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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快跑,晋王他心眼超多!全文完结》精彩片段
凛凛认真想了想后道:“我如果是王爷,会在皇上面前替我爹求情。”
晋王眸光平静幽深:“为什么?”
“因为这是皇上想要看到的。”
晋王心中激赞,果然是他看上的孩子!
皇上被折损了颜面,定然会怒不可遏;但是会因此就放弃唐明藩父子吗?
答案显而易见。
不会放弃,但是又不能不处置,这板子如何打下,皇上进退两难。
这时候,晋王想要让皇上高兴,就得摆出高姿态,成人之美。
这样,皇上对唐家略施薄惩,对晋王这个苦主安抚一番,事情便算过去了。
儿女私事,永远比不过江山社稷,晋王对皇上的心态十分了解。
现在,凛凛也想明白了。
凛凛却有些不确定,用黑曜石一般黑亮的眼睛看着晋王:“王爷,我说得对吗?”
“对。”晋王道。
凛凛心里想,他姑姑好像白折腾了,当然还有他。
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王爷也不会让这件事情无法收场的。
“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打白挨了?”
“没有。”凛凛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自己太笨,又威胁了王爷,挨打不冤。”
这个谦逊懂事的孩子,如何让人不喜欢?
真的不知道,唐竹筠那样的人,如何能生出这样的孩子。
“王爷,谢谢您。”凛凛恳切地道,“我会把您的秘密当成自己的秘密,等我长大后帮王爷。”
晋王摸摸他的头,道:“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皇上到底如何“略施薄惩”,这会是悬在唐家头顶的剑。
再说唐竹筠,见晋王带着凛凛进宫,有心想追出去,奈何……姨妈不允许。
出门这么长时间,又被晋王强迫跑了一路,现在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她只能先回到家,裤子果然已经脏了些许,好在没有透过裙子,否则可就太丢脸了。
换了衣裳,孟语澜心急如焚地来找她:“阿筠,如何了?”
她给唐家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愧疚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唐竹筠自己心中也是着急上火,急的是父兄还不知道情况如何,上火的是凛凛被狗王爷打了一顿。
但是在孟语澜面前,她也没有显露出来,道:“晋王已经进宫求情了,咱们在家里等着消息吧。”
孟语澜无力地坐下,原本就肌肤胜雪,现在更添几分苍白,连唇色都发白。
“孟姐姐,没事的。”唐竹筠安慰她,也是自我安慰,“晋王既然松了口,皇上多半小惩大诫。”
她爹身体不好,又得圣心,所以这惩罚,最终估计还是落到唐柏心身上。
都是为了他娶媳妇,被罚就被罚吧。
孟语澜没有说话,手无意识地握紧椅子扶手。
看她样子,唐竹筠就知道她现在心绪难平,可是自己担心家里三个男人,小肚子又坠坠地疼,便也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姑娘,夫人来了。”绿竹站在门口慌乱地道。
来的是孟夫人。
孟语澜凌晨上朝时分出的事,现在已经夕阳西下,暮色将至,她来得倒是够早。
孟语澜看了一眼唐竹筠,道:“阿筠你先暂避下,我娘估计有话想对我说。”
唐竹筠点点头,起身到了内室。
只隔着一道帘子,外面母女俩说话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进来。
唐竹筠想到孟夫人可能会责骂孟语澜,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孟夫人竟然劝孟语澜自尽。
“……我的儿,不是娘不疼你,现在事情闹成这样,你死了,别人才能忘记你和小唐大人这事,会觉得你刚烈,是因为被江北寒所负才如此……你若是不死,我们府里和唐府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你去吧。你大哥还是世子,你若是活着,他这面子上如何过得去?这爵位怎么办?还有娘,娘没法对你爹交代啊!”
这是亲娘?唐竹筠简直出奇地愤怒了。
孟语澜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笑意:“娘,是我爹让您来的吗?”
孟夫人眼泪长流,点了点头。
“那当年,换了我给江北寒书信的事,我爹也知道?”
“那,那是娘……”孟夫人低下头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可是娘是为了你好啊!那时候谁也想不到,武阳侯府有朝一日还能起复……”
“您也没想到,您用映雪,还被她反咬一口,让江北寒彻底恨上了国公府。”孟语澜幽幽地道,目光落在三尺白绫之上,再次开口已是嘲讽,“娘,你也知道我不想连累唐家,可是还想让我死在唐家,这岂不是恩将仇报?”
事实就是如此可笑,哪怕要她死,都要她死在外面,怕脏了国公府的地方。
她是国公府嫡女,京城贵女典范,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耻辱。
“语澜,你……”
孟语澜冷笑着微微仰头,露出线条修长白皙的脖子:“娘给了我这条命,娘想拿走,就自己来拿吧。我已死过一次,阎王不收,不许我再自己去送命了。”
唐竹筠简直都想给孟语澜鼓掌了。
这样的国公府,这样凉薄的爹娘,不要也罢。
孟夫人从始至终,没有心疼过女儿的遭遇,口口声声都是国公府的名声,世子的前程。
她都不管孟语澜,孟语澜为什么还管他们?
孟夫人自然不甘心,苦口婆心地劝孟语澜。
孟语澜最后干脆不说话,只冷冷地看着她。
孟夫人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你不听我的,以后你以为还有地方可去吗?唐家能收留你一辈子?”
“我不会赖着唐家,”孟语澜道,“我这就走,以后也不劳您操心了。我恨您改了我的命运,更恨您现在可以若无其事,大义凛然逼我去死。娘,这是最后一声,从此以后,您再也没有我这个女儿了!”
她跪下给孟夫人磕了三个头,再起身的时候已是目光决绝。
“绿竹,我们走。”
她不知道去哪里,可是她不能再连累唐家。
她等的,只是唐家父子安然无恙的消息,现在被孟夫人缠上,她决定离开。
“抓住她!”孟夫人变了声音,狠厉地道,“既然你不愿意体面,那娘替你体面!你们,送这丢人现眼的上路!”
“谁敢!”唐柏心回来了。
他住海边啊,管得这么宽!
