄冰的黑眸倒影着他的身影,他甚至能从里面看到自己有些慌乱的面孔。
“我……”
“咔——”
门被推开的声音。
朝宁只感觉眼前一花,泊简瞬间消匿于他的眼前。
他哑了声。
“咦?这些人呢?”
越泠鸢走进屋子看到的便是独自站在原地的朝宁。
朝宁整理好情绪,看向她,懒洋洋的掀起唇。
“怎的回来如此晚?”
那像是勾了丝的媚让越泠鸢心跳加速。
她有些支支吾吾的道自己迷了路。
但这屋子距离茅房也不过是几里的路,又怎会有迷路一说。
越泠鸢自己也说不清,她总觉得二楼的亭廊会发生些什么重要的事,但她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一个人影,所以现在这个时刻才回来。
泊简藏在房梁之上,看着底下的两人。
见朝宁将人送到了后院也没再节外生枝,她不由的松了口气。
“多谢朝公子。”
“无碍,随手的事,只是这萍水相逢,还不知与姑娘何时才能相见……”
俊美的男子带着浅笑,上挑的眼尾噙着红晕,抬手将越泠鸢发上的叶片摘下。
“会见的,一定还会见面的。”
越泠鸢脸颊发烫的痴痴看着朝宁,心里有些纠结,她确实有点喜欢朝宁,但这小馆的身份,虽说是清馆,但从现代电视剧以及社会熏染下,她觉得这人肯定是脏了的。
但被这么一个俊美的男子喜欢或多或少满足了越泠鸢的虚荣心。
“那再见面,小姐愿意为我赎身吗?”
朝宁将叶片放在唇边,掀起含着秋水的眸子看着越泠鸢。
“就当是,这次的报答?”
越泠鸢神色僵住,她也是了解不少这里的物价的,而且上回她去青楼,她为了在神医面前表现自己的直率有爱心,直接将遇到的,要被卖进来的一个女孩赎身,但没想到是天价的赎身费。
她自己又没多少钱,放下义愤填膺的话后自己没钱替那女孩赎身,可恨的明明是她在帮那女孩说话,那女孩在知道她根本替她赎不了身,不仅没有宽慰她,还用愤恨的眼神看她。
害得自己在神医面前丢了脸。
瞧着瞬间又开始支支吾吾的越泠鸢,朝宁习以为常的垂下眸子,也不再逗玩她。
她与那些恩客又有什么不同?贪恋他的颜色,又在不自觉的看低他,越家大户,连报恩赎身的钱都付不起。
但他也不能说些什么刺激这越小姐的话,毕竟,泊简小姐可是一直在这附近呢。
越泠鸢顺利的离开了此处。
而泊简也一直坠在她的身后。
瞧着总算来到热闹的街道,再一拐弯越女郎就可以回去了。
泊简冷漠的眸色升温不少。
她的精神上感受到了些许的疲惫,保护人,还不如负责杀人来的轻松些。
小主子身边危机四伏,她每天只需要在府邸周围巡视,然后,杀人。
而越女郎身边。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的奔走了。
不出意料,越泠鸢的私自去石府寻人的行为令越父大怒。
若只是折损了一名暗卫也还好,但千不该万不该牵连了公爵府的崔二郎。
一阵的兵荒马乱之后,越泠鸢不仅被打了一顿板子,还被罚跪于祠堂。
泊简隐在临近窗子旁的树上,这里既能观察外面的情形,又能看到祠堂内的越女郎。
夜已深,里面的越女郎趴伏在蒲团上昏昏欲睡,没过多时便已睡倒在蒲团上。
泊简抱着手中的剑,微微阖上眸子假寐。
但每每有过一丝的风吹草动,泊简睁开的眸子全是清醒和凌厉。
哪有半分刚醒的迷糊。
今夜并无月亮,乌云密布,沉沉的犹如泼了墨的厚重布料。
临近入秋,晚上的风呼啸的犹如野兽嘶吼的声音,吹得树竹沙沙作响。
“姑姑。”
随着轻巧的人影掠过,被风吹过来的血腥气息弥漫在泊简的鼻尖。
来人一袭黑衣,声音低沉嘶哑,落在庭院中。
随后目光锁定在泊简藏身的树影之上。
“主子告危,请姑姑——”
话音未落,泊简是身影掠过他眼前。
“走!”
