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书童小说 > 其他类型 > 农门大小姐,末世大佬来种田

农门大小姐,末世大佬来种田

阳台菜王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大女主爽文,无CP但会生崽,家族种田模式,走碾压路线,不斗极品。)末世真大佬白芨自爆,灵魂穿越到架空的朝代,成为侯府假千金。养父母恶意满满?不约,我要回老家种田。原生家庭全是极品?以少族长之名,把你们全家除族。管你什么剧情,搭理你算我输。刚到村子,就被整个白氏家族尊为大小姐,就此成为了领头羊,带着大家一起种田。后来整个县城都这么叫,再后来州城也这么叫,最后朝廷封号大小姐。白氏族人:……这是我们的大小姐,不是你们的。

主角:白芨,宋承业   更新:2023-01-01 08:02: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白芨,宋承业的其他类型小说《农门大小姐,末世大佬来种田》,由网络作家“阳台菜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大女主爽文,无CP但会生崽,家族种田模式,走碾压路线,不斗极品。)末世真大佬白芨自爆,灵魂穿越到架空的朝代,成为侯府假千金。养父母恶意满满?不约,我要回老家种田。原生家庭全是极品?以少族长之名,把你们全家除族。管你什么剧情,搭理你算我输。刚到村子,就被整个白氏家族尊为大小姐,就此成为了领头羊,带着大家一起种田。后来整个县城都这么叫,再后来州城也这么叫,最后朝廷封号大小姐。白氏族人:……这是我们的大小姐,不是你们的。

《农门大小姐,末世大佬来种田》精彩片段

“嗯?”

白芨醒来时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身上有被重物覆盖的感觉。

刚睁眼,她就发现一张俊秀的脸正在靠近,差点碰到自己的鼻尖。

房间里充斥着诡异的甜香气息。

没有经过思考,白芨一个发力翻身,两人的位置互换。

这是什么鬼?

白芨只觉得内心躁动不安,身上的温度堪比发动机气缸,口干舌燥的。

最可怕的是,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咬破舌尖,企图用痛感来使自己清醒。

然而,那股心火并没有听从控制,外加还有个小动作不断的美男在一旁拱火。

嗡!

白芨被搞得烦不胜烦,脑海中的那根神经彻底绷断了,反扣住对方的双手。

小白脸,你还没完没了,真当白爷怕你不成?

在完全失控之前,白芨心底闪过最后一丝念头,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毒。

窗外蝉鸣喧嚣,屋内的光线随时间慢慢变暗。

白芨从榻上下来,大汗淋漓的脸上满是可疑的红晕。

“咕噜噜噜,呃,噗。”

用桌上的茶水漱完口,白芨舔了舔舌头,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这衣服可真难穿。

勉强穿戴整齐,她发现熟睡中的男子有清醒迹象,一步跨到床前手起刀落。

乖乖睡觉不好吗?

木门、纸窗、八仙桌、屏风、盥洗架,硬木雕花漆床,外加一名古风美男。

屋内的陈设尽收眼底,白芨对目前的状况有了猜测。

穿越,还是平行世界?

直到这个时候,慢了好几拍的记忆才涌进脑海,给出了答案。

【我这一生如梦似幻,竟不知何为真。父母的宠爱是假,祖母的爱重是假,姊妹之间的情谊是假。

到最后连身份都是假的……如今我总算解脱了。有缘人,还请帮忙问一问我的亲生父母,他们……】

语调从平和到气弱,直到寂灭,最终白芨也没听清对方到底想要自己问什么。

悠长的叹息过后,屋内只闻蝉鸣。

由于天还没全黑,现在不是跑路的最佳时机,白芨耐心坐在房中等待,顺便整合记忆。

这是一个关于真假千金的故事,原身就是那个假千金。

十六年前,兴平侯领兵在外,侯夫人生产的时候,居然在家里被人把孩子抱走了。

这种恶性案件,震惊了整个京城。

皇帝绕开刑部和京兆府,钦点大理寺侦办此案,限期一个月。

衙差没日没夜的忙活,将周边的拐子团伙一网打尽,顺利地带回了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原身,当大小姐的时候叫赵静姝,真千金回府以后,改名白大丫。

与想象中的情况不同,真千金并没有针对原身,反而是养父母在接回亲生女儿之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三皇子陷于战场,皇后心疼儿子不想他走得孤单,就打起了冥婚的主意,新娘正是白大丫。

不说平时那些疼爱是不是装的,单从这么一件事就能看出来,这两口子心里有鬼。

白芨看过无数类似的小说,第一次见识到有这么干脆的父母,十几年的时间,养条狗也不至于这样吧?

前后的表现太割裂了。

有意思的是,白大丫上花轿出嫁和真千金回府在同一天。

如果皇帝没有下旨阻止这件荒唐事,白大丫日子兴许更好过一些,也不会送了自己的命。

给人配冥婚都不要啊,这辈子基本上没指望了。

在这种境况下,白大丫一时没有想开,被贴身丫鬟唆使,计划给承恩公世子下药。

看到这里,白芨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你们在说什么鬼故事?

不是现代开放式的酒会,男女分席而坐的时代,靠一个丫鬟就能下药成功,不如进宫算了。

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这里面的水深不可测。

这姐妹可能也发现不对,说完遗言就走了,潇洒无比。

但白爷咋办?

白芨挠了挠头,户籍是个大问题。

朝廷为了防止出现流民,普通的百姓出远门都要带身份文书,还必须有人签字作保,同时到衙门备案。

没有这些被抓到了轻则坐牢,重则充军,除非去山里当野人。

白芨再三思考,决定在没有熟悉大环境之前,先回那个侯府窝着,顺便提升点实力。

有了计划,她开始清扫房里的痕迹,用男子的衣服把碰过的地方都擦了一遍。

想到自己还有个‘末世宋公明’的雅号,白芨贴心地给小哥拢了拢衣衫,遮住了不雅的地方。

真特么白啊!

不能看,这药效太强了,差点又被药物控制。

白芨吹了个口哨,把手收了回来,心里略微有几分遗憾。

这个小哥哥确实长得不错,就是不太经造。

帅哥,后会无期咯。

天已经全黑,白芨在门口等待了许久,确认外边没人后,借着夜色掩护夺门而出,身影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榻上的男子睁开朦胧的双眼,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他嘴角带着血丝,愤懑地吐出两个字,“畜生!”

白芨并不知道房里的人已经醒了,对于她来说,只要自己出了门,这事就算翻篇。

凭借脑海中的记忆,她躲开巡夜的官兵和家丁护院,爬墙回了原身的闺房。

呼。

抓贼抓脏,捉……

只要没有当场撞破,问题不大。

承恩公世子可是秦王(三皇子)的亲表弟,这要是传出和前嫂子有点什么,清名不就毁了么?

白芨相信,对方肯定不愿意声张,至少不会明面上来,发生这种事男子又不吃亏。

至于要担心的,反而是这个府里的那对夫妻才是。

把可能出现的风险都考虑了一遍,体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白芨找到侯府的一处废园,直接跳入井中,半天后才撑着井壁爬上来。

几年没这么痛快地洗过澡,真是让人神清气爽比吃肉还舒服。

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大,都能捡回一条命,生活下平和的时代了,还要啥自行车?

“阿哥脸蛋红哟,像极了红苹果,阿妹上手摸……”

白芨一路淌水,开开心心地哼起了小调,与前院那凝重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肃穆的大厅中,兴平侯夫妇,侯府老夫人,正牌千金赵静姝齐聚一堂。

“老大,你太不像话了,姝……那丫头就算不是你亲生儿女,也好歹养了十几年,打发了就是,何必这么做?”

面对老母亲的质问,兴平侯赵思明有苦难言,只能小声解释,“母亲,儿子就是为了确认一下,白丫头到底是不是薛家的人,没有其他的意思。”

老夫人手上的佛珠越转越快,这一天都心慌不已,总觉得出了什么大事。

“哼,就算是又如何,你敢捅出去吗?她还是个孩子,既然活下来了,就是天意。”

侯夫人张氏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母亲,无论是与不是,我们总该弄清楚。是,有是的法子,不是,有不是的讲究。”

妻子的话算是说到了赵思明的心坎里,他就是这么考虑的,才会让白大丫今日去宴会。

“我不管,你明天去把丫头接回来,好生把人送回宁水去。”

老夫人发现劝不动儿子,只好以身份来压人。

相处了十几年,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但感情却不受自己控制。

都已经这样了,难道非得把人逼死才行吗?

老夫人信了半辈子佛,心里亏得慌。

赵思明不敢忤逆娘亲的意思,点头同意,“儿子明日就去户部,把白丫头的户籍文书办了。”

这时,一直把自己当透明人的赵静姝插了一句,“爹,女儿之前的日子您也知道,养母性子太弱,应当护不住姐姐。”

“姝儿的意思是?”

“白家爷奶最看重白大伯,女儿想着是不是把姐姐的户籍落在大房更好一些?养母膝下还有年幼的弟弟要照看,不如让大伯母管着姐姐。”

这番话说出来,张氏和老夫人都看了过来。

前者眼睛闪动不已,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女儿一般,眼神带着审视的意味。

老夫人则是不停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儿子怜惜女儿受了十几年的苦,这又是一番好意,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反对?

她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孙女有什么坏心,毕竟那个养母确实不像话。

赵思明也是这么想的,从消息来看,白丫头回家后要是在苏氏手下,日子肯定不如在何氏底下好过。

“难得姝姝心善,就按你说得办。”

“爹爹不嫌我多事就好。”

“哈哈,怎么会呢。夫人,府里的赏花宴尽快开起来吧,是时候让姝姝露面了。”赵思明一脸欣慰。

白家不是故意换孩子,自己就没有理由去对付他们,否则传出去对女儿不利。

姝姝在那种环境长大,都能如此豁达,实在是难得。

张氏看了两人一眼,说她早就安排好了,只等处理完白大丫。

眼见气氛正好,管家从屋外跑进来,在赵思明耳边说着什么。

“确定?”

“是的侯爷,世子一大早就出去访友了,并不在府里。”

赵思明皱起眉头,说道:“嗯,都散了吧。母亲,您早些休息。”

说完,他当先离开,张氏紧随其后。

老夫打量着恭送父母的亲孙女,内心总觉得有些怪异。

等最后一个长辈离开,赵静姝直起腰,看向门外,心绪远不如开始平静。

白家大郎快要娶亲了,王家等着换妻的,姐姐要早些回去才好。


翌日清晨,白芨是被饿醒的。

好在这具身体底子不错,一天水米未进,还超负荷运动外加洗凉水澡,就这样居然没发烧。

此时天色尚早,只有东方隐约透出几丝亮光,早饭应该还有的等。

早饭?