她的婚事,自己父兄还没说什么呢,关晋王屁事!
晋王也没想到常志会说出来,有些不自然,对唐竹筠道:“再来一碗汤。”
唐竹筠没搭理他,进去带着两个孩子吃饭了。
晋王临走的时候被她拦住:“我有话和你说!”
常志道:“行行行,我先走,你们慢慢说。话说我老常到现在也没明白,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去的。”
滚,赶紧滚!
这次唐竹筠和晋王的眼神出奇一致地凶狠。
“我们是假的!”唐竹筠对晋王道。
以后别给她装大尾巴狼。
“既然是假的,更没有避嫌一说了。”晋王淡淡道。
今日把唐竹筠杀得“落花流水”,他觉得心里很舒服。
“好,算你狠!”唐竹筠觉得吵架这件事情也得看发挥,她今天状态不好,她认!改天再战!
晋王勾唇:“有一件事情是真的,晋王府有家法,也有教引嬷嬷。”
说完,不等唐竹筠说话,他已经提步走了。
唐竹筠:泻药,她的泻药呢!下次她直接给他下巴豆,拉不死他!
她这个好人,就耽误在话多上了。
直接下巴豆,人狠话不多!
晋王从唐府出去的时候心情很愉快,然而愉快不过三秒,就被人拦住了。
他眯起眼睛看向阮安若,气场冷冽,目光幽深阴沉,细看一片寒凉。
阮安若不由打了个寒噤。
她有一肚子关于唐竹筠的坏话,此刻都哽在喉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惊慌万分,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王爷,我,我……”
晋王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阮安若瑟瑟发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晋王并没有因为她停留,快步离开。
“王爷!”阮安若好容易抓到这个机会自然不肯放过,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
晋王回头:“嗯?”
阮安若好容易鼓起的勇气,在他阴冷的目光注视下,顿时一泻千里,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秀儿兴冲冲地对唐竹筠道:“姑娘,姑娘,奴婢刚才出去提水,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唐竹筠正准备午休,她刚总结了一下刚才的“战斗”,觉得自己发挥得实在太次了,好沮丧。
吵架这件事情,真的得当时赢了才爽,事后复盘,越想越亏。
所以听到秀儿打了鸡血的声音,她歪在榻上有气无力地问:“你捡到银子了?”
“比捡到银子还高兴呢!”秀儿道。
“那你捡到了金子?”
“姑娘,您这是钻到了钱眼里啊!”秀儿道,“奴婢刚才看到阮安若在晋王面前吃瘪了!”
“怎么吃瘪的?”唐竹筠总算来了点兴趣。
她的两个“死敌”对上,谁倒霉她都高兴。
秀儿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道:“您是没看到,阮安若在王爷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奴婢觉得她都快被吓尿裤子了!”
“哦。”唐竹筠意兴阑珊,这也没什么实质性损伤不是?
秀儿却还在回味:“王爷好厉害!姑娘您果然有眼光!以后等您嫁到王府,看谁敢欺负您!”
“我看晋王就敢。”
秀儿:“……”
唐竹筠哼哼着道:“有本事去战场吓退千军万马,吓唬女人算什么本事,哼!”
虽然她也暗爽,但是想让她说晋王的好话,做梦都别想!
过了两天,唐竹筠正带着秀儿和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练拳,除了凛凛极为认真,三个女人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
唐竹筠:“好了好了,别闹。秀儿你认真点,你姑娘将来出点事情,还指望你保护呢!”
秀儿苦了脸,她手脚不协调,实在学得艰难。
所以这时候当她听到敲门声,立刻像找到救星一般跳起来:“姑娘,我去开门!”
很快,照壁后响起了秀儿困惑的声音:“老太太,您找谁啊!”
“这是不是唐明藩的家?”
唐竹筠原本还在给嫣然整理头发,听到这个猛然觉得陌生,实际上却异常熟悉的声音,手里的红绳差点落地。
这个老妖婆怎么进京了!
没错,就是那个从小虐待前身的祖母宋氏!
宋氏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她娘家的侄孙女宋翠儿。
说起来这老妖婆也是厉害,一声不吭,自己带着个姑娘,两个人竟然真的就这样千里迢迢地进京了。
宋氏被宋翠儿扶着进门,看见唐竹筠,脸上就生出不悦:“还是从前那个蠢货,见了人也不知道行礼问好,连你祖母都不认识了吗?”
她今年已经年近六十,干瘦结实,颧骨很高,一看就是尖酸刻薄的样子。
宋翠儿看起来十六七岁,瑟瑟缩缩,衣裳裤子都有些不合身,手腕脚踝都快要露出来,然而一双眼睛却骨碌碌转,四处打量,很不安分。
这是老天爷觉得她太闲,所以送来两个极品给她练手。
唐竹筠环胸:“我祖母在乡下,你这死老婆子,竟然敢冒充我祖母,秀儿,还不报官去!”
唐竹筠让秀儿给孟语澜送了个口信,告诉她江北寒已经有了三个孩子。
她没再去见孟语澜,因为这个结局令人心碎,而她也无能为力。
秀儿回来后道:“孟姑娘说谢谢您,她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姑娘,江北寒的事情,您告诉孟姑娘做什么?”
唐竹筠瞪她:“不许问,不许说出去。”
秀儿嘟囔:“您变了,从前看到美男您都和我说的,现在只和孟姑娘说了。”
唐竹筠:“……再啰嗦,把你送给江北寒当小妾去。”
“那人家也得要啊!”秀儿翻了个白眼,说话间闲不住,拿着抹布蹭啊蹭,把桌子擦得油亮。
唐竹筠:“……”
她来了小日子,蔫蔫的不想动。
凛凛听说她肚子疼,十分担心,想要守着她。
唐竹筠让他带着嫣然出去玩,他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姑姑,我不走远,我就去隔壁。你要是不舒服就喊我。”
“好,钥匙挂在那里。”唐竹筠笑着道。
晋王现在也不是每天都来住,留了把钥匙给两个孩子过去玩,他的院子宽敞很多,还带个花园,两个孩子经常过去跑。
凛凛踮起脚取了钥匙,拉着嫣然的手走了。
秀儿对唐竹筠道:“姑娘,您看要不要给凛凛和嫣然定个娃娃亲?”
