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中,人声嘈杂,车水马龙。
常有衣着平平之辈逛来逛去,挑选自己心仪的商品,偶尔也会有衣着官服或是华丽服装的人家进出各大酒楼商行。
恍惚之间,一道骂声打破了街道的祥和。
“林十三!!这点儿小事儿你都做不好!你怎么想的!!难道不会看眼色吗!!”
万里酒楼后厨中,一名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少年低着头,身穿破烂的衣裳,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有很多细微的补丁,应该是出自心灵手巧之人。
少年支支吾吾,欲要讲些什么,但迟迟未说出口,手中也是紧紧握着半颗土豆,看上去像是别人吃剩的。
“客人说这颗土豆没有熟便扔了,我…我就是想着这半颗土豆没人要,所以才……”
少年颤颤开口,欲要哭出来,但又生生憋了回去,言语之间充满了委屈。
“那也不能在客人用餐时去捡啊,唉,罢了,客人那边我来解决,这种事情不要发生第二次了。”
在少年对面,方才暴躁如雷的中年妇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无奈的语气掺杂着复杂的情绪,看样子应该是这家酒楼的一位管事。
“我知道了…给管事您添麻烦了…”
少年微微抬头,眼中微有红润,对着中年妇女拱了拱手,随即紧忙将那半颗土豆塞进了自己的布口袋里。
“一会儿收工的时候,去拿两个新鲜土豆去,尽量不要挑太大的,以免被他人察觉,还有,那半颗脏了的土豆,就扔了吧。”
林十三听闻,猛地抬头,眼神之中流露出惊喜和感激之情,眼角好似还带着一丝泪滴。
“谢谢刘管事!”
中年妇女亦是释然的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少年名为林十三,今年岁已十之有三,比起同龄孩童,林十三可谓是从没享受过正常的童年。
在他幼年之时,正值战乱,父亲便因官府强制征兵无奈出战沙场,本以为亦是塞翁失马,结果最后传来的却是父亲战死的消息。
他的母亲本就身子骨弱,得知此消息后也是悲痛欲绝,从此一蹶不振虚弱至今,那时的林十三才年仅七岁。
父亲战死本应该拿到官府给的一笔补偿金,结果直到现在都迟迟没有消息,林十三深知,此笔钱财怕是早就进了官府之人口袋。
原本父亲在的时候,靠拉车也能够叫家里过上一些安稳日子,现在父亲不在了,这也使得林十三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于是乎林十三在七八岁时就出门寻找杂役之工,想着为家里补贴下家用,但才这么大的一个孩童,有谁敢用?
阴差阳错之下,正在街上闲逛的刘管事看到了流落街头一脸愁容的小十三,将其收进万里酒楼后厨,做着一些小活,虽然月银不多,但勉强够林十三娘俩度日了。
类似今日之事,刘管事在很多方面,都很照顾小十三,所以林十三对刘管事也是发自肺腑的感激、感恩。
当日亥时(21:00—22:59),林十三也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活儿,来到后厨的储物间内顺了两个新鲜土豆,没有拿的很大,也没有按照刘管事的意思,反而挑了两个最小的,这才心满意足的放在了之前的布口袋里,在口袋里边,原有的半颗土豆依旧静静的躺在里边。
随即林十三颠着大步子朝着后厨外边去了。
“五哥,我回去了,你也早点歇息,不要太辛苦。”
林十三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着一位身着麻布衣服,正在算账的青年男子说着。
“得嘞,小十三,回去路上小心些。”
看上去青年男子性格不错,心情也很好,脸上亦是时刻带着让人感觉舒服的微笑。
林十三点了点头,随后继续颠着步子走出了酒楼。
圆月高高挂起,凉风瑟瑟但不会让人感觉很冷,因为正值夏季,所以不时的会传来蝉叫的美妙音声,整个城中的氛围给人的感觉很是惬意。
林十三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颠着步子走出了城,随即转进了一条林中小路,这条路很是僻静,不细心的人很难发现。
走了没多久,一座亮着灯火的破旧木屋映入眼帘,周遭没有邻居也没有其他任何建筑,好似世界中心的孤立者一般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虽是这样,但林十三却有一种无法言传的归属感和安全感,因为木屋当中,有他唯一的亲人,他的母亲,正所谓有妈的地方就是家,所以林十三心里其实也是暖暖的。
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因为母亲身子虚弱,住的地方虽说比较偏僻,但是偶尔也会有些野兽野禽四处晃荡,所以每天出门林十三都会上把锁。
轻推进屋,林十三每一步都显得很小心,生怕吵到母亲。
“十三回来了吗?”
林十三刚刚关上门,屋里传来一道温柔的中年女人声音,声音中夹杂着惊恐,又带了些无力。
“是的,娘,我回来了。”
听出母亲可能是被自己开门的声音吓到了,林十三赶忙回应。
自从林十三父亲过世,他的母亲就变得异常敏感,一点声响可能都会惊吓到她,这也就是为什么林十三进门轻手轻脚的原因。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锅里还留了稀饭,你热下吃一口吧。”
母亲长长的舒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娘,今天刘管事给了我两个土豆,您先别急着睡,一会我给您煮上吃。”
林十三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内屋,借着烛光可以看到床上侧躺着一位中年女人,微盖着一床破被子,看上去甚是虚弱,露在被子外边的胳膊看上去有些偏瘦,因为光线较暗,看不太清女人的面容,但可以明显察觉到此人五官甚是精致。
“娘不吃了,你吃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我在酒楼里,那伙食能差吗,您就放心的吃吧娘,儿子都吃的饱饱的,不信您看看!”
林十三说着,挺起了自己的小肚子,用手掌拍了拍。
母亲看到这一幕,微微的笑了笑,仿佛知道了些什么,但是没有点破,也就任由林十三去了。
“你等着啊娘,我这就去给您做上。”
不等母亲张口,林十三就跑到厨房开始热稀饭煮土豆,顺便将那半颗土豆回了下锅。
片刻之后,林十三端来了一碗稀饭还有两颗煮熟的土豆,放在了母亲面前,扶着母亲坐起,随即细心的给土豆去皮。
“十三啊,这两颗土豆,你我一人一颗,娘吃不了这些。”
母亲有些心疼的看了看林十三,又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
“哎呀娘,我不是说了吗,我都吃过了,您就放心吃,等我做的好了,肯定还能拿回来其他的好吃的,来,拔好皮了,快吃吧娘。”
说着,林十三将扒好皮的土豆送到母亲嘴边。
母亲好似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接过了土豆。
“我去厨房收拾一下,您吃完放这就好。”
林十三起身走去厨房,在确认过母亲没往这边看之后,在锅里掏出了白天客人吃剩扔掉的那半颗土豆,随即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虽说是在酒楼做工,但其实每天的伙食也就是稀饭干粮,偶尔会有一些白菜或者萝卜做的大锅菜,土豆虽然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但林十三真没怎么吃过。
对于十几岁的少年来说,贪吃的心都会有的,只是林十三的家境不允许罢了。
嗖!呼!
林十三正享受着手中土豆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风声,虽然今天有些凉风,但这股风怎么看都不太对。
林十三下意识以为是野兽,但周边的野兽野禽他基本上都见过,没有任何一个能搞出这么大的劲风。
嗖!
又是一声,林十三彻底放下了手中土豆,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讲实话他心里也在怕,但是母亲在屋里,作为家里唯一的小男子汉,他也只能壮着胆子。
“娘…我,出去倒个水啊…。”
给母亲打了个马虎眼后,林十三拿起了一旁的拖把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