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顾淮安林晚的女频言情小说《顾淮安林晚结局免费阅读农药换空间!我和冷面大佬的契约番外》,由网络作家“小王可可”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喉咙里像是被滚烫的炭块狠狠碾过,每一次细微的吞咽都牵扯起一片撕裂的灼痛。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苦杏仁气味死死缠在鼻端,霸道地钻进每一个毛孔。林晚的意识像是陷在深不见底的泥沼里,沉重得无法挣脱,唯有这锥心的痛和刺鼻的气味是真实的锚点,固执地拽着她往混沌的深渊里沉。眼皮重逾千斤。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视线所及,是低矮、粗糙的屋顶,黑黢黢的房梁裸露着,挂着一层薄薄的、灰蒙蒙的蛛网。一股陈旧、带着土腥味的凉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她的目光迟钝地移动。首先撞入眼帘的,是糊在斑驳黄泥墙上的几张剪纸。大红的颜色,在这昏暗破败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眼,甚至带着一丝荒诞的喜庆。剪的是并蒂莲,是鸳鸯,是硕大的双“囍”字。...
《顾淮安林晚结局免费阅读农药换空间!我和冷面大佬的契约番外》精彩片段
喉咙里像是被滚烫的炭块狠狠碾过,每一次细微的吞咽都牵扯起一片撕裂的灼痛。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苦杏仁气味死死缠在鼻端,霸道地钻进每一个毛孔。林晚的意识像是陷在深不见底的泥沼里,沉重得无法挣脱,唯有这锥心的痛和刺鼻的气味是真实的锚点,固执地拽着她往混沌的深渊里沉。
眼皮重逾千斤。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视线所及,是低矮、粗糙的屋顶,黑黢黢的房梁裸露着,挂着一层薄薄的、灰蒙蒙的蛛网。一股陈旧、带着土腥味的凉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她的目光迟钝地移动。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糊在斑驳黄泥墙上的几张剪纸。大红的颜色,在这昏暗破败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眼,甚至带着一丝荒诞的喜庆。剪的是并蒂莲,是鸳鸯,是硕大的双“囍”字。窗棂上贴着同样的红,只是边角有些卷翘,被风撕开了细小的口子。那红,红得像凝固的血,突兀地贴在灰败的背景上,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进行过一场仓促、甚至不情不愿的婚礼。
视线艰难地下移。身上盖着的被子是粗硬的土布,红底子,印着俗艳的大朵牡丹,但浆洗得厉害,颜色已经发暗发白,盖在身上没什么暖意,只觉得粗糙硌人。手腕露在外面,瘦得可怜,皮肤透着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
左手……手里死死攥着个东西。
冰凉的玻璃瓶身硌着掌心,残留着黏腻的触感。林晚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农药瓶!
瓶子歪倒着,里面深褐色的液体只剩下小半瓶,瓶口残留着污浊的痕迹。那股要命的苦杏仁味,正是从这里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巨大的恐慌和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身体的极度虚弱,化作一股蛮力。林晚猛地弹坐起来,动作快得几乎扯断她脆弱的神经线!
“哐当!”
那半瓶致命的液体被她用尽全力甩了出去!玻璃瓶砸在凹凸不平的黄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没有碎裂,只是狼狈地滚了几圈,停在墙角,深褐色的液体缓缓洇湿了一小片地面,那股味道更浓了。
“咳咳!呕——”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喉咙的伤口,火烧火燎的剧痛让她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整个人蜷缩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喉咙更像是被砂纸反复摩擦。
她大口喘息着,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滴落在粗糙的土布被面上。濒死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就在这混乱、痛苦与绝望交织的漩涡中心,一段完全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被强行打开的闸门,裹挟着冰冷刺骨的洪流,猛地灌了进来!
不是梦。是无数清晰的碎片,带着七十年代特有的灰蓝色调,带着北地凛冽的风沙气息,带着一个女孩短暂而憋屈的一生。
原主也叫林晚。一个在北方小县城长大的姑娘,性子怯懦得像只受惊的兔子。家里重男轻女,她是爹娘眼里那个“迟早是别人家的人”,是哥嫂眼里那个碍手碍脚、最好早点换点彩礼回来的累赘。
记忆的碎片快速闪回,定格在一张看似温和实则精明的脸上——苏雪柔。那个在县城供销社工作、说话轻声细语、被无数人夸赞“有文化”、“有前途”的女知青。是她,在某个傍晚,用一种近乎怜悯又带着隐秘怂恿的语气,对原主“推心置腹”:“晚妹子,你命苦啊,摊上这样的家。可女人这一辈子,不就图个依靠?顾家那门亲事……虽说顾营长那人看着冷,可到底是吃公家粮的军官!你嫁过去,那就是官太太!你爹娘脸上有光,你哥也能得些好处。再熬个几年,等他转业回来,还怕没好日子?总比你……”
后面的话,记忆有些模糊,但苏雪柔那洞悉人心又带着强烈暗示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林晚此刻的脑海里。
于是,懦弱的原主,在家人的威逼和苏雪柔那番“为你好”的“开解”下,半推半就地应下了这门亲事。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军官丈夫——顾淮安。婚礼仓促得如同儿戏,就在这间部队家属院临时拨给新婚军官的破旧土坯房里。没有嫁妆,没有娘家人的送亲,甚至没有像样的新衣。原主穿着半旧的蓝布衫,顶着那几张刺眼的红剪纸,成了顾营长的妻子。
新婚之夜,顾淮安甚至没有踏入这间房。他只在门外,隔着那扇薄薄的、糊着旧报纸的木门,用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丢下一句:“部队有紧急任务,我马上归队。这里,你暂时住着。” 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院外呼啸的夜风中。
空荡荡的土炕,冰冷的红烛,刺鼻的农药味……这就是原主绝望自杀的全部背景。
林晚的手指深深抠进粗糙的土炕席子里,指腹被硬刺扎破也浑然不觉。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涌、灼烧。不是为了这具身体原主的懦弱,而是为了那份被彻底利用、被当做工具、被无声践踏的绝望!
苏雪柔!这个在原主记忆里看似温柔善良的“知心姐姐”,在原书剧情里,正是凭借这份“善良”和“知心”,一步步接近男主顾淮安,最终成功上位的女主!
而她林晚,这个被设计嫁进来、在新婚之夜就被丈夫抛下、最终绝望自杀的可怜虫,不过是男女主伟大爱情路上,一块连名字都不配被记住的、碍眼的绊脚石!作用就是用自己的死亡,让顾淮安背上“克妻”的污名,让苏雪柔的“温柔抚慰”显得更加珍贵和必要!
好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主!好一个“冷面无情”的男主!
林晚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灼痛的喉咙,激起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每一次咳嗽都震得五脏六腑生疼,眼前阵阵发黑。但那股从灵魂深处烧起来的愤怒和不甘,却像一剂强心针,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死?为了成全别人的“美好姻缘”去死?让苏雪柔踩着“林晚”这块垫脚石,风光无限地走上人生巅峰?
做梦!
一股狠劲从心底窜起,瞬间压倒了所有生理上的痛苦和虚弱。她林晚,上辈子在手术台上跟死神抢人,在无影灯下熬过无数通宵,凭着一手精湛的医术和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才站稳脚跟,还没活够本呢!老天爷既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哪怕是穿进这么个憋屈的角色里,她也绝不当炮灰!绝不!
活下去!不仅要活,还要活出个人样来!让那些算计她、利用她的人,好好看着!
求生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强烈。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试图挪动身体下炕。当务之急,必须找水!喉咙里火烧火燎,残留的农药灼伤需要尽快处理!否则不用等剧情杀,她自己就先把自己毒死了!
就在她身体倾斜,手肘下意识撑向冰冷土炕借力的瞬间,胸前一点微凉的触感蓦地传来。她动作一顿,低头看去。
颈间挂着一根磨损得厉害的红绳,红绳下端,系着一块小小的玉佩。玉佩是青白色的,质地看起来非常普通,甚至有些浑浊,形状是个不规则的椭圆形,上面雕刻着极其模糊、几乎难以辨认的缠枝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藤蔓。这是原主身上唯一从娘家带出来的东西,据说是早逝的外婆留下的唯一念想。原主一直贴身戴着,从不离身。
林晚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玉佩的边缘似乎有些锋利,刚才她挣扎起身时,不知怎么被炕席边缘凸起的一根硬草梗刮了一下,在她苍白瘦弱的锁骨上方,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一滴鲜红的血珠,正正地沁了出来,滴落在玉佩那粗糙温凉的表面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那滴血珠并没有顺着玉佩滑落,而是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吸了进去!青白色的玉佩表面,一点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暖光,极其短暂地一闪而过,快得让林晚几乎以为是极度虚弱下的幻觉。
然而,就在那微光闪过的刹那——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信息流,如同九天银河决堤,带着古老沧桑的气息,轰然冲入了林晚的脑海!没有给她任何反应和缓冲的时间!
剧烈的眩晕感如同重锤猛击!林晚眼前彻底一黑,身体软软地倒回冰冷的土炕上,意识瞬间被那汹涌的信息洪流彻底淹没。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很久。
林晚的意识在一片温暖的、带着奇异药香的微光中缓缓复苏。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
脚下是温润光滑的青石板,纹理清晰,带着岁月的痕迹。头顶没有光源,却弥漫着一层柔和、明亮却不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整个空间。
空间不算特别大,大约几十个平方,四四方方。最震撼她的是正对着她的那一整面墙——那是由无数排列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淡淡木质光泽的小抽屉组成的巨大药柜!抽屉上贴着泛黄但字迹清晰的名签:当归、黄芪、野山参、天麻、灵芝、牛黄、麝香……无数只在古籍图谱里见过的珍贵药材名称,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空间的顶部!浓郁而纯正的药香,正是从这里弥漫开来,沁人心脾,让她灼痛的喉咙都仿佛得到了抚慰。
药柜前方,是一张宽大的、同样散发着温润木色的长条桌案,形似她前世坐诊时用的诊台,但更为古朴厚重。桌案上摆放着几样东西:一叠雪白的宣纸,一支小巧的狼毫笔,一方漆黑的砚台,还有……一个打开着的、深紫色的绒布针囊!
针囊里,插着长短不一、细如毫发的银针,在柔和的光线下,闪烁着内敛而纯净的银芒。针尾处,隐约可见极其微小的暗纹,那是林家祖传针法特制的标记!林晚的心跳骤然加速,她认得它们!前世爷爷临终前郑重交给她的那套传家之宝!
在针囊旁边,安静地躺着一本线装书。纸张泛黄,边角磨损,封面上是四个古朴遒劲的篆字——《林氏针经》。这正是她前世日日研习、视若珍宝的家传医书孤本!
林晚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银针和粗糙的书面。真实的触感!不是梦!
她猛地转身,环顾四周。空间的另外两面墙边,也放置着东西。一面墙边是几排朴素的木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一些布口袋和陶罐,里面似乎装着米面粮油之类的普通物资。另一面墙边,则是一个小小的、清澈见底的水潭,水面氤氲着淡淡的白色雾气,散发着清冽甘甜的气息,光是闻着,就让人精神一振。潭边放着一个青石凿成的石臼和石杵。
这里……是她前世林家老宅后院那间传承了数代的中药堂!虽然空间小了很多,但那药柜、那诊台、那针囊、那本《林氏针经》……甚至角落里那熟悉的捣药石臼,都一模一样!
狂喜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绝望和愤怒!空间!祖传玉佩里竟然隐藏着一个联通了她前世药堂的空间!还有这眼灵泉!这绝对是绝境中的生机!
她几乎是扑到那眼小小的灵泉边,也顾不上形象,直接用手捧起一汪清澈的泉水,凑到唇边。泉水入口冰凉清甜,顺着火烧火燎的食道滑下,所过之处,那蚀骨的灼痛感竟以惊人的速度被抚平、缓解!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舒适感弥漫开来,身体里因中毒和虚弱带来的沉重感也似乎轻了一分!
有效!这泉水真的有效!
林晚贪婪地喝了好几捧,直到喉咙的剧痛彻底平复,只剩下一点轻微的干涩,身体的力气也恢复了不少。她又尝试着用意念“取”了一小把药柜里最普通的甘草片,瞬间,几片黄褐色的甘草就出现在她掌心。熟悉的气味让她几乎热泪盈眶。
太好了!有了这个空间,有了里面的药材和灵泉,再加上她前世苦学多年的医术,在这缺医少药的七十年代,她林晚就有了安身立命、甚至逆风翻盘的绝对资本!