单是主子告危这四个字,就足以让泊简心中一凛。
她一边赶路,一边询问情况。
“来了两波人,一波是世家那边要截走上官公子的,另一波人不知道是从哪冒出,主子将人马大多护在了上官公子那边,反倒自己身边危机四伏,我前些日受了伤,让二号保护公子,便来寻姑姑。”
一号说明了情况,等待泊简的发话。
“那波想要害小主子的人数多少?手下的舆甲卫又在何处?”
泊简面上的面罩被狂风吹的鼓动。
她的眸子冷静又清醒,声音平缓坚定,犹如永远不会倒下的巍峨。
一号的心不由稳下,细细的一一告知。
石韫玉看着庭院中尸横遍野的惨象,他手中提着剑,宽大的袖袍沉淀着血水。
他的神色愈发沉寂,冷白的剑光映出他锋利的眉眼。
“主子,一号已经去通知姑姑了,想必现在也马上来了,主子不必担忧,以一号的武力冲出血路去寻找姑姑,必定不会有什么差错。”
二号护在石韫玉的周边,将冲上前的死士一刀了结。
喷涌的鲜血落在他的眉眼,那双琥珀色的猫瞳充满杀戳。
石韫玉动作慢了半拍,差点被人给偷袭伤到,他躲开之后,挥剑刺穿了那人。
殷红的血渍淌下雪白的刀尖。
阿简姐姐……
支援来的如此快速,在敌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泊简已经让人将其包围。
锋利的刀刃划开敌人的喉结,那道人影快的让人看不清,便已然倒在了地面。
泊简甩了甩刀尖的血渍,黑色的长靴踏过血水遍布的地面,来到石韫玉的面前。
“小主子。”
在见到石韫玉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后,泊简松了一口气。
石韫玉愣愣的看着她,残留着杀气的眸光落入泊简冷静清冷的眸子。
“阿简……”
他因为过长时间拿着刀剑的手指僵硬,紧绷的神经在看到泊简的那一刻微微松懈下来。
他现在才如此清晰的意识到。
泊简是他手中不可丢弃的剑。
但没有了剑的首帅无疑是待宰的羔羊。
首帅对剑生出了感情,妄想将其封存在剑鞘。
开了刃的剑又怎么会甘愿回到剑鞘呢?
“主子!上官公子那边危!”
一道人影落在石韫玉的面前,他身上浓重的血腥以及刀伤足以见出他来报信路上的危险。
而现在伤亡惨重,能出动的只有泊简。
这个任务自然是交到了泊简的头上。
看着泊简离去的背影,石韫玉垂着眸咳嗽了几声。
藏起现下不该有的心思,面向被暗卫押过来的人,石韫玉的心慢慢沉下来。
泊简赶路之时便是看到一路的血水死尸。
她骑着马,吩咐跟来的暗卫从山坡之上围攻拖延,自己先行去找上官鹤一。
她循着自己人留下的痕迹,一路悄然无声的追寻过去。
啸松未曾想到今日这一趟的敌人是如此的难缠。
不仅人数众多,还身手不似前几趟的那般平平无奇。
一路上紧随其后,步步紧逼,他没办法只得带着上官鹤一转移地方。
此时他挡在前方,让上官鹤一先行跑。
上官鹤一也是明事理的人,知道自己在这只会是拖后腿。
说了句保重便被其余的侍卫护着从后方逃去。
啸松看着想要从侧面去追上官鹤一的对方,一个纵越便将其斩杀于剑下,他黑沉沉的星眸像一匹饿狼看着对面的人,扯开了嘴角。
“给我挡住他们!杀!”
