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沉迷

男女主角分别是黎曼,陆烬之的其他类型小说《禁忌沉迷》，由网络作家“芋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惊了，小叔子的白月光竟是我自己。”/黎曼惨遭渣男劈腿后，渣男的弟弟莫名其妙缠上了她。对比，黎曼表示：绝不会接受姐弟恋，更不会答应前小叔子的追求。直到某个夜晚，血气方刚的少年抵在她的耳边，嗓音低沉喑哑——“我是你的什么？嗯？说出来。”/野痞x知性姐弟恋·七岁年龄差

《禁忌沉迷》精彩片段

“你逾矩了。”

“不，你身旁本就该是我。”

——《禁忌沉迷》

文\\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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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连续下了七天的雨。返工第一天的傍晚，厚重的云层里挣扎着挤出一丝残光。

荟师大汉韵楼307办公室内，黎曼坐在靠近走廊的工位上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处理表格，清丽姣好的侧颜偶尔会让路过的学生微微顿足。

办公桌右上角的木质闹钟上显示的数字是五点二十，意味着还有十分钟就可以打卡下班了，每天下班前十分钟，办公室里总会有人耐不住性子。

坐在黎曼对面工位的沈禾茜，比黎曼小两岁，刚二十五岁，从荟师大读完硕士学位便直接留校当起了辅导员。濒临下班的节点，沈禾茜坐不住了，伸长了脖子，弯起指节在黎曼的桌子前敲了敲。

“曼曼。”她压低声音唤了声。

黎曼应声抬起头，见沈禾茜神秘兮兮地朝自己勾起唇角，兴奋地晃了晃手机。

“太帅了！隔壁荟大的帅哥实在是太帅了！”大概是刷到帅哥过于激动，沈禾茜的脸迅速涨的通红，声音也忍不住拔高了好几个度。

她离开工位来到黎曼身旁，弓着腰给黎曼看自己在音站刷到的一个关于高校甩海报的热榜视频，里面热度第一的就是隔壁荟南大学。

黎曼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耳朵里就被沈禾茜塞上了一对蓝牙耳机，随着BGM的鼓点在耳膜边开始震动。顺应着BGM的节奏，视频中走出了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和黑色工装裤的寸头少年，下颌微敛，左手散漫地插兜，右手握着一张卷起来的海报。

“This hit

That ice cold

Michelle Pfeiffer

That white gold

Stylin'，while in”

BGM高潮迭起的那一刻，寸头少年带着野性与洒脱将海报甩开，展开的海报上写着偌大的四个字——荟南大学。

在BGM的最后几秒，寸头少年抬起头注视着镜头，剑眉星目、五官痞雅，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坏笑。

“太帅了太帅了…”沈禾茜沉溺在视频中少年最后的那抹坏笑里久久无法自拔，她一边激动地犯着花痴一边晃着黎曼的胳膊，“曼曼，我宣布高校甩海报系列——荟南大学！赢！麻！了！”

这副胳膊肘往外拐的姿态，仿佛她本人领的是荟南大学的工资。

黎曼面色平静，把耳机还给沈禾茜之后，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杯中的温水。正巧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点开一看，是未婚夫陆译珩发来的两条微信——

【宝宝，这次我出差的任务有点重，估计今天不能回来陪你过生日了】

【我打电话让小烬今天陪你过，对不起啊宝宝，等我回去一定会补偿你的】

黎曼眼底的希翼渐渐熄灭，因为在三小时前，陆译珩还明确向她保证可以赶回荟南陪她过生日，而她也订了晚上七点场次的电影准备和他一起看。

现在一切计划都泡汤了。

“曼曼…”耳边再次响起沈禾茜的声音。

黎曼以为沈禾茜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刚想张口解释，结果抬起头却看见沈禾茜一脸花痴相地盯着窗外，如同一尊望夫石。

“曼曼…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沈禾茜用力地咽了咽口水，一边颤着音一边颤巍巍地抬起手示意黎曼往窗外看，“你看栏杆那里站着的，是不是我刚刚在音站上面刷到的那个帅弟弟？”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沈禾茜又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揉完之后还眨了眨。

黎曼关上手机，慢半拍地侧首顺着望去，走廊外的栏杆边站着一位身材欣长的寸头少年，黑色连帽卫衣搭配黑色工装裤，吊儿郎当地靠在栏杆边，怀里抱着一大束碎冰蓝玫瑰，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透明蛋糕盒。

有些人天生就自带气场，随便往哪儿一站都是焦点。

周围时不时有人经过，只要是路过的人，目光都会在这位寸头少年身上多停留几秒。

大概是感受到了来自办公室内投来的目光，少年骤然抬眸，刚好与黎曼的视线直直的撞上。

对视的这几秒，陆烬之没有丝毫的慌张，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黎曼，剑眉嚣张地扬起，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黎曼愣怔在座位上，等她再次回过神时，陆烬之已经走近，一小片阴影照在了黎曼的脸上。

“他来了他来了…”身旁的沈禾茜紧张地攥着黎曼的袖口，心脏砰砰直跳，久违的少女心狠狠点燃。

黎曼微张着唇，欲言又止。

陆烬之将蛋糕放在地上，腾出一只手敲了敲黎曼身旁的窗户，腕骨分明的手顺势将窗户拉开，低沉喑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小黎老师。”

黎曼嗯了声，刚想再和陆烬之说些什么，就被一旁的沈禾茜打断了。

沈禾茜彻底不淡定了，她仿佛忘记自己现在可以打卡下班了，而是全身心吃起了瓜。

“曼曼，这小帅哥是你以前的学生吧？”激动的吃瓜少女沈禾茜贴近黎曼的耳边，极力压抑着自己八卦的心，“好刺激！他是来追你的吗？还带着花和蛋糕诶！”

虽然黎曼有男朋友，并且稳定地谈了好几年，但学校里依然时不时会有不知情男同学向黎曼表达爱慕之意。对此，沈禾茜早就见怪不怪了，毕竟黎曼的颜值摆在这儿，荟师大最美老师的称号可不是虚的。

黎曼缓缓摇了摇头，继而仰起头看向沈禾茜，神色极度平静地解释着：“他是我男朋友的亲弟弟，也就是我的小叔子。”

“不过，我以前带家教的时候也教过他。”她又补充道。

正是因为四年前给陆烬之当过家教，陆烬之的哥哥陆译珩才对黎曼一见钟情并疯狂展开追求。

在黎曼和沈禾茜对话的这一分钟，一窗之隔的陆烬之脸色迅速冷了下来，眸色冰冷毫无温度。

男朋友的亲弟弟、她的小叔子。

很好。正如四年前她第一次给他补课那般，她很能挑着重点给人讲。陆烬之眸底划过一丝讥讽，又转瞬即逝。

终于捋清关系的沈禾茜振作起来，弯眉笑着朝窗外的陆烬之挥了挥手——

“曼曼的小叔子，外面风大，快进来吧。”

陆烬之全身一僵，抱着花的胳膊有些想罢工。

小叔子...谁他妈是黎曼的小叔子？

到了下班的点，办公室剩下的几个老师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离开，偌大的空间内只剩下黎曼、沈禾茜和陆烬之。

进办公室以后，陆烬之轻车熟路地走到黎曼的工位前，把手中的蛋糕和鲜花放在她的桌上。身子懒懒地倚靠在桌边，指尖漫不经心地点着桌面，眼皮有些困倦地耷拉着，像是通宵打了一整夜游戏。

“你先坐一下，我给你倒水。”黎曼轻声叮嘱着陆烬之，随即起身前往拐角的饮水机。

陆烬之拉开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下，仰靠着身子，眼帘微阖，冷不丁地来了句：“我哥有事，让我陪你过生日。”

平平的语气，听不出具体什么心情。

沈禾茜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乖乖回到工位准备收拾着下班回家，但余光时不时地会落在陆烬之身上。

实在是太帅了，视频里没展现出他千分之一的帅气。沈禾茜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黎曼握着盛满温水的一次性水杯走到陆烬之身旁，把水递给他，“不用你陪了，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她走近的时候，陆烬之能明显闻到鼻翼下萦绕着淡淡的香水味，像是明朗的阳光洒在床单上，温暖又令人流连，可黎曼说出的话却让他听着有些刺耳。