在家里,对孩子们都是直呼其名,秀儿也如此。
唐竹筠:“才不要呢!就算两个孩子一直不变,你想我和晋王做亲家吗?他本来就会为难人,到时候娶他的女儿,还不得被他烦死?”
晋王啊,请反省一下,你会影响嫣然择婿的!
唐竹筠不想动弹,干脆放了自己一天假,除了吃饭和上厕所,一天都歪在榻上看闲书。
不得不说,她爹虽然穷,但是藏书丰富,连才子佳人的书都有。
唐竹筠看得津津有味,连猜带蒙也额外认识了不少字。
一直到暮色降临,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看了一整天。
揉了揉脖子,唐竹筠喊两个孩子。
秀儿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脆生生地道:“中午吃过饭就过去了,没回来呢!”
那时间也太久了!
唐竹筠放下书,趿上鞋起身,顿时感到身下汹涌。
大姨妈杀我!
收拾了下自己,正要出门找两个孩子,就见凛凛和嫣然回来了。
唐竹筠一眼就看出来嫣然脸色不对,很是苍白。
“嫣然怎么了?”唐竹筠蹲下摸摸她的头,又摸她的脉。
也没有生病啊。
凛凛道:“刚才我们回家的时候遇到一只很大的耗子,嫣然被吓到了。”
嫣然连忙点点头,唯恐唐竹筠不信。
但是唐竹筠真的不太相信。
凛凛表情看不出什么,但是这小子腹黑,要是耍心眼,能把自己耍得团团转。
嫣然不一样,这孩子特别老实听话,撒谎的时候一眼就能看穿。
然而嫣然对凛凛言听计从,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而且现在她脸色苍白,看起来真是被吓到了,所以唐竹筠便带着她去洗手洗脸换衣裳,想着回头问问凛凛到底怎么回事。
吃过饭,小肚子坠疼的她早早上床,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梦醒了。
算了,天亮了再问。
好好睡了一晚上,唐竹筠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又照常早起给唐明藩做饭。
唐明藩撵她回去休息,道:“这时候不要操劳,要不以后受罪。”
唐竹筠大窘,原来她爹连她小日子都知道。
“没事,我不动凉水。”唐竹筠笑道,“一会儿就做好了。”
她不做饭,她爹怎么凡尔赛?
她要把爹宠上天。
唐明藩嘴角高高扬起。
他的女儿,全天下第一好。
唐竹筠给他做了铁锅炖鱼贴饼子,又带了几道凉菜,另外还带了冰碗子。
“爹,冰碗子我单独放在这边小冰鉴里,吃锅子的时候离远点,别化了。”
吃完热气腾腾的炖鱼饼子,再来一碗甜丝丝的冰碗子,神仙都羡慕,还是女儿贴心。
感觉今天又是收获空前羡慕眼光的一天,唐大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以至于,都忘了带吃饭的家伙——上朝时候所持的笏板。
唐竹筠发现的时候,唐明藩出门已经有段时间了。
唐柏心道:“给我,我去追爹。”
虽然两条腿很难跑过四条腿,但是唐明藩一向走得早,说不定唐柏心追出去,还能见到别的上朝的大臣,遇到相熟的就可以委托帮个忙。
所以唐竹筠把笏板给他,唐柏心飞快地跑出去。
唐竹筠倒也没觉得这件事情多大,反正皇上和她爹,简直就是好基友,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惩罚她爹,搞不好还会体谅他的唐爱卿没有小厮,所以疏漏,还会赏他几个伺候的下人呢!
这令人动容的爱情,她怎么就遇不到呢!
她和小姐姐也行啊!性别不要卡那么死。
两个孩子在家里第三批起床,唐竹筠给两人盛饭,盯着嫣然道:“不准把蛋给凛凛哥哥!”
嫣然挑食,不喜欢吃鸡蛋,每次都趁她不注意把碗里的荷包蛋偷偷给凛凛。
嫣然心虚地笑,小口小口很艰难地咬着鸡蛋,半天也没吃掉半个。
唐竹筠给给了她半碗热牛乳,道:“好好吃饭才能长高,否则凛凛哥哥长得高高的,你踮起脚都到不了他肩膀。”
晋王是挺高的,但是不一定嫣然就随他。
凛凛因为之前营养不良的缘故,和同龄人比倒是没有很高。
但是腿长,日后定然是个高大的。
再说,唐竹筠自己不矮,那日遇到的男人……坐在马上腿长两米三,在遗传基因上也绝对不差。
嫣然一听,乖乖地把鸡蛋都吃完了。
唐竹筠正想拉下脸来问昨天的事情——她不纵容孩子撒谎,宠归宠,管归管,忽然外面传来秀儿咋咋呼呼的声音。
“哎呦我的娘,这是怎么了!”
“你娘怎么了?”唐竹筠起身去看,还以为何婆子出了事。
结果出来就看见唐柏心怀中抱着个女子,气喘吁吁地喊她:“阿筠,快,快救命,快救命!”
那女子头发散落,挡住了脸,但是头上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殷红的血。
晋王已经好几年没过生辰了,那一桌子菜,他还一口没吃,不想浪费。
唐竹筠:“好嘞!爹,大哥,你们也都折腾了这么久,等等一起吃口再回去歇着,也是给王爷庆生。秀儿,你买蒜了没?拿头蒜来,我看看小龙虾还能做不!”
三个男人:“……”
见过心大的,没见过心这么大的。
等她出去之后,唐明藩带着唐柏心郑重给晋王行礼。
晋王淡淡道:“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保护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
如果是别的女人,经历了这种事情,定然会抱怨会指责,会难受会悲伤,只有唐竹筠会这样轻轻放下,没心没肺地去做饭。
这,也是极好极好的。
孟语澜很担心这边,心里盘算着,等凛凛和嫣然醒了,再让两个孩子去求一求晋王,然而过了一小会便听到隔壁唐竹筠哼着小曲喊秀儿过去帮忙热饭,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唐竹筠就是个小福星,逢凶化吉,真真上天保佑。
秀儿去柴房搬柴火,忽然“啊”了一声,大喊着“有鬼”就跑了出来,正好撞到了宋景阳怀里,把他推了个趔趄,“啊啊啊啊”地乱叫。
唐竹筠拿着根扁担从厨房跑出来:“哪里有鬼!”
