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福不去享，还疯了，大婶赶紧说说！”
时圆掩下心底异样，脸上表现出满满的求知欲。
看着一脸福相的小姑娘，却作出一副八卦脸的搞怪表情。
众大娘忍俊不禁，恨不得一溜烟把心底的话，全秃噜出来。
“那杜家啊，有福气，逃荒大难不死，还到了常家村……”
“不对，该说杜家有福气，遇上在常家村有别庄的王老爷……”
“也不是，该说正好那年……”
众人七嘴八舌，说出自己的观点，时圆接收整理，终于扯出了一些头绪。
原来，常家村，大多姓常，外姓没几家，姓杜的，更只有一户。
四十年前，杜家老夫妇，带着儿子儿媳，逃难到这里。
定居不久，老夫妇相继离世。没几年，杜家儿媳也就是现在的疯婆婆，生了对双胞胎，并且两个儿子都好好养活了下来。
双胞胎一天天长大，慢慢展现出不同。杜大郎调皮捣蛋，杜二郎却聪明伶俐。
三岁认字，四岁提笔，待人还礼貌，是村里公认的神童。
可神童啊，凡人注定养不住。
三十年前，二郎八岁。
镇上王家的夫人，带王家小少爷来别庄玩。听说二郎聪慧，就请二郎去陪小少爷玩。
小孩子疯玩起来，哪能注意到危险呢？
小少爷和二郎避开下人，偷偷下了水。结果，小少爷被人救了上来，二郎却留在了河里。
王家对此很是愧疚，不但给了棺材，赔了银子。还送杜大郎去自己铺子，学记账，大了之后就留在那，给王家打理铺子。
杜大郎赚了不少银子，在镇上买了房，娶了媳妇。生个女儿送到王家，给嫡亲小姐当了丫鬟……
“王家小姐的丫鬟？婶子可知道叫什么？”
时圆听到这里，连忙打断询问。
“这我们哪知道，都没见过，只听说身材圆润，长得喜庆，就是有些呆愣！”
“不过他家儿子倒是个好的，不但考了童生，还娶了秀才先生的女儿。诺，就刚坐马车那小媳妇。”
圆润，喜庆，还有些呆愣，时圆想起了胖丫！
不会这么巧吧？
可刚才那小媳妇看见自己，也没什么异样表情呀！时圆按下思绪，继续开口。
“那杜婆婆……”
“害！那老婆子，二郎去了之后就疯啦，一个劲说王家害了她儿子。”
“还吵着去官府告状，就被她相公关起来了！”
“前几年她相公去了，才被放出来！”
“偏又让大儿子带她去衙门，那杜大郎受了王家的恩，能答应吗？”
“所以她从此也不认杜大郎了！”
“杜大郎想接她过去尽孝，她也是打骂不停，年年如此，不是有福不会享嘛！”
“小孩子玩起来哪有个数，人王家也不是故意的，再说还赔了副好棺材，也是不知足！”
“所以才说她疯了……”
大娘们羡慕嫉妒者有。听着这群人，在那可怜王家小少爷经此一事，再也不敢来别庄，时圆真是槽多无口。
啧啧！
是啊，杜二郎只是失去了一条命，王家少爷可是失去了整个别庄的风光呢！
在这里打听，怕找不出出那么多了，时圆准备去杜家看看。
还没想好借口，之前那位姓徐的婶子就开口了：
“哎呀，小姑娘，这一聊天就忘了时辰。这么晚了天黑前你怕是赶不到镇上了，不如去我家留宿一晚？”
“不了不了，谢谢婶子好意，我脚程快，就不麻烦您了，这就别过！”
时圆一听，眼珠一转，站起身佯装告辞。
聊天的妇人也三三俩俩，结伴回家做饭。
隔着老远，时圆还能听到风里传来的声音。
“哎呀，徐婶，你娘家来人都不留客的，今天这么好心？”
“那姑娘别看青衣黑裤，打扮得老气。短短上衣，袖子却缝得那么宽。”
“虽说是裤子，可用了那么多布料，不细看跟裙子也没两样。
“再说那领口，袖口，腰封，裤腿都是绣了花的，一看就有钱！”
“难怪说都说婶子眼力好呢……”
你才老气，你全家都老气！
时圆撇了撇嘴角，在路口拐角的草丛瘫了下来，准备等茶馆关门，就去杜家一探究竟。
还不是大热天，日头也不长。
不过眼一闭一睁，天就黑了。
拍拍身上的断草，又理了理头发。出来一看，茶馆果然已经挂牌。
天上新月朦胧，时圆就着这微光，敲响了杜家的院门。
“这么晚了……谁啊？”
杜婆婆的声音，丝毫不见白天的凶狠，在这大晚上，给时圆的感觉就俩字──温暖。
“婆婆，我赶路估错了时辰，赶不到镇上了，不知能否在你家借宿一晚？”
“不行，你去别家吧！”
杜婆婆都走到门口了，一听是借宿，隔着院门就开始拒绝。
好的，温暖没了！
“婆婆，放心，我付您房钱。你看我就孤身一人，去别家也不方便……”
“我老婆子一个，更不方便。”杜婆婆捏紧手里拐杖，没有丝毫心软。
无论说什么，杜婆婆都不答应，到后面更是直接开口赶时圆走。
时圆没办法，只能作最后挣扎，让杜婆婆近前说句话，说完就走。
可能是抵不过时圆歪缠，也可能是不想让小姑娘，一直在自家门口。
杜婆婆思索片刻，终究是开门靠近。
“婆婆，我受一蓝衫书生之托，叫我赶往常家村，救……杜二郎！”
时圆话音刚落，只见对面老婆婆，浑身颤抖，手上的拐杖再也握不住，吧嗒一声，倒往地上。