陆烬之猛的站起身，把椅子往后一推，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黎曼，朗眉紧紧地拧着。

“什么叫耽误我的时间？都是一家人，说话至于这么生分吗？”陆烬之很不爽，特地咬重了“一家人”这三个字。

见黎曼不吭声，陆烬之清了清嗓子，继续据理力争：“况且是我哥要求的，他说你为了他留在荟南发展，身边又没亲朋好友，过个生日总不能孤零零的吧？”

当年黎曼在荟南念完硕士，没有选择回到家乡芸城，而是为了男朋友陆译珩留在了荟南工作。一待就是这么些年，只有寒暑假才会回芸城看望一下家人朋友。荟南的确没有她熟悉的朋友和家人，同事之间的关系也并不深，牵扯上利益便很难交心，整个办公室就只有新入岗一个月的沈禾茜和黎曼走得最近。

“好，那我等会请你吃个饭。”黎曼言简意赅地应道，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些什么，她的目光探向对面工位刚准备走的沈禾茜，叫住了她：

“禾茜。”

沈禾茜应声抬头，趁黎曼再次张口之前，火急火燎地抢先一步，“曼曼，生日快乐，礼物明天补给你！”她挎好包，几乎是要踩着风火轮离开工位。

“不是…”黎曼顿了顿，站了起来，把手里的两张电影票递了过去，“我这里有两张晚上七点场次的电影票，送给你了。”

“啊？”

沈禾茜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连连摆手推辞，“不行不行，我今晚不太方便，我妈刚刚给我发语音说我小侄子刚刚出生，我现在得去医院看看我姐和我小侄子。”

怪不得刚才从吃瓜少女一秒切换状态。

“你就和你小叔子去看呗，电影而已，又不是开房。”沈禾茜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黎曼的肩膀，表情有些惋惜，“可惜我小侄子早产，不然我今晚肯定能陪你过个生日。”

“可是这是情侣…”黎曼站在原地，嘴唇微张着，最后一个字“票”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喜当小姨的沈禾茜就已经飞出了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啪”地一声重重关上。

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变得寂寥诡异。

黎曼捏着那两张情侣票，突然觉得格外烫手。

见沈禾茜走了，陆烬之暗自松了口气，但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走到黎曼身侧，斜睨着她手中的票，眉角轻挑，“情侣座？”

黎曼一怔，下意识地将那两张票攥的更紧。

“看呗，别浪费了。”陆烬之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满不在乎地扯出了一个揶揄的笑，“我和我室友也买过电影院的情侣座，也没见我们真的是一对。”

“你买的是名柯剧场版？”他又问。

刚刚那么一瞥，倒是瞥到不少内容。

黎曼点了点头。她是名柯的忠实粉丝，每年出剧场版都会去电影院看，这一点陆烬之一直都清楚，因为他十七岁那年曾经陪黎曼一起去电影院看过一次名柯剧场版。

“别愣着了。”陆烬之双手插兜，朝黎曼扬了扬下巴，“走啊。”

没什么多余的周旋，一切像是本该发生的那般。

踏出汉韵楼后，阵阵萧瑟的风扑面而来，黎曼裹紧了大衣的领口，她的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蛋糕盒，那束碎冰蓝玫瑰被她留在了办公室。

陆烬之那辆美式复古机车停在旁边的车棚，骑兵01的黑色复古车身和普通机车相比显得格外低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车座有些窄小，坐两个人难免会拥挤。

“要不打车去电影院吧。”黎曼蹙眉，斟酌了半晌缓缓开口试探。

话音刚落，陆烬之便把一个黑色头盔扔在黎曼怀里，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笑得肩膀直抽。

“小黎老师，”他慢悠悠地掀眸，没正面回答黎曼的问题，而是吊儿郎当地反问道：“你是不是最近很有钱？”

见她投来困惑的眼神，陆烬之敛起不正经的笑，长腿一跨坐在机车上，身子微微前倾，扭头望向侧后方的黎曼——

“直线距离一公里，打车都凑不到起送距离。”

言下之意是，钱多了烧的才会想到打车。

“我不想走路。”见黎曼似在垂眸沉思，陆烬之不耐地打断她的思绪，声线斩钉截铁，“上来。”

陆烬之接过黎曼手中的蛋糕，挂在了车前的把手上，看着她戴好头盔并坐稳后才发动机车。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和不断后退的绿化带，黎曼的手死死地抓着后面的扶手，尽量让自己不要贴着陆烬之的后背。

抵达银壹的路口时，陆烬之倏地按紧刹车，惯性的作用力让黎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狠狠地撞在了他坚实的后背上。

陆烬之双脚踩地，回首斜睨了眼黎曼，嘴角似是噙着一丝得逞的轻笑。

“到了，下车。”

工作日的银壹并没有多少人，陆烬之和黎曼一前一后迈入直达电梯内。

按下电影院所在的楼层7之后，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从1慢慢地往上升。

陆烬之斜靠在电梯内的扶手边，视线懒洋洋地投在黎曼精致的侧脸上，想到了刚才停车时自己后背传来的奇妙触感，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弧度。

“我记得——”他率先开口打破僵局，不知是不是刚才骑车时被风灌进了鼻腔，说话时带有一点闷闷的鼻音，“上次一起看电影，我才高三，现在我大三了。”

四年前的暑假，他第一次见到黎曼，是他的第17个家庭老师。本来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能气走她，结果后来他的一身刺被她捋得服服帖帖。那年的电影，也是她履行的承诺——只要陆烬之月考进步到年级前两百，她就用补课时间请他看一场电影。

陆烬之后来的确做到了，他为的不是少补一次课，也不是为了他不感兴趣的电影，而是能够和黎曼像约会般单独相处。

“嗯，我也记得。”黎曼点头。

她刚说完，电梯“叮”地响起，话题戛然而止。

陆烬之的眼神追随着她的背影，兀自嘲讽一笑。

他知道，在黎曼的印象中，仅仅是陪自己的学生看了部电影，不痛不痒的没多大感觉…但陆烬之不一样。四年前看完那场电影之后，晚上他难得的失了眠，好不容易入睡之后，梦里却到处都是她的身影，如梦似幻。

今天是他第二次和黎曼一起看电影，中间的时间间隔却长达四年之久。

寄存好蛋糕并取完票之后，陆烬之抱着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走向正在坐着低头看手机的黎曼。

“小黎老师。”

黎曼应声仰头，视线中是徐徐走来的陆烬之，普通的黑色连帽衫和黑色工装裤穿在他身上却格外好看。慢慢的，面前的陆烬之逐渐与四年前的他重合。

第一次见到陆烬之是什么样的？黎曼垂眸颤睫，脑海中的画面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那年盛夏格外燥热，黎曼第一次踏进陆家别墅，在保姆的指引下来到二楼尽头的书房。书房的门是虚掩的，她礼貌性地敲门示意，接着轻轻地推开那扇门。

哗——

半盆冰水浇在了她身上。

在室内冷气充足的情况下，即使是伏夏，黎曼还是被这半盆冰水冻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顺着望去，在她三米左右的距离，一位短碎发少年慵懒地坐在转椅上，本是背对着她的。

大概是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少年将椅子转了过来，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抵在桌上，眸子微微眯起，视线在黎曼身上逡巡片刻。他的表情格外无辜，仿佛不是始作俑者。

“Suprise，喜欢吗？”

他扬眉，微笑着看向黎曼。

…

这么多年过去，陆烬之好像一直都没变。依然是寸头，爱穿一身黑，气质懒散。

电影开场前十分钟，他们检票进场。工作日的电影院冷冷清清，偌大的影厅只有最后一排情侣座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

加上他们，一共不超过六个。

每对情侣座之间是没有隔阂的，但每两个座位会有一个隔板将其隔开。在弯着腰寻找座位的时候，黎曼隐约看见坐在最角落的一对小情侣已经抱在一起亲得如胶似漆，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陆烬之，见他一副淡漠且见怪不怪的神情，估计是在大学里也见多了这种小情侣名场面。

落座后，黎曼把挎包放在她和陆烬之中间，算是隔开了彼此的距离。见状，陆烬之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但又迅速恢复如常，捞起一旁的爆米花塞进黎曼的怀里，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我不吃。”