什么炮灰命运?什么被设计的人生?去他妈的!
就在林晚沉浸在巨大惊喜中,反复确认着空间的妙用时——
“砰!!”
一声巨响,粗暴地撕裂了空间的寂静!
这声音并非来自空间内部,而是来自外界!是现实世界那扇薄弱的、糊着旧报纸的木门被狠狠踹开的声音!力道之大,连带着门框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晚的意识瞬间被强行拉回现实!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上盖着那床粗糙的红牡丹土布被。喉咙虽然依旧不适,但那种致命的灼痛和窒息感已经消失,灵泉水的效果立竿见影。身体也恢复了一些力气。
破败的木门洞开着,门外刺眼的、带着寒意的天光涌了进来,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极具压迫感的身影。
那人逆着光站在门口,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使得门框内的土屋显得更加昏暗阴沉。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草绿色的军装外套着同色的军大衣,肩章上的红五星在逆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风纪扣严丝合缝地扣到最顶端,勒着线条冷硬的下颌。他身形极高,肩膀宽阔,像一堵沉默而厚重的山,堵住了整个门框,也堵住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和声音。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低气压,随着他的出现,瞬间充斥了这狭小破败的土屋。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沉稳有力地跳动起来。她撑着手臂,缓缓坐起身,目光平静地迎向门口那冰冷的视线。
来人正是顾淮安。原书男主,她名义上的丈夫,那个在新婚之夜丢下一句话就消失不见的男人。
他回来了。比原书剧情里提到的“三个月后回来处理离婚事宜”的时间,似乎早了不少。
顾淮安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冰冷地扫过土屋。墙角滚倒的农药瓶,地上洇湿的深褐色污迹,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苦杏仁味,以及土炕上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看不出丝毫新婚妻子该有情绪的女人……一切都尽收眼底。他薄削的嘴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冻人的审视和了然。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林晚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漠然地移开,仿佛她只是这屋子里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他迈步走了进来。军靴踩在坑洼不平的黄泥地上,发出沉重而清晰的声响,每一步都带着军人的刻板和力量感。他走到土炕前,在距离炕沿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
没有问候,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对妻子死里逃生的后怕或愧疚。
他从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干脆利落地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很薄,边角锐利。他两根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指捏着信封,动作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直接递到了林晚的面前。
信封的正面,清晰地印着几个墨色浓重的油印大字——离婚申请书。
“签了它。”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长途奔波后的微哑,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封般的冷硬,毫无波澜,如同在宣读一道早已设定好的程序指令。三个字,干脆,利落,不容置喙。
土屋里死寂一片。只有窗外呼啸的北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顾淮安的目光沉静如深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等待着她接过这纸判决书,签下名字,结束这场荒谬的、他从未承认过的婚姻关系。
然而,土炕上的女人,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露出绝望、哭泣或者歇斯底里的神情。她甚至没有看那封递到眼前的离婚申请书。
林晚缓缓抬起头,苍白瘦削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浸在寒潭里的星子,没有丝毫怯懦,只有一种近乎锐利的平静。
她看着顾淮安那张轮廓分明、却写满疏离与冷峻的脸,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讨好,没有悲伤,甚至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难以捉摸的、近乎挑衅的意味。
在顾淮安微微蹙起眉头,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时——
林晚动了。
她的右手,以一种超乎寻常的稳定和迅捷,探入了自己同样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内侧口袋。
下一秒,她的手指间,赫然多了一根细如毫发、闪烁着冷冽银芒的长针!
针尖微颤,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点慑人的寒星。
林晚捏着那根银针,目光平静地迎上顾淮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锋的眼神,清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土屋里响起,清晰地盖过了窗外的风声:
“顾营长,死生之外,都是小事。不如……我们先谈个交易如何?”
顾淮安捏着信封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他的目光从林晚平静得近乎异常的脸上,缓缓移到她指间那根细长的银针上。冰冷的审视如同实质,仿佛要将她连同那根针一起冻结、穿透。
交易?和一个刚试图自杀、手里捏着针、行为举止都透着诡异的女人?
荒谬。
他薄唇微启,吐出的字眼依旧冰冷,带着拒人千里的漠然:“我和你之间,没有交易可谈。签了字,我送你回林家。从此各不相干。”
“各不相干?”林晚轻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顾淮安眉心的褶皱更深了些。她的目光没有退缩,反而更亮了些,像针尖上的寒芒,直直刺向他眼底深处那抹被强行压抑的、常人难以察觉的暗色,“顾营长,你确定?比如……你心口那道每逢阴雨寒夜便如刀绞锥刺、让你辗转难眠、连呼吸都痛不欲生的旧伤?”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顾淮安心头!
他瞳孔骤然收缩!捏着信封的手指猛地攥紧,坚硬的牛皮纸发出不堪承受的“嘎吱”声!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锐痛,仿佛被这句话瞬间唤醒,从他左胸深处猝不及防地炸开!让他挺拔如松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更白了一分。
那伤……是他半年前在一次边境秘密行动中留下的。子弹擦着心脏边缘穿过,虽然捡回一条命,却留下了极其麻烦的后遗症。军医院最好的专家会诊过,也只能保守治疗,断言此伤如附骨之疽,会伴随他一生,无法根除。这是绝对的机密!除了参与治疗的少数几位军医和最高首长,绝无外人知晓!
这个只见过一面、懦弱无知到要靠自杀逃避的女人……她怎么可能知道?!而且如此精准!连发作的诱因和痛感都描述得分毫不差!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混杂着巨大的警惕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瞬间攫住了顾淮安。他看着林晚的眼神,第一次褪去了冰冷的漠然,变得极其锐利、深沉,如同盯住猎物的猛兽,充满了审视和压迫。
“你,从哪里听来的?”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林晚仿佛没感受到那几乎能冻僵空气的杀意。她甚至微微歪了下头,指尖的银针灵活地转了个细微的弧度,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听?顾营长,有些东西,是‘看’出来的。” 她的目光在他军装左胸心脏的位置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快得如同错觉。
“你的呼吸,比常人浅促半分,尤其在情绪波动时。你的左手,习惯性微蜷,护着心脉的位置,那是长久疼痛下形成的本能防御姿态。你的唇色,在光线昏暗处,隐有极淡的紫绀,是心脉淤阻、供血不畅之兆。还有……”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此刻指尖冰冷,但额角却有一层薄汗,是强忍剧痛时的生理反应。我说的对吗?”
顾淮安沉默着。土屋里死寂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窗外的风声似乎也停止了呼啸。他高大的身影在门口投下浓重的阴影,几乎将林晚完全笼罩。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一遍遍扫过林晚苍白却异常镇定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出任何一丝伪装或欺骗的痕迹。
没有。那双眼睛里只有平静,一种近乎洞悉的平静,以及……一种让他极其不舒服的、仿佛在掂量砝码般的算计。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林晚不闪不避地迎着他的审视,指尖的银针稳如磐石。
终于,顾淮安紧抿的薄唇微微动了一下,声音依旧冷硬,但那股杀意却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探究:“所以?你的‘交易’?”
林晚心中微定。鱼儿咬钩了。
她收回捏着银针的手,姿态放松了些,语气带着一种谈判式的清晰:“很简单。顾营长你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来应付某些局面,至少暂时需要。而我,需要一个落脚地,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暂时避开林家的纠缠和苏雪柔的‘好意’。”
她刻意加重了“苏雪柔”三个字,敏锐地捕捉到顾淮安眼中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厌恶。很好,看来他对那位“温柔善良”的女主也并非全无防备。
“我们维持表面夫妻关系,互不干涉,各取所需。”林晚继续说道,条理分明,“作为回报,我帮你治伤。不敢说药到病除,但缓解痛苦,让你夜里能睡个安稳觉,白天不必时刻强忍锥心之痛,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顾淮安的眼神深不见底,像结了冰的寒潭。他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权衡这荒谬提议背后的风险和可能的陷阱。一个来历不明、行为诡异、声称能治连军医院专家都束手无策旧伤的女人……
就在这紧绷的寂静即将再次凝固时——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一声凄厉、惊恐到变了调的哭嚎声,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从隔壁院子刺破空气,狠狠扎进这间土屋!
那声音充满了绝望,是上了年纪的女人特有的嘶哑尖利,瞬间撕裂了家属院午后死水般的平静!
“老张!老张你怎么了?!醒醒!你别吓我啊!来人啊!救命啊——!”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和碗碟摔碎的刺耳声音!
变故陡生!
顾淮安脸色骤然一变!那声音……是隔壁张政委家的方向!张政委的爱人,赵大娘!
军人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疑虑!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要转身冲出去!
然而,一道纤细的身影比他更快!
一直坐在土炕上的林晚,在听到第一声哭嚎的瞬间,如同被按下了开关的弹簧,猛地弹身而起!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她甚至没看顾淮安一眼,一把抄起放在炕沿边的、那个深紫色的旧绒布针囊,像一道离弦的箭,裹挟着一股决绝而专注的气势,直接越过还站在门口的顾淮安,冲出了房门!
顾淮安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只感觉到一阵带着微弱药香的冷风从指缝间掠过。他愕然地看着那个瞬间消失在门口、单薄却异常敏捷的背影,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她……她怎么敢?!
下一秒,强烈的责任感和担忧压倒了一切。顾淮安立刻收摄心神,不再犹豫,高大的身影紧随其后,也冲了出去!
隔壁张政委家的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微胖的老太太——赵大娘,瘫坐在堂屋门口冰冷的泥地上,怀里死死抱着一个仰面倒地的老头。那老头正是张政委,此刻双目紧闭,脸色是骇人的青紫色,嘴唇更是乌紫发绀,胸口剧烈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可怕抽气声,每一次吸气都异常艰难,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窒息!
“老头子!老头子你别吓我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天爷啊!”赵大娘哭得撕心裂肺,六神无主,只是徒劳地摇晃着怀里毫无反应的老伴。几个闻声赶来的邻居围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却都束手无策,有人喊着去叫卫生员,有人喊着去找车送县医院。
“让开!都让开!别围着!”林晚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和哭嚎。
她像一尾灵活的鱼,从拥挤的门口缝隙中硬生生挤了进去,冲到张政委身边,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你……你是?”赵大娘泪眼婆娑地看着突然冲进来的陌生姑娘,一时懵了。
“我是顾营长家属!懂点急救!”林晚语速飞快,头也没抬,解释得简单直接。她一边说,一边已经伸出三根手指,精准地搭在了张政委冰凉的手腕寸关尺上。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地探向他的颈动脉。
脉搏微弱、急促、紊乱如麻!颈动脉搏动同样快得惊人!
再看他青紫的面色、唇色,那可怕的窒息感,喉咙里拉风箱般的哮鸣音……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哮喘急性发作合并心衰!而且是极其凶险、随时可能呼吸心跳骤停的那种!
“有药吗?他平时用的喷雾药呢?!”林晚厉声问赵大娘,眼神锐利如刀。
“药……药……”赵大娘被她的气势慑住,脑子一片空白,哆哆嗦嗦地指向屋里,“在……在炕头柜上……那个小铁盒里……昨天刚用完最后一喷……还没来得及去县里配啊……”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啊!老张啊……”
没有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
围观的邻居们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没有药,等卫生员赶来或者送去几十里外的县医院,人恐怕早就……
绝望的气氛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院。
就在这时,顾淮安高大的身影也冲了进来,正好听到赵大娘的话。他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没有药,张政委这情况……凶多吉少!
他下意识地看向蹲在地上的林晚。只见她听到“没有药”三个字时,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反而更加沉静专注,仿佛早已预料。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带着一丝怀疑的目光注视下——
林晚动了!
她毫不犹豫地一把扯开张政委领口的棉袄扣子,让他颈部完全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同时,右手闪电般地从深紫色的针囊里抽出了三根细长的银针!
针尖在灰蒙蒙的天光下,闪烁着冷冽而决绝的寒芒!
没有丝毫犹豫,林晚左手拇指精准地按压在张政委喉结下方凹陷处的天突穴上,右手三根银针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快、准、稳!
第一针,直刺天突穴!针入半寸!
第二针,刺向两侧锁骨中点连线上的膻中穴!针入三分!