白芨摸了摸肚子,决定出门狩猎。

大厨房管着整个侯府的餐食,掌厨、帮工和杂役加起来有大几十号人,时不时还有各院的下人到这里监工,忙活起来那是亲爹都不认识,一到做饭的点就热火朝天。

侯府二管家黄三贵是这里的掌事,负责所有人员的统筹调度。

往常总觉得人手不够用,气得他要扯着嗓子喊才能让手下这些笨蛋少犯错,然而今天却顺畅无比。

一切都是因为面前这个新来的小厮,太能干了。

“小白啊,这个莲露羹送到三小姐的院子,还有那牛肉饼顺道给大少爷拿去。”

“嗝,好的总管,小的这就去。”

“快去吧,送完了记得歇会,都忙活一早上了。你小子很不错,还剩下这些都是管事们吃的,不着急。”

黄管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对‘总管’的称呼很是受用,听起来比二管家舒服多了。望着那单薄的背影,他摇头失笑,都能累出饿嗝,真是实诚。

如此人才,以前居然只做扫洒的活计,这老张忒不会用人。

白芨提着食盒,走到拐角处,三两口吞掉了第一层的牛肉饼,又喝水一样把那碗甜汤下了肚。

外衣、帽子一扒,连同食盒一起丢向假山的缝隙,又在院子里消了消食,才到房中睡起了回笼觉。

白芨并没有躺下,而是以打坐的方式调息,静静吸收食物中蕴藏的能量。

她昨天翻墙的时候意识到,空间异能退化到了一级,别说开辟次元空间和传送,连破开空间壁都够呛。

勉勉强强,也就能来两发空刺和一记碎空刀,估计半格空间错位就能把能量耗干。雪上加霜的是,这个世界的空间壁垒极其坚固,让修炼难度陡增。

白芨一直都不认为末世的异能真的是异能,而应该属于一种低配版的修真属性。正是由于这种认知,她成功摆脱了移动仓库的命运,成为一个来去自由的杀神。

在这大兴朝,没有丧尸晶核提供能量,以后想要修炼和充能,就只能靠最原始的方法。

果然,身为高贵种田国子民,到哪里都逃不开种田的使命。

未来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白芨摒弃脑海中的杂念,慢慢进入空灵状态。

就在她全身心独享狩猎成果的时候,侯府近二十位主子纷纷派人到厨房催餐,不知怎么就和厨房里的人干了起来。黄管家一马当先,没说两句话就被人干趴下。

赵思明下朝后,一路上心情都很差。

户部那个老货居然敷衍自己,说什么亲母犹在不能把孩子记在大伯名下,除非对方家族自己过继,真是给他脸了。回到府里,听到李管家的汇报,整个人有些不好。

“就为了口吃食,真是出息。”

赵思明勒令全府下人闭嘴,并扣掉了除他老娘以外所有人的早饭,让管家暗中派人祥查,加强府中戒备。

他内心惊疑不定,这算是警告?

十几年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孩子带走,现在依旧可以随意出入膳房。要是这人狠辣一些,都能把侯府一锅端。

赵思明吓了一跳,急忙返身出门,往户部方向走去。

张氏得知侯爷才进门就又出去了,还是为了白芨的事情奔波,顿时冷笑连连。

“姝姝,你看看,为了她你爹要受多少罪。”

“娘,您消消气,那时候姐姐还是个孩子,怎么能怪她呢?”

赵静姝给她端了一杯茶,内心厌恶不已。这个娘还真会做戏,明明心里只在乎自己和娘家,偏偏做出一副心疼父亲的样子,令人作呕。

如果不是上辈子那些痛苦历历在目,她都要信了。

不要让我查到换孩子也有你的手笔,否则就算你是我亲娘,也得下地狱!

……

白芨从入定中醒来,搬开顶门的桌凳,走到院子里活动身体。

“咕。”

白芨:……

修炼太投入,都忘记了时间,一不小心已经入夜。

总觉得这日子怎么和以前一样了呢,狩猎、吃饭、修炼、饿肚子、再狩猎,这样不行啊。

跟着白爷混,两天吃一顿?

白芨深刻认识到不能再待这里了,没有户籍就没有户籍呗,可以当路霸山贼啊。

山里猎物多,足够支撑自己修炼,吃完了还能换一座山头继续吃。

计划通。

就这么干,弄点路费先。

夜深人静之时,白芨套着不知道从哪顺来的黑衣,在各处小院之间穿梭。

这个三小姐污蔑过原身,不跟她客气,先收点利息……

四小姐,好像只是骂过白大丫?那给她剩一点,桌子不要。

哟,这不是黄管家吗,白天还好好的,现在怎么比丧尸还难看?啧啧,人家想加个菜还要给你贿赂,活该你遭人下黑手,不过这床下的金条是真不错。

豁,大少爷就是有钱。

白芨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用一个时辰的时间,扫荡了除主院、低等下人院之外的所有院落。

由于现在次元空间打不开,只能用一立方大小的原始空间,她不得不象征性地拿光那些仇人的珠宝首饰和金银。

白大丫的人缘真不好啊,满府都是仇人。

来到主院,白芨想了想最终忽略老夫人的院子,直接来到张氏的居所。然而才开门,她就发觉不对劲,里屋有动静。

这时,守二门的丫鬟像是瞎了一样,全然看不见身边有人走过。

白芨咬紧牙关,轻轻推开小门,快速闪到屏风后面,连额头的细汗都不敢擦。亏大了,这一发隐匿就耗尽体内一半的能量,早饭算是白吃。

话说你一侯府夫人大半夜不睡觉,还在门窗上挂黑布是闹哪样?闺房情趣我能理解,可你就不能来点阳间的?

“奶娘,还是没有姝儿的消息吗?”

“小姐,人海茫茫,都过去十几年了……老奴大胆劝您一句,不如把全部心思放在府里的小小姐身上,她毕竟也是您的女儿。”

张氏一改白日里跋扈的性子,整个人变得阴沉沉的,“下次别再说这样的话,姝儿是表哥唯一的骨血,必须找到。

哼,家里这个可不简单,小小年纪一肚子心思,连亲娘都防着,就怕到最后养不熟。”

“唉,当年要不是荷花跟那些碍事的衙差,您就可以把两个孩子都养在身边了。”张嬷嬷叹了口气。

“小姐,事已至此咱们也只能在心里盼着小小姐平安。您最近做得太过,可不能再有动作了,当心侯爷起疑。”

“姓何的已经死了,我没必要再针对白大丫,虚虚实实才最好掩藏。你明日给哥哥传信,就说秦王诈死,现在应该在京中。”

“那何偏将的消息,要透露给侯爷知道吗?”

“告诉他吧,不然他不敢放心让白大丫回去的,小丫头的那张脸说不定还会有用。”

“明白。小姐,春风那丫头今天没传信。”

“她就算跑又能去哪里,明天你去她家看看。”

“是。”

白芨没想到,这一趟真没白来,吃到这么大的瓜,太刺激了。

深谙各种套路,她很快就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故事。

嫁入侯府之前,张氏和表哥私定终身,之后这位表哥可能出意外死了,但那时张氏已经怀有身孕。她在张家的帮助下顺利产女,并由家族活动,最终嫁给了兴平侯。

十六年前,张氏再次生产,不由心生一计,假意弄丢孩子,之后安排找到孩子的戏码,就可以将前面那个孩子一起带回来,用缘分的说法认她作干女儿。

然而,这其中出了变故,大理寺的衙差太给力,真的破获了一起拐卖案件,阴差阳错把白大丫给带回来了。也许有什么隐秘,让张氏不得不硬着头皮认下孩子。

而后,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把兴平侯给套了进去,拉着全府一起演戏,自己则暗中寻找丢失的孩子。

哈哈,好惨一个兴平侯,头顶跑马,整个人绿得发光。张氏还瞒着他打探皇子的行踪,明显是在和娘家搞大事啊。

白芨心满意足,等两人入睡之后才开始拾荒。

从小院出来,她直奔大厨房,没再去打兴平侯的主意,打算留几分自保的能量。

好巧不巧,兴平侯此时也没有睡,白芨错过了另一个吃瓜的机会。

“李忠,你说今天的事真是定北王旧部做的吗?”

李管家垂头不语,他知道老爷并不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答案。

赵思明看着桌上的文书喃喃自语,“定北王世子与承恩公相交莫逆,如果白丫头真是薛家的孩子,同父母总有几分相像。

卫府一点反应都没有,那证明白丫头不是,可若不是,定北王的旧部怎么会为她出头呢?”

过了半响,李管家轻轻说了一句,“侯爷,我觉得大……白小姐不是世子遗孤,她只是白家人。”

“也就是说,他们带走姝儿,仅仅是为了报复我?”

“根据这几天收到的消息,应该是那位偏将私下的行动,想用小姐牵制侯爷。夫人生产的时候,定北王麾下正四散逃亡,在京的可能只有那位偏将,这与现场掉落的腰牌对得上。”

赵思明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就觉得这么多年提心吊胆帮朝廷钦犯养孩子,真是养了个寂寞,压根不是那么回事,被姓何的摆了一道。

“明天就把人接回来吧,既然她不是,也算无辜。”

“是。”

赵思明捡起了少有的良知,一脸颓败。

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这人呐,真不能做亏心事!


赵思明一夜未眠,在书房坐立不安,看到管家回来后,立刻上前询问:“怎么样,人接回来了吗?”

李管家一脸纳闷,说道:“侯爷,卫家说小姐没去过他们府上。”

“嗯?”赵思明也懵了,昨天不是去参加宴会吗,怎么回事?

就趁机寻个由头住上两天而已,夫人的亲侄女是卫家二房的掌事夫人,这应该不难办到吧?

“小人见到了卫府的大管家,他再三保证,白小姐没去过他们那。”

李管家心里也觉得事情有古怪,但他不敢多说什么,侯爷那么信任夫人,自己告状那不是找死么。

“你去和夫人说一声,然后多派些人手去找,务必把人找到。”

“是。”

李管家急忙退下,没过一会就又跑了回来。

“老爷,出大事了。”

赵思明蹭地一下站起来,沉声发问:“怎么了?”

李管家一把关上房门,凑到跟前小声说道:“老爷,刚刚收到急报,何偏将五年前就死了。

在他房中搜到了绝命书,上面说他留了人在侯府,随时准备报复。就在昨天晚上,所有公子、小姐房中失窃,丢了不少东西。”

“让府里的人闭上嘴,多言者杖毙。”

“是。”

赵思明神色凝重,只觉得头昏脑涨。

要是这个消息出了府,谁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贼光偷东西?就没有偷点别的吗?

这到底要干什么,既然人五年前就没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报复,自己等到姝儿主动相认才敢去查以往的事,难道是因为姝儿?

想起初见女儿的场景,那一身的伤痕,赵思明终于明白了,对方就是想报复在女儿身上。

莫非,世子的遗孤夭折了?

如果是这样,那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定北军的铮铮男儿,会对懵懂幼儿下手。

追剿定北王府余孽的时候,他是主将,对方把这件事算在自己头上合情合理。

“老爷,白小姐找到了,她哪也没去,就在自己院子里。”

李管家再次回转,脸上总算有些笑意。

赵思明舒了口气,压下心中乱糟糟的想法,决定先把这件事处理完。

……

白芨被人堵在房门口,很是郁闷,怎么这么寸呢?好在昨晚拿的东西都吃光了,要不然真不好解释。

得了一钱赏银的赵二,拿着扫把守住院门,眼睛都不敢眨,死死盯着院中的身影。李管家可是说了,务必看好大小姐,侯爷马上就会过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没有开口。

赵二心想,大小姐真是可怜,现在穿得比丫鬟还差。

白芨想的是,果然还是晚上适合跑路,要不回去睡觉算了。

尴尬的场景没有持续太久,赵思明快步走了进来,看到一身素装的小姑娘,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姝……白丫头,你收拾收拾,今天就离开吧。宁水县是你的老家,户籍文书我给你办好了。”

咦?