上官鹤一被一个侍卫护着从山脚小路爬上偏僻难爬的山丘之上。
他身着的青衫被灌木丛划破,显得狼狈不堪,但他面白如玉,俊美绝伦,有着读书人应有的书卷气息,在这种时刻,倒另有风采。
上官鹤一虽体质不算太差,但刚刚经历了生死劫难,又攀上这顶峰高岩,难免会有些疲惫。
他看着前方沉默不语的侍卫,他过目不忘,记得这位从之前一直到现在,混迹在人群之中。
想着之前的种种,上官鹤一不由的起了疑心。
他借口谎称走不动,需要休息一会,便被侍卫冷硬的语气拒绝,道是怕等会敌方跟上来。
上官鹤一眸光闪了闪,垂下眉目。
泊简赶到之时,便是看到攀着石头,艰难的悬挂在悬崖中间的上官鹤一。
她连忙拉下缰绳,跃下马,在她抵达崖口的那一刻,上官鹤一攀爬的石头松动,直接跌下万丈深渊。
上官鹤一不能死!
这是泊简脑海里闪过的念头。
所以她踩着崖口岩石,俯身冲下。
在抵达半腰之时,她总算拉住了上官鹤一。
“你是谁?”
泊简没有回答上官鹤一的话,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将匕首狠狠地插入山崖半腰石缝中。
锋利的刀锋擦过石头激起四溅的电火,划出深深的沟壑。
虽然不能停止下降,但也减慢了坠落的速度。
泊简看着一旁垂挂的藤蔓,踩着石岩越过去抓住了它。
这山崖笔直且难攀,只有向下,而不能攀上。
泊简抓住这细长的藤蔓,一路向下。
“抱紧我。”
被泊简揽着腰的上官鹤一抿紧了唇,看着下方还有几百丈高的水潭。
在最后一刻,泊简抱住他朝着潭中央越下。
上官鹤一再次醒来,被耳边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惊起。
他一抬头,便看到刚刚那位舍身救下他的暗卫。
她未戴着面罩,明亮的火光下,泊简清丽苍白的脸庞映入他的眼底。
风拂玉树,她犹如入世的仙人,不同于京城盛行的娇弱无骨之风,她的肌肤胜雪,柴火照印之下如落难的九天嫡仙,黑色潮湿的发丝的贴在她的脸侧。
平添脆弱孤寂之感。
她的剑钉在地面,清冷的剑光反射在她的面上,笔直的脊背如不会弯折的孤竹。
恍惚间,上官鹤一似是看到了一座巍峨的雪峰。
冰冷刺骨,却又强大到不可亵渎。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泊简微微侧目,犹如一泓清泉的眸子映在上官鹤一的眼底。
他的瞳孔不由自主的缩了缩,直视这份容颜所带来的美的震撼和窥视带来的感知远远不一样。
“姑娘……”
呢喃的话语从他的唇侧溢出。
“之前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会在山崖处?”
微凉的音调缓慢的从泊简的口中道出,她的眸子盯着他,澄澈的像化了冰的水。
刺目凌厉的让人完全升不起撒谎的念头。
上官鹤一垂下眉,微微沉默,还是道了出来。
他在识破那人的身份后,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很难逃脱,还不如将计就计,将人引到山崖处,趁其不注意使计让其掉入悬崖。
但他低估了那人的武功,那人在跌下去的前一刻扯住了他宽大的袖袍,若不是他及时抓住岩石,只怕还没等泊简来,就随那人跌下崖摔死。
泊简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
但上官鹤一料错了一点,若是他这般毫无武功的人跌下,是必死无疑,但那个侍卫却是死不了。
所以刚刚那个人应该是上官鹤一所说的侍卫了。
“某,上官鹤一,不知姑娘名讳,现下总不能一直姑娘姑娘的喊吧?”
“泊简。”
泊简简洁意骇的告知了自己的身份以及他们现在所处的情况。
他们这几日恐怕得困在这里,要么等待人来救援,要么自己寻找出口。
但等待救援充满着未知与风险,谁也不知道先找上来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泊简从来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她准备明日就寻找出口。
而上官鹤一比起她来说身体素质柔弱许多,再加上进了那寒气的冰潭,若不是泊简寻了草药来给他先服下,怕是凶多吉少。
山洞深处钟乳石嘀嗒的声音作响。
泊简解开外面润湿的衣物,打算烘烤干净。
“泊姑娘!”