第三针,刺向腕横纹上两寸的内关穴!针入一寸!
三针落下,快若惊鸿!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呃——嗬——!” 针刚落下,张政委喉咙里那破风箱般的抽气声骤然一停!紧接着,他猛地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仿佛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的剧烈呛咳!身体像虾米一样痛苦地弓起!
“老头子!”赵大娘吓得魂飞魄散。
围观的人更是惊呼出声!
“她干什么?!”
“扎针?!这能行吗?别把人扎坏了!”
“卫生员!卫生员怎么还不来啊!”
质疑和恐慌瞬间弥漫开来。
顾淮安一步上前,蹲在林晚身边,沉声低喝:“林晚!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没有药,用针扎?这简直是……胡闹!万一……
然而,林晚对他的喝问置若罔闻。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的三根银针上。她屏住呼吸,眼神专注得可怕,右手拇指和食指极其轻微地捻动着刺在膻中穴和内关穴上的两根银针,动作细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频率和力道。左手则快速在张政委胸口几处穴位按压、推揉。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充斥着赵大娘绝望的哭泣和邻居们紧张的抽气声。
顾淮安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节捏得发白,目光死死盯在张政委青紫的脸上。他不懂医术,但他知道,张政委的气息……似乎真的比刚才微弱地……顺畅了一点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煎熬中——
“咳!咳咳咳——呼……呼……”
张政委弓起的身体猛地一阵更剧烈的咳嗽!随即,那如同被铁钳扼住喉咙般的可怕抽气声,竟然……真的减弱了!
紧接着,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张政委脸上那骇人的青紫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虽然依旧苍白,但那种濒死的乌紫却淡了下去!紧闭的双眼眼皮颤动了几下,喉咙里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发出微弱却清晰的气流声:“嗬……嗬……呼……”
他……他能喘上气了!
虽然依旧虚弱,虽然还在痛苦地咳嗽,但那种致命的窒息感,明显缓解了!
“老天爷啊!”赵大娘猛地捂住了嘴,眼泪汹涌而出,这一次是绝处逢生的狂喜!
“神了!真神了!”
“活过来了!真活过来了!”
“顾营长家的……会仙术吗?!”
围观的邻居们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惊呼和难以置信的议论!看向林晚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敬畏和震撼!
顾淮安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已是一片湿冷。他看向林晚的目光,复杂到了极点。震惊、探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沉船锚链般骤然沉入心底的悸动。
而林晚,直到此刻才长长地、极其细微地舒了一口气,额角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继续专注地捻动银针,稳定着张政委的气息。她微微侧过头,目光掠过身边顾淮安那张写满复杂情绪的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顾营长,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我的交易条件了吗?”
她顿了顿,迎着顾淮安深不见底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抛出了最后的砝码:
“三个月。给我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后,我考进军区总医院,拿到行医资格。”
“届时,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好聚好散。”
“如何?”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从两人之间掠过。小院里的喧嚣和惊叹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蹲在生死边缘、刚刚创造奇迹的瘦弱身影上,也聚焦在她身旁那个如山岳般沉默的冷峻军官脸上。
三个月?考军区总医院?一个刚嫁进来、据说连学都没上过几年的乡下姑娘?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刚刚那几针,那起死回生的手段,却又真实得让人无法反驳!
顾淮安没有说话。他深邃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林晚苍白却异常坚定的侧脸,扫过她依旧稳定捻针的手指,最后落回地上呼吸虽弱却已趋平稳的张政委脸上。
那目光里,冰封的漠然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审视、权衡,以及一种……被强烈勾起的、几乎要破冰而出的、名为“兴趣”的火焰。
他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林晚却已不再看他。她收回目光,专注地取回张政委身上的银针,动作轻柔而稳定,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赌约,不过是拂去了一片落在肩头的枯叶。她站起身,对着终于敢扑上来抱住老伴、泣不成声的赵大娘,语气恢复了温和:
“大娘,张政委暂时没事了,但必须马上送卫生所,后续还需要用药观察。您别急,我陪您去。”
她扶着赵大娘,在邻居们敬畏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院外。单薄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株在寒风中悄然扎根、蓄势待发的青竹。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顾淮安才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却奇异地未能压下胸腔深处那股陌生的灼热。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又抬眼,望向林晚消失的方向。那深潭般的眸底,冰层之下,暗流汹涌,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磐石的幽邃。
那封被遗忘在土屋炕沿的“离婚申请书”,在穿堂而过的冷风中,悄然翻卷起一角。
张政委被紧急送往了卫生所。
林晚一路陪同,冷静地向赶来的卫生员交代了发病情况和自己紧急处理的要点——重点描述了哮喘急性发作合并心衰的凶险,以及在没有特效药的情况下,以银针刺激天突、膻中、内关三穴,强行疏通肺气、宽胸理气、宁心安神的原理。她刻意淡化了手法中蕴含的独门内劲,只说是家传的应急土法。
卫生员是个年轻小伙,看着张政委虽然虚弱但呼吸平稳的状态,再听听林晚条理清晰、用词精准的描述,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惊奇和敬佩。赵大娘更是拉着林晚的手,眼泪汪汪地千恩万谢,一口一个“顾家媳妇是活菩萨”。
顾淮安没有跟去卫生所,他沉默地站在自家破败的土屋门口,看着林晚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卫生所的小路尽头。凛冽的寒风卷起他军大衣的衣角,也吹不散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那根银针,那张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脸,那句“三个月考进军区医院”的狂言,还有……她精准点破他旧伤时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这一切都像一团乱麻,塞满了他的思绪。
他转身回屋,目光落在炕沿上那封孤零零的《离婚申请书》上。牛皮纸信封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刺眼。他走过去,弯腰拾起。信封的边角因为被他用力攥过而有些发皱。
沉默片刻,他将信封对折,塞回了军大衣内侧的口袋。动作干脆,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断。
林晚从卫生所回来时,天色已经擦黑。家属院里家家户户都亮起了昏黄的灯火,飘出饭菜的香气。她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一股熟悉的、带着土腥味的冷气扑面而来。
屋里没开灯,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勾勒出一个坐在炕沿边的高大轮廓。顾淮安像一尊沉默的雕像,隐在阴影里,只有指间夹着的半截香烟,那一点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映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和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
林晚脚步微顿,随即神色如常地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气。她摸索着找到墙边灯绳,“啪嗒”一声拉亮了悬在房梁上那盏昏黄的电灯泡。光线瞬间驱散了大部分黑暗,也照亮了顾淮安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两人目光在昏黄的光线下短暂交汇。谁都没有先开口,气氛凝滞得如同冻结的湖面。
最终还是顾淮安打破了沉默。他掐灭了烟头,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张政委情况稳定了,赵婶让我谢谢你。”
“应该的。”林晚语气平淡,走到屋子角落一个破旧的木架旁,拿起上面唯一的暖水瓶晃了晃,空的。她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这具身体经过下午一番折腾,又渴又饿,喉咙虽然被灵泉水缓解,但干涩感依旧强烈。
她转身,看向顾淮安:“有热水吗?或者……柴火在哪?我自己烧点。”
顾淮安的目光在她苍白干裂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站起身:“等着。” 他动作利落地走到屋子另一角,那里堆着一些引火的干草和劈好的柴。他拿起一个黑黢黢的铁皮水壶,走到院子里,从院墙边的压水井里打了一壶冷水进来。然后蹲下身,熟练地引火、添柴,将水壶架在土灶上。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刚毅的侧脸,驱散了些许他身上的冷硬气息,却更凸显出一种沉默的疏离。
林晚安静地看着他忙碌。这个男人,即使在做着最日常的烧水动作,也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利落和力量感。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感受着体内依旧存在的虚弱感,以及空间里那眼灵泉对她无声的召唤。
水烧开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白色的水汽弥漫开来。
顾淮安用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子舀了大半缸热水,递给她。动作生硬,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
“谢谢。”林晚接过,滚烫的搪瓷缸子暖着她冰凉的手。她小心地吹着气,小口啜饮着热水。温热的水流滑过食道,带来些许慰藉,但比起空间灵泉那种立竿见影的滋养效果,差了太多。
顾淮安没再看她,重新坐回炕沿,目光落在对面斑驳的泥墙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放空。屋内的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各自为营的寂静,只有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林晚喝完水,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她放下缸子,看向顾淮安,决定主动打破僵局:“顾营长,关于下午的提议……”
顾淮安转过头,深邃的目光直视着她,锐利依旧,但下午那种强烈的审视和杀意已经隐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探究和一种……等待下文的沉静。
“我提出的三个月期限,是认真的。”林晚迎着他的目光,语气清晰而坚定,“这期间,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看书复习,需要去县里购买必要的书籍和资料。作为交换,我会履行承诺,尽力缓解你的旧伤。治疗需要药材,有些可能比较特殊,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不会给你添麻烦。生活上,也互不干涉。”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在外人面前,我会配合。私下里,我们只是室友,或者……合作伙伴。三个月后,无论我是否考上,你随时可以拿出那份《离婚申请书》,我立刻签字。”
顾淮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直到林晚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林晚,我不管你从哪里学来的那些东西,也不管你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强大的压迫感,“记住两点。第一,安分守己,不要惹事。第二,治好我的伤。只要你做到这两点,这间屋子,你可以住到三个月期满。”
他没有直接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这等于默认了她的提议。
“成交。”林晚干脆利落地点头,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有了这暂时的栖身之所和喘息之机,她才能筹划下一步。
“另外,”顾淮安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我大部分时间在部队。生活物资,每月津贴我会留一部分在炕席下面。你自己安排。” 他说完,不再停留,径直走向门口,拿起挂在门后的军帽戴上,推门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带进一股冷风,也带走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
屋子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还有灶膛里渐渐熄灭的余烬散发的微弱暖意。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强烈的饥饿感和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她走到炕边,掀开炕席一角,果然看到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粮票和几块钱。数目不多,但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已是顾淮安作为军官能提供的最大便利。
她将粮票和钱小心收好。当务之急是解决温饱和恢复体力。
意念微动,她的意识沉入颈间的玉佩空间。
温润的青石板,弥漫的药香,巨大的中药柜,还有那眼氤氲着白雾的灵泉。她快步走到灵泉边,再次用手捧起清冽甘甜的泉水,大口喝下。泉水入腹,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虚弱,连喉咙最后那点干涩感也消失无踪,整个人仿佛被洗涤一新,充满了活力。
饥饿感却更明显了。空间木架上只有一些基础的米面粮油,没有现成的食物。她取出一小把空间里最普通的粳米,又舀了一小捧灵泉水,准备熬点最稀的米粥先垫垫肚子。
就在她准备退出空间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药柜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抽屉,上面贴着的名签是——“甘草”。
甘草?她心中一动。甘草性平味甘,归心、肺、脾、胃经,能补脾益气,清热解毒,祛痰止咳,缓急止痛……最重要的是,它药性温和,用途广泛,在七十年代,也是相对容易找到、不太引人注目的药材之一!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
她取了几片甘草片,退出空间。将空间里的米和灵泉水倒入一个豁了口的陶罐里,放在灶膛的余烬上慢慢煨着。同时,她将那几片甘草片放入另一个破碗里,加入一点热水浸泡。
米粥的清香渐渐弥漫开来。林晚捧着温热的陶罐,小口小口地喝着稀薄的米粥,感受着食物和灵泉的双重滋养,身体状态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她一边喝粥,一边看着碗里泡软的甘草片,眼神变得深邃而冷静。空间是她最大的依仗,但绝不能轻易暴露。想要在这个年代立足,尤其是三个月内考进军区医院,光靠空间里的药材和灵泉还不够,她需要一个合理、能摆在明面上的“本事”来源。
甘草,或许就是一块不错的敲门砖。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的生活进入了某种规律而紧张的节奏。
顾淮安果然如他所说,极少回来。偶尔回来,也是深夜或者清晨,换身衣服,拿点东西,便又匆匆离开,两人几乎碰不上面,更谈不上交流。那间破败的土屋,成了林晚一个人的天地。
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用空间灵泉洗漱,然后开始雷打不动的锻炼——一套前世爷爷教的、能强身健体、蕴养气息的五禽戏。这具身体底子太差,必须尽快改善。
锻炼完,便是最重要的学习时间。她用顾淮安留下的钱和粮票,去了一趟县里唯一的旧书店和废品收购站,几乎翻了个底朝天,才淘换来几本破旧不堪但勉强能用的高中数理化课本、一本老掉牙的《赤脚医生手册》、一本缺页少字的《中医基础理论》,还有几份不知道哪年的旧报纸。
这些便是她备考的全部“教材”。
她如饥似渴地啃着这些书本。前世的医学底子让她理解《赤脚医生手册》和《中医基础理论》相对轻松,但数理化对她这个纯文科背景的现代人来说,简直是天书!尤其是物理和化学公式,看得她头皮发麻。她只能硬着头皮,用最笨的方法,一遍遍抄写、演算、死记硬背。
空间灵泉成了她最大的助力。每当疲惫不堪、头晕眼花时,喝上一口,便能瞬间提神醒脑,思维变得格外清晰,记忆力也似乎有所增强。她将时间利用到了极致,白天抓紧一切时间看书做题,晚上则进入空间,对照着那巨大药柜上的名签,结合《林氏针经》和前世所学,如饥似渴地吸收着那些珍贵药材的知识。
日子虽然清苦忙碌,但内心却无比充实。她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汲取着知识的水分,为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目标积蓄力量。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这天下午,林晚刚做完一套物理题,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顾淮安那种沉稳有力的军靴落地声,而是带着点迟疑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林晚眼神微凝,迅速将摊开的书本和草稿纸收拢,塞到炕席底下,只留下那本《赤脚医生手册》摊开放在炕桌上,旁边放着那个泡着甘草片的破碗。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柔的腔调:“顾家妹子?在家吗?我是苏雪柔。”
来了。
林晚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整理了一下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件半新的碎花棉袄,围着一条浅红色的毛线围巾,衬得皮肤白皙。她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又带着点担忧的笑容。正是原主记忆里那个“知心姐姐”,本书的女主——苏雪柔。
“雪柔姐?”林晚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怯懦的痕迹,侧身让开,“快进来,外面冷。”
苏雪柔笑着走进来,目光迅速而隐蔽地扫过整个屋子。破败,简陋,比她想象中还要寒酸。当看到炕桌上那本破旧的《赤脚医生手册》和那个泡着不明黄褐色东西的破碗时,她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哎呀,晚妹子,你这屋子……”苏雪柔蹙起秀气的眉头,语气满是心疼,“顾营长也真是的,怎么让你住这种地方?太委屈你了!”她说着,很自然地走到炕沿边坐下,目光落在林晚脸上,“你脸色看着还是不太好,上次那事……真是吓死我了!你说你怎么那么傻呀!幸亏没事!”