黎曼：？

不吃你还买。

电影开场后，黎曼抱着那桶爆米花，时不时揪一颗放进口中细细咀嚼。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不愿错过任何一处细节，而坐在她身旁的陆烬之从电影开场十分钟后便撑不住了，昏昏欲睡。

正当黎曼聚精会神地投入到电影情节中时，肩膀突然一沉。

借着电影幕布微弱的光，黎曼瞥见陆烬之闭眼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双手抱臂呼吸均匀，睡得很是酣甜。

梅开二度，四年前那次电影也是这样，陆烬之刚进场没多久就比打完麻醉药的毛利小五郎睡得还要沉。

黎曼腾出一只手，轻轻地将陆烬之的脑袋从自己的肩膀上挪开。但刚挪走没多久，肩膀又是一沉。见他睡得那么沉，黎曼叹了口气，没忍心叫醒他，而是抱着可乐和爆米花起身移到了右边空出来的座位。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黎曼看得格外舒畅，不知不觉就解决了大半桶爆米花，可乐因为太冰还剩下不少没喝。

电影快要结束前，黎曼的耳边突然多出了一些异样的声音，就在与她有一板之隔的那个情侣座上。

她默默地抱着爆米花和可乐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座位，然而令她诧异的是，陆烬之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双腿岔开坐在情侣座的正中央，仰靠在椅背上专注地盯着前方的幕布。

正当黎曼想低声提醒他给自己挪点位置时，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挤，穿着细高跟重心不稳的黎曼心里一惊，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跌在了陆烬之的身上，鼻腔是淡淡的皂香与荷尔蒙气息。

晃荡一声，怀里突然多出的重量，一只纤细的手拄在他的胸膛。陆烬之全身的血液慢慢凝固、逆流，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手悬在空中不敢落下。再近一点，就会碰到她柔软的腰肢。

狭小拥挤的过道每次连一个人通过都得侧着身子，更别提是同时通过好几个人了。

黎曼本想挣扎着起身，却被那两个想要上厕所的小情侣挤得根本没法站起来，只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直到那两个小情侣嘟嘟囔囔地过去了，她才撑着站直。

“不好意思，可乐洒了你一身。”黎曼手中所剩无几的爆米花倒是没洒，但是大半杯可乐却在刚刚全部洒在了陆烬之身上，她连忙道歉，也没了继续看电影的心情，而是着急忙慌地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

影厅内的光线很暗，她看不清陆烬之的神情，也不知道这个脾气不好的小少爷到底会不会臭脸。

惴惴不安了好几秒，她听见耳边响起陆烬之漫不经心的声音——

“一滴没洒到椅子上，技术挺好。”

听不出到底是阴阳怪气还是夸赞。

电影结束之后已经将近九点，从影厅出来，光线一下子变亮，黎曼终于看见陆烬之的黑色连帽衫上明显多了一大块深色的污渍。

可乐黏黏的，粘在皮肤上一定很难受。

“陆烬之，”黎曼脚步一滞，神色平静地开口，“刚刚的事实在不好意思，谢谢你陪我一起看电影，你不用陪我一起吃蛋糕了，你直接回学校洗澡休息吧，我改天再请你吃饭。”

陆烬之刚从储物柜取完蛋糕，听到黎曼的这番话，脸色一僵。

合计着这女人把他当什么了？用完就扔？

即使气得想甩蛋糕走人，但陆烬之还是将情绪抑制住，只是指节却掰得咯吱响。

安静片刻，他缓缓撩起眼皮，无辜地耸了耸肩：“学校的浴室九点就关门了，我没法洗澡诶。”

见黎曼愣怔着，陆烬之将蛋糕递给她，接着低头抖了抖自己的衣摆。

黎曼的眼神定格在陆烬之的上半身，可乐未干的痕迹在黑色连帽衫上还是有些扎眼。

“没事，我无所谓。”陆烬之舔了舔唇，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散漫不羁，“今天你生日，你开心就行。”

黎曼的心揪了一下，没再犹豫，而是当机立断：“你去我的公寓洗个澡，我来点外卖。”

“不用，我没那么矫情。”陆烬之无所谓地摊手，但眸底隐隐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黎曼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这样也行。”她微微一笑，没再挽留。

陆烬之这次彻底不淡定了。什么叫这样也行？行个屁。

“不行，我哥交代给我的任务还没完成。”陆烬之皱着眉，摸了摸下巴，“要不就按照你说的那样，我去你那边洗个澡，顺带着陪你吃个蛋糕，最后拍照给我哥看。”

趁黎曼还在斟酌的时候，陆烬之趁热打铁补充道：“我哥说必须得让我陪你圆满过完生日，看到我亲手拍的照片打卡，不然他今晚都睡不着觉的。”

这些话半真半假，第一句话确实是陆译珩的原话，后面那几句纯属陆烬之当场自由发挥。

黎曼的心软了一下，在听完陆烬之说的这些话，尤其是看见他信誓旦旦地说“不然他今晚都睡不着觉的”——她突然没那么计较陆译珩今天的失约了。哪怕他在出差，忙着工作，也没忘记找人照顾她，没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荟南过生日，还准备了花和蛋糕。

“好。”她对着陆烬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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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公寓之后，黎曼弯腰从鞋柜里给陆烬之拿出一双男士拖鞋。

陆烬之顺手将蛋糕放在玄关上，张望着打量了一下黎曼的公寓。大概四十多平，一室一厅一卫，布置得井井有条，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公寓整体呈现暖调，灯光也是暖暖的橙黄，温馨的感觉油然而生。

趁着陆烬之洗澡的时间，黎曼点的外卖也都送过来了。她知道陆烬之口味偏淡，所以从一家评分较高的私房菜馆点了几道清淡的菜。

外卖送过来之后，陆烬之还没从浴室出来，黎曼百无聊赖地点开朋友圈，看见陆译珩在五分钟前发布了一条朋友圈——

【我的宝贝生日快乐，永远爱你】

配图是一张爱心型的水坑，旁边是用小石子堆积成的两个字母缩写——

LM。黎曼。

哪怕陆译珩明年就满三十了，但他身上并存的成熟与少年感让黎曼心动了很久。

黎曼眼底漾着淡淡的笑意，盯着这张图看了许久，指尖倏然一顿。她双指放大图片，隐约从水坑的倒影里看见了穿着大衣的陆译珩…以及他身边的一位穿着长靴的女人。

水坑只能隐隐看见下半身，并不能看见全部，但从陆译珩旁边多出的那双穿着女士长靴的腿，黎曼的心里就已经产生了强烈的不安。

她克制着自己的胡思乱想，立刻给陆译珩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很多下，但没有人接。

黎曼握着手机的指尖已经慢慢变得冰凉，不死心地又点了回拨。

这次电话响到第二声就被人接听，听筒传来陆译珩温润平和的声音：“宝贝，刚刚我在吹头发，手机放在床上没听见。”

黎曼嗯了声，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线不要颤抖，“你那张朋友圈配图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过了片刻，陆译珩低笑。

“旁边站着的是我的秘书。”他平静地解释着。

“我没说这个，”黎曼顿了顿，“但你心虚，以为我在逼问你别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轻声补充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提一句，你的秘书Windy腿型没有图片中那么直。”

换而言之，陆译珩在骗她。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不稳，鼻子逐渐泛酸。

“嗯，前几天换了个新秘书，Windy请产假了。”陆译珩温声安慰着她，“宝贝，不要胡思乱想，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相信我。”

黎曼刚想说话，突然听见对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电话挂断的“嘟”声。

正当她不明所以的时候，陆译珩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黎曼点击接听后，看见他那张写满疲态但还是强打着精神朝她笑的脸。

“宝贝，”陆译珩努力安抚着黎曼，“我明天就回来，到时候给你补过个生日，好不好？”

黎曼嗯了声。

这时，她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是刚洗完澡的陆烬之，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懒洋洋地走了出来。

陆译珩和陆烬之对视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愣住了。

当初陆译珩交代陆烬之陪黎曼过个生日，但没想到他会直接到黎曼的公寓，而且还在她的公寓洗了澡。即使是自己的弟弟，陆译珩也很难不去多想。

屏幕那头的陆译珩喉结滚动着，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这头的陆烬之捷足先登——

“哥，你脖子怎么这么红啊？十月份了还有蚊子吗？”

陆烬之眨了眨眼，表情十分无辜，而黎曼并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气氛凝固了好几秒。