“里面,柴房里面。”
“不是鬼,是人。”宋景阳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小声地道,“就那谁。”
“谁?”唐竹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不是山上咱们救回来那女人?”
她刚才听见父兄的话,光顾着感动,竟然忘了这茬。
宋景阳点点头,“小点声,王爷又要生气了。”
“哦。”唐竹筠探头往柴房里看,“还跪着呢?”
“跪着呢,王爷不发话,哪里敢起来?”宋景阳叹了口气。
“她身体状况原本就不好,这样会出人命的。”
就算虐恋情深,也不能把人给弄死吧。
晋王不是传闻中那般暴戾恣睢的人,那他如此对待这女子,定然有原因。
难道这是嫣然的生母,抛夫弃女?
可是她听说自己是晋王的人,就主动示好了……
唐竹筠小声地问宋景阳:“她从前,是王爷的人吗?”
“算是吧。”
唐竹筠:我真是个小天才!
“王爷这算爱之深,责之切吗?”
宋景阳想了想:“也差不多。”
唐竹筠嘴巴张大:她可真是个挑瓜小能手。
“那,求求王爷吧,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宋景阳,滚进来!”晋王的声音响起。
宋景阳苦哈哈地看了唐竹筠一眼,眼神哀怨——您把我害惨了。
唐竹筠则觉得晋王有一双千里耳。
她带着秀儿把热好的菜端进去,然后偷留了一份去送给柴房里还跪着的女子。
女子却摇摇头。
唐竹筠和她也不熟,只能把饭菜放到她面前,然后就退了出去。
吃过饭天也渐渐亮了,唐明藩说要去上朝。
晋王道:“本王也去。”
惊动了那么多人,这件事情一定要对皇上有个交代。
唐明藩现在看晋王就像看亲儿子一样,道:“那今日我们一起去吧,我先回去换朝服。”
晋王点点头。
等父子俩离开后,唐竹筠:“我伺候王爷更衣!”
晋王:“你怎么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唐竹筠:“就有两句话,想和王爷说……”
“说吧。”
可能晋王也觉得无福消受,怕被她伺候得含笑九泉,所以拒绝了她的主动讨好。
“就是在土匪窝里那个女子,我觉得她快不行了。”
晋王薄唇紧抿,下颌都绷紧,显然非常不悦。
他问:“她和你说了什么?”
唐竹筠实话实说:“她没说过王爷的坏话……反倒是听说我是王爷的侍妾,就说要护着我逃出去。”
你看,爱你爱到连你的女人都能救,这多不容易。
事实上,也多亏了那女子,否则唐竹筠自己很难悄无声息地逃跑,等到晋王来救援。
“你想帮她求情?”
唐竹筠:“我是有这种想法,如果她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或者您即使不原谅,把她当个屁给放了呗。”
“你在山上给她上过药?”
“嗯。”唐竹筠道。
“那就留她一条命,免得浪费了你的药。”
晋王说完,大步走进内室换朝服去了。
唐竹筠:他心软了!口是心非的人啊!他显然还是对女子有感情的。
她去和女子道:“你起来吧,我刚去问了王爷,王爷说让我给你治伤。”
更多的话她也不敢说,晋王也没说彻底原谅,别人感情的事情,她也不方便掺合。
女子却不相信她的话,膝行出来,等晋王出来后道:“王爷,您真的原谅奴了吗?”
晋王目下无尘,“倘若你真的想赎罪,那以后就好好伺候嫣然,保护好嫣然。”
唐竹筠:果然是嫣然的亲娘。
“是,是!”女子十分激动,连连磕头。
“还有,”晋王指着唐竹筠道,“她,以后也是你的主子。”
唐竹筠:“啊?”
不要啊王爷,她自己已经是没有名分的小老婆了,要让嫣然的亲娘在她之下?
拿着她刺激人?
她可不想做炮灰!
为什么,她感受到了狗血小说的剧情?
“是。”
女子一点儿也不按照常理出牌,她不是该不敢置信,倍感屈辱吗?
然而并没有,她立刻对着唐竹筠行礼:“见过主子,请主子赐名。”
唐竹筠:“……”
好慌啊!咱们按照套路出牌行吗?
偏偏晋王道:“她若是不收留你,你就滚!”
狗男人要把她架到火上烤!
以后等他们两个柔情蜜意了,她就倒了霉。
炮灰命运预定!
“求主子收留!”
宋景阳开口道:“唐姑娘,你不给她赐名就是拒绝她,你,你就收下吧,我也求求你。”
唐竹筠瞥见墙角晾晒的药材南星,“那你叫南星吧。”
此言一出,晋王、宋景阳和女子都愣住了。
唐竹筠茫然:“这是你们让我起名字的,有不妥当的地方可不怪我。”
不会那么巧,那女子原本也叫南星吧。
“南星谢过主子赐名。”
马上的人身材颀长高大,相貌堂堂,只是有些赶路的疲惫。
“……没事。”原本气势汹汹的唐竹筠低下了头。
“那就好,告辞。”来人驱马离开,马蹄又带起小水珠,也有的落到了唐竹筠裙子上。
不过这次,她没在意。
跟在她身边的秀儿却道:“姑娘,您怎么不说话了?您刚才那样子,我以为您要打人呢!是不是看着人家长得好,就舍不得了?”
唐竹筠:“闭嘴!”
她匆匆挑了把青菜,给了银子后就要回家。
“回家?咱们还没买猪下水呢!老爷说了,明日要多做些,兵部的王大人明早要蹭饭……”
“你去买吧,我不放心两个孩子,先回去看看。”
唐竹筠匆匆忙忙地离开,只留下秀儿原地懵逼。
姑娘今日这是撞了鬼吗?