她伸出手,似乎想握住林晚的手表示安慰。
林晚不动声色地缩回手,拿起那个破碗,假装搅动里面的甘草水,垂着眼帘,声音低低的:“都过去了……雪柔姐,谢谢你来看我。”
苏雪柔的手落空,脸上笑容不变,收回手拢了拢围巾,语气更加关切:“说什么谢不谢的,咱们姐妹一场,看你这样,我这心里难受。”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推心置腹,“晚妹子,你跟姐说实话,顾营长他……对你怎么样?回来过吗?有没有提……那事儿?”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屋子。
林晚搅动甘草水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眼神里带着茫然和一丝恰到好处的苦涩:“顾营长……他很忙。回来过两次,都是拿了东西就走,话……都没说上几句。”她低下头,声音更轻了,“那事儿……他没提。可能……忘了?”
“忘了?”苏雪柔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夸张,随即又像是意识到失态,赶紧压低,“晚妹子,你可不能这么傻等着啊!男人心,海底针!他顾淮安是什么人?年纪轻轻就当上营长,前途无量!他当初娶你……唉,姐说话直,你别不爱听,那都是被家里逼的!现在他回了部队,天高皇帝远,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万一他……”
她故意欲言又止,观察着林晚的反应,见林晚只是低着头,肩膀似乎微微发抖(林晚:憋笑憋的),便又语重心长地说:“晚妹子,姐是真心为你好。你得为自己打算啊!老这么不明不白地拖着算怎么回事?要不……姐帮你再去探探顾营长的口风?或者,咱们想办法,让他早点把手续办了?你年纪轻轻的,总不能在这破屋子里耗一辈子吧?”
林晚心中冷笑更甚。果然,还是来“好心”劝离的。看来顾淮安没提离婚的事,让这位女主有些坐不住了。
她抬起头,眼圈恰到好处地有点红,声音带着点哽咽,却透着一股倔强:“雪柔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想离。” 她看着苏雪柔瞬间错愕的眼神,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顾营长是军人,保家卫国,是大英雄。我既然嫁给了他,就是他的人。就算……就算他现在忙,顾不上我,我也认了。我就在这等着他,给他守着这个家。”
这番话,配合着她那张苍白却带着点执拗的小脸,把一个被“英雄光环”蒙蔽、死心塌地守着活寡的愚昧村妇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苏雪柔脸上的温柔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阴郁和烦躁。这个蠢货!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死脑筋了?!以前不是稍微一怂恿就什么都听的吗?难道……是顾淮安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强压下心头的不悦,挤出一个更加“心疼”的表情:“晚妹子!你……你怎么这么傻啊!当军嫂是光荣,可也得看值不值得啊!他顾淮安心里根本没你!你这样苦守下去……”
“雪柔姐!”林晚打断她,语气忽然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奇异的坚定,“我不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端起那个破碗,喝了一口泡得发黄的甘草水,然后看向苏雪柔,眼神清澈得让苏雪柔心头莫名一跳,“我现在挺好的。真的。顾营长虽然忙,但他把津贴都留给我了,让我好好过日子。你看,”她指了指炕桌上的《赤脚医生手册》,“我还想学点东西,以后……说不定也能帮上点忙。”
苏雪柔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本破书和那个脏兮兮的碗……她实在无法理解林晚口中的“挺好”和“学东西”从何而来。只觉得这个懦弱愚蠢的林晚,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让她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
她还想再说什么,林晚却已经站起身,拿起那个破碗:“雪柔姐,你坐会儿,我去把这甘草水倒了,再给你倒碗热水。” 她说着,端着碗就往外走。
苏雪柔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阴晴不定。这个林晚……留不得了。必须想办法让她离开顾淮安!越快越好!
送走了表面关怀备至、实则满心算计的苏雪柔,林晚脸上的怯懦和茫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讥诮。
她将碗里剩下的甘草水倒掉,清洗干净。这甘草泡水,是她故意摆在明面上的幌子。既能解释她身体恢复较快的原因(甘草补气),又能给人一种她在“自学”中医的假象,为她后续展露医术做铺垫。
回到屋里,她重新拿出藏起来的书本,刚坐下准备继续和物理题搏斗,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这一次,是熟悉的、沉稳有力的军靴声。
顾淮安回来了?这个时间?林晚有些意外。
门被推开,顾淮安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冷峻几分,嘴唇也显得格外苍白,眉宇间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疲惫和隐痛。他没有看林晚,径直走到炕边,将军帽摘下放在桌上,然后开始解军大衣的扣子。
动作间,林晚敏锐地捕捉到他左手几次下意识地想要按向左胸心脏位置,又被他强行克制住的小动作。他的呼吸也比平时更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旧伤发作了?而且看起来来势汹汹。
顾淮安脱掉军大衣,里面只穿着一件草绿色的军衬衣。他似乎想坐下,但身体刚挨到炕沿,眉头就猛地一蹙,额角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缓解,但那口气吸到一半就卡住了,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压抑的闷哼。
林晚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个搪瓷缸子,倒了一杯温热的灵泉水(她平时都会在暖水瓶里掺一点灵泉水备用),走到顾淮安面前。
“喝口水,缓缓。”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
顾淮安抬起眼,漆黑的眸子因为剧痛而显得有些锐利逼人,带着审视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他看了林晚一眼,又看了看她递过来的水,没有接。
林晚也不勉强,将搪瓷缸子放在他手边的炕桌上。然后,她转身走到自己放东西的角落,打开了那个深紫色的旧绒布针囊。
她抽出两根细长的银针,捏在指间,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顾淮安因为忍痛而绷紧的下颌线:“心脉淤阻,寒气入体诱发的旧伤。强压下去,只会让淤塞更重,下次发作更猛烈。”
顾淮安的眼神骤然一厉,如同冰锥刺向林晚:“我说过,我的伤……”
“我知道,是机密。”林晚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也说过,我是‘看’出来的。现在,它发作了。我能让它立刻缓解。要试试吗?顾营长。” 她晃了晃手中的银针,针尖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就当是……我们契约的第一笔‘诊金’?”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灶膛早已冰冷,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顾淮安剧烈的喘息声和压抑的痛哼是唯一的声响。他额角的冷汗汇聚成珠,沿着冷硬的脸颊线条滑落。
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左胸深处疯狂搅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冲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谜团,她的针太过诡异,不该信任。但身体承受的极限痛苦,却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拉扯着他的意志。
林晚静静地站着,指间的银针稳如磐石,耐心地等待着。她知道,对于一个习惯了掌控一切、将痛苦视作寻常的军人来说,主动接受一个“可疑”女人的治疗,需要多大的决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对顾淮安都是煎熬。
终于,在又一次剧烈的抽痛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后,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痛楚和挣扎被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取代。他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冰冷的字:
“动手。”
林晚眼神一凝,没有丝毫犹豫。她上前一步,右手快如闪电!
第一针,直刺他左手腕横纹上两寸的内关穴!针入一寸!针下的瞬间,顾淮安只觉得一股极其细微的酸胀感从手腕瞬间窜上手臂,直抵心口,那疯狂的绞痛感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按住,微微一滞!
第二针,刺向他左胸心脏斜下方、第五肋间隙的期门穴!这个位置极其靠近心脏,也是他旧伤的核心区域!顾淮安身体本能地绷紧,肌肉坚硬如铁!
林晚的手指却稳得出奇,精准地避开肋骨缝隙,银针以一种极其特殊的螺旋捻转手法,缓缓刺入!针尖仿佛带着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暖流,强行破开那片冰冷刺骨、淤塞凝滞的区域!
“嗯——!” 顾淮安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额头的青筋瞬间暴起!那感觉并非单纯的剧痛,而是一种冰冷被强行撕裂、淤塞被强行疏通的、混合着剧痛和奇异酸胀的强烈冲击!
林晚屏住呼吸,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她的精神力高度集中,仿佛能“看”到那银针引导下,一丝丝微弱的、属于空间灵泉的温和生机之力,正艰难地渗入那顽固的淤伤核心,如同春阳化雪。
捻、转、提、插……她的动作细微而精准,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
时间仿佛变得粘稠。
顾淮安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绷紧如弓弦的身体也一点点松弛下来。那噬心蚀骨的剧痛,如同退潮般,正以他能清晰感知到的速度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带着暖意的轻松感,虽然那淤伤的核心区域依旧沉重滞涩,但至少……那要命的、让他无法呼吸的绞痛,真的平息了!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近在咫尺的林晚。她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而显得更加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专注而锐利,仿佛蕴含着穿透一切迷雾的力量。
就在这时,林晚手腕极其灵巧地一抖,两根银针瞬间收回,没入她指间消失不见。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感觉如何?”她后退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完成挑战后的平静。
顾淮安没有立刻回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阻滞!没有剧痛!只有胸腔深处残留的一丝沉重和酸胀!他缓缓抬起左手,按向左胸心脏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缕微弱却真实的暖意。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落在林晚脸上,那眼神深邃如夜空,里面翻涌着震惊、审视、探究,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未知力量的深深忌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信服?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却异常清晰地响起:
“有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晚放在炕桌上的书本和草稿纸,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演算。沉默片刻,他忽然伸手,从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信封。
而是一支看起来有些年头、却擦拭得锃亮的黑色钢笔。笔身是金属的,沉甸甸的,笔帽上有一个小小的、磨损了颜色的五角星标记。
他将这支钢笔,轻轻放在了林晚那本破旧的《赤脚医生手册》旁边。
“拿着。”顾淮安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少了几分惯有的冰冷,“比铅笔好用。”
说完,他不再看她,拿起自己的军帽,转身大步离开了屋子,背影依旧挺拔,却似乎少了些沉重。
林晚的目光落在那支沉甸甸的黑色钢笔上,笔帽上的五角星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光。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冰凉的金属笔身。
窗外,寒风依旧呼啸。
屋内,灶膛的冷灰旁,那本摊开的《林氏针经》泛黄的纸页,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只有林晚能感应到的流光,一闪而逝。
顾淮安留下那支沉甸甸的钢笔后便离开了,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只留下屋内挥之不去的淡淡烟草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那是他旧伤被压制后残留的气息。
林晚的目光从钢笔上收回,指尖的冰凉触感提醒着她方才那一场短暂的、惊心动魄的交锋。顾淮安的“有效”二字,以及这支笔,无疑是她契约之路上的第一块基石。他认可了她的价值,哪怕只是暂时的、基于利益的认可。
她没有过多沉溺于此。时间宝贵。她迅速收敛心神,重新坐回炕桌边,摊开书本和草稿纸。那支黑色钢笔握在手中,果然比铅笔顺手得多,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留下一行行清晰流畅的字迹。空间灵泉带来的头脑清明让她思路格外顺畅,一道困扰她半天的物理难题竟迎刃而解。
夜色渐深,窗外寒风呼啸。屋内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灶膛余烬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林晚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浑然忘我。
直到手腕传来酸涩感,她才停下笔,揉了揉眉心。目光无意间扫过摊开在炕席角落的《林氏针经》。这本家传医书孤本,在空间柔和光线下显得愈发古朴厚重。她习惯性地拿起它,准备对照着空间药柜里的药材图谱再温习一遍。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泛黄书页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毫无征兆地掠过!