陆译珩尴尬地笑了笑，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清了清嗓子：“我刚到潞城就有些水土不服，身上长了不少红疹…”

说到一半，他话题一转，“小烬，辛苦你今天照顾你嫂子，不要给她添麻烦，等会记得回学校…”

陆烬之没继续听陆译珩喋喋不休的叮嘱，而是径直走到一旁掀开了外卖盒，扑鼻而来的香味令他食欲大开。

“小黎老师，我饿了。”陆烬之似有若无地冒出了声，听着懒洋洋的。

他拉开椅子坐下，修长的指节捏起塑料打包盒的边缘，将饭放在黎曼面前，又慢条斯理地拆开一双筷子，抬手递给她，眉梢轻挑，气定神闲：

“一起吃饭吧？”

黎曼掐断视频电话，接过筷子和陆烬之一起吃饭。

即使陆译珩反复强调他心里只有她一个人，但黎曼还是有些心神不宁，这顿饭也吃得她索然无味。

“小黎老师，”陆烬之停下筷子，歪着头看向对面恍惚的黎曼，“今天电影最后的彩蛋还蛮有意思，小兰最后还是认出了快斗不是新一。”

黎曼握着筷子的手一僵，从飘忽的思绪中回到现实。

“嗯，没想到这次你没睡到电影散场。”她夹了块排骨，微笑着抬眸。

陆烬之蓦地滞了一瞬。

废话，他从一开始就格外清醒。电影结束前的那个不小心的拥抱，更是让他肾上腺素直接飙升到顶点。

陆烬之又主动找了几个和今天的电影相关的话题，黎曼脸上逐渐浮现出笑容，刚才的阴霾渐渐消去。

吃完饭之后，简单地吹了蜡烛分了蛋糕。

淡淡的烛光下，黎曼舀了口盘里的蛋糕放进口中，甜甜的奶油在口腔中迸开。

见陆烬之面前的蛋糕几乎一口没动，黎曼有片刻的犹豫，还是说出了口，“要不然你先回去吧，反正生日也过完了。”况且时间真的不早了。

闻声，陆烬之装没听懂，倏地挺直了背，拿起面前的勺子，舀了一大口放进嘴里。

甜腻腻的奶油让他一阵反胃，但还是强忍着不适咽进了肚，骤然抬眸看向对面惊愕的黎曼，唇角一松：“吃完蛋糕就走。”

盘里的蛋糕解决的差不多的时候，黎曼刚想张嘴提醒，陆烬之再次先发制人，他娴熟地从桌上剩下的蛋糕里切下一大块放进自己的餐盘中。

“你很喜欢吃蛋糕吗？”黎曼歪着脑袋问。

她怎么记得陆烬之一直都不太喜欢甜食，现在是突然改了口味吗？

“嗯，挺喜欢的。”他嘴里都是奶油，含糊不清地应道。

喜欢个屁。恨不得马上就去漱口。

一直磨蹭到将近十一点，陆烬之才离开公寓。

洗完澡后，黎曼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了神，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今晚陆译珩朋友圈的那张图。

皎洁的月色透过窗帘的缝隙投进屋内，万物静默，像是一切都静止了。

黎曼逼着自己不要再多想。

在她准备入睡之前，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显示一条消息来自陆烬之——

【黎曼，生日快乐】

不是嫂子。不是小黎老师。

是连名带姓的黎曼。

时间是23时59分，距离第二天凌晨还有最后一分钟。

黎曼的指尖在对话框编辑了几个字，又悉数删掉，最终回了干巴巴的两个字：谢谢。

刚发过去，那头的陆烬之就秒回：【v你50帮我许个愿，祝我月底教资一把过】

紧跟着是50块的转账消息。这小子来真的。

黎曼放下手机，回想了片刻，嘴角慢慢地勾起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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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译珩从潞城回来后，给黎曼带了不少礼物。大概是因为缺席生日感到亏欠，陆译珩接下来几乎每天都会抽时间开车去接黎曼回公寓，偶尔会捎带着送沈禾茜一起。

一来二去，沈禾茜也眼熟了陆译珩，不无羡慕地趴在黎曼的肩上，仰天感慨：“蹭蹭我曼姐的桃花运，求求让我今年年底能脱单，让我和大帅哥来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吧！”

驾驶座正在开车的陆译珩笑了笑，忍不住提议，“小沈，你能接受比你年龄小的男孩吗？”

沈禾茜猛的坐端正，点头如捣蒜：“姐弟恋？我可以！”

副驾驶坐着的黎曼身子一震，她隐约能猜出陆译珩是想给谁牵红线。

果然，陆译珩的下一句话正如她猜想的那样——

“要不然我把我弟弟介绍给你？他就在你们学校隔壁的荟大念大三，今年二十了。”

陆译珩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瞥了眼身旁坐着的黎曼，见她神色毫无波澜之后，他暗自庆幸。

“曼曼的小叔子吗？”沈禾茜眼都瞪圆了，“哥，你认真的吗！他居然还没对象？”

自从高校甩海报这个热点在音站爆了之后，陆烬之那条视频短短一周达到三百多万赞，转发量和讨论量达到了几十万。火了之后的陆烬之成为了荟南大学的门面担当，全国各地成千上万的人全网求他的联系方式，还有不少美女直接发视频表白陆烬之。

追他的美女数不胜数的情况下，沈禾茜不敢相信陆烬之还是单身。

“嗯，他上大学到现在没谈过，家里也急得慌。”陆译珩平静地答道。

黎曼本来一直盯着窗外快速后退的风景，当听到陆译珩这句话的时候，身子微微侧了过来。

“他真的喜欢女生吗？”沈禾茜小心翼翼地问。

万一这小帅哥是个0或1，那就算她得到了身子又如何，还不是逃不掉当同7的命。沈禾茜已经开始幻想着自己和陆烬之结婚后，每天孤单地守着空房，有苦说不出…

想到这里，沈禾茜的眉眼就迅速耷拉了下来。

“不是。”陆译珩斩钉截铁，“我弟弟他是个铁直男。”

“那…我试一试？”

沈禾茜很难不心动。

车子停在沈禾茜居住的小区前，等她下车后，陆译珩双手轻抚着方向盘，似是不经意地叮嘱着身侧的黎曼，“宝贝，把小烬的微信推给小沈吧。”

黎曼静默几秒，凝神想了想，稍稍侧了头看向陆译珩的侧脸。

“你是不是应该先问问陆烬之的意愿。”平静的陈述句。

她给陆烬之当过一年家教，所以她知道这个男孩子是很有想法的一个人，厌恶拘束与支配。

陆译珩突然笑了，用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眼神打量着黎曼，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那天晚上在视频画面里突然出现的陆烬之。

血气方刚的男大学生，身材体力比他更甚，长相也极度优越，曾经还和自己的女朋友近距离接触过一年…

这样的陆烬之，时常会让陆译珩感到危险。

哪怕他是自己的弟弟。

哪怕自己和黎曼已经谈了三年。

陆译桁还是会害怕。

“我说黎曼，”陆译珩攥紧方向盘，胸腔有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语气冷淡，“给个微信而已，你至于吗？这么舍不得小烬谈恋爱吗？”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黎曼深吸一口气，倏地坐直侧过身子正对着陆译珩。

一向温和的眉眼染上了显而易见的愠怒，陆译珩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重了，兀自心生懊恼，手不自觉地挠了挠头，不太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但黎曼没有再回应他。

车内的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抵达黎曼所在的公寓楼下时，陆译珩将车停靠在路边。车窗外迅速掠过一道黑影，大概是小区里乱窜的流浪猫。

黎曼弯起指节试图打开车门，却发现陆译珩没有解锁，她扭头看向他，面色平静：

“我要下车。”

“我们谈谈。”

他们的声音同时在狭小的封闭空间内响起。

见黎曼没吭声，双手抱臂靠着椅背，头微微偏向右边的车窗，陆译珩知道这是默许他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上次缺席生日的事让你心里膈应，还有那张让你误会的照片。”陆译珩顿了顿，接着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对话框，将手机亮在黎曼眼前。

“上次的确是Windy请产假了，所以才请了个临时秘书。”

陆译珩将手机递给黎曼，迫切的想要自证清白让他此刻的情绪难免有些激动，“你可以随便翻这些聊天记录，都是工作上的内容…”

…

过了片刻，黎曼淡淡地嗯了声。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完这句话，她低下头，漫不经意地摩挲着自己的指节，思绪有着些许的恍惚。

明明她已经很久没提到上次那件事了，但陆译珩却执迷不悟地认为她还在因为上次的事和他怄气。

车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陆译珩深吸一口气，将身子凑近黎曼，捧着她的脸，声音温柔又紧张：

“曼曼，嫁给我好吗？”

倏尔，黎曼觉察到无名指一凉。就在她刚才恍神的那几秒，陆译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只精致的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

可她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甚至还有那么几丝迟疑。

在她下车之前，陆译珩牵住她的手：“曼曼，这周五晚上去我家好吗？爸妈很久没见到你了，可乐也吵着要见你呢。”

.