无意间撇到这一幕的上官鹤一垂在身侧的手都颤了颤,连声制止。
“男女有别……”
却见泊简已经脱开了外衣,里面还有一层内衬。
“?”
被疑惑纯然的目光注视着的上官鹤一定了定心神,难得有些无奈的扶额。
“泊姑娘,下次要先让在下转过身。”
“你现在要转身吗?”
泊简抖了抖衣服挂在她搭建的架子上,目光泠泠。
现在转身倒也不必了,如此一来,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滋味。
“事出权宜,委屈泊姑娘了。”
上官鹤一目光下垂,克制自己视线不要落在不该落的地方。
又在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泊简顿了顿,放弃了思考为什么他会说委屈自己。
今日的晚餐吃的是泊简猎杀的一只野熊,也是这个山洞原本的主人。
上官鹤一没有询问泊简是如何杀的,安静的看着利索将熊剥皮割肉的泊简,火光照在她洁白的面上,虚虚幻幻,看不真切。
他一个男子,看着泊简一人处理 ,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但所学的那些才情知识,在这里完全没有一点用处。
但他还是让泊简教会自己一些简单易上手的东西,虽然自己处理的慢,但起码比让泊简一人做事自己在一旁看着好了许多。
在这个地方他做不了什么,但起码能做到不拖后腿。
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混杂着动物粪便以及泥土的气息。
洞穴内有些潮湿,泊简看着在整理洞穴的上官鹤一,不由隐隐有些担心。
“喝了。”
由石槽装着的碧绿色的熬制的草药放在上官鹤一的面前。
看着面上依旧毫无表情的泊简,上官鹤一眸光闪了闪。
但他没说什么,在确定这是预防伤寒的草药后,接过石碗之时,他的指尖触碰到泊简的手指,犹如蜻蜓点水一般,上官鹤一敛起眉目,仰脖一饮而尽。
“多谢。”
看着泊简冷淡的眉目,他心里不由叹息,泊姑娘果然是个面冷心软的好人。
若他是那种见色起意之人,恐怕占尽了姑娘的便宜。
泊简将洞内的血腥气息掩盖了一遍,又在洞口放置了一些小东西后,才回到洞内。
半夜时分,上官鹤一发起了高烧。
看着面色惨白冒着虚汗的上官鹤一,泊简将自己的干净烘干的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很热。
上官鹤一知道,自己小时因为一次落水而落下了病根。
他的记忆回到了还在父母身边的那些时刻,又来到了考上士途,意气风发之时。
他一个寒门子弟过了殿试,他依稀记得那个年轻的天子坐在金殿之上 ,呵退了身边的人,以隐晦的话询问自己愿不愿意当那第一人。
这是他的机会,却也伴随着杀身的危机,但他还是同意了。
跌下悬崖的惊慌以及绝望,他绝望的不是身死,而是自己还未做出什么贡献为天子,为百姓,便要葬送在这荒无人烟之地。
洞穴中那姑娘的身影将他拉起,在危险情形以及急促的心跳下,他似乎对那姑娘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但他不能将其与喜欢混为一谈。
圣贤者,当克以己身。
在热气浑噩之中,他看到那个姑娘清冷漂亮的脸庞。
嘴中灌进来的草药苦涩的令人生畏。
他听到那姑娘沙哑的声音冷淡的道:“再不喝下去,我就卸了你的下巴灌进去。”
看着总算是喝下药的上官鹤一,泊简眉目舒展开来。
她将一旁的火柴添进火堆之中,保持洞内的温度,摸了摸上官鹤一的额头。也不枉她冒着雨去找草药,这烧总算是退了不少。
只是肩膀处的伤又要重新上药了。
泊简撕开布料,露出肩膀,那处血肉模糊,她面不改色的将药抖了上去,随意的用布带缠了几圈后,将衣服拉上。
石府。
“仔细给本王仔细搜!阿简武艺高强,定不会出什么意外。”
石韫玉看着手中的匕首,那是在悬崖半腰被人搜寻到的。
这是他送给阿简的。
阿简习惯使剑,但只有一个兵器,他难免有些不放心,就又赐了一把匕首给她。
感受到体内未躁动的母蛊,石韫玉微微放下了心。
二号被命令去带队搜寻山崖。
被正面来寻他的一号拦住。
亭廊之下,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是故意的。”
一号眉目沉稳,眸光却是犹如射出的冷箭,锋利中透着薄怒,他只会在关乎姑姑的事上才会动怒。
二号挑起眉,猫瞳无辜的瞪圆。
“我做了什么?”