唐竹筠回去的时候,何婆子正带着嫣然在葡萄架下教她绣花,嫣然乖巧地歪头看着花样,眼神亮晶晶的。
听到唐竹筠的脚步声,她飞奔着过来,甜甜地喊:“姐姐!”
唐竹筠脸上笑意有些勉强,摸了摸她的头道:“乖,姐姐给你买了……哎,我今日忘了给你们买零嘴。”
“没关系,家里还有好多呢!”嫣然懂事地道,“姐姐,我帮你提篮子。”
唐竹筠笑着点点头,问道:“凛凛呢?”
她心情莫名紧张。
“凛凛哥哥在屋里写大字。”
凛凛高度自律,每日不写完一百个大字就能不睡觉,绝对的自鸡娃。
“好。”唐竹筠松了口气,去洗了盘桃子给凛凛送进去。
凛凛甚至没有发现她进来,专心致志地练字。
唐竹筠也没有吵他,退出来也在葡萄架下坐下,开始搓着她的小药丸。
只有这样,嫣然才不过来缠着她要玩。
说实话,刚才街上遇到那个男人,让她现在心思忐忑,根本没有心情去想其他。
那个男人前身的记忆里有……是他,在花船上挑中了她……
那个男人已经忘记了她,也是,当时她年纪小,而且被浓妆艳抹,现在想起当时照镜子的样子,还觉得惊悚。
那个人,应该是凛凛的父亲。
他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穿着绫罗绸缎,手中是镶嵌着宝石的宝剑——这个男人,既富且贵。
能在京城闹事打马过街的,没有点权势,谁能做得到?
世界如此之小,她竟然还能再遇到。
倘若这个男人认出她,也知道凛凛是他的骨肉,他多半不会任由自己的骨血流落在外。
而即使打官司,她大概率也没办法保住凛凛。
怎么办?
不,她绝对不会让凛凛被别人带走。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是什么身份?能躲过去吗?
唐竹筠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这件事情她也不敢和父兄提起,否则他们也跟着操心上火,也不见得就有别的主意。
最坏的情况下,她该如何保护凛凛?
是不是该和晋王交好,到时候求他出面?
不,最好还是皇上,所有的事情,归根到底都只是皇上一句话而已。
不要慌,唐竹筠告诉自己,那个男人说不定早就忘了自己。
习惯上花船的男人,应该不会记住多年前的露水姻缘。
而且,就算他认出来,也想不到凛凛会是自己的儿子。
最坏的情况,什么都知道了,说不定他慑于爹和大哥的权势,也不敢出声……
唐竹筠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总算渐渐放松下来。
“唐姑娘在家吗?”
听到外面的女声,秀儿去开门:“谁呀?哎呀,绿竹姐姐,你怎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原来是孟语澜身边的丫鬟绿竹。
唐竹筠笑着招呼她坐,又让秀儿去洗水果。
绿竹眼圈红红,“扑通”一声跪下:“唐姑娘,救救我们姑娘吧。”
唐竹筠忙让何婆子带着嫣然进屋,自己扶起绿竹:“有话慢慢说,你家姑娘怎么了?”
难道是江北寒回来之后,孟语澜和孟国公府摊牌了?
孟国公肯定不会答应。
江北寒不可能越过晋王,而且那还是皇上之意。
绿竹泣不成声:“我家姑娘,求求您去看看她。”
她把事情原委说了。
唐竹筠:“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她耳朵出问题了?
江北寒竟然已经娶妻生子了?
孟语澜苦苦等他,等了个寂寞?
绿竹哭道:“当年他被流放的时候,姑娘让人送银子送信,让他一定等着她;他也说,一定会等着姑娘,结果却言而无信,姑娘好苦的命!”
从豆蔻年华等成了老姑娘,自己守着承诺,甚至不惜以命相搏,最后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如果江北寒没承诺就算了,人生际遇,最多嗟叹几声。
可是他明明答应了,却出尔反尔,这简直要气死人吗?
唐竹筠:“你回去告诉你家姑娘,为这种狼心狗肺的人,掉一滴眼泪那都是浪费!我,我明天就去看她!”
她现在心里太乱,而且眼看着到了吃饭和午休时间,也不适合去孟国公府。
“唐姑娘,求求您现在就去吧,奴婢担心我们姑娘做傻事。”
“也行吧。”事有轻重缓急,她和孟语澜一见如故,知道这件事情后不去看她,心里也放心不下。
唐竹筠让何婆子和秀儿看好两个孩子,自己换了身衣裳,跟着绿竹匆匆去了孟国公府。
孟语澜看见她就大哭,哭得唐竹筠心都要碎了。
“好了好了,孟姐姐。”唐竹筠拍着她后背,等她哭完这场后才心疼地开口,“事情我都知道了。可是他不做人,咱们也得好好活着不是?为了人渣,真的犯不着。你痛痛快快哭两场,咱们从头再来!”
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还找不到?
江北寒他有眼无珠,失去了孟语澜这样的女人,是他的损失!
“阿筠,我想见他,我要见他!我要当面问问他,他为什么这么害我!”
唐竹筠摇着她:“孟姐姐,你冷静些!”
“被狗咬了,能问狗为什么咬自己吗?能讲道理的话,那就不是畜生了!”
唐竹筠打到眼红,哪里管他什么身份,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凛凛呆呆地看着她疯了般的举动,被打了都没哭的他,现在却泪盈于睫。
他爬起来抱住唐竹筠的腰:“姑姑,姑姑别打了,我没事,我没事。”
唐竹筠这才停了手,大口喘着粗气,又摸摸他的头 ,气红了眼圈:“你是不是傻,就任由他打你!”