林晚浑身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她清晰地感觉到,颈间贴身佩戴的那块青白玉佩,在这一刻,竟然散发出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那暖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与她手中的《林氏针经》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紧接着,更让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本在她手中不知翻阅过多少遍、早已烂熟于心的《林氏针经》,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靠近书脊内侧、原本空白一片的扉页边缘处,竟缓缓浮现出几行极其细小的、墨色古雅的蝇头小楷!字迹之细,若非她目力因灵泉滋养远超常人,又恰好角度合适,根本难以察觉!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屏住呼吸,凑近油灯,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
那几行新浮现的小字,并非正文,更像是一段隐秘的批注:
“夫病入膏肓,药石难及,非针砭之力可尽祛也。余尝于滇南瘴疠之地,偶得奇方,名曰‘归元引’。取百年以上野山参精魄为引,佐以雪域虫草、天池寒莲之露,辅以三昧真火(注:当为至阳心法或地脉之火)淬炼七七之数,凝膏成丹。此丹蕴生生造化之机,能引残脉归元,续断骨,弥裂腑,尤擅愈心脉之损……然药材难觅,炼制之法凶险,非大机缘、大毅力者不可为也。慎之!慎之!——林氏十七代孙,玄谷谨识。”
归元引丹方!
能治愈心脉损伤的丹方!
林晚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死死盯着那几行小字,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般刻入脑海!这绝对是《林氏针经》隐藏的、需要特定条件(很可能是空间玉佩的能量)才能触发的真正秘藏!
顾淮安的旧伤,正是心脉受损!军医束手无策,她目前的针灸也只能缓解压制,无法根除!而这“归元引”丹方……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解药!
狂喜如同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但紧随其后的,是巨大的现实压力。
百年野山参精魄?雪域虫草?天池寒莲之露?还要辅以“三昧真火”淬炼七七四十九天?这每一样东西,在七十年代,都无异于天方夜谭!尤其是“精魄”、“露”、“真火”这些玄之又玄的描述,更让她眉头紧锁。
这丹方,与其说是希望,不如说是一条布满荆棘、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路。
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几行小字反复默诵,确认记忆无误后,才将《林氏针经》合上,贴身收好。那玉佩的暖意也悄然退去,恢复了温凉。
希望虽然渺茫,但至少有了方向。顾淮安这枚关键的“棋子”,她必须牢牢稳住。这“归元引”,或许就是她将来谈判桌上最重要的筹码。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的作息更加严苛。除了雷打不动的晨练、疯狂啃书本,她开始有意识地利用空间灵泉滋养身体,并尝试着用意念去沟通、感知空间里那些药材的气息。尤其是那株静静躺在药柜最上层抽屉里的、品相极佳的百年野山参。她试图去理解那所谓的“精魄”为何物,可惜一无所获。这需要时间和机缘。
顾淮安依旧很少回来,但林晚发现,他留在炕席下的津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点。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形成。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中午,林晚刚用灵泉水煮了点空间里存着的挂面(这是她用粮票在供销社买的,悄悄替换了空间里更好的),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拔高的、带着哭腔的女声。
“王婶子!李嫂子!你们可得给我评评理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声音尖锐,穿透力极强,瞬间引来了左邻右舍的探头观望。
林晚端着碗走到窗边,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破洞往外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打补丁蓝布袄、头发凌乱、脸上挂着泪痕的中年妇女,正拍着大腿坐在她家院门口的石墩上哭嚎,旁边还站着一个眼神躲闪、缩着脖子的半大小子。
是家属院里有名的“滚刀肉”刘寡妇和她那个惯会偷鸡摸狗的儿子刘二狗。
林晚眼神一冷。这刘寡妇是苏雪柔在供销社的同事,仗着死了男人是烈属,平时就爱撒泼占小便宜,在院里人缘极差。她这时候跑到自己门口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果然,刘寡妇哭嚎得更起劲了:“天杀的啊!我家二狗昨天就摘了几个野果子,谁知道是顾家媳妇晾在窗台上的啊!那果子青了吧唧的,谁知道是人家当宝贝似的药材啊!她倒好,今儿个堵着我二狗,硬说偷了她什么‘金贵’的甘草!还把我二狗胳膊都拧青了!大伙儿看看!看看!” 她一把扯开刘二狗的袖子,露出胳膊上几道明显的指痕淤青(林晚:那淤青的位置和力道,分明是这小子想跑被硬拽留下的,而且昨天哪来的甘草晾外面?)。
“顾家媳妇!你出来!你给我说清楚!你一个刚嫁进来的小媳妇,心肠怎么这么狠毒啊!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是不是看我家没男人撑腰啊!” 刘寡妇拍着大腿,唾沫横飞,句句诛心,试图把林晚钉在“欺负烈属”的耻辱柱上。
围观的邻居们窃窃私语,看向林晚屋子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和一丝不认同。苏雪柔不知何时也混在人群里,一脸担忧地劝着:“刘婶子,您消消气,晚妹子她年纪小,不懂事,兴许是误会……” 这话看似劝解,实则坐实了林晚“不懂事”、“欺负人”。
林晚放下碗,眼神冰冷。苏雪柔这招借刀杀人,玩得够阴。想用泼妇闹事毁她名声,让她在军属大院待不下去?逼顾淮安厌弃她?
做梦!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带着三分委屈、三分倔强、四分不知所措的表情,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刘婶子,”林晚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刘寡妇的哭嚎,带着点颤抖,“您……您说二狗摘了我的甘草?您确定吗?”
刘寡妇一愣,随即梗着脖子:“当然确定!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就你整天神神叨叨地泡那黄汤子喝!”
林晚眼圈一红,指着自家光秃秃的窗台:“刘婶子,您看,我家窗台干干净净,昨天到今天,别说甘草,连片树叶都没有啊。再说了,”她转向围观的邻居,声音带着哽咽却条理清晰,“甘草是药材,供销社收购站都收的,虽然不值大钱,但也是公家的财产啊!我要是真晒了那么些甘草在外面,被不懂事的孩子摘了吃了,闹出个好歹来,或者被当成公家财产偷了,这责任……我可担不起啊!”
她这话一出,围观的邻居脸色都变了变。是啊,这年头,公家的东西,一根针都是大事!刘二狗偷东西的名声可是臭大街的,以前偷个萝卜白菜也就罢了,要是真偷了公家收购的药材……
刘寡妇也傻眼了,她没想到林晚会扯到“公家财产”上去,更没想到林晚会直接否认窗台上有甘草!苏雪柔明明告诉她……
“你……你胡说!你昨天明明……”刘寡妇有点慌。
“刘婶子!”林晚打断她,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悲愤,“我知道您家二狗调皮,昨天他翻我家院墙被我撞见,我情急之下拉了他一把,是怕他摔着!您看看那淤青,那是拧的吗?那是拽的啊!您怎么能颠倒黑白,说我欺负二狗,还污蔑我晒甘草让他偷呢?这要是传出去,说顾营长的家属私藏公家药材,还污蔑烈属偷窃……这……这不是要逼死我吗?” 说着,她的眼泪恰到好处地滚落下来,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将一个被污蔑、被逼迫的可怜小媳妇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围观的风向瞬间变了!
“是啊,刘家二狗什么德行谁不知道?翻墙被拽一把还告状?”
“就是!窗台上啥也没有啊!刘寡妇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还扯上公家药材?这帽子扣得也太狠了!”
“顾营长媳妇看着多老实一人,被逼成这样……”
指责的目光纷纷投向刘寡妇母子。刘寡妇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林晚“你…你…”了半天,说不出完整话。刘二狗更是吓得直往他妈身后缩。
苏雪柔藏在人群后,脸上的担忧笑容彻底僵住,看着林晚的眼神第一次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的冰冷。这个蠢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还懂得借力打力,反将一军?
“够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是闻讯赶来的家属院管理委员会主任,一位姓周的老团长遗孀。她板着脸,看着这场闹剧,“刘家的!带着你家二狗回去!再敢无理取闹,破坏军属大院团结,我报到你们厂里保卫科去!还有你们,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周主任一发话,刘寡妇再不敢撒泼,灰溜溜地拉着儿子走了。围观人群也迅速散去。苏雪柔深深地看了林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也转身离开。
林晚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对着周主任微微鞠躬:“谢谢周主任主持公道。”
周主任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通红的眼圈(憋气憋的),叹了口气:“小顾家的,受委屈了。以后有事直接来找我,别怕。” 她拍了拍林晚的肩膀,也走了。
院门口瞬间清静下来。
林晚脸上的委屈和悲愤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她转身回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苏雪柔……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刘寡妇闹事的风波,并未给林晚的生活带来太大影响,反而让家属院里一些原本对她漠不关心的邻居,对她多了几分同情和隐约的改观。至少,没人再轻易把她当成那个可以随意揉捏的、懦弱的新媳妇了。
林晚依旧深居简出,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习和空间药材的研习中。那支顾淮安留下的钢笔,成了她最忠实的伙伴,在无数张草稿纸上留下密密麻麻的演算和注解。她对数理化的恐惧感在灵泉水的滋养和疯狂的练习下逐渐消退,解题思路越来越清晰。《赤脚医生手册》早已被她翻烂,结合空间里《林氏针经》和药材图谱,她对七十年代的常见病和应急处理有了更系统的认知。
平静的日子,被一个深秋的雨夜骤然打破。
后半夜,瓢泼大雨敲打着屋顶的瓦片,发出密集的鼓点声。林晚刚刚结束在空间里的精神力感知训练(试图沟通那株野山参,依旧无果),正有些疲惫地准备休息。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急促得几乎要将门板拍碎的敲门声,伴随着女人带着哭腔的嘶喊,猛地穿透了雨幕:“顾家媳妇!顾家媳妇!救命啊!快开门!救救我家小宝!”
是隔壁赵大娘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绝望!
林晚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她飞快地披上外衣,拉开门。
门外,赵大娘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她花白的头发往下淌,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那婴儿面色青紫,双眼翻白,小嘴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身体在剧烈地、间歇性地抽搐!
“小宝!小宝他……他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抽……抽得停不下来!叫也叫不应了!”赵大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整个人都在筛糠。
高热惊厥!而且情况极其凶险!
林晚瞳孔一缩!这婴儿看起来不过几个月大,持续惊厥超过五分钟就可能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
“快进来!”林晚一把将赵大娘拉进屋,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她迅速扫了一眼,屋里没有其他人,张政委显然不在家。
“把孩子放炕上!解开襁褓!侧放!头偏向一边!别让他咬到舌头!”林晚语速飞快,命令清晰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她一边说,一边冲到角落拿起自己的针囊,同时迅速用意念从空间里取出一小块最普通的冰片(薄荷脑),藏在手心。
赵大娘此刻六神无主,完全被林晚的气势震慑,下意识地按照她的指令,颤抖着手将抽搐不止的小宝放在炕上,解开湿漉漉的襁褓,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侧放。
林晚已经冲到炕边,动作快如闪电!她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小宝的下颌,迫使他微微张开嘴,防止他咬伤自己。同时,右手从针囊里抽出三根最短最细的毫针!