“没有证据的事,哥哥可不能随意诬陷我啊。”
二号擦肩而过,轻笑道:“姑姑现在生死不明,我们该去找人,而不是在这里怀疑自己人。”
一股大力将二号推到亭柱,喉咙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挟住,感受着脖子上逐渐收紧的手,二号毫不在意的笑出了声。
亭外的狂风愈发的猛烈,打进亭内的雨滴淋湿了两人。
“那个侍卫,是你的人?”
一号声音发狠,冷冷的注视着他。
“是与不是,反正都是死人了,哥哥何必这么计较。”
二号因为缺氧而咳嗽出声,圆溜溜的猫瞳半弯。
他的声音拖长,带着诡异的病态。
“姑姑在崖下,再过明夜,她就会成为废人了——”
二号清越的声音变得沙哑,引诱出一号心底最深的欲望。
“谪仙跌入尘埃,哥哥。”
“我就不信你没有幻想过,染上情丝的仙人——!”
轰隆的雷鸣声炸响,闪电划破天际,映出了那双变得诡谲的猫瞳。
折断她的手脚,让她只属于我们吧,我亲爱的哥哥。
“嗬!”
从噩梦惊醒的上官鹤一睁开了眼。
他感觉浑身酸软无力,外面嘀嗒着水声,洞穴内只燃着星星点点的火焰。
带着水汽的风吹入洞内,上官鹤一爬起身,身上盖着的衣物随之滑落,他愣了一下,一眼便认出这是昨夜泊简脱下烘干的外衣。
脑海里模模糊糊闪过几个昨夜泊简照顾他的画面,他不由的捏紧了手中披着的衣服。
轻巧的脚步声从洞口传来,上官鹤一抬头望去,便见着拎着两只剥了皮的兔子进来的泊简。
裹着秋日里寒气的她神情漠然冷淡,软剑被她别在腰间,没有了外衣的她,身姿反而更加的欣长。
昨日洞内昏暗加之泊简身穿的衣物是黑色,上官鹤一没有瞧出她身上的有血迹伤痕。
现下一看,他的目光便落在了泊简肩膀处比其他地方颜色更深且有划破痕迹的衣物。
他垂下眸,看着手心也同样有划痕的外袍。
“你——”
“感觉怎么样?”
泊简将兔子插在木架上,随后洗了手,听到上官鹤一的声音。
转头朝他走去,弯腰,将手覆在他的额头。
泊简的手心充满着茧子,那是常年习武和干粗活留下的痕迹。
带着适宜的凉气,被这么触碰的上官鹤一愣了一下。
他的眸子不由抬起,看向近在咫尺的脸庞。
这么近的距离,他能看到浅粉的,像刚绽放开的樱花的薄唇,挺翘的鼻梁,以及泊简纤长浓密睫毛下那双清冷的眸色。
在澄澈的瞳仁中,他看到了自己。
心跳失衡的一瞬间,他的耳根不由发热。
泊简冷淡的抽回手,认真的道:“烧退的差不多了,以防万一,等会再喝一碗药。”
说着,她动作麻利的将连同兔子寻来的草药放在上官鹤一面前,她记得昨天他说的,要找些事情给他做。
“清扫一下根上的土就行,我去处理兔子。”
上官鹤一看着泊简坐到火堆边,影影绰绰的火光下,泊简的动作利索的上架烤起了兔子。
他的眸子注意到她手心结痂的伤痕。
昨日那般凶险,她一只手攀着藤蔓,一只手又揽住他,而晚上他又尚且处在劫后脱险的庆幸,未曾注意到这些。
他想起自己刚登状元那几天,府中那些人送来的东西中似乎有从宫中送来的珍贵药膏,止血祛疤的好东西。
听送来的人说,是宫中的娘娘妃子们都没有的。
泊简姑娘虽然武功高强,又是暗卫,但也是一个女娘啊。
没有哪一个女娘会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疤。
他看向手中的草药,沾着雨水的潮湿,与昨天晚上睡前喝的草药不一样。
恐怕是昨晚他发热后,泊简姑娘又冒着雨为他去寻药了吧。
如此大恩,送这微不足道的药膏后,再以厚礼相送,也是合乎情理。
算不得,私囊相授,罢……?