周五下完班，陆译珩的车已经停在了汉韵楼楼下，黎曼打开车后座，将自己提前买好的送给陆家人的礼物放在了后排。虽说陆家什么也不缺，但黎曼还是按照自己能力范围内送出了最合适且得体的礼物。

等黎曼扣好副驾驶的安全带，陆译珩这才缓慢启动车子。刚驶出荟师大，他便将车停靠在了路边。

正当黎曼不解想要开口询问时，车后座的门被人从外拉开，接着又是“砰”的一阵关门声。

透过后视镜，黎曼看见陆烬之抱着双臂靠在车后座，五官被黑色口罩遮得大半。短暂在镜中对上她的视线后，陆烬之立马就不耐烦地挪过了头。

这次，他连招呼都懒得和她打。

陆译珩边重新发动车子，边回头扫了眼欲欲不振的陆烬之，“小烬，怎么不和嫂子打个招呼？”

陆烬之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套了个颈枕，正闭眼假寐，听见陆译珩这番话，猛的睁开眼，后槽牙咬的很紧，却还是故作无所谓的姿态。

“嫂子好啊。”

他吊儿郎当地喊了声，声调懒洋洋的。

之前无论陆译珩怎么明示暗示，陆烬之都从来没喊过黎曼一句嫂子，这次倒是听话，直接改了口。

黎曼轻抿着唇，过了半晌，才侧过脑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后排的陆烬之：“前几天的教资考的怎么样？”

“就那样吧。”

陆烬之敷衍完黎曼之后，把口罩往上一扯，盖住了眼睛，继续抱臂睡觉。

其实根本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黎曼真的要嫁给陆译珩这件该死的消息。这几天陆烬之快要烦透了，从他听到黎曼答应陆译珩求婚那天开始，他就已经陷入一种半疯魔的状态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高架上，车窗外是迅速后退的笔直划一的一排排栏杆。

陆译珩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僵局：“小烬，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女孩子，你感兴趣吗？”

“哪位？”

陆烬之扯掉口罩，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声音有些沙哑。

“沈禾茜，你嫂子的同事。”陆译珩边操纵着方向盘边波澜不惊道。

陆烬之“哦”了声，摘下脖子上的颈枕扔在一边，掏出手机滑动屏幕解锁。

“我觉得可以。”他单手枕在脑后，浑身上下散发着懒散劲儿，余光迅速掠过前座的黎曼。

他猛的坐直身子，手肘搭在副驾驶椅背边缘，指节弯起叩了叩黎曼的肩膀，嘴唇贴近她的右耳，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蜗——

“嫂子，有那人微信么？推给我。”

语调散漫，却又多了几分郑重。

像是真的要开始认真找人处对象那般。

陆烬之那声“嫂子”直直地撞在黎曼的耳膜，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垂，接着在他的注目下拿出手机，没怎么犹豫就把沈禾茜的微信推给他了。

“认真一点，禾茜是很好的女孩子。”黎曼忍不住蹙眉交代道，活像是很多年前的夏天，叮嘱着他要专心做题那样。

陆烬之边应声边向沈禾茜发送了好友申请，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悠悠地回了黎曼一句：

“嫂子，我也是很好的男孩子。”

怎么就没被你看上。

.

到了陆家之后，陆父陆母笑着到大门前迎接黎曼。见黎曼带了不少东西，陆父陆母一阵心疼，边热切地揽着黎曼进里面，边让陆译珩陆烬之拎着黎曼买的礼物。

看见黎曼之后，五岁的可乐也不看动画片了，蹭地一下从地毯上坐起，哒哒哒地冲到黎曼面前，抱着她的腿不肯松手，奶声奶气地喊着嫂子。

陆可乐，大名陆昊辰，是陆家的第三个儿子。陆父父母本来想生个女儿，结果三胎都是儿子。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只有陆烬之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像是在场所有人欠了他三千万。

陆父陆母提出下周要去芸城探望黎曼的家人，商议一下关于订婚宴的事。

黎曼的筷子一顿，抬起头对上陆父陆母灼热的视线，极轻地说了声“好”。

吃完饭，原本打算回去的黎曼被陆母和可乐极力挽留，最终只好决定在陆家留宿一晚。

给可乐念完睡前小故事后，黎曼回到客房准备休息，睡到一半嗓子阵阵发干。

黎曼挣扎着起身，随手捞起手机，看见上面清楚地显示着现在的时间——

凌晨两点四十分。

她趿拉着拖鞋，踩着厚重的地毯走到客厅，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中摸索着拿起一盏玻璃杯，转身来到饮水机前，在心里盘算着接了半杯热水。

正当她准备拿着热水回房间时，目光随意一瞥，看见一楼的阳台那边站着一抹熟悉的背影。

陆译珩。

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见陆译珩正在和人打着电话，不难看出他的心情极度愉悦，正在和电话那头的人侃侃而谈。

黎曼不自觉地朝那边走过去，她最终在窗帘边站定，借着半边窗帘将自己的身体掩藏起来，而阳台门并没有关牢，她能清楚地听见陆译珩的谈话内容。

——宝贝，我当然想你，明晚我就去陪你好吗？

——喊声老公，老公给你清掉双十一购物车。

——我的宝贝好会撒娇，真想赶紧把你娶回家。

……

黎曼捏着玻璃杯的手越来越紧，指尖逐渐泛白。

她的耳边像是轰地炸开，但陆译珩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她的耳畔。

月光下，陆译珩还在和电话那头的女人温柔地煲着电话粥，丝毫没有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滚烫视线。

黎曼的嘴唇微张着，过度的震惊让她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

过去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迅速划过…那些和陆译珩有关的回忆，愉快的、温馨的、浪漫的，此时此刻都成为了天大的笑话。

那头的陆译珩终于把电话那头的女人哄睡着，松了口气，准备回房间休息。

只要他转过身来，就会看见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与他只有一门之隔的黎曼。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时间也在这一瞬放慢无数秒。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陆译珩像是被人点了穴，愣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黎曼的神情很平静，只是眼神却无比的绝望。她穿得单薄，上身只有一件贴身的羊毛衫，仿佛一阵风刮过就能将她吹走，可她却又格外坚定地注视着陆译珩。

陆译珩的嘴唇嗫嚅着，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觉得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只好无力地垂下手腕，头颅也低到极致，不敢对上黎曼的目光。

黎曼拉开玻璃门，屋外的寒风肆虐地席卷而来。

在这么冷的深夜，也挡不住陆译珩迎着寒风哄另一个女人睡觉。

绝美爱情，就连路过的蚂蚁也要随上二百的份子钱。

“你不解释些什么吗？”黎曼走上前，语气平淡。

她没想到陆译珩现在直接放弃挣扎，都不打算狡辩了。

陆译珩攥着手机，眼眶略微泛红，他抬眸看着面前温婉宁静的女子，心中满是酸涩。

他把外套脱下，试图给黎曼穿上，因为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不能受凉。

黎曼推开他的示好。

“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她握着慢慢变凉的水杯，嘴唇轻颤着，“接吻？上床？”

寂静。

静到连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格外刺耳。

“你爱我吗？”

“她怀孕了。”

这两句话同时响起。

黎曼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对上陆译珩愧疚的双眸，不敢相信刚才那四个字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她怀孕了，三个月，今天刚查出来。”他用沙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陆译珩顿了顿。

“黎曼，我们到此为止吧。”

话音落下，黎曼手中那半杯水悉数泼在了他的脸上。

与此同时，陆烬之倚靠在别墅二楼的阳台上，看完全程的他皱着眉头，掐灭了指缝没有燃尽的半根烟。

.