人中穴!位于鼻唇沟上三分之一处!一针速刺!浅刺即止!
合谷穴!位于虎口!左右手各一针!捻转泻法!
涌泉穴!位于足底前部凹陷处!一针速刺!
三针落下,快、准、稳!针法简洁到了极致,却蕴含着林晚全部的精神力,引导着空间灵泉那微弱却精纯的生机之力,强行刺激穴位,镇惊开窍!
“呃……”针刚落下,小宝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一声微弱却清晰的抽泣声从他喉咙里溢了出来!紧接着,他“哇”的一声,终于哭出了声!虽然哭声微弱,断断续续,但身体那可怕的抽搐,竟然真的停止了!翻白的眼睛也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神还有些呆滞涣散,小脸依旧青紫。
“老天爷啊!不抽了!不抽了!”赵大娘喜极而泣,扑到炕边,却又不敢碰孩子。
“还没完!”林晚声音紧绷,没有丝毫放松。她迅速探了探小宝的额头,滚烫!她立刻将手心藏着的那小块冰片(薄荷脑)在指尖捻碎,动作极其隐蔽地涂抹在小宝的额头、太阳穴和脖颈两侧的大动脉处。冰片带来的强烈清凉刺激,配合着针灸的效果,能加速散热。
“去打盆温水来!不要太烫!快!”林晚对赵大娘命令道。
赵大娘连滚爬爬地去灶间打水。
林晚则持续不断地用指腹轻轻推揉着小宝的十宣穴(十指指尖)和曲池穴(肘弯外侧),帮助散热和安神。她的动作轻柔而稳定,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赵大娘端来温水,林晚迅速用毛巾沾湿,拧得半干,开始一遍遍擦拭小宝的额头、脖颈、腋窝和腹股沟等大血管流经处,进行物理降温。同时,她再次捻动合谷穴的银针,加强效果。
时间在紧张的忙碌中流逝。屋外的雨声依旧滂沱。
在林晚持续不断的物理降温和针灸作用下,小宝身上的高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退!青紫色的小脸渐渐恢复了红润(虽然还带着病态的红晕),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哭声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只剩下微弱的抽噎,眼皮沉重地耷拉着,似乎耗尽了力气,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这时,林晚紧绷的神经才猛地一松,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小心翼翼地将小宝身上的银针一一取下。
“烧退了……呼吸也稳了……睡着了……”赵大娘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孙子的额头,又探了探鼻息,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是纯粹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感激!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对着林晚就要磕头:“顾家媳妇!活菩萨啊!你是我们家小宝的再生父母啊!我老婆子给你磕头了!”
林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赵大娘!使不得!快起来!孩子没事了就好!” 她将赵大娘扶起来,“惊厥暂时控制住了,但高热的根源还没找到,可能是着凉,也可能是其他感染。等雨停了,天一亮必须马上送卫生所!不能再耽搁!”
“哎!哎!我听你的!都听你的!”赵大娘抱着沉睡的小宝,泣不成声,看着林晚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信赖,“顾家媳妇,你……你这本事……神了!真是神了!”
林晚疲惫地笑了笑,没再多说。她走到桌边,拿起搪瓷缸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掺了灵泉的水,一饮而尽。温润的灵泉迅速补充着她消耗的体力和精神力。
就在这时,虚掩的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湿冷的雨水气息走了进来,正是听到动静匆匆赶回的顾淮安。
他显然是冒雨跑回来的,军装湿透了大半,头发上还滴着水。他锐利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屋内:炕上沉睡的婴儿,跪在地上抱着孩子哭的赵大娘,以及……站在桌边,脸色苍白、额头带汗、眼神却异常沉静明亮的林晚。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冰片特有的清凉药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针灸后留下的独特气息。
顾淮安的目光落在林晚放在桌角、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深紫色针囊上,那几根细小的毫针在油灯下反射着微光。再看看赵大娘看向林晚时那如同看救世主般的眼神……
一切,不言而喻。
顾淮安沉默地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在脚边积成一小滩水渍。他看着林晚,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震惊、探究、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心脏的剧烈悸动。
这个女人……她到底还藏着多少让人意想不到的手段?
窗外的雨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遥远了。屋内昏黄的灯光下,林晚抬起眼,平静地迎上顾淮安深邃复杂的目光。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针囊,将银针一根根仔细收好,动作沉稳,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急救,不过是拂去了落在针囊上的一粒微尘。
顾淮安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小宝的惊险一夜,如同在平静的家属院湖面投下巨石。林晚那起死回生般的“神针”之名,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左邻右舍间传开。赵大娘更是逢人便夸,把林晚奉若神明。一时间,林晚这间破败的小土屋,竟成了家属院里一个带着神秘色彩的所在。
顾淮安依旧早出晚归,但林晚敏锐地察觉到,他留在炕席下的津贴数额又悄然增加了一些,甚至还多了几张稀罕的工业券。无声的支持,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奇异的默契,互不打扰,却又彼此心照不宣。
林晚没有沉溺在这短暂的安宁里。备考的压力、寻找“归元引”药材的渺茫希望、以及苏雪柔那双隐藏在暗处、时刻窥伺的眼睛,都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天,她揣着积攒的粮票、钱和工业券,准备去县里供销社买点必需的生活用品——主要是灯油、火柴和最重要的,纸张。草稿纸快用完了,顾淮安给的那支黑色钢笔虽然好用,但也需要墨水。另外,她还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淘换到一点基础的化学实验用具,哪怕是个破烧杯、一根玻璃管也好,对理解那些抽象公式大有帮助。
深秋的县城街道,行人裹着厚衣,行色匆匆。供销社里人不少,玻璃柜台后,售货员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工装,或懒散,或倨傲地应对着顾客。
林晚目标明确,先买了灯油和火柴,又去文具柜台买了两沓粗糙的草稿纸和一瓶蓝黑墨水。就在她付完钱,准备去杂货区看看时,一个带着笑意的、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晚妹子?真是你啊!好巧!”
林晚脚步一顿,心中警铃大作。她缓缓转过身。
苏雪柔正笑盈盈地站在几步开外,穿着一身崭新的、剪裁合体的深蓝色列宁装,衬得她身姿挺拔,气质出众。她胸前别着供销社的工作牌,手里还拿着一个登记本,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她身边还跟着两个同样穿着工装、看起来年纪稍小的售货员,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林晚。
“雪柔姐。”林晚脸上瞬间挂上那种怯懦中带着点惊喜的表情,“你在上班啊?真厉害。”
“嗐,混口饭吃罢了。”苏雪柔摆摆手,笑容亲切,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林晚手里简陋的草稿纸和墨水,“晚妹子这是来买学习用的东西?听说你在家自学医术?真是有上进心呢!” 她语气带着赞赏,眼神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瞎看看,打发时间。”林晚含糊道,想尽快离开。
“别急着走啊!”苏雪柔却上前一步,亲热地挽住了林晚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正好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呢!跟我来一下库房这边,很快就好!” 她不由分说,半拉半拽地将林晚往柜台后面、通往库房的小门引去。
林晚眼神一冷,但面上不显,顺从地跟着。她倒要看看,苏雪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库房光线昏暗,堆满了各种货箱,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灰尘、纸张和油墨的奇怪气味。苏雪柔将林晚带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松开手,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带着点为难:“晚妹子,是这样,有件事……姐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但又不得不找你。”
“雪柔姐你说。”林晚抱着纸和墨水,警惕地看着她。
“唉,”苏雪柔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你也知道,我家那口子在运输队,前几天不小心……弄丢了几张很重要的运输单据,这要是查起来,可是要受处分的!姐这几天愁得睡不着觉……” 她观察着林晚的表情,见她只是茫然,便继续道:“我听说……顾营长最近在协助调查一个什么……物资倒卖案?好像还跟运输队有点关系?晚妹子,你看……你能不能帮姐跟顾营长递个话?让他看在咱们都是家属院邻居的份上,帮忙把那几张单据……‘找’回来?或者……就当没看见?” 她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赤裸裸的暗示和请求。
林晚心中冷笑。原来在这里等着她!苏雪柔的男人王建国在运输队手脚不干净是公开的秘密,这次怕是真的捅了大篓子,居然想让她去腐蚀顾淮安?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而且,这分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一旦她答应或者稍有牵扯,顾淮安第一个饶不了她!
“雪柔姐,”林晚脸上露出为难和惊恐,“顾营长工作上的事……他从来不跟我说的!我连他具体在哪儿都不知道!递话?这……这我哪敢啊!而且,公家的事……我们怎么能……” 她摇着头,抱着东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苏雪柔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晚妹子,你这是不肯帮姐这个忙了?咱们姐妹一场,这点小事……”
“雪柔姐,这不是小事!”林晚打断她,声音虽然还带着点颤,却异常清晰,“这是公家的事!是纪律!我……我帮不了你!” 她说完,抱着东西转身就想走。
“站住!”苏雪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尖利。她快走两步,挡在林晚面前,脸上伪装的温柔彻底撕碎,只剩下怨毒和不甘:“林晚!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攀上顾淮安就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他为了应付家里随便捡回来的破烂!他早晚会把你一脚踢开!你现在不帮我,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撕破脸了!
昏暗的库房里,两个女人无声地对峙着。林晚抱着粗糙的草稿纸和墨水,眼神却平静无波,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苏雪柔则因为计划落空和被“忤逆”的愤怒,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破烂?”林晚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库房里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嘲讽,“雪柔姐,你费尽心机想攀上顾营长这棵‘高枝’,连我这个‘破烂’都容不下,到底是谁……更可怜?”
“你!”苏雪柔被戳中心事,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想给林晚一巴掌!
林晚眼神一厉,正准备侧身躲开并反击——
“雪柔!你在里面吗?主任找你!” 库房门口突然传来另一个售货员的喊声。
苏雪柔扬起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狰狞瞬间被强行压下,扭曲成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她狠狠地瞪了林晚一眼,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林晚,你给我等着!咱们走着瞧!” 说完,她猛地推开林晚,快步向门口走去,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晦气。
林晚被推得一个趔趄,怀里的草稿纸散落了一地。她稳住身形,看着苏雪柔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眼神冰冷如霜。
刚才那一瞬间,苏雪柔身上散发出的恶意,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她知道,这个女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蹲下身,默默捡拾散落的草稿纸。就在她捡起最后一沓纸时,手指无意间碰到了旁边一个敞开的、装着新到货的钢笔的纸箱边缘。
一股极其细微、若有似无的甜腥气,夹杂在库房浑浊的空气里,被她敏锐地捕捉到!
林晚的动作猛地一顿!她对药材气味的敏感度远超常人!这气味……很淡,很奇特,带着一丝甜腻的腥气,像是……某种经过特殊处理、能麻痹神经的毒草汁液?而且,这气味似乎附着在……
她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支崭新的、笔帽镀着廉价金色、看起来很普通的钢笔。凑近鼻端,那股甜腥气果然更加清晰了一些!虽然被新钢笔的油墨味掩盖了大半,但瞒不过她的鼻子!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迅速扫视纸箱里其他的钢笔。只有最上面几支靠近箱口边缘的,隐约带着这种气味!显然是有人故意涂抹上去的!时间应该不长!
是谁?苏雪柔?还是别人?
目标是谁?顾淮安?还是……她林晚?
联想到刚才苏雪柔气急败坏的样子和她男人牵扯的案子……林晚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这女人,难道已经疯狂到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那支沾染了可疑气味的钢笔放回原位,又拿起旁边一支没有异味的钢笔看了看,然后迅速捡起自己的东西,快步离开了这个充满阴谋气息的库房。
走出供销社大门,深秋的冷风吹在脸上,林晚才感觉那股压抑的窒息感稍减。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草稿纸和墨水,眼神凝重。
苏雪柔的报复,比她想象的来得更快,也更阴毒。
林晚揣着疑虑和警惕回到家属院。她没有声张库房的发现,只是将买回来的东西仔细检查了一遍,尤其是那瓶蓝黑墨水,确认没有异常才放心。
接下来的几天,她更加深居简出,连去压水井打水都格外小心。苏雪柔那边似乎也暂时偃旗息鼓,没再搞什么幺蛾子。但林晚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支被动了手脚的钢笔,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她心头。
这天下午,林晚正在空间里全神贯注地推演一道复杂的化学方程式,试图理解几种药材可能的化学反应路径。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赵大娘带着哭腔的呼喊:
“顾家媳妇!顾家媳妇!快!快救命啊!”