白芨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操起了原主的人设。

见到对方脸上的神情,赵思明有些尴尬。他不否认,有些事虽然是夫人主张的,但得到了自己的默许。

他曾经想过很多次,丢掉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自生自灭,只要‘赵静姝’自己作死,那就怪不得兴平侯府。

阴差阳错,才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至于为什么她人在府中,身边的丫鬟却不见了,夫人的话语矛盾之类的事情,赵思明现在一点都不想弄清楚,哪怕这真是定北王的孙女,也认了。

“早些上路吧,在城里找个客栈住下,再寻一个商队,跟着他们一起出发才安全。”

白芨觉得这事还真有意思,夫妻两个出发点不在一条线上,最后的做法居然是一样的,用完就丢到乡下,等什么时候又有用了再说。

“谢谢侯爷。”

接过文书,白芨大致看了两眼,发现上面有户部稽核司的大印,安心收了起来。

赵思明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神透露出赞赏,真是一个聪明的姑娘。

“老李,拿二百两银票给白丫头,另外准备一些干粮。”

“明白了侯爷。”

看着两人来去匆匆,白芨懒得再花心思猜什么,很高兴不用偷摸跑,直接有了良家的身份,做什么都方便很多。

房里的珠宝首饰和贵重物品没动,白芨只捡了几身衣裳,用桌布随便裹了裹就准备出发。原身是个骄傲的姑娘啊,真是可惜了。

张氏听闻消息后急忙赶来,开口就是喝问:“春风呢,她怎么没有回来?”

白芨默默叹了口气,有些厌倦这种演戏的模式,尤其是面对一个到夜里就会变身的狼人。

“夫人,我这两天一直都在府中,不知道春风的去向。”

“在侯府这么多年,你就只学会了撒谎吗,春风……”张氏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好像真没看到对方出府,一切都是春风传消息说的。

想到自己可能被一个丫鬟耍了,张氏心中一个咯噔,连忙吩咐下人,“快去看看春风那贱婢的家人还在不在。”

白芨狂翻白眼,这人的戏怎么那么足呢?连这种透露心理活动的样子都演出来了,要不是昨晚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你这等于演给瞎子看。

就凭原身那种直肠子姑娘,根本不懂的好伐?

张氏不知道白芨的内心,见她低着头也没在意,尽情发挥。

将一个我本来很讨厌你,但是不得不妥协和你交好的恶毒女人刻画出来,而且还是一个极力表现自己很大度的蠢女人。

“丫头,娘是怕你在外面出事,所以语气急了些。春风她不是个好的,我担心你被骗了。”

白芨听她这么说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是原身还是大小姐的时候,你都不会用这种语气好不好?

“夫人,大家都挺忙的,我快赶不上出城的牛车了。”

“你……”

看到对方瞬间变脸,白芨才觉得对味了,恶人就要有恶人的样子,笑得一脸褶子恶心谁呢。

你认为自己在第二层,随意演第一层的我,玩得很开心是不是?

“我只带了几身衣服,至于侯爷说的银票和干粮我就不拿了。”说罢,白芨看向一边的赵静姝,笑了笑,“赵小姐,你之前来的时候,也是穿了衣服的哦?”

赵静姝没想到,白大丫居然这么洒脱,一点怨念都没有。

她之前一直以为,上辈子是白大丫使了手段才留在侯府,占用了‘赵静姝’这个名字,最后成为太子妃。

可现实是,自己拼命挣来的东西,人家根本不在乎。

这个认知让赵静姝很是挫败,如果自己当初硬气一些,是不是日子会不一样呢?

上辈子为了逃离白家,又跳入另一个火坑,等被侯府找到,身子早已残败不堪,回京以后的日子更是屈辱难熬。她无数次想过,真不如当初死在路上。

白大丫,只要你嫁入王家,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若你不幸死了,我一定让王家所有族人给你陪葬。

赵静姝明白自己不应该怪当初还是孩子的白大丫,所以对于侯府的举动她选择袖手旁观,只在户籍上动了手脚。

但无论无何,白大丫都过了十几年好日子,得利者总该还一些的。

否则,怎么有理由对王家那群畜生出手呢?

“姐姐与侯府之间也算是缘分一场,妹妹希望善始善终,些许银两是应该的,白家当时也给了我盘缠。”

“哦,那我就厚脸收下。”

白芨无视张氏装出来的保护色,耐心等着李管家来送钱,不拿白不拿。

她心里都要笑翻了,这世界可真好玩,穿越对重生外加戏精吗?

为什么都没有人怀疑,才来一个多月的乡下姑娘,世家小姐风范十足,还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比有原身记忆的自己都像。

侯府的人,眼睛全瞎了?

一般来说,落难真千金受眼界所限,短时间内不应该这么从容,没有丝毫忐忑,谈吐、习性和一些肢体动作不经过千百遍的练习,怎么可能轻易改掉?

看看,那个小眼神复杂的哟,狠辣、好奇、怜悯、愤恨、不屑,这简直是霸总本总嘛。

没等一会,忙碌的李管家带着一个大包袱过来,“白小姐,一路顺风。”

“谢谢李管家。”

张氏冷眼旁观,总觉得今天见到的白大丫同往常很不一样,完全变了一个性子,像是能把自己看穿。这给她的感觉很不好,连忙对奶娘使了个眼色,随后摆出怒不可遏的样子。

“小姐,府里乱着呢,咱们先回去吧。”张嬷嬷一脸无奈,半拉半拽把人给拖出院子。

目睹全程的白芨:……

装都不装了,就硬演吗,基本素质呢?

本来准备拿了钱就走的,可张氏的表演让人很不舒服,不做点什么总觉得对不起自己。

收好银票,白芨俯身在赵静姝耳边说道:“妹妹喜欢荷花吗?我小时候问过夫人,为什么府里的池塘不种荷花,结果夫人听了以后脸色大变,罚我跪了一天。”

赵静姝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看着对方轻盈的身影,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头一回在白天上街,看着熙熙攘攘的坊市,白芨兴奋得都要发抖了。

这可不是那种百十来人的小团体,而是成百上千、源源不断的活人啊,热的、会说话的那种。

末世第五年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了。活人越来越少,喘着气都能变成丧尸的幸存者越来越多,到最后就只剩下她。

末世第九年,白芨跑遍了世界各地,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自己已经荣升球长。

末世第十年,白球长终究没能等来修真界大佬带她去修仙,觉得厌倦了,也浪够了,跑到仅剩的丧尸群里大装了一波。

“呼。”

这个世界可真好。

要是知道死亡以后能来这里,自己早八百年就冲锋了。

“姑娘,来,这个给你。”

卖馒头的大叔注意到白芨盯着馒头笼子看了半刻钟,眼睛红红的都快哭了。他想起自家的闺女,心有不忍,就用树叶包了一个馒头。

“姑娘,你坐着吃,歇歇脚。”

这个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家里遭了难的大家小姐。

白芨回过神,发现自己坐在长凳上,手里有半个馒头,不远处站着一位憨厚的大叔。

舌尖的味蕾把鲜香的麦甜反馈给中枢神经,大脑皮层顺势分泌出多巴胺,给她一种久违的熟悉之感。

翻遍记忆词库,最终白芨在角落里,找到了能够诠释这种感觉的词汇。

幸福!

这种烟火气,可真美。

白芨将剩下的馒头一口口吃掉,不同于往常的狼吞虎咽,而是在认真品尝。

“大叔,馒头多少钱一个?”

“一文。”

大叔正在招呼买馒头的客人,没注意到是谁问的,价钱脱口而出。

“祝您生意兴隆,阖家幸福。”

白芨对大叔拱手行礼,起身离开桌子,随手扔出了一枚铜钱,近一丈的距离,铜钱空心进入直径不过一指的竹筒。

大叔呆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对着即将消失的背影回礼,“慢走啊姑娘。”

逛完几条最热闹的大街,白芨在靠近南城门的客栈开了间房。

“掌柜,这附近可有书坊?”

客栈的掌柜看到刚开好房间的姑娘,转眼换了一身衣裳站在自己跟前,都有些不敢认。这能穿得起十两银子一匹的湖纱,你居然开两百文的下房,还问是不是送早食?

“有的,您沿着门口这条街往东走,在第一个岔道口右拐就能看到了。”

虽然内心翻腾不已,但掌柜很有职业素养,好心给指了路,并且没有当众翻白眼。

“多谢。”

白芨对住的地方没有要求,能够遮风挡雨就成,这往后自己是农家女,又没个进项,可不得省着点花么?

掌柜指的路很明了,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果然就看到了一家三层楼的大书肆。

开得这么大,就是这里了。

进门之前,白芨果断来了一个变脸,要是条件允许,她真想教一教张氏什么才叫演技。

“快快快,老板,你这里有没有那个,那个,什么卖?”

书肆的老板见多识广,先是从穿着打扮敲定了对方的身份,然后硬是从这摸不着头脑的话语中品味出了什么,觉得今天要来大生意。

“这位小姐,您别急,好好想想是要买什么。鄙店开了三十几年,文房四宝、野史游记、话本趣谈,应有尽有。”

白芨脸色焦急,不时看向门外,说道:“就是那种纸笺,不是很白,略微有点黄的。”

老板一听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有了前面的身份打底,他心里有数了。

“小姐,您莫不是想买那种公文用的官笺?”

“是,是的吧?”白芨被人道破了心事,和犯错的孩子一样低下头。

看到她这个样子,老板更加确信,这是一位官家小姐,不小心弄坏了家里的东西,偷偷跑出来的。

京城的大族子弟,家里有路子安排前程的,都会先拿公文笺来练练手,免得以后当官了出丑。这种现象很常见,朝廷对这个也持鼓励态度,专门出了一种练习用的便笺。

“小姐,您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接过老板手里的东西,白芨先是大喜,之后脸色苍白,“这,看起来一样,又不像……”

店老板嘴角挂着的笑容立马僵住,乖乖,这大小姐要买真的官笺?卖这种东西,被抓住可是要坐牢的啊!

他一言不发,眼睛不错过对方的每一丝表情。

白芨把焦急、怎么办、不知道如何交代、害怕等多种心思,演绎得淋漓尽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老板狠狠一跺脚,把人带上了二楼。

“小姐,您和我说实话,是不是要那种上头印有‘公’字的纸?”

柳暗花明,绝处逢生,白芨猛点头,“老板,你这里有吗,我,我多给钱。”

店老板沉默半响,直到小姑娘快给他跪下才松口,“有,但是不能多给,您要几张,哪个衙门用的?”

“嗯,就只有两张纸沾了墨……”白芨慌忙捂嘴,不再言语。

老板大松一口气,语气很是和蔼,“您不认识这种纸,方便告诉我您家里是干什么的吗?”

白芨瞪大眼睛,一脸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大小姐,我不告密,就是每个衙门的用纸都是有规制的。您要是拿回去,被人发现不对我得坐牢。”

“哦。”白芨放松下来,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才说,“我也不知道表哥在哪个衙门,姨母偶尔说过什么考功司,稽核司之类的,具体的我真不清楚。”

这一回轮到老板傻眼了,好家伙,吏部和户部权力最大的两个司署?