黎曼是连夜收拾准备离开的，她一秒钟也不想和陆译珩共处一室。陆译珩准备送她，被她直接甩开了。

“有这个功夫多去关爱一下那位大着肚子的。”她冷冷道，“让开。”

闻声，陆译珩讪讪地从门框边挪开，给黎曼让出了道。

三更半夜的几乎打不到车，黎曼站在大门口，风毫不客气地灌进她的衣领，她只好一边搓手一边继续焦急地等着网约车接单。

腿站得有些酸麻，黎曼僵硬地蹲下，将风衣裹得更严实，还是抵不住夜里的凉风。

倏然间，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停在了她面前。

陆烬之拉开车门从驾驶座下车，绕过车身走到黎曼面前，鞋尖毫不顾忌地与她的鞋尖相抵，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容置喙的语气。

见黎曼没反应，陆烬之笑了。

他蹲下身，与黎曼平视，声线低沉中透着股吊儿郎当的散漫，尾音懒懒上扬：

“绿你的又不是我，怎么还跟我摆脸色啊？”

黎曼抬头瞪他一眼。看来陆烬之刚才都知道了，她想。

“听话，小黎老师。”

话音刚落，陆烬之迅速将她拽起，干脆利落地打开副驾驶车门将人塞了进去，强制性系好安全带后，又极快地返回驾驶座启动车子出发。

这一切都如同行云流水般顺畅。

一路上，黎曼都沉默地望着窗外，思绪慢慢地飘回过去。

她和陆译珩的初遇，也是那一天。被陆烬之的恶作剧冰水淋得浑身湿透的她，颤颤巍巍地下楼准备找干毛巾擦干身体。

就在这时，一个被岁月浸满温柔的声音从身后叫住了她，并递给了她一条干毛巾。

“不好意思，我弟弟实在是恶劣，让你受苦了。”

白色衬衫、深色格子领带，面容清和温润，语气礼貌。

这样的陆译珩，与书房内的恶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黎曼感激地笑笑，抬头对上陆译珩的目光。

“你叫什么？”他问。

“黎曼。”

故事以美好开始，以背叛谢幕。

…

“到了。”

陆烬之的声音将黎曼拉回现实。

“谢谢你。”下车前，沉吟须臾，黎曼还是开口了，“麻烦你帮我向伯父伯母说清楚，我就不打扰了。”

“我送你上楼。”陆烬之解开安全带。

“不用。”

争执一番未果后，陆烬之只好靠在车边，仰头看着23楼的灯光亮起，他才重新回到车内。

借着车内昏黄的光线，他突然瞥见副驾驶上神不知鬼不觉多出来的一张红色百元钞票。

陆烬之的心咯噔一跳，一个不好的想法慢慢在他心中萌芽。

正巧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显示微信收到两条新消息，来自黎曼——

【车费在副驾驶座】

【以后不必联系了】

陆烬之艰难地咽了咽喉咙。

他试探性地发了一个问号过去，不出所料，面前的红色感叹号让他直接气笑了。

“操。”

手机被扔在黎曼刚刚坐过的位置上，陆烬之又烦躁地砸了一下方向盘。

之前他痛恨自己是陆译珩的弟弟，现在他还是无比痛恨自己是陆译珩的弟弟。就因为这个该死的身份，导致他被黎曼连坐了。

陆烬之气不打一处来，即使知道消息发不出去，但指尖还是愤怒地在屏幕上打着字：

【我真是圣母心泛滥，黎曼你牛逼】

潇洒地点击发送，但却没有刚才熟悉的红色感叹号，而显示着发送成功。

陆烬之心脏一停。

怎么回事？难道刚刚那个红色感叹号是他出现幻觉了？

他揉了揉眼睛，当他再次看清屏幕，微信又多出了一条消息，来自黎曼。

【？】

一个问号，写满了无辜与困惑。

“服了。”

陆烬之低咒，但手还是飞快地在屏幕上打着字试图挽救些什么——

【其实我刚才是想到了自己高中时期的一个外号，当时不爱念书，就喜欢时不时帮助一下有困难的同学】

【你知道那时大家都亲切地叫我什么吗】

黎曼：【？】

陆烬之一咬牙，回复了四个字：

【圣母哥哥】

黎曼盯着屏幕，突然轻笑出声。

月上树梢，夜雾慢慢散去。

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黎曼在床上躺了很久，意识却清醒得可怕。她在脑海中细细复盘着陆译珩出轨的时间线，之前无数次掩饰的借口都变得有迹可循。

同一时间，公寓楼下那辆黑色阿斯顿马丁依然停在那里。

驾驶座旁的车窗降下了三分之二，陆烬之手中的烟燃了大半，时不时的会抬眼打量一下二十三楼，一直等到那扇窗的灯光彻底熄灭，他才缓缓启动车子离开。

凌晨的高架上没多少车，轮胎飞快地碾过泊油路面，陆烬之的思绪和车窗外迅速划过的景色般不断后退。

一直退回到那个燥热的夏天。

每周六周日下午两点半是陆烬之的补课时间，自从上次他先发制人地给了黎曼一个下马威后，第二节课他特地等着看黎曼的反应。然而第二次见到黎曼时，她没有陆烬之想象中那样锐气大减，而是像第一次见到他那般，认真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这次陆烬之才近距离地细细打量着黎曼，发现家里给他新请来的这位家教小老师长得还挺漂亮的，秀发挽在脑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肤色极白，容色清冷，只是过于不苟言笑，给人一种无形的疏离感——也是，上次一见面就给人家一桶冰水当见面礼，没有疏离感倒显得荒唐了。

陆烬之忍不住哂笑。

这次他摆正了坐姿，但眉眼间还是挂着玩世不恭的调调，一节课光顾着盯着黎曼的侧脸看，全程只看见黎曼的嘴唇一张一合。

“这道题听懂了吗？”

他被这声突如其来的问候唤醒。

陆烬之缓缓抬眼，刚好对上歪头注视着他的黎曼。恰好她耳旁有一缕发丝滑落，黎曼抬手随意地将碎发重新捋至耳后，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让陆烬之油然而生一股燥意。

十七岁，正是火一般的年龄。

“没。”他唯一的优点是不会不懂装懂。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

被黎曼这么一问，像是问到陆烬之擅长回答的领域了。

他双手揣在卫衣口袋里，身子懒懒往椅背一躺，闭上眼睛，懒懒散散的声音似有若无地飘进黎曼的耳畔：

“看着小黎老师这么漂亮，所以我在想，等你走之后，我要打个…”

说到一半，他故意顿住，继而慢悠悠抬眼，朝黎曼的方向扫了眼，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好几秒。

暧昧又绵长。

直到黎曼率先挪开目光，陆烬之才猛的坐直身子，凑近黎曼的脸颊，压低声音不紧不慢道：“打、个、游、戏。”

…

连续一周没看见陆译珩来接黎曼下班，沈禾茜有些好奇，但没好意思主动开口过问。不过据她观察，黎曼和陆译珩的关系一直都很稳定，似乎都谈到了订婚那一步。

黎曼没主动说，她也就识相地不去过问。

最近各个学院都在忙着准备上报各个班级的励志奖学金名单，每个班的班委和部分同学天天往办公室跑，递交表格给辅导员，再由辅导员向上面层层盖章。

与利益挂钩的事情，自然少不了学生间的勾心斗角。

黎曼上任两年，在资历这方面比新上任的沈禾茜娴熟不少。当看见有学生过来堵着沈禾茜，哭着哀求说自己的家境多么贫寒，这八千块对自己是多么重要时，沈禾茜朝对面工位正在喝水的黎曼抛来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接收到求救眼神的黎曼放下水杯，走到那个学生身旁，把沈禾茜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明明是相同的说辞，但在黎曼嘴里说出来就多了几分威慑力。

最后那个学生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办公室，走之前还在黎曼身上留下了一个忿忿不屈的目光。

等到那个学生走后，沈禾茜才悻悻然地拍了拍胸口，一脸后怕：“妈呀，我当年还是学生的时候，身边怎么就没遇见这样的同学。明明智育排名没达到标准，怎么好意思来找辅导员求情的？我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可怜，就对其他同学不公平吧？而且她有没有想过，就算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面也盖不下来章啊。”