林晚猛地从空间抽离意识,心头一紧。又出事了?她迅速起身拉开房门。
只见赵大娘脸色煞白,扶着门框几乎站立不稳,而她身边,一个穿着军装、脸色同样惨白、捂着肚子痛苦呻吟的年轻战士,正被另一个战士搀扶着。那战士林晚认识,是经常跟在顾淮安身边的通讯员小刘!
“小刘?这是怎么了?”林晚连忙问。
“嫂子……”小刘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全是冷汗,“我……我肚子……疼死了!像刀绞一样!刚……刚从训练场下来就……就这样了!”
“他中午就吃了食堂的饭!回来就说肚子疼,越来越厉害!”搀扶他的战士焦急地说,“卫生员今天去团部开会了!周主任让我赶紧送来找您!说您有办法!”
赵大娘也急得直抹泪:“顾家媳妇,你快给看看吧!这孩子疼得脸都青了!”
急性腹痛?林晚眼神一凝,迅速上前。她先观察小刘的脸色和状态:面色苍白带青,冷汗淋漓,捂着上腹部,身体蜷缩。她伸手按了按他的腹部,在按压到上腹偏右的位置时,小刘猛地发出一声惨叫!
“这里最疼?”林晚沉声问。
“是……是!嫂子……疼死了!”小刘几乎虚脱。
阑尾炎?胆囊炎?或者……食物中毒?林晚脑中飞快闪过几种可能。她正想进一步询问,目光却无意间扫过小刘军装上衣口袋别着的一支崭新的、笔帽镀着廉价金漆的钢笔!
那支钢笔……和她那天在供销社库房闻到异味的钢笔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林晚的脊梁骨!苏雪柔的目标……是顾淮安身边的人!她想通过伤害顾淮安的亲信,制造混乱,甚至嫁祸?!
“小刘!你这支钢笔哪来的?”林晚厉声问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小刘疼得意识都有些模糊,断断续续地说:“钢……钢笔?是……是苏……苏雪柔同志……今天上午……在……在供销社门口……说……说顾营长……订的……让我……捎回来……”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袭来,他痛苦地蜷缩起来。
苏雪柔!果然是她的手笔!还打着顾淮安的旗号!好毒的计!
林晚瞬间明白了!那钢笔上涂抹的,根本不是什么致命的剧毒,而是一种能强烈刺激肠胃、引发剧烈腹痛和呕吐的草药提取物!剂量不大,不会致命,但足以让人痛苦不堪,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苏雪柔是想用小刘的痛苦来试探她?还是想制造顾营长手下战士莫名生病的恐慌?或者……等她救治时,再暗中做手脚陷害?!
“快!把他扶进来!平躺在炕上!”林晚压下心头的怒火,当机立断。现在救人要紧!
她迅速指挥战士将小刘扶进屋躺下。情况紧急,她顾不得许多,直接打开针囊,抽出银针。
“嫂子……这……”搀扶的战士看着明晃晃的银针,有些迟疑。
“想让他少受罪就听我的!”林晚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动作如电,几根银针精准刺入小刘的足三里(膝眼下三寸)、内关(腕横纹上两寸)、中脘(肚脐上四寸)等穴位!针法以泻法为主,旨在快速缓解痉挛,疏导气机!
同时,她意念沉入空间,飞快地从药柜里取出几片性味苦寒、能清热燥湿、缓解急腹痛的黄连片,在掌心碾碎。借着转身倒水的动作掩护,将药粉迅速溶入一杯温热的灵泉水中!
“小刘,把这水喝了!快!”林晚将水杯递到小刘嘴边。
小刘疼得意识模糊,本能地大口吞咽下去。黄连的苦味让他眉头紧皱,但混合着灵泉水的清冽甘甜,倒也不算难以下咽。
银针刺穴加上黄连粉与灵泉水的双重作用,效果立竿见影!小刘脸上的痛苦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解,额头的冷汗不再渗出,紧捂肚子的手也慢慢松开,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下来。
“好……好多了……嫂子……不……不那么疼了……”小刘虚弱地说着,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
搀扶的战士和赵大娘都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哗。闻讯赶来的邻居和周主任挤在门口,正好看到了小刘从剧痛到缓解的全过程!众人脸上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而更巧的是,苏雪柔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人群里!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但当看到小刘明显好转、痛苦消失时,她眼底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几乎要溢出来!怎么可能?!那药效她找人试过,至少要折腾大半天才会慢慢缓解!林晚几针下去,一杯水,就好了?!
林晚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了人群中的苏雪柔!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准备上前关心小刘时——
林晚猛地转过身,拿起炕桌上小刘那支崭新的、笔帽镀金的钢笔,高高举起!她的声音清亮、冰冷,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瞬间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苏雪柔同志!麻烦你给大家解释一下!”
“为什么你亲手交给小刘同志、让他‘捎给顾营长’的这支钢笔上,会涂抹着能让人肠穿肚烂的剧毒草药?!”
“轰——!”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小小的家属院里炸开!
所有的目光,瞬间从林晚身上,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聚焦在人群后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苏雪柔身上!
剧毒?钢笔?苏雪柔?!
刚才还喧闹的院子,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苏雪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大脑一片空白!她精心设计的、天衣无缝的局……怎么会被林晚当众揭穿?!她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你胡说!”苏雪柔尖声叫道,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调,“林晚!你血口喷人!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那钢笔……那钢笔明明是新的!你自己医术不精差点害了小刘同志,现在想栽赃给我?!”
“栽赃?”林晚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锋,步步紧逼,“苏雪柔同志,供销社库房新到的这批英雄616钢笔,纸箱还没拆封入库!你上午在供销社门口交给小刘同志的时候,是怎么提前拿到还没上柜台的新货的?!”
苏雪柔瞳孔骤缩!她当时只想着尽快把东西送到顾淮安身边人手上,根本没注意这个细节!
“还有!”林晚举起那支钢笔,凑近鼻端,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这钢笔笔帽和笔杆连接处,有一股很淡的、甜腥的‘七里麻’草汁气味!七里麻,性大寒,有剧毒,少量服用能致人剧烈腹痛、呕吐!过量则伤及脏腑!这种草在咱们县后山阴沟里就有!苏雪柔同志,你敢说,你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什么七里麻八里麻!我听都没听过!”苏雪柔脸色惨白,拼命摇头,眼神慌乱地扫过周围邻居怀疑、震惊、甚至厌恶的目光,“林晚!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你一个乡下丫头懂什么草药!你就是嫉妒我在供销社工作!嫉妒顾营长……”
“我懂不懂,试试就知道了!”林晚厉声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锋芒!她猛地拔下笔帽,露出里面的笔尖!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注视下,林晚毫不犹豫地用那支钢笔的笔尖,在自己左手食指指腹上,轻轻划了一道!
一道细小的血痕瞬间出现!
“林晚!” “顾家媳妇!” 赵大娘和周主任同时惊呼!
苏雪柔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晚疯狂的举动!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和痉挛并没有立刻出现。林晚只是微微蹙了下眉,看着那细小的伤口。她知道剂量很小,划破皮肤接触也不会立刻致命,但足以让她……
几秒钟后,林晚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左手捂住腹部,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门框上,指着苏雪柔,声音虚弱却充满了控诉的力度:
“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证据!这钢笔……有毒!”
“苏雪柔!你好狠毒的心肠!想害顾营长身边的人!还想把这脏水泼到我头上!你……你到底是何居心?!”
林晚的“表演”逼真到了极点!她调动了全身的肌肉和精神,模拟出剧烈腹痛的症状,加上灵泉水可以短暂刺激局部神经制造痛感,以及她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坐实了钢笔有毒的事实!
“天啊!真有毒!”
“苏雪柔!你怎么能这样!”
“太可怕了!还是供销社的干部呢!”
“快!快去报告保卫科!”
人群彻底炸了锅!愤怒的指责和惊恐的议论如同潮水般涌向面无人色的苏雪柔!周主任脸色铁青,厉声喝道:“苏雪柔同志!请你立刻跟我去保卫科说明情况!小张!去通知厂保卫科和顾营长!”
苏雪柔看着周围一张张愤怒的脸,看着林晚捂着肚子“痛苦”控诉的样子,看着被战士扶起来、一脸后怕和愤怒瞪着她的小刘……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百口莫辩!她精心编织的温柔善良、知书达理的人设,在这一刻,被林晚当众撕得粉碎!
“不……不是这样的……是她陷害我!是林晚陷害我!”苏雪柔发出绝望的尖叫,状若疯狂地想要扑向林晚,却被几个愤怒的军属大嫂死死拦住!
场面一片混乱!
而靠在门框上“痛苦”蹙眉的林晚,在混乱的人群缝隙中,冷冷地看着苏雪柔歇斯底里的丑态,眼底深处,是一片冰冷的寒芒。
这场撕破伪善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她林晚,绝不会再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保卫科的人来得很快。在周主任和一众愤怒军属的指证下,在物证(那支带“毒”的钢笔)和林晚“以身试毒”的铁证面前,苏雪柔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她被保卫科的同志严厉地带走调查,临走时投向林晚的那一瞥,充满了淬毒的恨意和毁灭一切的疯狂,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小刘在保卫科同志简单询问后,也被送往卫生所进一步观察,毕竟他确实接触了毒物。赵大娘和其他邻居围着林晚,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后怕和感激。
“顾家媳妇,你真是神了!这都能看出来!”
“是啊!要不是你,小刘同志可遭大罪了!”
“苏雪柔看着人模人样的,心肠怎么这么黑啊!”
“就是!连自己都敢划?顾家媳妇,你这手没事吧?快看看!”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晚左手食指那道细小的划痕上。林晚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用袖子掩了掩,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和虚弱:“没事,就是划破了点皮,刚才肚子有点抽筋,吓着大家了。” 她巧妙地避开了“中毒”的细节,只归咎于惊吓和划伤。
“快进屋歇着!”周主任连忙道,“今天多亏你了!这事我们一定追查到底!给你和小刘同志一个交代!”
人群渐渐散去,院门口恢复了平静。林晚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刚才那场当众撕破脸皮的豪赌,看似赢了,实则凶险万分。她调动灵泉水刺激神经模拟痛感,对身体和精神都是不小的消耗,此刻放松下来,只觉得一阵虚脱般的疲惫感涌上来。
她走到桌边,拿起搪瓷缸子,狠狠灌了几大口掺了灵泉的水。清凉甘甜的泉水滋润着干涸的喉咙,也迅速抚平着身体的疲惫和刚才刻意制造的痛感。她抬起左手,看着食指上那道已经几乎看不见的细小划痕——灵泉水的强大恢复力再次显现。她轻轻吁了口气,这场危机,总算暂时解除了。苏雪柔被带走调查,短时间内应该掀不起风浪。
然而,林晚的心并未完全放下。苏雪柔最后那怨毒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心头。她知道,这个女人绝不会轻易认输。更重要的是,顾淮安……他会怎么看待今天这场风波?
正思忖间,院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这一次,是熟悉的、沉稳有力、带着一种无形压迫感的军靴落地声。
顾淮安回来了。
他推门进来,高大的身影带着深秋傍晚的寒气。他军装笔挺,风纪扣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般幽深,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站在桌边的林晚。
屋内光线昏暗,气氛骤然变得凝重。
顾淮安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过屋内。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属于“七里麻”的甜腥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林晚身上特有的、混合着药香和灵泉清冽的独特气息。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林晚身上,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移向她下意识背在身后的左手。
“手,伸出来。”顾淮安的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林晚心头微紧。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缓缓将左手伸到身前,摊开手掌。食指指腹上,那道细小的划痕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真切。
顾淮安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他伸出两根带着薄茧的手指,极其精准地捏住了林晚的手腕。他的指尖冰凉,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意味。他微微俯身,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仔细审视着那道几乎消失的伤口。
时间仿佛凝固。林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和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连同这个微不足道的伤口一起剖析透彻。她屏住呼吸,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中却警铃大作。顾淮安太敏锐了!他在怀疑!