凛凛的泪刷得下来了,在她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打他的小郡王,是荣亲王老来得子,比他最大的孙子还小两岁,因此被宠得无法无天。
他不敢还手,因为他怕被撵出荣亲王府的家学。
他倔强能忍,他不哭。
可是今天在姑姑怀抱,他控制不住就泪崩了。
唐竹筠也很快想明白了这点,听着旁边乌鸦一般哇哇乱叫的那些指责恐吓她,却又各种讨好小郡王的稚嫩声音,她弯腰吃力地抱起凛凛,居高临下看着那群半大不大的孩子,眼神倨傲。
她冷笑着道:“不就是个破家学吗?不上就不上!人是我打的,走到皇上面前我也敢认!你们一个个家里的大人都那么有本事,那就让他们明日到皇上面前辩一辩!我倒要看看,皇上知道你们恃强凌弱,以大欺小,是会给你们发个牌匾还是赏你们一顿板子!”
凛凛觉得她的怀抱单薄,却又是从来未曾有过的温暖。
他抽抽搭搭地道:“姑姑,祖父和爹,会,会生气的。”
他没说自己想留下,只是担心家人生气。
“你这样被人欺负,祖父和爹才会生气!”唐竹筠轻蔑地扫了一眼那些被她的气场震得不敢做声的熊孩子,“凛凛,记住,即使你不在这里,终有一日,你会比他们所有人都更优秀!这个破学,咱们不上了!祖父和爹若是责罚,还有姑姑在!”
凛凛忽然大声地道:“让爹打我,是我不想上了!”
“好孩子,我们走。”
凛凛却从唐竹筠身上挣脱下来,道:“姑姑,我跟着你回去。我再也不来这里了!”
“好。”
唐竹筠捡起掉到地上的桃木钗,随手把头发挽了下插上去,一手拎起食盒,一手牵着凛凛,头也不回地走了。
站在不远处的荣亲王一脸尴尬,对身边高大冷峻的男人道:“这些孩子,今日怎么就闹成这样了!从前不是这样的……我说让嫣然来读书,不是和他们一起,是家里的女学……”
那男人,正是刚被唐竹筠爬床未遂的晋王。
荣亲王虽然是他的皇叔,但是晋王是皇上的亲生儿子,皇上又对他极尽弥补,所以荣亲王也得讨好晋王。
晋王却冷淡疏离地道:“多谢皇叔好意,不必了。”
大可不必。
他的女儿,不会放到这种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地方。
荣亲王尴尬赔笑,讪讪道:“那就算了,以后你若是改变主意,随时送来都行。”
晋王确实是想给女儿找些同龄人相处。
他的女儿,除了身体状况堪忧,还有些……不善与人交流。
晋王之前也找了些小丫鬟陪她玩,但是身份悬殊,玩不到一起,女儿的状况没有任何好转。
所以晋王考虑,大概找些身份高的贵女会好一些,所以他先打算来荣亲王府看看,这里的家学,京城有名。
没想到来了之后,他就撞见了这样的一幕,心中失望透顶。
一群纨绔子弟,家风又不正,他看不上。
只是没想到,那个女人如此泼辣而强悍,和那日想要爬床的,判若两人。
虽然她形象全无,但是彪悍的样子,依然给晋王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她叫什么来着?
晋王眉头微蹙——唐竹……子?糖珠子?反正记不清楚了。
之前他还可惜唐明藩,生了这么个女儿出来;但是看来,也并非一无是处。
唐竹筠带着凛凛回去,火气慢慢消退后,就开始惆怅了。
替凛凛上完药,两人大眼瞪小眼。
“凛凛你说,祖父和你爹会生气吗?”她问。
她可是“戴罪之身”,现在错上加错,那是不是会被扫地出门?
“会。”凛凛道,“但是我会自己承担的,和姑姑没关系!你若是实在害怕和后悔,那,那我来想办法。”
唐竹筠:“后悔?我后悔什么?”
后悔是不可能后悔的,这辈子都不会后悔这样的决定。
好好的孩子,若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就是成了状元,内心也扭曲成了麻花。
不幸福的状元要来做什么?就是皇帝都不稀罕!
“要说后悔,我就后悔没多打几下,反正打都打了。”唐竹筠道,“但是害怕真有点,我,怕你爹,你爹超凶的有没有?”
说话间,她学着唐柏心的样子做了个皱眉的表情:“像不像,像不像?”
凛凛被她逗笑:“有点像。”
“算了,不管了,大不了被你爹骂一顿,反正他也不能打我。”唐竹筠决定破罐子破摔,如果唐柏心对她说教,她就数绵羊!
“来来来,吃饭,饭都凉了。”唐竹筠站起身来,把食盒里的饭菜都拿出来摆放到桌上,“快尝尝喜欢不喜欢。”
凛凛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忽然道:“姑姑,我有点后悔了。”
“后悔什么?”唐竹筠愣住。
“应该吃过饭再走了,让他们羡慕我一次,看得见吃不着。”
唐竹筠被他逗笑,看他一本正经,眼中却有笑意,知道他在逗自己,伸手捏捏他鼻子道:“会笑就好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让我们吃饱了,迎接来自你爹的暴风骤雨吧!”
“好。”凛凛大声地道。
唐竹筠看着小家伙吃得那么香,不时抬头冲自己笑,心里想着,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只要对他好,他就会一心一意地回以最纯真的信任。
家里三个男人,哪个不是,她给点阳光就灿烂起来?
看着凛凛吃过饭,唐竹筠又赶他去午睡。
她替他拉上被子,坐在床边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道:“凛凛,别担心以后。姑姑想过了,你祖父和你爹都是状元,难道比不过荣王府那些势利眼的大儒?”
别说他们不知道凛凛被欺负的事情,不过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欺上瞒下罢了!
“以后在家里,祖父和爹教你学文,我教你习武,还可以学医,咱们前程远大着呢!”
“大爷,大爷您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外面传来了秀儿慌张的声音。
唐竹筠:真没用,心虚什么!让她来!
艾玛,站起来,腿软了……前身对这个大哥的惧怕,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
听着她讲述,唐竹筠实在对不上号。
六年前,前身还没来京城;就算来了,估计也不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除非那家有极为貌美的青年才俊。
只是她觉得不对啊,流放又不是不准通信,为什么这么多年,对方会杳无音讯呢?
难道死了?
这话她当然不敢提,只是婉转地道:“姐姐,他没有给你写过信吗?”