“习惯就好。”黎曼言简意赅，又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口热茶。

沈禾茜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捣鼓了一阵手机，接着兴奋地抬头探向黎曼。

“曼曼，我前几天在直播间抢到了凤凰里的大额券，等会我们下班过去吃吧？”她指着手机屏幕上的二维码，对着黎曼晃了晃。

凤凰里是一家老牌火锅店，主打川渝风味，够辣够正宗。

平时沈禾茜和黎曼中午都是一起在学校食堂解决午餐，时间久了也知道了对方的口味。黎曼无辣不欢，沈禾茜滴辣不沾。

“凤凰里？”黎曼一怔，迟疑地放下水杯，“你能接受得了它的辣度？”

“我吃番茄锅，你吃牛油辣锅，一人半边嘛。”沈禾茜振振有词，见黎曼还在犹豫，她直接双手合十作哀求状，“来嘛，我请你吃好不好？”

之前沾着黎曼的光，她还蹭了好几次陆译珩的车回家，这份人情沈禾茜记了很久，一直想找机会还。

在她的死缠烂打加上撒娇攻势，黎曼最终同意了。

周三下午是公休，不用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会，下班时间也比平时早一个小时。打完卡下班后，见时间还早，沈禾茜提议先去附近商场逛一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冬季新款衣服。

商场内的暖风裹挟着专柜的香水味，光是一楼那些专柜，就已经让沈禾茜走不动路了。

她挽着黎曼的胳膊，直奔Chanel的专柜。店里没别的顾客，站着两三个妆容精致的柜姐。注意到沈禾茜和黎曼在香水区驻足后，其中一个柜姐带着标准的微笑迎了过来。

沈禾茜在粉邂逅和绿邂逅之间徘徊不定，柜姐在一旁站了许久，渐渐有些不耐烦。

“这个粉邂逅和绿邂逅哪一款味道更持久啊？”

沈禾茜刚问完，才发现身旁站着的那位柜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她顺着望过去，看见店里走进一对情侣，那几个柜姐像是看见了冤大头，瞬间都簇拥了上去。

她刚想扭头对身旁的黎曼吐槽这柜姐的服务态度，却倏地愣怔在原地。

看黎曼这表情…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啊。

沈禾茜咽了咽口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再次定睛一看。

好家伙，那对情侣中的男人，可不就是黎曼的男朋友陆译珩吗！

黎曼大概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目光逡巡着望过去。陆译珩身着一袭驼色大衣，旁边挽着他的女孩面容白净，不施粉黛，鼻梁上架着一副塑料黑框眼镜。清汤挂面的打扮，看着年龄不大，像是在校大学生。

黎曼也曾幻想过那位插足者到底长什么样，或妖艳媚惑，或清纯可人。

只可惜——

现在挽着陆译珩胳膊的那位，一样也不占。

她驻足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女孩裹着一件长及膝盖的羽绒服，脚上踩着一双雪地靴，黑框眼镜下的一双水眸格外清澈，此时正歪头朝陆译珩笑得青涩。

几位柜姐围在他们身边，亲热地向陆译珩介绍着产品。

“曼曼…”

沈禾茜吓得大气不敢出，轻轻地扯了下黎曼的衣角。

黎曼的意识这才逐渐回笼，她抬手将碎发捋至耳后，眸前的雾慢慢散开，恢复至刚开始的清明。

“我前段时间分手了。”她缓缓开口，声音飘忽得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他出轨了。”

很平静的叙述，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沈禾茜的嘴唇微张着，一时半会没法消化这么大的信息量。

同一时间，女孩挽着陆译珩，步调轻闲地来到黎曼所在的香水专区。

突然，女孩察觉到身旁的男人有些不对劲，忍不住娇嗔：“你怎么站着不动了呀。”

声音很软，和黎曼一向清冷的嗓音完全不同。这种声音甜的像是从蜜糖罐儿里浸润了很长时间，一开口就甜的人头皮发麻。

之前在一起时，陆译珩就开玩笑似的问黎曼：你会撒娇吗？

黎曼摇头，说不会。

那时的陆译珩听后闷笑，宠溺地揽她入怀。

他当时说了什么？

——我就喜欢你这种性子，处着不腻人。

…

现在看来，他还是更喜欢腻人的那款。

黎曼刚想拉着沈禾茜走人，却意外地瞥见那女孩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正是她分手那晚还给陆译珩的那枚。

她突然改了想法，于是顿住脚步，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陆译珩与女孩的身上。直勾勾地盯了好几秒，直到陆译珩察觉到她的目光，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女孩挪向自己的身后。

仿佛下一秒黎曼就要吃了他的小娇妻不成。

“陆译珩。”隔着一米的专柜，黎曼朝陆译珩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视线落在女孩无名指的那枚戒指上，故作苦恼地蹙紧好看的眉头，“我记得你也不缺钱，怎么给人家小姑娘戴我用过的戒指啊？二手戒指挺不吉利的，你觉得呢？”

话音一落，女孩的脸色骤变，情不自禁地腾出右手去盖住左手无名指的那枚戒指，前段时间陆译珩送给她的时候，她费了很大功夫才勉强戴上。

戴了一段时间，无名指周围都被勒红了一圈。

陆译珩向她求婚的时候，巨大的欣喜使她忽略了这枚不合尺寸的戒指。

现在对面突然出现的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透着一种优雅随性的气场，脸上化着淡妆，长发用复古鲨鱼夹盘在脑后，慵懒又迷人。

魏茗雅紧咬着下唇，与黎曼短暂对视了几秒，迅速败下阵来，慌乱地避开视线。

陆译珩铁青着脸，本以为黎曼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没想到她说完那话之后，没多作停留，就拉着她身旁的沈禾茜离开了专柜。

背影款款动人，白皙修长的脖颈让陆译珩陷入了几秒的沉默。

等黎曼走后，陆译珩本以为魏茗雅会愤怒地质问他关于黎曼的事，可是并没有。

魏茗雅反而更加乖巧地靠在他的怀里，说的话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安慰陆译珩：“没关系的，我能理解。”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能感受到微弱的胎动。

见状，陆译珩的心更是软成一滩烂泥，将自己的手心覆在魏茗雅的手背上，陪她一起感受着腹中孩子的胎动。

“放心好了，以后我会给你和孩子最好的。”

他低头，吻了一下魏茗雅的额头。

黎曼像块捂不热的冰，而魏茗雅不一样。

他给魏茗雅一颗糖，魏茗雅就会给他很多很多爱。她会大肆地夸赞他，让他切切实实地体会到到被人仰望与依赖的成就感。

尝腻了山珍海味，所以才更痴迷于清汤白粥的温暖。

只是…

陆译珩眸色一沉，黎曼款款动人的身姿还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

去往凤凰里的路上，沈禾茜一个劲地痛斥着刚才那对渣男贱女，要不是当时黎曼暗中拽着不给她动，她高低得上去给那对狗男女骂个狗血淋头。

“对了，”沈禾茜一拍脑袋，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黎曼掠了她一眼。

“怎么了？”

“你都和那个渣男分手了，那我是不是也该把你的小叔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沈禾茜赶忙“呸”一下，“你的前小叔子，我立马拉黑删除！”

黎曼愣怔半晌，慢半拍地应：“不用。”

“也不完全是因为你的原因啦…”沈禾茜边说边掏出手机，划拉着屏幕给黎曼浏览自己和陆烬之干巴巴的聊天记录。

刚开始陆烬之主动加她微信的时候，沈禾茜激动了五分钟，试探性地找那位小帅哥聊了几句，却发现根本聊不下去。

她问什么，陆烬之答什么。

沈禾茜发：我好生气。

陆烬之回：别生气。

沈禾茜发：我好难过。

陆烬之回：别难过。

…

一来二去，沈禾茜也没了兴趣。

她喜欢帅的没错，但一个无趣的帅哥，在她心里比阳痿还可怕。

“他这么不会聊天吗？”黎曼全程皱眉看完聊天记录。

刚好，她们也走到了凤凰里火锅店门口。明明才五点多钟，但门口排号等待的座位已经坐了不少人。

沈禾茜一边找服务员拿号排位，一边拉着黎曼找空座位先坐着休息。

“别提了，姐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她忿忿地坐下，表情很是悲壮，“算了，应该是人家对我这种大五岁的姐姐不感冒，毕竟人家才二十岁气血方刚男大学生，而我都快奔三了，代沟差的也多。”