“二郎……蓝衫……进来，先进来！”
杜婆婆一边说话，一边哆嗦着手，去摸地上的拐杖。摸到了好几次，手却抖得拣不起来。
这场面看得时圆，眼眶发热，鼻子发酸，连忙关上门，过去帮忙。
那么多年了，作为杜二郎的母亲，众人眼里有福不会享的疯婆子。
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让素不相识的自己进门，该是尽了多少倍的努力，才能在绝望中，保留那么一点点希望。
如果王家，确实是害死杜二郎的凶手。
那他们家真的该死！
青砖瓦房在常家村数一数二，可进去以后，时圆才发现，婆婆过得很是清苦。
她没有住正房，就住在偏房──旁边的柴房里。
里面一张破旧木板床，两床灰白的被子。一个只能熬粥的陶罐，两个豁口的碗。
除了生存必须，没有一件多余的家具。
杜婆婆是个能忍的，从院门走到房间，这短短的距离，她就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甚至还给时圆倒了一晚水。
“姑娘，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只能请你喝碗井水，还请不要嫌弃！”
“哪里，走了老半天，我正好渴了！”
时圆连忙接过来，一饮而尽。那牛饮的样子，看得肩上的熊猫直舔舌头。
喝完后，自己又倒了小半碗，捧在手里，让系统也喝了个痛快。
相处久了，又有熊猫滤镜。哪怕自家崽崽，现在还是只没毛的耗子，时圆也能看出来几分清秀。
瞧瞧那粉嫩的舌头，秀气的舔着水，啧啧，真可爱！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成材啊！
长大？
时圆想起了正事。
没有说王家，也没有说胖丫。
只道自己是一个修道之人，和师父下山游历，却不小心走散。
路过凤凰山，救了一个身着蓝衫的男鬼。
男鬼神智不清，只嘴里喃喃，要救常家村杜二郎。
自己问不出什么，又怕耽搁出人命，于是到此，打听到的却是……。来杜家是借宿，也是想问问具体情况。
“迟了啊……我家二郎三十年前就去了，再也救不回了！”老太太听到这，已然涕泪满面。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村里那些人说是意外？”
“那个男鬼又是谁？”时圆抛出一串疑问。
杜婆婆哭了半晌，方才收拾起身，却不愿说这个话题，只说了句：
“姑娘既是修道游历，想来也多奔波于山野。就在老婆子家凑活一晚，不要什么房钱，明天趁早赶路吧！”
这？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衣服都脱了，你就给我来这么个？
时圆地铁老人看手机，满头问号。
问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再三保证自己真的是好人，不然谁会因为一句话就狂奔百里，赶着救人？
可杜婆婆怎么也不肯，再接这个话题。
劝了又劝，老人始终不吱声。时圆体谅老人不易，可也不想，再在此浪费时间，于是提出告辞。
“多谢婆婆的水，既然婆婆不肯多言，那……我就直接去问王家吧！”
“你这姑娘，怎的这般倔强？”
“修道之人，遇见不平事，怎么着也得管到底，才有脸回山给祖师爷上香！”
时圆表情一本正经，说得煞有介事。
连系统都皱着眉头回忆，时圆在现代，是不是有个祖师爷。
“唉！你别去！我……我相信你侠义心肠，只是这件事，牵涉甚广。”
“你听过后，就找你师傅去。要是你师傅不能管，就把这事忘了，别年纪轻轻，丢了性命！”
杜婆婆张嘴欲言，却还是心底惴惴。
时圆看到这情形，把老婆婆扶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回头一屁股坐在柴墩子上，摆好姿势细听。
“你说在村里打听过，该知道二郎是去玩水，才没有回来！”
“对，这中间可有什么隐情？”
“没有，二郎确实是溺水而亡。刚开始我也当是意外，只在心底骂老天不长眼。那王家少爷跋扈，来别庄玩还经常毁坏村里农户的庄稼，我儿那么乖巧，却……”
杜婆婆没说几句，又激动起来，时圆连忙继续问：
“那为何，村里说您要去县衙状告王家？”
“那是因为，我守灵的第三天，有人……不，有阴差告诉我，那天该死的不是我儿，该死的，是、那、王、家、少、爷！”
说到最后半句，老太太一字一顿，恨得咬牙切齿。
正听得后脖颈发凉，突然，柴房门咯吱一声，被猛推开来。
“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