不得了,这位小姐以后有大福气啊。谁不知道表哥表妹是怎么回事?还能进到书房,啧啧,这笔买卖大有赚头!

“我给您一样两张,每张五两银子。但有些话我得说清楚,出了这个门,鄙店可不认。”

白芨连忙点头,面露感激,“我,我今天只去了西市。”

“您稍等。”

店老板见小姑娘这么上道,越发看好她的未来,起身上了三楼。下来的时候,他手里拿了一个油纸包,还有几本话本。

闻弦歌而知雅意,白芨也很会来事,从书架上拿了《大兴律》《大兴图志》等有关律法和地理民俗的书籍。

银货两讫,老板送白芨出门。

“小姐,要是以后有什么想要的,只管打发下人过来,我立马给您送去。”

“我刚到京城,正好想知道这里的话本是不是更有趣些。”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店老板哼着小调转身回去,吩咐伙计打听关注一下,看看往后几个月,都有哪几位世家公子定亲。

白芨走到没人的角落,将包袱收起,抹去脸上的伪装。随后找到另一家小书店,买了套文房四宝和朱红色印泥。

吃过午饭,她在房中摆好架势,刚准备下笔,突然发现事情不对。衙门里没有女子当差,而男女之间的笔锋差距甚大,很容易被人看出来。

“该死的,怎么就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呢。没有电线杆,就没有牛皮癣啊!”

刚穿越过来,业务不太熟,白芨忽视了一点,这里可没人敢做假证。她收好东西,再次着装打扮,出门寻找着什么。

直到日暮时分,终于发现了猎物。

白芨神情恍惚,一言不发地坐在了代写书信的摊位上。

行动不便的青年书生,手按着伤腿,也不催促,只打量了几眼便低下头。

“这位小姐,您是要给家人写信吗?”

白芨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还有一张空白纸,“能不能把这个给我抄一份,只改一句话,把白大丫的户籍单立出来。”

书生看清了公文内容,大惊失色,手都在发抖。

“不行吗?那打扰了,总归是我的妄念。”

心如死灰的语气,让书生很不是滋味,就劝了一句,“小姐,看开点吧。”

“是啊,只能认命了。”白芨点头,同意对方的说法。

认命?

可不是嘛,不认命又能怎样呢?书生摸着腿,一脸颓丧。

两人相对而坐,谁也没有再说话。

半响之后,书生狠拍了一下桌子,“小姐,你再去试试吧,就当让自己死心。”

说完,他摊开文书,用信纸誊抄了几遍后,才在公文笺上奋笔疾书。

等待墨干的时间,书生当着白芨的面,撕掉了草稿,直接吞进自己的肚子。

“早些回去吧,说不定会有转机的。就算没有,日子也得过不是?”

白芨是真懵了,这大兄弟能处!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收好东西留下一两银子,快步消失。

书生带着释然的笑容,慢条斯理地收摊。自己没有希望,愿那位小姐能有好运。

刚收归置好小摊,一位包着头巾的年轻妇人来到身边,搀着他上了推车,才绑好桌凳。

看着吃力推着家伙事的妻子,书生别开头,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娘子,今天来了个富家小姐写信,我赚了五钱银子。”

“是,是吗?”女子擦了擦汗,并不算漂亮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那明天去买点肉骨头,好好给你补补。”

书生也笑了,没有说话,想着娘子的生辰就要到了,明天托隔壁的李大娘帮忙买一支簪子。

白芨远远跟在后面,确认好地方以后,才向客栈走去。

夜间,浅眠的书生被重物落地的声音惊醒,他连忙起身查看,拖着腿来到堂屋。三条腿的桌子上摆了大大小小的十几锭银子,外加一堆铜钱,旁边有一张借据和一个写了字的纸条。

“借你一百两,年息八分,三年后收账,同意就签字画押,把借条压在门缝处。”

看到那娟秀中透出些许锋芒的字体,书生掀开门帘,打量着熟睡中的妻子。他已然明白了什么,毫不犹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了手印。

隔天,书生起床后发现借条已经消失,心中暗暗念着一个名字。

白大丫!


大兴的平京城是方正格局,坐北朝南以东为尊。

北边被皇城和宗室占据,东面是达官显贵的居所,西市主商业龙蛇混杂,南城则是属于平民的净土。

铜鼓街的早市热闹非凡,除了普通人家的主妇,某些大户人家的采买小厮也喜欢来这里寻摸点新鲜玩意。

白芨入乡随俗,梳了个妇人头,也包了块汗巾,蹲在一个摊位前挑挑拣拣。

“小娘子,想买点什么?”

卖菜的大娘笑得很是亲切,一双饱经风霜的锐眼,很快识别出面前是一位新婚的小妇人。

看到有南瓜卖,白芨还是有些诧异的,她以前也干过这行,自然知道这玩意不是本土物种。

但一想到赵静姝还有自己的情况,她瞬间就接受了这个设定,架空嘛,一切都可以解释的。

“大娘,我家长辈喜欢吃这个,但是又不喜欢带瓤的部分,您有办法吗?”

大娘一听就懂了,这是谁家哟,可劲磋磨人家小媳妇呢,还不吃瓜瓤,嘴巴是金子做得不成?

“大妹子别急,我给你拿过一种。”

见到大娘手上的长条形南瓜,白芨顿时放心了。

“大娘,我要三个不靠瓜瓤的部分,可不可以?”

大娘很好说话,拿着菜刀就是一顿砍,“那有什么不行的,我和你说,这些小事忍忍也就罢了,可别傻傻的什么都退让哦。”

见对方好似没明白,大娘凑上前说道:“这不带瓜瓤的部分最硬,也是最不好吃的地方,一般没人特意去买。”

她点到即止,没有再多说什么。

大娘未必知道疏不间亲这个词,但她都这把岁数了,人情世故那是看得透透的。

白芨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付了钱。

果然演戏要对着人精才有成就感,难怪张氏平时的演技那么浮夸,抛媚眼给瞎子看也很累的。

分地方买了刨刀、刻刀、锉子等一系列工具,白芨提着一个大包袱来到客栈掌柜说的地方。

商队管事周富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用生硬的语气说道:“随队费用十五两,餐食另算,定金先交五两,你要同意交完钱去那边等着。”

白芨爽快答应,但交钱的时候足足掏了三块碎银子出来。

周富也没嫌弃,拿出随身的银秤,当面秤给她看,“看好了,五两七钱,我给你开张条子做凭证。”

办好入队手续,白芨在对方的指引下来到一架双驴敞篷车旁站着。好吧,是她想多了,哪有那么多马车啊什么的,这才是现实。

不过这车可是不简单呐。

双驴司机,耳细长,身躯挺拔显肉,四肢粗壮有力,背部成天然流线丝滑无比,双核驱动马力十足,那一甩一甩的小尾巴,表明它们蓄势待发。

再看车厢,那就更厉害啦,敞篷设计尽显大气,内填麦秆保障乘坐的舒适度,周边贴心加设栏杆防止人员被抛出车外。全部采用原木材质,绿色环保富有清香,呃,还不含甲醛。

最绝的是,买车还送防水布,只要几人一撑,阴雨天气也不影响出行,保证您准时抵达目的地,绝不会成为陈胜吴广第二。

还在等什么?大兴版库里南,双驱驴车,你值得拥有,现在订购……

玛德,白芨编不下去了,只觉得自己屁股要开花。这一千好几百里地呢,怕不是要走两个月?

商队走商,沿途带人也是很大一笔收入,而且人多的话更安全一些。只是这个速度,那就难说了。

周富是很有经验的领队,走南闯北多年,在南城这块有极高的信誉。这一次他要带队从京城出发,沿途经过十几个州府,最后到达江州,宁水只是途中州城下面的小地方。

“都检查好自己的身份文牒,没有文书的就别来捣乱了,到时候给大家添麻烦。现在离开我保证退钱,要是上了路就不管了啊。”

例行公事一般说了些注意事项,周富把主要精力放在草料、盐巴、护卫和水源这一块,只要这些不出问题,人的事就不叫事。

第一次见到封建王朝的远行商队,白芨不禁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乱来,要不然铁定得去山沟里当野人。

出城的时候,城门的守卫就核对了每一人的身份文书。

据管事的说法,守门的官兵都不是一般人,抽十个人检查,起码一半都是有问题的。想要蒙混过关,基本不可能,除非你过城不入,专走山间野路。

双驴迈着矫健的步伐上路,白芨抓着栏杆,遥遥晃晃地看了一眼高大的城墙,便开启了回乡之旅。

哦,这架驴车还有一个大大的优点,巨能装!

同车的有十二人,来自五个家庭,路引上面都是写的探亲。也就白芨是个老实孩子,说自己回老家。

简单聊了一会,坐在一边的荆三娘就套出了小姑娘的身世,心里暗暗有了盘算。

“丫头啊,你哪里吃得了那个苦哟。”

“慢慢来吧,我可以的。”

“唉,要不……”还没说完,荆三娘就被一旁的男人拉住了。

“整天瞎咧咧什么,自己家还顾不过来呢。”

“好好好,不说了,我不就是看人孩子可怜吗?”声音逐渐变低,却保证小姑娘能听得见。

白芨见对方不再搭理自己,眼神欲言又止的,只好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靠着栏杆休息。

唉,看来路费有人报销。

商队一共有十五辆车,排成一条长龙,真正要售卖的货物只占了五辆,其他的都用来载客和运输车队耗用的物资。

每隔三辆车,身边跟着一位骑马的护卫,两人在头前开路,车尾则是安排了重兵把守。

白芨在车上看到这个架势,就明白了封建王朝时期,为什么打起仗来粮草耗费那么大,实在是转运太过艰难。

都一上午了,整个车队才走了十几里,还不如以前一发传送的距离,真是要了亲命。

她在考虑,自己买匹马骑回去的可能性,想想好像不太实际。不说能不能买到马,独身上路就意味着麻烦不断,还是忍忍吧。

到了大中午,周富让车队停下休息,避开最热的时候。

这里是京畿,又是在官道上,是这次旅途中最安全的地方。众人都没有警惕的心思,把路让出来以后,纷纷找树荫乘凉。

白芨最后一个下车,崴着八字腿,好好走了一会才独自坐在树下。

周富检查完牲口正好路过,停下脚步说了一句,“一个人外出警醒些,不要看谁都像好人,也没有什么好饼等你去捡。”

他说完就走,临行前还特意看了眼荆三娘那边。

“谢谢。”

白芨也不清楚,对方有没有听到。她很欣赏这种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表明这个人有原则。

有原则就会有底线,有底线道德水准就会比较高。尽管自己没有那玩意,可她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

吃了一个馒头,正准备眯一会,荆三娘就过来了。

“丫头,大娘和你投缘,特地来告诉你一声。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准备去淮宁投奔闺女,这个地址你拿着,要是以后有难处了,就写封信过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一把。”

“这个不好吧,我们萍水相逢,怎么好麻烦你呢?”