黎曼接过服务员递来的两杯热茶，分给沈禾茜一杯。她的指尖逐渐被塑料纸杯熏红，耳边盘旋着沈禾茜的哀叹。

——估计人家对我这种大五岁的姐姐不感冒。

——毕竟人家才二十岁气血方刚男大学生，而我都快奔三了，代沟差的也多。

…

那她和陆烬之呢？

差了七岁，鸿沟更深。

黎曼捧着热茶，轻抿了口，思绪陡然飘的很远。

还是那个燥热的夏天，八月份，陆烬之生日那天。

那晚黎曼刚准备入睡，手机却响了起来，显示是陆烬之的来电。

接通后，那头一直沉默着。黎曼试探性地“喂”了好几声，但只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嘈杂声，像是在KTV里一群人的狂欢。

估计是陆烬之误触所以才会打来这个电话，黎曼刚想挂断的时候，却听见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

响起一个男生戏谑盘问的声音：“烬哥，这盘到你了。”

周围一群人开始起哄。

真心话大冒险，古早却永不过时的游戏。

那男生清了清嗓子，“烬哥，你会喜欢姐姐类型的女生吗？”

黎曼一怔。

她也有点想听听陆烬之是怎么回答的。

陆烬之沉默了将近半分钟，嗓子因为灌了不少酒变得沙哑。

“会。”

又是一阵起哄声。

“那你能接受的最大年龄差是多少？”有好事者追问。

陆烬之长腿交叠，仰靠在沙发上，姿态懒倦。

“谁他妈没事找老女人谈？”他懒懒开口，在酒精的烧灼下，浑不吝地哂笑，“五岁是极限。”

黎曼摁灭通话。

如果她再晚那么几秒，会听见陆烬之说的下一句话——

“要是真爱得死去活来了，差二十岁也不是问题。”

少年唇角一松，眉宇间气定神闲。

…

等黎曼回过神时，火锅店已经叫到她的号了：

“17号，小桌两位！”

服务员领着黎曼和沈禾茜往店内走，越往里，空气中飘浮的火锅香味越重。尽管是工作日，也没到饭点，凤凰里的座位还是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

点好餐后，黎曼和沈禾茜准备趁着等餐的时候去调点小料。

沈禾茜不能吃辣，小料碗里加的几乎都是芝麻酱。

盛好小料之后，沈禾茜伸头探了眼黎曼手中的小料碗，忍不住咋舌。

“曼曼，我好了，你继续，我先回去往锅里烫点菜。”沈禾茜朝黎曼扬了扬自己单调的小料碗。

黎曼点头，视野逡巡了一圈，看见原本装着小米辣的盘子空空如也时，眉头浅浅蹙起。

恰好身旁有个服务员经过，黎曼忙不迭叫住：“你好，这边的小米辣没有了，可以补一点吗？”

服务员是个年轻腼腆的男生，看样子应该是在这里兼职的大学生。男生对上黎曼温和柔荑的面孔时，明显愣怔了刹那，耳朵缓缓爬上一抹绯红，手不自觉地挠了挠后脑勺，磕磕巴巴地回应：“行…我这就去后厨拿，你…在这里等一下喔。”

黎曼微笑着点头，眼底漾着浅浅的涟漪，声线温和：“好，辛苦你了。”

这一笑，更是让男生瞬间红了脸。

“不…不辛苦！”

本来在火锅店兼职很累，但在看见漂亮姐姐朝自己笑的那一刻，男生立马就来劲了，蹬蹬蹬地就冲去后厨，比早上起迟赶去教室上课跑的还要快。

黎曼百无聊赖地站在小料台继续等，刚才偶遇陆译珩的那场小插曲还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黎曼。”

身后响起一个清冽的声音，黎曼顺势扭头，瞥见陆烬之拿着一个新的小料碗站在她身后，视线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还是黑色连帽外套，松松散散地敞开，内搭是一件白T，简单清爽的穿搭，透着十足的少年气。

黎曼嗯了声，没打算和陆烬之过多寒暄，也不想继续等着小米辣了。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的那一瞬，手腕突然被陆烬之攥住。

“松开。”黎曼皱眉。

“你不要你的小米辣了吗？”他懒懒开口，斜睨着黎曼，没打算松手。

趁黎曼没回应前，陆烬之先发制人：“你忍心让那个小男生心碎吗？他都说了——”

说一半，陆烬之故意顿住，余光瞥着黎曼的情绪变化，唇角坏坏扯起，却还是用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阴阳怪气地模仿刚刚那个男生说的话：

“你，在这里等一下喔。”

尾音故意拖的很长，把刚才那个男孩子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

黎曼彻底忍不了了，往后退了两步，“陆烬之，我已经和陆译珩分手了，所以以后麻烦你注意说话方式。”

“哦。”陆烬之垂眸，边用勺子舀起一大勺芝麻酱，边不咸不淡地应着：“你和我哥分了，你不就不算我嫂子了么？我更不用注意说话方式了，对吧黎曼？”

说完，他微侧着头，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黎曼。

以前黎曼是他嫂子的时候，陆烬之还会客客气气地喊她一声“嫂子”。现在黎曼和陆译珩分了，他索性连名带姓地喊黎曼大名。

“随你。”

黎曼睫毛轻颤了下，声音平平，没什么起伏。

气氛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局，好在那个男生及时拿着新的小米辣回来了，由于太着急，一路都是小跑着，额头渗出了不少汗珠。

男生把新拿来的小米辣倒进小料盘里，这才想起来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

“拿来了喔，久等了！”男生笑着看向黎曼，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黎曼粲然一笑：“谢谢你。”

声调从刚才的冷漠再次变得温和。

陆烬之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目光幽深。

哦？还挺会玩双标这一套啊。

兼职那男生还站在原地盯着黎曼的背影傻乐呵，而一旁的陆烬之此刻手腕的青筋赫然可见，指节死死地捏着小料碗的边缘，眸色晦暗。

和室友们出来吃个火锅，怎么突然很想约个架。

.

黎曼端着小料碗回餐位找沈禾茜，落座后，沈禾茜将烫好的肥牛卷捞进黎曼面前的盘子里，随口一问：“怎么调了这么久？”

“小米辣没有了，等了几分钟。”

黎曼没说自己刚才碰见陆烬之的事，她觉得没必要。

火锅吃到一半，沈禾茜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她放下筷子，顺手捞起手机，在看见消息后，边点进微信对话框内编辑着回复，边打趣着对黎曼提了一嘴：“曼曼，那个陆烬之给我发消息，说他和他朋友也在这家火锅店，还说看见我了。”

黎曼刚从翻滚的牛油辣锅里捞出一颗圆滚滚的虾滑，听到沈禾茜的这番话，捞虾滑的手在空中一滞，虾滑险些被她手抖掉回锅里。

“呀！他就在那边！”沈禾茜猛的抬头，边笑着朝不远处的陆烬之挥手示意，边低声交代黎曼。

黎曼没吭声，只是嘴里的虾滑忽然变得有些难嚼。

囫囵吞枣般地咽进了肚里，下一秒，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惊愕抬眸，看见陆烬之双手撑在靠近黎曼这边的桌沿，身子微微前倾，可头却是偏向沈禾茜所在的位置。

两个人相谈甚欢。

如果不是沈禾茜提前给黎曼看过她和陆烬之的尬聊记录，黎曼可能真的会以为陆烬之对沈禾茜有意思。

黎曼没加入他们的聊天，而是继续安静地往锅里烫剩余的菜。

估摸着牛肉丸烫熟了，她本想拿漏勺去捞，余光一扫，瞥见漏勺的柄恰好锢在陆烬之左手虎口底下。

如果要拿漏勺的话，势必要主动提醒陆烬之挪一下手。

黎曼不想主动招惹他，索性放弃漏勺，准备抬手用筷子去夹锅里的那颗牛肉丸。

她刚把牛肉丸从锅里夹出来，还没来得及夹进碗里，那颗丸子就迅速自由落体，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掉回了牛油辣锅，溅出了好几滴辣油。

她低头检查自己的领口和袖子。

很好，一点油星子也没溅到。

正当她感到庆幸时，头顶传来陆烬之戏谑玩味的腔调：

“技术很好，油全部溅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