“没有。”孟语澜道,“他那人,极为克制,又要强,定然是不想拖累我的。可是我心里,只有他一个;要我嫁给别人,我宁愿死。”
哎,太难了,一对苦命鸳鸯。
唐竹筠有些发愁,因为孟语澜还不像自己,无论怎么作父兄都会兜底;孟语澜有点风吹草动,最先饶不过她的,是自己家里人。
所以还得从阮安若那里下手。
可是她也没有阮安若什么把柄了,太愁人了。
孟语澜用力握紧唐竹筠的手,“他叫江北寒,武阳侯府世子。他回京那日,妹妹要帮我告诉他,我心里只有他。把我的那些书信给他,好让他知道,语澜生是他的人,死亦是他的鬼。”
“孟姐姐,不要,不要。”唐竹筠道,“事情没有到这种程度,真的没有。你好好活着,再艰难都活着,才能有朝一日和自己喜欢的人再续前缘。”
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唐竹筠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咬咬牙道:“孟姐姐,是阮安若带我来的。要不咱们请他进来,开诚布公地说,你心有所属,问他怎么办。”
孟语澜被她吓到,“这件事情,怎么能问王爷怎么办?王爷没有做错什么……其实我这般死,对王爷已经很不公平,传出去,王爷恐怕又会多个克妻的名声。”
尤其是,她想死,唐竹筠想身染恶疾。
叠加起来,以后谁敢嫁给阮安若?
“不是,”唐竹筠道,“我觉得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咱们诚实地和他说,否则死了两个,对他也不好。不如和平解决,对不对?”
孟语澜总觉得这件事情哪里好像不太对,却被唐竹筠唬住说不出来反对的话。
唐竹筠请了阮安若进来。
孟语澜下床跪在地上。
唐竹筠拉她,她不肯起来,只低头任由阮安若发落的模样。
阮安若也不喊她起来,不管唐竹筠怎么对他挤眉弄眼,眼都快抽筋了,他也只当没看到。
“说吧。”他冷冷地道。
孟语澜在他面前自然没法说自己心有所属,如果再传到父亲耳中就难以收场了。
倒是唐竹筠忍不住,道:“王爷,关于婚事……”
“你闭嘴,本王没问你。”
唐竹筠:“……”
狗男人!
孟语澜叩首,艰难开口:“盛名在外,其实不副,我配不上王爷。”
唐竹筠:“我也是!”
阮安若冷笑:“你也知道自己盛名在外!”
这话却是对唐竹筠说的。
唐竹筠:好好一个男人,可惜长了一张嘴。
阮安若又对孟语澜道:“既然不愿意,就去皇上面前拒婚。”
孟语澜语塞。
唐竹筠:要是男女平等,那自然就去了。问题是现在女子严重弱势,现实也不允许啊!
“王爷,”唐竹筠顶着阮安若冰冷的目光,咽了口口水道,“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唐竹筠,你觉得本王挑过食吗?”
卧槽,你好意思,你堂堂一个亲王,竟然饥不择食。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阮安若冷冷地道,“甜不甜,由不得人选。”
孟语澜的泪滴到地砖上。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正当唐竹筠把阮安若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就听他道:“你们还有一年的时间,想要拒婚,就凭借自己的本事了。”
一年的时间?
唐竹筠和孟语澜都惊讶地看着阮安若。
阮安若转身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声如碎冰:“到明年五月之前,皇上不会赐婚。”
唐竹筠:“为什么?”
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孟语澜却叩谢道:“多谢王爷。”
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她就有了希望。
她之前隐约听说过,武阳侯府的案子似乎有了新的进展,皇上的态度也有所松动。
在黎明以前被黑暗吞噬,这是她内心深处最疼的绝望。
“在此之前,你们两个,要么自己让皇上改变心意,要么就乖乖嫁入王府。如果敢做有损王府名声之事,别怪我不客气!”阮安若的话字字千钧,夹着冰雪袭来。
什么臭男人,什么破态度,谁怕谁啊!
要不是看在他好歹给了一年缓刑,唐竹筠啐他一脸。
孟语澜却真心实意感谢阮安若,又拜了三拜。
还有一年……她不指望改变什么,却希望自己惦记的人能回京。
给她更多的时间,就算最终还是死,她也能死得更从容更无憾。
阮安若:“还不跟本王走!”
唐竹筠:“等等,今日的事情,孟姐姐怕是会被为难,先想想办法帮她度过这一关再说。”
阮安若:“本王让你走!”
他是个男人,有女人为了不嫁给他,不惜投缳自尽,他能忍受到现在,还提了一年之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那么凶做什么……孟姐姐,”唐竹筠飞快地道,“这样,你就说,我名声不好,不想和我共侍一夫。但是今日见了我,知道外面都是以讹传讹,所以想开了,如何?”
阮安若冷笑。
孟语澜道:“妹妹快走吧,别惹王爷生气。我做的事情,自己能圆过去,不会拖累妹妹的。”
阮安若的名声更不好,她不愿意嫁,大概更有说服力。
阮安若深深瞥了她一眼,孟语澜顿时觉得浑身冰冷,似乎所有的心事都被洞察。
阮安若真的太可怕了……
阮安若带着唐竹筠回去。
虽然这次唐竹筠不像来的时候那么慌,可是在马上还是一动不动。
阮安若要抱她下来的时候,她还浑身僵硬,阮安若骂道:“像块木头一样,你的胆子,都用来对付本王了吗?”
“你才知道!”唐竹筠没好气地道,大腿根被磨得更疼了。
在阮安若面前,她也不顾什么形象——反正这男人,她的什么窘态都看到了,走路像只摇摇摆摆的鸭子。
阮安若无语:“你回去涂点药膏。”
唐竹筠忽然回头:“王爷,看在我半夜帮你忙的份上,能不能给我一粒药?”
“什么药?”她不是大夫吗?