荆三娘挥了挥手,悄声说道:“我闺女在大户人家做管事娘子,还是有点路子的,要是以后你在老家过不下去了,记得写信过来。”

“多谢大娘。”

见白芨收下纸条,荆三娘就走了,好像怕自己男人发现一样。

周富在远处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 ,接着和护卫商议路线。能做的自己都做了,希望那个姑娘不要那么天真吧。

这些人都是有关系的,每次都会和车队同行两天,之后就消失不见,过几天又混在另一个商队里面重复同样的工作。

他们一切都按规矩办事,不做别的就找人说几句话。

周富明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却无可奈何,连官差都没办法,你情我愿的谁管得了。自己多说一句,那都是冒了风险的。

白芨觉得大开眼界,这拉皮条的业务都发展成这样了吗,还带广撒网的?

能想出这个办法的,真是人才啊,完全绕开户籍制度,不知道比拍花子高明了多少。

打闷棍掳来的姑娘,那是见不得光的,颜色再好也不能放在明面上,一旦失去控制,后果就大了。

可这伙人不同,盯准的就是自愿这一条。只要当事人同意,随便入个奴籍,仆随主走,户籍制度的保护就成为摆设。

等到做大做强,全国各地开分店,可以实现就地接手,甚至不用跨地区。

啧啧,一个良家女子和贱籍比起来,价钱可是天差地别。有些人就喜欢这个调调,身份的加成有时候比颜色更重,就好比青楼里最高价的永远是那些犯官小姐。

白芨再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真不缺聪明人,自己还是滚回去做山贼吧,这个不费脑子。

看看人家这业务做的,知道自己要去宁水,他们立马给了一个州城的地址,无缝衔接。

休息了一个时辰,车队再次上路,这一回荆三娘就不同车了,又瞄准了新的目标。

走了两天,商队出了京畿辖制的范围,荆三娘和搭档离开车队,临行前带着浓浓的不舍,都快把人看哭了。

白芨抛了抛手上的钱袋,心中很是感慨,多么正规啊,业务员还带划片区的。她含泪收下路费,靠着围栏闭眼睡觉,隐约听到车尾有人在吵架。

不管,与我无关!


原本以为一上午走十几里已经够慢了,没想到出了京畿之后,这车队行进的速度还比不上人走路。

碰上多山,多树的地方,那更是扫了几遍才敢过。

这大半个月,白芨吃完了身上的馒头和肉干,看完了律法和地理,路才堪堪走了三分之一。

就在她以为商队是想榨干乘客身上油水的时候,前方突然就出现了一伙子人。

木棍,粪叉,断刀,一水的破烂衣服,如果不是对方报出打劫的切口,谁都会认为这是难民。

想象中,拿着精钢刀,穿着整齐制服,踏靴骑马的场景根本不存在,对方甚至连个牲口都没有。

白芨眼睛都看直了,总觉得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每天都能学到新知识,原来山贼的日子这么难过。

哎,前面那位兄弟请注意素质,你露腚了。

她很是好奇,就凭这个装备,也能混到饭吃?

两相一对比,这明面上的战力就无比悬殊,对方怎么敢来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打劫成功了,你们要怎么运回去呢,靠人力来背吗?

商队被围住以后,周富并不慌张,走到领头的跟前低声说着什么,两人时不时还用手比划。一番交锋之后,双方达成共识,车队丢下了三袋粟米,劫匪让出了道路。

白芨:……

三袋。

粟米。

直到车队走出去很远,那几人抬米的画面依旧在脑海里回放,好像最后劫匪头子还挥手来着?

卧槽,合着你们搞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三袋粟米?能不能有点出息,你要大米不好吗,不然三合面也行啊,那不比粟米贵?

白芨被震撼到了,很明显山贼这一份职业毫无前途可言,都混成啥样了。

她为自己最开始的选择感到羞愧,差一点就要成露腚小仙女,想想就可怕。

突如起来的遭遇让白芨很受打击,整个人无精打采,连着几天都蔫蔫的。

周富以为她是被惊着了,特意给她端了碗肉汤,“那天吓到了吧?其实不用害怕,都是为了讨口饭吃,一般不会见血的。山贼多是些失了地的农户,他们最后免不了还是要被饿死的。”

白芨:……

谢谢,有被安慰到。

过了这一片山区,道路变得平坦起来,沿途的城镇陆续变多,商队也开始采用昼伏夜行的方式避开暑气。

又过了半个来月,在一座州城修整之后,再跨过几座小山就能进入淮宁地界,距离宁水已经很近了。

相处这么长时间,周富也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从不添乱,有时候还帮着做一些喂驴、烧火之类的事。

整个商队的人都看她很顺眼,妹子妹子的叫着。

“妹子,你学东西真快啊,我都没什么教的了。”

“我这都是嘴上功夫,下地就全露了。”

“哈哈,可别这么说,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的。”

“对对对,妹子你可聪明了,你的那个半干菜,可是帮了大忙了。”

一群人围着炉子,嘻嘻哈哈地聊天,氛围很是热烈。

白芨只给他们演示了一遍脱水蔬菜的做法,之后商队所有人都来教她怎么种田。

说起来,这件事商队承了好大的人情,周富私下退回了路费,还额外补了十两银子。他只是一个管事,也只有这么大的权力。

这件事要是报给东家知道,制作的菜干放到西行的几支商队上面,可以节省很大一笔支出。

白芨不是不知道其中的价值,只是技术这种东西,门槛越低就越不值钱。

一个老把式,只要拿着菜干吃上两回,随便就做了,这东西也仅仅是对军粮中的干菜做出一点改进而已。

用这种几乎不存在技术壁垒的东西,换回一大堆的种田经验,根本不亏。商队里的人来自天南地北,见识也比一般人广阔,比回到宁水找老农学靠谱。

眼看太阳即将下山,众人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赶夜路。

“隆、隆、隆。”

整齐有节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离这边越来越近。

“不好,快把东西集中起来,牲口卸车赶到一起。”

商队应对这种突发状况很有经验,每个人都做着自己该做的。白芨没有上去添乱,而是和身边的人一起,慢慢向中心的货物靠拢。

“咯哒、咯哒、咯哒。”这回所有人都听清了,那是马蹄声。

人群中,白芨看到了远处那漫天的烟尘。之后,一群骑士从里面冲出,衣服穿戴整齐,脖子上围着红巾,左手执缰右手拿刀,很有气势的样子。

“是红巾贼!”有人认出了来人,低呼一声。

此时此刻,白芨又觉得自己可以了。有马,有装备,不是破衣服,看起来还很威风。

转瞬之间,那些人就冲到近前,但他们看都没看商队一眼,飞速掠过。

而后,声势更加浩大的阵仗来了,整齐划一的铠甲骑兵紧追不舍,不时在马上开弓放箭。在肉眼可见的范围,有好几名红巾贼跌落马下,惨叫连连。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远方再无声息。

白芨:……

将军,我是良民!

“主事的出来。”打扫完战场,百多名骑兵来到商队这边。

周富应声而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书递给对方。

领头的将军仔细查看以后,又围着货物转了许久,这才做一个举手的动作。其余士兵见状,纷纷下马,开始原地休整。

没等对方开口,周富领着人架锅烧水,接连煮了几锅干菜汤。

“将军,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吃的,您别嫌弃,给弟兄们垫垫肚子。”

周显贵领人追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这时也顾不上什么,端起碗来就喝。

等了一会,他喝完第二碗之后,才让手下接过。一时间,所有骑士都摘下头盔,开始狼吞虎咽,呼噜声响成一片。

“你算算耗费了多少,该多少银子。”

周富哪里会收钱,能和这些人搭上话就不得了,“都是一些不值钱的菜干,柴火也是就地捡的,您要我算,我还真不知道多少合适。”

听到这话,周显贵笑了,“本将也姓周,说起来我们还是本家,你这菜干有意思。”

“是我们商队里一个小姑娘捣鼓的。您要想知道,小的给做一遍,她胆子太小,不敢见生人。”周富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对方的神色。

周显贵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上有血渍,觉得有些好笑。他摆了摆手,说道:“你让人做给本将看看,好似和大营里的有些不同,但又很像。”

周富连连应是,立刻让上手最快的一个伙计示范。

只看了几个步骤,周显贵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原来要先做半熟,而不是直接风干。他接过商队的菜干放在手里抿了抿,还用嘴尝了尝味。

“是个小姑娘想出来的?”

“是的。”

周显贵哈哈大笑,而后直接脱下铠甲,朝身后问了一句,“这样还吓人吗?”

他的手下正端着碗看热闹,听将军这么说顿时起哄,“您往那一站就够吓人了。”

“将军,人家小姑娘娇滴滴的,说话小点声。”

“您这笑得,小孩都得吓哭。”

……

周显贵叉开腿坐在凳子上,对周富说道:“让我见上一见。”

周富没办法,只好招白芨过来。

“见过将军。”

看到是这么一个小姑娘,周显贵瞬间牙疼,难怪这人藏着掖着。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尽量笑得和蔼一些,“小姑娘,别害怕,我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把这个教给军营里用?”

白芨慌忙摆手,“您,您拿去就是了,不值当什么。”

怎么自己尽遇到好人啊,这一点也不古代!

周显贵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办,这要是自己手下的兵,早一脚踹过去了,你说个话哆嗦什么。他只好拉过一边的周富,从侧面了解了一番。

“哦?小姑娘,你是叫白大丫?本将驻地就在淮宁,距离宁水不到一天的路。”

这么接地气的名字,周显贵觉得很亲切,看对方更加顺眼了。

他拿出一块牙牌,直接递了过来,“这个你拿着,算是报酬。以后要是有麻烦了,碰到衣服上印有淮宁二字的兵卒,就拿这个出来,他们会帮你。但这个只能用一次,记住了吗?”

白芨默默接过尖角木牌,轻声道谢。

这什么鬼?

莫名其妙就收获了一张护身符,难道自己是锦鲤本鱼?

周显贵习惯了粗声粗气,面对这轻声细语,只觉得浑身难受,挥手就让人下去了。难怪夫人天天盼着小孙女,这女娃子就是和臭小子不一样哈,娇娇软软的。

过了两刻钟,人和马都休息好了,得知商队正是朝淮宁那边去,周显贵决定护送一段路。

周富听闻之后,大喜过望。

不是因为前面不太平,而是有过同路之情,在外人眼里是不一样的,这等于给了商队一层无形的庇护。

显然,周显贵也是这个意思,他向来不白拿别人的东西。

白芨重新坐回车上,看着前面那些高头骏马和制服铠甲,羡慕地流下了感人的口水。

现在转行还来得及吗?


和商队分别之后,白芨花了三钱银子和人拼了个马的,从州府淮宁一路坐到宁水县城。

作为自己今后的大本营,也是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地方,县城格局是必须了解的。等户籍落下之后,再想出宁水县,就必须打报告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小城,与后世的乡镇街道差不多,九十年代的那种,什么都有的卖,卖的就那些。

眼看天色不早,白芨在县城唯一一家客栈开了间上房,一百文,包晚餐。她随便对付了一顿,接着就干起了正事。

去皮、量尺、切块、打磨、雕刻,一套动作下来,稍稍捡回了以前的状态。

切了几年土豆,雕了上千个南瓜、胡萝卜,临出师却环境大变,到最后硬是用刀刻了十年的人头。

做学徒的时候,师傅每天拎着大铁勺疯狂敲锅,“花都雕不会,你能做啥子,砍脑壳嗦?”