心口像是被烫了一下,上官鹤一垂首抖落草根的泥土,似乎以此就能阻止心里不合礼制的想法。
将两只兔子解决,看着上官鹤一喝了药后,泊简打算出去寻路口。
她早上出去也并不是全然没有收获,在给上官鹤一采了药后,随着那小道,她看到了一个似乎能上去的路口,只是被崖上的石头堆在了中央,并且她也不知道路口那边是否能出去。
出于各种思量,她打算再去看看。
“在下同姑娘一起去。”
上官鹤一站起身,大病未愈的他清俊的面庞带着病色的苍白。
看着泊简似乎要开口拒绝,他浅笑开口道:“外面现下似乎也干燥了许多,在洞穴等候,还不如在姑娘身边安全些,并且在下虽学识浅薄,但也略懂得一些地理环境的数术,或许姑娘带上我,会更加的便利。”
曾在京城最大的茶阁中舌战群儒的状元郎若想说服一个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泊简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点头,让人跟紧她。
有了上官鹤一的加入,顺着他指导,也让泊简避开了许多的猛兽并且采到了不少的果实。
想到昨日拖着上官鹤一,硬是杀了一路猛兽才杀出来一条血路的泊简微微沉默。
最能直观感受到泊简情绪的上官鹤一注视着她。
“泊姑娘?”
“无事。”
泊简挑开拦路的荆棘,越上岩石,转身朝上官鹤一伸出手。
自下而上看着泊简的上官鹤一不由愣神了一下,他看着面前的手心,白皙的皮肤上有着厚厚的茧子和结痂,还有未消肿的红痕。
他的手交握上去,宽大的,骨节分明的男子手背将其覆盖,感受到那搔痒的手心,似乎连心口也微痒着。
冒犯了,他口中低低的道着这一路不知说了多少次的这句话,连耳尖都红了起来。
感受手心的温度,他的脑海中闪过泊简手心的伤,愧疚涌上,连握着她的手也不由的松了松,怕碰疼了她的伤口。
就这么一出神,未握紧的手连同脚下的落空,上官鹤一差点跌倒。
好在泊简手中一用力,将人用力一扯,她的头埋入了他的怀中。
上官鹤一整个人都僵住了。
温软的身体将他整个人烧的面色红了起来。
但他不敢再私自动作,怕又像刚才那般模样。
他就这么呆呆的,直到泊简放开了他,走在了不远处,见人没跟上转过头皱眉看向他,他才如梦初醒。
虽然上官鹤一有时候犯痴,但总体来说还是挺可靠的,看着分析路线的上官鹤一 泊简如是点头。
晚饭泊简弄来了两条鱼,原本应该是三只的,但上官鹤一打算帮她将捕鱼笼给捞上来,结果操作不当,放走了一条。
被泊简凝视的他心虚的揉了揉鼻,弯眉浅笑。
“抱歉,泊姑娘,我这还有些果子,你要不要……”
“不必,你吃。我饱了。”
将鱼吃完,处理草药的的泊简掀了一下眼皮后,又垂下盯着草药。
今天在谷里探索了一天,也只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处路口,只是那道路狭窄难攀,只是泊简一人穿进去倒还容易,但是若带上上官鹤一,泊简不得思量许多。
而且在找到那路口之时,天色也黑下,没有时间进去探索,只得明日起早去看。
做完标记后,两人便也回到了洞穴。
或许是只有两人,太过于安静,今夜没有雨,安静的让人感觉空寂。
上官鹤一看着燃起的火堆,不知不觉中与泊简谈起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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