阮安若出去上朝了,秀儿回去了,这院子里只剩下唐竹筠和南星。
南星吃了四碗饭,唐竹筠实在被她饭量吓到,不敢再给她吃,然后又让她去休息。
然而南星却死活不肯,多说几遍她就说,如果做不好,阮安若会撵她走。
唐竹筠就没法说了,再劝好像她吃醋,故意离间人家一家三口感情似的。
但是她有非常清醒的自我定位,她见好就收,省得做炮灰;等到人家一家团聚,再无隔阂,她一定得赶紧跑路。
“那个南星。”唐竹筠让她坐在小杌子上,和她说话,“我给你起这个名字,是不是不妥当?为什么你们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南星道:“奴婢原本的名字,和这个名字有些像。”
“那你原本叫什么名字?要不还用原来的名字?”
“奴婢不配。”南星道。
唐竹筠:“……”
这话她没法再接,否则就有揭人伤疤的嫌疑。
说什么呢?只能说孩子了。
唐竹筠道:“嫣然很乖巧听话,一点儿都没有大小姐的脾气,还对人体贴。凛凛,就是我……侄子,和王爷亲近,我问她吃不吃醋,她说不吃醋,因为她也抢了凛凛的姑姑,而且她也喜欢凛凛……”
说着就觉得喜欢,再想起嫣然抱着她痛哭不止的样子,唐竹筠觉得心都疼了。
嫣然简直就是她梦想中的小姑娘,乖巧,可爱,聪明,贴心……好处说都说不完。
南星却道:“奴婢会伺候好嫣然姑娘的。”
唐竹筠:也不用这么见外吧……
阮安若上朝还没回来,嫣然和凛凛先来了。
一个喊着“姐姐”,一个喊着“姑姑”,头不梳脸不洗的都来了。
南星失神地看着嫣然,泪流满面。
唐竹筠心有所动,替嫣然拢了拢头发,道:“嫣然,你看这位……”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南星,才不至于刺激到后者。
“姐姐,这是新来的侍卫哥哥吗?”嫣然天真烂漫地道。
唐竹筠满头黑线:“……”
“傻子,是姐姐。”凛凛道。
唐竹筠瞪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是姐姐不是哥哥的?”她好奇地问。
凛凛抬头,指着南星的脖子道:“姐姐没有喉结。”
要问观察力,还是小孩子;不,小孩子也分人,比如凛凛就很行,嫣然显然和自己一样。
“奴婢南星见过姑娘。”南星“扑通”一声在嫣然面前跪下,脸上泪痕未干。
唐竹筠被吓了一大跳:“南星,你干什么,你快起来!”
这要让嫣然被雷劈啊!
嫣然却没有多少不适应,歪头笑道:“你是父王给姐姐的丫鬟吗?喏,给你,以后好好伺候姐姐。”
她把脖子上的项圈取下来递给南星。
唐竹筠哭笑不得。
这孩子,这时候倒真像个主子;只是主子哪有赏赐那么贵重东西的?
“别闹。”唐竹筠给她把项圈戴回去,“以后南星和我一起照顾嫣然,好不好?”
“姐姐说好就好。”嫣然道,“姐姐,你昨天是被大灰狼抓走了吗?”
唐竹筠:“……”
凛凛:“不是大灰狼,是坏人。”
“没事了,王爷把我救回来了。你们两个,再回去睡一会儿。”
两人都不肯。
唐竹筠只能带着两人洗漱,替他们梳头发,南星就在旁边,定定地看着嫣然。
说实话,那热切的眼神,有些瘆人。
然后做这些的过程中,阮安若回来了。
南星低垂着头,几乎要把脸贴到胸前。
“王爷,皇上问了昨天的事情吗?”唐竹筠道。
“问了。”
“那,您怎么说的?”
“我带着小妾去招安。”
唐竹筠:够狂!
“父皇又罚了我三个月俸禄。”阮安若冷冷地道。
唐竹筠:“……那要不,我给您补贴点回来?”
阮安若没有理她。
唐竹筠嘿嘿笑道:“名声差也有好处;这事倘若发生在别人身上早就捅破了天,咱们两个,就见怪不怪了。”
阮安若直接进内室了,留给她一个高冷孤傲的背影。
“他脾气就是这么怪,你看对我也是。”唐竹筠对南星道。
南星垂眸:“奴婢不敢妄议主子。”
唐竹筠:感觉脸有点热,同样是做小老婆的,她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的觉悟?
她也不知道柳二当家和阮安若说了什么,总之第二天常志就拎着两条肉和两尾鱼来谢阮安若,说是那些土匪都被皇上招安了,然后很是蹭了一顿饭。
唐竹筠觉得,他带来的东西都被他一个人吃了。
南星看到唐竹筠亲自下厨,也是很惊讶,不过这种情绪只一闪而逝,并没有显露出来。
唐明藩来找唐竹筠,问她王爷对她如何云云,都被唐竹筠秀恩爱搪塞过去。
看得出来,唐明藩甚是欣慰。
唐竹筠:嗐,爹您可真单纯。
“还有件事情,”唐明藩道,“我隐约记得,你和阮行之的女儿不和?”
唐竹筠:“是啊。”
那是不和吗?那是你死我活!
“之前科场舞弊的事情我已经查明了,现在准备给皇上写奏折。这件事情,和阮家没什么关系,但是她那表兄,难辞其咎。”
唐竹筠深表遗憾。
“你没什么想法?”唐明藩问。
唐竹筠惊讶:“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想做什么吗?”
唐竹筠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爹是鼓励她去坑阮安若?
虽然她确实想这么做,但是她爹这么伟光正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提议?
“爹,是不是阮安若又做了什么坏事!”唐竹筠眯起了眼睛。
唐明藩道:“反正那丫头不是个好的,该让她受点教训。你若是不想,我就去找阮行之说道说道。”
“不用,我自己来。”
她早就打听好了,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契机出手。
如果阮安若真的来找死,那她就送她一程。
送走唐明藩,唐竹筠很快就打听出来,原来阮安若在四处败坏她的名声,说她是被土匪掳走的,清白不保云云……
好啊,太岁头上动土是不是,给她等着!
南星道:“主子,奴婢去教训她吧。”
唐竹筠撸起袖子,磨刀霍霍:“杀鸡焉用牛刀,我自己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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