真是一语成谶!

要仿造印章其实很难,但要弄个一次性的来糊弄,却很简单。南瓜的可塑性极强,最适合用来干这个。

先拿一张轻薄的白纸,以最上等的宣纸为佳,覆盖在文书上面。用炭笔轻轻描摹出大印的形状,之后翻过来贴在尺寸吻合的南瓜上面。

小刀一点点剔掉表层的瓜肉,刻刀沿着边缘向里收缩滑动,三圈过后,印章边缘的凹槽就出来了。接着仔细对比上面的痕迹,一点点沿着图形走,只要刀线不断,就算成功。

大概是天天用刀砍人的缘故,白芨只用了一块南瓜,印章就成型了。然后,她又仔细核验,修调了一些细微的部分。

由于南瓜会缩水,做好印章之后必须快速用完,多等一刻都可能会出现破绽。

试了几次,从肉眼上已经很难辨别两者有什么不同,白芨干脆地在文书上盖好大印,顺便把那份空白的也给盖了。

此刻,桌上就有了两份文书,一份是把白大丫的户口落在白满仓的名下,一份是在前山村单独立户,类似女户那种。

完美!

……

第二天,白芨早早来到县衙,堵住了要出门办事的汪县令,并假借兴平侯府的威势,坐在了县衙公堂里。

汪白轩在这里主政三年,这是第二次接触有关兴平侯府的事情。上一次是帮一个叫白大丫的女子开出路引,这一回却要帮白大丫落户。

“白小姐,这个白大丫的户籍还在的。”

白芨:……

自己搞了个寂寞?也就是说只要人换过来就行,户籍不用动?那怎么可以,大兴律法不能白看啊。

“大人,侯爷只给了我这个,说您看了就会明白的。”

看了就明白?汪县令一头雾水,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印章。

稽核司?

之前他都没有注意,这份文书并不是户籍司的印章,居然是稽核司的,这?

户籍、税课、度支、稽核,这四个户部司署权力从小到大。

但凡当官,别的部门可以不知道,但吏部考功司和户部稽核司是一定要熟悉的,一个决定你能不能升官,一个决定你能不能拿到工资。

“白小姐,还请安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白芨装起来也是很有范的,狐假虎威这一套用得比谁都溜。

都离京城一千多里地了,谁知道自己借着侯府的名义干了什么,先立足下来再说。她就不相信,一个七品县令敢去侯府对质。

汪县令急忙跑到后堂,找到自己的幕僚商议。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孙主簿沉吟片刻,说道:“侯府明显没有放弃这位小姐,户籍单立出来,白家就不能拿白小姐的婚事做文章。”

汪县令恍然大悟,可还是有些不解,问道:“那为何要找稽核司,这样显得重视?”

“大人,你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家中高堂健在,闺中女子如何单立门户?户籍司是不可能开出这种文书的,只有稽核司才有这个特权。由于这不合规矩,所以不在公文中写明。”

孙主簿是宁水土著,显然更为了解户籍方面的潜规则。

“哦,原来如此。那要以何种缘由给她立户?”

“这就是白小姐说的意思,侯爷把这个问题抛给咱们了。”

汪县令在后堂转了几圈,突然一拍巴掌,笑道:“白家白大丫已然去往京城,这位小姐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白大丫,我们只认户部文书,又不认识人。”

孙主簿也反应过来,跟着大人一起笑,“是极,这位小姐是户部让我们安置的,只是名字叫白大丫而已,又没说她是白家的闺女。”

“对,就按迁移人口处理,户籍落在前山村,明面上和白家没有关系。”

“大人,妙啊。”

既然有了可行的办法,处理起来就是走个程序而已。县衙收了户部公文,给白芨单独开了一个户头,发放了新的身份文书。

“白小姐,这是属于你的文牒,还请妥善保管。”

“多谢大人体恤,您公务繁忙,小女子就不打扰了,告辞。”

“不送。”

走出县衙,白芨拿着新的身份文件,对这个世界居然有了一种诡秘的归属感,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摸了摸镇门的石狮,随即客串了一把神棍:两个月后,县衙库房起火,烧毁了部分库档。

为誊录户籍档案,汪县令命乡民带上身份文书前来县衙,彼时,白大丫改名白芨。

由于重新建档,白家白大丫空有文书无真人到场,予以销户处理。不幸的是,户部稽核司的文书也烧掉了呢!

“月黑风高夜啊,杀人放火天,带上小火种哟,朝那县衙冲……”

白芨哼着歪歌,一步一跳回到了客栈。

想用户籍控制老子,你们怕不是想屁吃。

也不知道是哪个蠢才生出来的主意,这亲娘都没死,居然要把自己放到大伯名下,不是明晃晃在说我要算计你吗?

辣鸡!

……

出城后向东二十里,拐过大弯,看到一棵歪脖子树,那里就是前山村了。

白芨坐在牛车上,牢记车把式的指路经,默默将周边的环境印入脑海。

先是驴,而后马,现在是牛,好像除了骡子,自己坐了个遍?也不知道在大兴朝,骡子有没有大规模使用,可能算一个商机。

“姑娘,你去我们村走亲戚啊?”

“不是,县太爷把我分到你们村了。”

“啊?”

原本就随便搭两句话,没想到突然听到这么爆炸的消息,同车的大娘大姐都傻眼了,就连车把式都勒停了牛车,准备看热闹。

白芨对他这种安全驾驶的意识,给予了高度的赞扬和肯定。可是大爷,天都要黑了哦,咱是不是该赶回去吃饭了?

面对一众好奇的眼神,她只好拿出刚到手的文书,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真的是诶!”

“狗蛋娘,说得跟你认字一样,你看得懂吗?”

“放屁,老娘不识字还不会看章吗,这盖了章的东西还会假啊?”

“可别瞎说害人家小姑娘,弄假文书要被杀头的。”

“你个碎嘴婆子,老娘开始就说了这是真的,懒得理你。”

一群人七八八舌好不热闹,自顾自聊得开心,把正主都丢一边。车把式也心满意足,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拿起鞭子空甩了几下。

牛车重新上路,车上的氛围依旧热烈,八卦只要开了头,那就不是说停就能停的,除非有更大的八卦。

“诶,你们说,白大丫都走了几个月了,怎么都没来封信呢?那陈婆子隔几天就在村口等,还给人吹牛说孙女会寄银子来。”

“哈哈,你信她?女娃是不如男娃重要,可咱们也不会糟践人吧,好歹给起个大名,你看看他们家。”

“是哦,那一家子黑心的,连个草儿花儿都不给,把那么大点的闺女当牲口使,还经常不给饭吃。”

“就是。我要是白大丫不报复就不错了,还给你送银子,牛粪吃多了吧?”

“瞎说什么,白老五家要是有牛粪还不赶紧丢田里啊,她陈婆子舍得吃?这些都是给她宝贝大孙和小儿子攒的呢。”

这时车把式也不甘寂寞,回头说了一句,“白五叔家也就老二是个好的,可惜了……”

说闲话归说闲话,但一般都不会拿过世的人开玩笑,车把式这话一出等于把天给聊死了。正聊得兴起,你突然来这么一句,不是要把人给憋死吗?

所以,白芨又成了话题中心。

“姑娘,你见过县太爷吗?”

“见过啊,文书就是他写的。”

众人:……

车上诡异地安静了。

这小姑娘看着是个好的,怎么满嘴胡话呢,那人县太爷还要亲手写字?

车把式每天都在县城来回,见识要比这些衙门都不知道朝哪开的主妇多。闻言,他便问起汪县令的长相。

白芨见有人搭梯子,不经意就把县衙的布局,还有一些僚属什么的都透露出来了。

车把式:……

不得了,这是个大人物啊。

“姑娘,来来,到这边来坐。”

看到白芨坐上了村长专座,众人觉得有些不对劲。赶车的白大爷与村长是堂兄弟,平时宁可少赚钱也绝不会让出那个位置。

白大爷把人放好,满面春风地抽了老黄牛一鞭子,眼中尽显得意。这些个婆娘只知道碎嘴,问都不问就以为人家在吹牛,头发长见识短。

众人:……

这白大河疯了,连自己的宝贝都舍得下手!


白大爷生生把牛车赶出了马车的气势,硬是把路上的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看到平时极为爱惜畜力,一点磕碰都要心疼半天的某人如此反常,一众主妇都不敢说话了。

白芨相当满意这个结果,给这位聪明的大爷递了瓶酒。

“大爷,随手买的,您拿回去尝尝味,车费我就厚颜赖下了。”

白大爷瞪大眼睛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摩梭着光滑的瓶身,心中震撼不已。这可是一两银子一瓶的竹叶青,光瓶子拿回去还能退一钱银子的。

用这个抵三文钱的车费?

活了近五十年,白大河觉得自己的认知破碎了,看向白芨的眼神不自觉带上了敬畏。钱财就是身份的体现,小姑娘那随意的姿态,大方平和的气度,无一不展现出上位者的气息。

“小姐,这个……”

“大爷,您还是叫我姑娘吧,听着顺耳些。就一瓶酒而已,不值当什么。”

众主妇:……

她们现在也反应过来了,这姑娘真的见过县太爷,人家的文书要县太爷亲手写。那个酒,不就是村里男人们做梦都想喝的吗?

看看人家说的,而已,而已啊!要是我当时上去搭话……

同车的大娘婶子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都到地方了,一个下车的都没有。白大爷也没意识到这个,恍恍惚惚地把一车人拉到了堂弟家门口。

白正文正准备出门,结果就看到堂兄带着一伙子人过来,一个个呆若木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兄,出什么事了?”

被堂弟抓着手臂,白大河才回过神,右手死死抓着瓶子往怀里揣,“哦,这位姑娘可能有事找你。”

白正文一头雾水,转头看向一边的姑娘。

白芨做了一个标准的福身,“村长。”

“见过这位小姐。”白正文随之行礼。

白芨顺势而为,右手放在腰间手心朝上,做了一个叫起的动作,“免礼。”

起身后的白正文:……

被带偏了。

白芨适时露出一丝歉意,笑着说道:“小女子无礼,望村长不要见怪,您先看看这个。”

白正文感觉被人牵着鼻子走,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接过了文书。

两人一来一回,可看傻了还坐在车上的人。她们哪里见过这种架势,那个弯腰下蹲的动作怎么那么好看呢?

见到文书上的名字,白正文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位是真正的白大丫。可为什么要单独再开一个户头呢,白大丫的户籍没销啊?

“村长,咱村里可有房屋售卖?”

白正文这边还没理清头绪呢,就听到对方想买房子,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

“你不回家住?”

白芨一脸惊讶,“回什么家?”

“就是白大丫家。”

“哦?这倒是巧了,村里也有人叫这个名字吗?”

白正文:……

懂了,这位根本不是来认亲的。

把文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白正文才确定这文书是真的,单独开户是汪大人的意思。

他不但是前山村的村长,也是里甲的里老,还是下一届的里正,自然和知县打过交道,心里想得更深一些。

“村里什么样你也看到了,可能没有你想要的屋子。”

面对这种试探,白芨笑了,表现出全然不在意的样子,“无妨,只要今晚有个地方落脚就好,明天我自己起屋子,到时候还要劳您牵头帮忙。”

听到这个回答,白正文也和堂兄一样,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准备先把人带进自己家。

白大爷此刻已经缓过神了,觉得就这么要人一瓶酒很不好意思,跑上前帮着搬行李。经过一路颠簸,包袱结已经有点松动,从最外层掉出一块写有‘令’字的尖角木牌。

吃瓜群众又一次被刷新了世界观,这不是戏文里县太爷要打人板子才会扔的牌牌吗?乖乖,这姑娘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有?

发现村长吃惊的样子也没比自己好多少,她们才不会以为这是个假东西。

见白大爷不知所措,一副犯了大错的样子,白芨很自然地捡起牌子,随手放入袖中,安慰道:“这就是周将军丢给我玩的,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还要谢谢大爷帮忙。”

“哦,哦,我来拿,我来拿。”

把包袱放好,白大爷立刻退到老远的地方,深怕又弄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都这把年纪了,可受不得惊吓啊,这忒太吓人了。

有了这一出,白正文都不得不慎重以待。驻军,只有淮宁才有,那可是州城。对方说的周将军,应该是一年前专门过来剿匪的荡寇将军周显贵吧?

他深深看了一眼白芨,发现这个姑娘很不简单。不管是不是故意让自己看到的,都不能否认这块牌子所代表的威慑力。

“你先坐着喝口水,今晚就在我家对付一宿。我现在去找村老商议,看看哪里有空地。”

说完,白正文叫来妻子陪客,自己大步出门,顺带把围观的人都赶回家。然而并没有人理他,都把自己死死钉在地上。

白芨端着茶杯,手在桌上敲着,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就像是在家里一样。她故意表现得这么高调,就是得让人摸不透自己还有什么底牌。

在乡下,你底气越足,越是没人敢小看你。

一般的婆娘,敢拉着村里的首富说,‘哎呀,你得孝顺长辈,不能这么做的,孝字当先’?

别逗了,你要是能带他们家赚钱,她们才不会管你是不是人渣,只要不做得太难看,反而会帮你圆上面子情。

等财、势已成,如果你还很会做人,过个几年都可以成为村长候选人。

自己又不是来这里吃苦受罪,和一群傻逼玩宅斗的,干嘛要回白家受气,还非得被狗咬了才反击。

老子就是要高高在上,让他们连边摸不到,让孝道成为笑料。

“大娘,您别忙了咱们说说话吧,以后我还得在村里过活呢。”

白李氏手被人拉着,顿时有些不自在,小姑娘的手可真嫩啊,可别被自己划伤了。

“大娘,您这面相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家里儿孙满堂了吧?”

“是,是吗,你还会看相?”

“学过一点。您这天庭饱满,耳垂宽大,生来就是多子多福的命。”

“当真?我娘也这么说过,以前还不信呢。”

不同身份的人说出同样的话,份量是不一样的,李氏渐渐放松,开始拉起了家常。

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在村子里地位不一般。只是面对一个丈夫都要慎重对待的小姐,天然就落在了下风,把自己放在下位。

现在发现这位小姐一点都不嫌弃,还以晚辈的姿态说话,李氏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尊重,心里的好感都快溢出来了。

白芨了解完村里的一些关键信息,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大纸包,起身向门外走去。

“瞧我这记性,都忘记各位婶子了。一点小心意,还请各位以后多多关照。”

十几位同车的大娘大姐,每人都得到了一个纸包,有些受宠若惊。

“这怎么好意思,这个……”

“我们……”

白芨选了最干净的一位大娘,拉着她的手说道:“以后咱们就是乡亲了,低头不见抬头见。

婶子们都是过日子的人,我也不搞那些虚的,这里面只是一点盐,拿回去加个味。乡邻之间,谁还不送几把菜啦?”

听到是盐,大娘们脸色就好看了很多。大兴的盐价很便宜,粗盐一斤才二十文,这么一点半斤都不到,也就几文钱而已,确实不算什么。

她们先前还有着想搭话谋点好处的意思,但自从那个令牌出现,就再也不敢了。这人连村长都够不着,自己是攀不上的,别不落好。

拿了礼,这些人也不好再待下去,纷纷借口有事离开。

“呀!”

才走出篱笆院子,有人心急打开了纸包,看到里面的东西惊呼出声。

“怎么了,不就是盐吗?”

“不,不,不是,这是富人用的漱口盐。”

“嗯?”

“快快,都拆了看看。”

纸包不大,里面的盐最多六七两,确实不到半斤。可如果是漱口盐那就不一样了,这一点起码要上百文。

嘶,这位小姐好大的手笔。

白芨听着身后的的动静,知道自己成功刷了一波好感,嘴角露出笑意。嗯,好名声,有了。只要站得够高,随意一点平常的举动,都会带来成倍的效果。

如果换成回家认亲的白大丫这么做,得到的就不会是感激,而会被人当成炫耀、有特殊目的,甚至还会被人说小气,怎么不直接发银子呢?

白芨和她们不在一个高度,却肯放下身段为她们着想,这就是大家小姐的气度和风范。

已经顺利迈出了第一步,那么只要再把村长家拿下,就可以在这里横着走,并逐步掌握村子的话语权。

很明显,白正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想进入对方的节奏,才会急忙脱身。

可他不会知道,白芨做了好几年的实权球长,就一个人还天天开大会讨论剿灭丧尸的各种计划,最擅长的就是角色扮演。

这要等他回来,估计老婆都没了。


前山村地处淮河流域,土地还算丰饶,可日子也只能算是一般。

在这刚收完夏稻的七月,家家户户的菜色不过是多了点油腥,还要赶在天黑前吃完,省下几文灯油钱。

村长家的正堂,四方八仙桌上摆了四凉四热八个菜,俗称八大碗,这是村里最好的席面,皇帝来了也就吃这些。

原本前山村的风俗,待客的时候女人是不上桌吃饭的,可今天正好是接待女客,李氏必须作陪。

“闺女,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李氏笑意满满引着白芨到东位坐下,帮她摆好碗筷,还贴心地给倒了碗水。她今天很高兴,不单单是因为第一次陪客人吃饭,而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大娘,您也坐啊。”白芨看到她有些局促,直接把手递了过去。

“好好好。”李氏握紧伸过来的手,情绪渐渐安稳,继续聊着先前没聊完的话题。

正等妻子摆碗筷的白正文:……

这姑娘一来,怎么什么都不对了呢?

桌子坐满,白正文让次子开了一坛自家酿的米酒,给在座的人都倒上了一碗。

白芨一边同李氏说话,一边注意着桌上的举动,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惊讶。她以前干餐饮行业,对酒席座次很是敏感。

这间房屋是坐北朝南的格局,席位正北方是主人的位置,东位为尊客位。如果房间不分南北,那么主人位就是正对门的那个位置,左下位是尊客位。

而主人位对面,也就是背对着大门的方位,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位置。

比如,领导请客人吃饭,他的秘书肯定是坐在对面的,负责协调沟通,帮忙上菜、递碗筷纸巾等等。

从李氏的口中得知,村长有三个儿子,分别取名明理、明道、明书。小儿子白明书在县城书院读书,要十天才回来一次,今天不在家。

现在,坐村长对面的是次子,长子反而坐在西位,这就很微妙了。在白芨的认知里,等于村长是把次子当成接班人,让他来待人接物。

“白丫头,粗茶淡饭,招待不周。”白正文端起碗,朝这边伸过来。

白芨没在意对方想从称呼上找场子的做法,跟着拿起碗,用自己的碗口碰向村长的碗身。

“多谢款待,给您添麻烦了。”

不就想要面子嘛,给足你!如果你帮忙解决白家的事,碰碗底都行。而且,谁说敬酒就一定好喝的?

白正文见对方这个姿态,心里舒畅了很多,天知道傍晚的时候他被压得有多难受。作为一村之长,还是将来的里正,第一次在自家吃这么大亏,差点被打得找不着北。

“吃菜,吃菜。”

白芨等他先动了筷子,这才开始夹菜,发现村长的脸色又好看了几分,她都要笑死了。这就是男人啊,时时刻刻都把面子放在第一位。

桌上的菜色很丰盛,一条鱼、一只鸡、腊肘子、肉片汤,凉拌笋干、三碗绿叶菜。

酒过三巡,白正文有意让次子白明道和白芨搭话,自己在一边帮腔。

白芨自然知道村长的意思,也乐得送个顺水人情,收了收身上的气势,随口讲了一些京城的风貌,用来缓解对方紧张的情绪。

看到儿子说话利索不少,白正文松了口气。他觉得有这么个人在村里也不错,起码能让孩子开开眼界,到了外面也不露怯。

世家就是世家,这培养出来的女娃,气度比知县大人还要好。带着这个想法,白正文看了一眼专心吃饭的大儿子,无奈摇头。

白芨从宴席开始就一直在暗中注意白明理,这一位从始至终都没有怯场,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但从容的态度做不了假。

按理说,比起白明道,这才是合格的接班人。

嗯?

本来还想不通为什么的白芨,突然发现了白明理吃饭时的小动作。吃鸡只吃皮,吃鱼只嗦骨,肉却悄悄藏了起来。

由于他一直低着头,如果不仔细打量,任谁都会以为他往下吐的是骨头而不是肉。

这个发现,让白芨来了兴趣。为了表示对村长的敬意,她站起来敬酒,眼角余光发现了端倪。

白明理的腿上绑着一个树叶编成的篮子,他借着吐骨头的机会,把肉都放到了里面。

“白丫头,你太客气了,既然户籍落下,就是前山村的人。”

“那更要敬一碗了,以后在您手下讨生活,还请多多关照。”

白正文被捧得浑身舒畅,顿时哈哈大笑,连连招呼人吃菜。

白芨一边推杯换盏搞酒桌气氛,一边又有了新的发现。桌上的菜是有数的,你多吃一口别人就少吃一口。所以,那种不管不顾死命往自己碗里扒菜的人,最讨嫌。

白明理吃饭很讲究,不挑不捡,夹着哪块算哪块,而且基本上是爹和弟弟吃多少,他跟着吃多少,不多吃多占。

白芨正看得起劲,听见门口有动静传来,转过头就看到门框上出现了一只小手,随后露出一张稚嫩的脸蛋。

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扎着双髫辫,脸和手都很干净,左手扒着门框,侧着身子朝屋内探头,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眼中满是笑意和期待。

李氏发现白芨的异常,也看向门口。

“瑶瑶,你不去灶房吃饭来这里干什么?”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连忙跑开,“奶,我马上去。”

白芨收回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

“大娘,这姑娘灵动可爱,您真有福气。”

李氏嘴角动了动,勉强附和了一声,“是吗,那是我大儿子的女儿,白瑶。来,你多吃点。”

见她这个样子,白芨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不着痕迹地打探村子的一些情况。

过了一会,众人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白明理突然捂着肚子,说了一声对不住,弓身跑了出去。

白正文恨铁不成钢,一口气把碗里的酒都喝了。李氏则低着头,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顿饭,让白芨收获良多,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到底要多久才能当上村支书。刚才那个,就是现成的村长。

吃过饭,李氏快速收拾完桌子,倒了两碗水,堂屋中就剩白芨和村长两人谈事。

“村长,咱们村有祠堂的吧?”

白正文不知道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只好说实话,“村里的人八成都是白氏族人,祠堂就在村子中心位置。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芨吃百家饭长大,知道在绝大多数乡下地方,女孩是没有资格进祠堂的,也不意外对方的反应。

“有些话我不好明着说,明日我会捐一百两银子给族里,用作修缮祠堂的费用,尽一份心。”

白正文盯着她看了很久,发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后,点头同意。

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肯认祖归宗,自身还是个不能入祠堂的女娃,都愿意出大力修缮宗祠。同样是这么一个人,却不认自己的血亲,别人会怎么看?

五叔一家这次怕是难了,你能和老祖宗讲理吗?

白正文原本以为这就是个高傲的世家小姐,只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等到侯府给她找了好姻缘就要回去嫁人的。

现在,他不敢这么去想了,都没在乡下生活过,却能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明显是有备而来。

“白丫头,你准备起多大的房子?”

“我可能后面会买一些人,按两进的院子造吧。”

白正文:……

一个人住两进的院子,怕不是要上天。

“村里的地是有数的,不可能给你这么大的地方,顶多八间。”

要不是给祠堂捐钱,最多能有五间地。

白芨皱着眉头,问道:“花钱买也不行?”

“这不是钱的问题。村里人口每年增多,地就这么大,你要占了这么大一块,往后别人怎么办?”

白正文心累,不知道这人怎么一会什么都懂,一会又连最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的样子。别人连一间房都落不着,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不是平白遭人嫉恨吗?

“我不习惯住小地方,况且以后买了人,总不能主子和下人住一块吧,那成何体统?”

“这么大一块地族里不可能批给你,就连那些外姓人这回都要反对。”

“就没有其他办法?”

“你怎么就说不通呢?这么大的地,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批不了,除非是村口那个山地还差不多。”

“山地?”白芨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白正文觉得,自己要是不说清楚这人就没完,耐心解释道:“我们这前山村就是因为村口那座山而得名。那座山比不了后山村和靠山村那边的大山,上面除了一些树连动物都很少,基本没什么用。”

“上面有平地吗?”

“倒是有几块。白丫头,你不是想在那上面盖房子吧?”白正文发现这大家小姐都喜欢这样,想一出是一出。

白芨摊开手,很是无奈,“村子没地我又不想委屈自己,那就只能盖在山上咯。不过我得先去看看再说,万一自己不喜欢呢。”

“随你。你今晚住我闺女的房间,我让家里的给你收拾收拾,有事明天再说吧。”

第一次发现当村长这么累,白正文几乎是跑着出去的。

“多谢。”

白芨站起身,走到大门口,看向已经和夜色融为一体黑影,很期待明天能在上面发现什么。


问:一个陌生人如何才能快速融入村子?

答:成为孩子王。

清晨,白芨洗漱完毕,刚准备转身,就意识到自己被人盯上了,而且不止一双眼睛。

她很就发现,四散分布的草垛后面,每一处都有好几个孩子,正悄悄探出脑袋,往村长的院子里张望。

经过一夜发酵,这座有着几百人的大村落,所有村民都知道有一位大家小姐正住在村长家里,而且是来这里落户的。

昨晚,原本以为家里婆娘得了失心疯,等看到那些雪白的盐,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十几位汉子当先夺门而出,向着同一个地方跑去,想要一探究竟。

我去你大爷的,村里居然有竹叶青?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摸一摸闻闻味啊。

就这样,白大爷一夜没睡,死死盯着不速之客,生怕这些莽撞的家伙把瓶子给摔了,脸色那是相当臭。

白芨给出的那些盐,也收到了成吨的回报。

大娘们为了显摆,自然会往大了说,什么身份多高贵,背景多深厚,气势多么足等等。中心思想就一个,“那位小姐高不可攀,但人家给了我礼物,尔等还不速速羡慕起来?”

有了这些铺垫,男人都自发去骚扰白大爷,女人们则私下聚在一起偷偷议论,都不敢去打扰白芨的清静,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可孩子不一样,他们还处在好奇心大于一切的时候。

看到来了这么多小萝卜头,白芨顿时就笑了,真是瞌睡送枕头,不收白不收。要当村长的人,怎么可以没有一批死忠呢?

她自己就在乡下长大,很清楚小孩子的能量,他们大多都是家里的宝贝蛋子。要是你能给孩子一个好前程,那他们的父母命都可以卖给你。

多数家长都一个心思,你看不起我我可以忍,你要看不起我的孩子,那你晚上走路就得当心掉粪坑。

白芨打开院门,冲他们招了招手,立刻就有几个胆大的孩子跑了过来,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她。

“你们在干什么?”

“在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很好看。”

“小弟弟你很有眼光。”

……

从幼稚的对话开始,白芨只花了一刻钟就同他们混熟了,围在身边的孩子越来越多。

受时代所限,这些孩子最大的只有七八岁,再大一些就有了男女观念,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这么莽撞地来看一个女子。

不过这正好符合白芨的心理预期,年龄太大的孩子,塑造起来会比较困难。

“咱们今天先认识一下,你们知不知道有什么宽敞一点的地方,能够活动开的?”

眼看人还在增多,白芨不得不把人带离这里。

“打谷场。”

“村口。”

“河滩。”

孩子们表现欲很强,一个个争相开口。

白正文在屋里看到了这一切,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因为白芨是和孩子们一起,就没多想。一群孩子而已,能干什么。

他昨晚和几位族老打了招呼,说新来的白大丫要捐一百两银子修祠堂,当时几位老人兴奋得都快哭出来了。要不是自己拉着,这几个人当场就要来认亲。

那一刻,白正文有着强烈的危机感,但话都说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上。所以他现在对于白芨的一举一动都密切关注,就怕对方又来什么动作。

“爹,你在看什么?”

白明道摸着脑袋,不知道大清早的,为什么亲爹就一脸苦相,田里的稻子长势不错啊。

“没什么,你让你家里的多看着点,注意白大丫都和什么人接触过。”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话。”

“哦。”

白正文对这个儿子很头疼,脑子一根筋,无论教多少遍就是不会转弯。要是老大不那么犟就好了,这没后的人,将来怎么能做族长?

白芨领着一帮孩子来到村里的打谷场,新稻才刚刚栽种,现在这里很空。

“先介绍一下,我叫白大丫,你们呢?”

“铁娃。”

“狗蛋。”

“柱子。”

听着一水的诨号,白芨觉得很对味,不愧是她白大丫的部下,名字都是同一挂的。

“有大名吗?”

“什么是大名?”

“就……”白芨说不下去了,自己叫这名,你好意思给人起大名么?

玛德,要不是怕动作太惹眼,她都想直接改了名字算球,该死的白家人。特么叫个‘白花’也好忽悠啊,大丫,老子大你全家。

第一步就被难住了,白芨只好退而求其次,带着他们玩。作为日后的童子军,得先给他们灌输点纪律和配合的观念。

“来,姐姐今天有事,先教你们玩一个游戏。”

选一块平整的地面,划出一个长二十米,宽十米的长方形。

之后每隔两米划一根横线(线宽一尺半),类似‘目’字里面多加几行,最后,用一条竖线(同样宽一尺半)把字从正中切开,这个多人游戏的图形就完成了。

‘冲城’游戏,分两方进行。守城方,每条横线上站两人作为士兵,只能在横线区域移动,竖线站一人作为将军,也只能在竖线区域移动。

游戏开始后,攻城方从字底开始冲锋,只要有一人全程不被守城方碰到,成功冲出字头就算获胜。

这个游戏简单明了,是看孩子的大杀器,尤其是用来看多个孩子。白芨亲身上阵,示范了一遍该怎么玩,然后就让孩子分成两队,自由组合扮演。

这种游戏听都没听过,很快就把孩子吸引住了,玩得不亦乐乎。听到打谷场不断传来欢呼声,大人们也偷摸向这边靠近。

眼见氛围正好,白芨让孩子停下,说道:“你们自己玩,姐姐要去找地方盖房子了。三天以后,我来看你们比赛,赢的那一方,每个人能得一块黄糖。”

“哇,真的吗?”

“当然,姐姐从不骗人,就算输了也能得半块。”

“姐姐你真好。赶快去找地方盖房子,我们自己玩。”

白芨笑着和他们挥手道别,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来,“对了,姐姐只喜欢乖孩子。如果让我发现谁偷偷下河玩水了,那以后都不带他玩。”

看到一脸和善的大姐姐瞬间变了一副面孔,孩子们都被这种气势吓住了,拼命点头。

“不,不玩。”

“我也不玩。”

“我不会浮水。”

“对。”

“嗯,很好。”白芨很满意自己的初步调教,冲着大人点头示意,直接向村口走去。

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上山呢?

当然是因为前山村不吃早饭啊。

等她离开,打谷场的气氛很快就热烈了起来,大人看到孩子们玩得高兴,自己都想上去试一试。这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姐就是不一样,瞧瞧人家玩的,一看就很高级的样子。

“当家的,这位小姐好像人很好啊。”

汉子看着儿子奔跑的样子,很是认同,“是啊,每年这个时候我都巴不得把臭小子拴裤腰带上,今年好像不用哈。”

女子也想起了什么,乐得不行,“你看他那个样子,都吓得说自己不会浮水。平常那是谁一见到水就撒欢,拉都拉不上来。”

不仅仅是这对夫妻,家里有孩子的都对白芨充满了感激。虽然现在在玩的只是部分孩子,但孩子都喜欢跟风,过不了多久肯定会玩在一起。

每年夏天,偷偷下水的孩子都数不过来,以至于村子要专门派人到河边看着,就怕这些不懂事的乱来。

可即便如此,每年溺毙的孩子不在少数。现在有了能够拴住孩子的东西,他们就不会想着去玩水了。

一传十十传百,打谷场立马成为了游乐场,许多家长都闻风带着孩子到来,而后加入了讨论行列。

白芨向来是装一波就跑,也不管自己引起多大的轰动,拿着一根棍子就开始了实地勘探。

这座山山体不大,看着像是远处那座大山断开来掉在了地上一样,露出地面的部分不与那边相连。

昨天白芨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就感觉这上面可能有问题,因为某块地方的植被明显要茂盛一些。

出现这种情况,通常表明地下的矿物质含量更高,至于是什么原由,那就得挖开来看。

没人在身边,她也就不再隐藏,飞速在山间掠过,很快就把整座山都逛了一遍,最终来到那处可能有异常的地方。

这是一个外观不明显的小山坳,周围有几块不甚平整的坡地,白芨沿着山势默默转了一圈。随后,她闭上眼睛,把中指和食指并拢,缓缓举起斜放在身前。

几息之后,白芨猛然睁眼,同时手指向下方点出。

“呲!”

坚硬的岩石如同纸张一样被切开,深度足足有两尺。

白芨看到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觉得自己还是太弱了。她走上前,伸手在切口处摸了摸,脸色立刻绷不住。

哈哈哈,老子果然是条大鱼,锦鲤之王!

指尖传来湿热的触感,这说明附近一定有温泉泉眼。

用石头和泥土将切口封住,白芨开开心心地跑下山,心里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温泉山庄该怎么建。

“啦啦啦,我是勘探的小行家,漫山遍野去寻宝,左看看右瞧瞧,今天的运气真正好……”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