“七里麻,少量接触皮肤,会引发局部红肿、灼痛,甚至轻微溃烂。”顾淮安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敲打在林晚心上,“你的伤口,太干净了。” 他的目光抬起,如同实质的冰锥,直直刺入林晚眼底深处,“解释。”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果然!他注意到了!而且他对“七里麻”的药性如此了解!这超出了她的预料!
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闪过。坦白空间和灵泉?绝无可能!那只会被当成疯子或者更大的威胁!装傻充愣?在顾淮安这种洞察力惊人的军人面前,只会适得其反,加深怀疑!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顾淮安那几乎能洞穿灵魂的锐利目光。她的眼神没有闪躲,反而带上了一种被误解的委屈和一丝倔强的坦然:“顾营长,你在怀疑我自导自演?”
顾淮安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盯着她,等待她的答案。捏着她手腕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
“没错,‘七里麻’接触皮肤确实会有反应。”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强忍着愤怒和委屈,“但剂量!顾营长,那钢笔上涂抹的剂量极小!而且,我懂草药!我认得它!我在划破皮肤前,就用随身带的甘草粉快速涂抹了伤口!甘草能解百毒,中和‘七里麻’的寒毒,减轻反应!难道这也不行吗?!” 她语速加快,带着一种被逼到墙角后的反击姿态,“还是说,顾营长宁愿相信那个差点害了你通讯员的苏雪柔,也不愿意相信我这个刚救了他的人?!”
她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灵泉水的逆天恢复力,归结于她“懂草药”和“及时处理”。甘草粉确实有一定的解毒作用,但效果绝不可能如此神速和彻底。这是赌!赌顾淮安对草药药理的具体认知程度!
顾淮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甘草解百毒?这说法有些笼统,但甘草性平味甘,能缓和药性、解毒止痛,这倒是事实。林晚懂得用甘草粉应急处理,似乎也说得通?而且,她此刻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委屈,似乎也不像是伪装……
更重要的是,她提到了苏雪柔差点害了小刘!这是事实!保卫科的初步报告已经送到他手上,证据确凿!
顾淮安审视的目光在林晚脸上停留了足有十几秒。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强大的穿透力,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的秘密都挖出来。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背渗出了冷汗。她强迫自己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甚至微微扬起了下巴,带着一种倔强的挑衅。
终于,顾淮安捏着她手腕的手指,缓缓松开了。
他直起身,目光依旧深沉,但那股逼人的审视和怀疑似乎收敛了几分。他走到桌边,拿起那支作为罪证的镀金钢笔,在指间转了转,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苏雪柔的事,保卫科会彻查。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做得很好。小刘的事,我记下了。”
没有道歉,没有解释,只有一句“做得很好”和“记下了”。但这对于顾淮安来说,已经是一种难得的认可。
林晚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稍稍落地。她赌对了!顾淮安暂时接受了她的解释,或者说,在苏雪柔的恶行面前,他选择了相信她这个“盟友”。
“顾营长客气了,我只是不想无辜的人受害。”林晚的语气也平静下来,带着一丝疏离的客气。
顾淮安没有接话。他将钢笔放在桌上,目光扫过林晚摊在炕桌上的书本和草稿纸,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演算公式和医学笔记,显示着主人非同寻常的努力。他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话题突兀地一转:“我的伤,你上次说,只能缓解?”
来了!林晚心中一动。他主动提起了旧伤!这是机会!
“是。”林晚点头,神情变得认真而专业,“心脉受损,非同小可。寒气入体只是诱因,根本在于旧伤形成的淤塞和经络裂痕。针灸和普通汤药只能疏通表层,缓解痛苦,无法触及根本。强行冲击,恐有碎裂之危。” 她故意将情况说得严重些。
顾淮安的眼神沉了沉。军医的判断也是如此,断言此伤伴随终生。他早已接受这个事实,但每次发作时那噬心蚀骨的痛苦,依旧如同跗骨之蛆。
“难道……就没有根治之法?”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渺茫的希冀。问出这句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林晚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顾淮安的目光,眼神明亮而笃定,仿佛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有!”
一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顾淮安心头!他瞳孔骤然收缩,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绷紧,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林晚!
“我曾在……一本极其古老的残破医书上,见过一个方子。”林晚语速平缓,带着一种叙述传奇般的郑重,“名为‘归元引’。据记载,此丹蕴生生造化之机,能引残脉归元,续断骨,弥裂腑,尤擅愈心脉之损。”
顾淮安的呼吸,在听到“心脉之损”四个字时,猛地一窒!他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
“药材呢?”他的声音干涩,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
“难。”林晚吐出一个字,神色凝重,“主药有三:百年以上野山参精魄、雪域虫草、天池寒莲之露。” 她每说一样,顾淮安的心就沉一分。这些东西,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尤其是“精魄”、“露”这种玄乎其玄的东西!
“还有,”林晚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炼制之法更是凶险,需辅以至阳心法或地脉之火,淬炼七七四十九日,方能凝膏成丹。书上言:非大机缘、大毅力者不可为。稍有不慎,前功尽弃,药材尽毁。”
她将《林氏针经》上的描述稍加修饰说了出来,既点明了希望,更强调了其实现的渺茫和艰难。这是试探,也是铺垫。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和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顾淮安站在原地,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昏黄的灯光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那深潭般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怀疑、难以置信、一丝被点燃的灼热希望,以及巨大的、冰冷的现实落差。
百年野山参精魄?雪域虫草?天池寒莲之露?地脉之火?七七四十九日淬炼?
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林晚。这个女人……她是在用一个荒诞的希望来安抚他?还是……她真的知道些什么?
“你确定……这方子存在?”顾淮安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书上是这么记载的。”林晚回答得滴水不漏,眼神坦荡,“我也无法验证真假。但医书作者言之凿凿,且详细描述了药性和炼制之难,不似空穴来风。或许……只是所需之物太过珍稀难寻,年代久远,渐渐失传了。”
她巧妙地给自己留了余地。
顾淮安沉默了。他深深地看了林晚一眼,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要将她吸进去。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丝决绝:
“药材……我会留意。”
说完,他不再停留,拿起桌上的军帽,转身大步离开了屋子。背影依旧挺拔,却似乎笼罩上了一层更深的、名为“渺茫希望”的阴影。
林晚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缓缓坐回炕沿。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汗湿。
试探的种子,已经埋下。顾淮安那句“我会留意”,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只要他开始留意,以他的身份和能量,或许真的能发现一些线索。而她,则需要在他找到线索之前,拥有足够的实力和筹码。
空间里那株静静躺着的百年野山参……还有那神秘的“精魄”……林晚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无论前路多么艰难,这“归元引”,她一定要炼出来!
苏雪柔被保卫科带走调查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家属院和县里。她男人王建国所在的运输队也受到了牵连,被勒令停职配合调查。一时间,苏雪柔苦心经营多年的“温柔善良”、“知书达理”的人设彻底崩塌,成了人人唾弃的毒妇。供销社也迅速做出了反应,开除了她的公职。
这场风波,以林晚的完胜和苏雪柔的彻底身败名裂暂时告一段落。
家属院里对林晚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以前是同情和好奇居多,现在则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敬畏。赵大娘更是成了林晚的忠实拥护者,逢人便夸,连带着周主任对林晚也越发和善,甚至主动提出可以帮她找些旧报纸和过期的医学杂志。
林晚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她依旧深居简出,疯狂地汲取着知识。顾淮安留下的那支黑色钢笔,蘸着蓝黑墨水,在粗糙的草稿纸上留下越来越多的演算和注解。她对数理化的理解突飞猛进,前世深厚的中医底子结合空间里《林氏针经》和药材图谱的印证,让她在医学理论上的造诣日益精深。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苏雪柔虽然被关着,但林晚知道,那个女人绝不会甘心失败。王建国被停职,运输队那条线上的利益链被触动,背后牵扯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她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无论是学识上的,还是……自保能力上的。
更重要的是,“归元引”的药材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顾淮安那句“我会留意”之后便再无消息。林晚明白,那些东西太过虚无缥缈,顾淮安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并未真正放在心上。她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空间里的那株百年野山参是现成的,但“精魄”是什么?如何提取?她尝试了无数次用意念沟通、感知,甚至冒险用银针轻轻刺激,都毫无反应。至于雪域虫草和天池寒莲之露……更是毫无头绪。
她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个年代药材流通的渠道!需要知道哪里可能找到这些传说中的东西!
一个名字跳入她的脑海——黑市。
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计划供应严格的年代,黑市是唯一能流通一些稀缺物品的地下渠道。药材,尤其是年份久远的野山参、珍稀的虫草之类,在黑市上偶尔也会出现,虽然价格高得离谱,且风险极大。
林晚决定冒险一试。
她精心准备了一番。用顾淮安留下的钱和工业券,在供销社扯了几尺最普通的深蓝色棉布,自己动手,在空间里用灵泉水保持头脑清醒,熬夜赶制了一件宽大、能遮掩身形、带着大帽兜的罩衫。又用锅底灰混合着一点捣碎的草药,调制成一种能暂时改变肤色、显得暗沉粗糙的药膏。
这天傍晚,天刚擦黑。林晚换上那身深蓝色罩衫,将帽兜拉低,脸上均匀地涂抹了一层暗沉药膏,对着水缸里模糊的倒影看了看,完全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面色蜡黄的乡下妇人模样。她将积攒的、大部分顾淮安留下的钱和几张最珍贵的工业券贴身藏好,又将几片空间里炮制好的、品相上佳的普通黄芪片用油纸包了揣在怀里(以备不时之需),然后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家属院。
根据赵大娘平时闲聊时无意中透露的零星信息,县城的黑市位于西城根废弃的砖窑厂后面,一片荒草丛生的乱坟岗附近。那里地形复杂,岔路多,方便逃窜。
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林晚裹紧罩衫,低着头,脚步匆匆。越靠近西城根,人烟越稀少,路灯也早已损坏,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县城中心隐约透来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荒草和泥土的腐败气息。
她凭着直觉和模糊的记忆,在黑暗中摸索着。终于,在一片乱石堆和半人高的荒草丛后,她隐约听到了压低的交谈声和窸窸窣窣的动静。
到了!
林晚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其他那些同样裹得严严实实、行色匆匆的黑影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黑暗中的集市。
所谓的集市,其实就是在荒草和乱石的空隙间,零星散落着一些蹲在地上的人影。面前铺着一小块布,上面摆着要交易的东西。没有灯光,交易全靠月光和手电筒的短暂照射,以及买卖双方压低到几乎耳语的讨价还价。
林晚放慢脚步,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快速扫过一个个地摊。大多是些鸡蛋、粮票、肉票、旧衣服、甚至还有几块肥皂。药材很少见。她看到一个老头面前摆着几根干巴巴的党参和一小包晒干的蒲公英根,品相很差。
她耐着性子继续寻找。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汗味、土腥味、劣质烟草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草药味?似乎比刚才那个老头的品质要好些!
林晚循着气味,小心地靠近一个蹲在巨大残破砖窑阴影里的身影。那人戴着破毡帽,帽檐压得很低,面前铺着一块脏兮兮的油布,上面摆着几个小布袋。
“要点啥?”毡帽下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
林晚蹲下身,没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其中一个鼓囊囊的布袋,示意打开看看。
那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小心翼翼地解开袋口。一股浓郁的、带着土腥气的参味扑面而来!借着远处微弱的天光,林晚看到里面躺着几根品相尚可、但顶多十几年的林下参须子。
“这个呢?”林晚压低声音,故意让自己的嗓音显得粗哑,指了指旁边一个更小的、紧紧扎着的布袋。
那人的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眼神在帽檐下闪烁着警惕的光芒:“这个……贵。”
“看看。”林晚言简意赅。
那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解开了那个小布袋的口。一股更加精纯、带着山林灵秀之气的参味瞬间逸散出来!林晚瞳孔微缩!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一根主根粗壮、芦碗紧密、须根修长、隐隐透着玉润光泽的野山参!看年份,绝对超过了六十年!虽然离百年还有些距离,但在这个年代,已是极其罕见的珍品了!
“多少?”林晚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声音依旧平稳。
那人伸出三根手指,又握了一下拳,再张开五指(三百五十块?或者三十五张工业券?),然后迅速将布袋扎紧,动作带着紧张。
林晚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这价格,简直是天文数字!顾淮安留下的所有津贴加起来也不够零头!而且,她身上这点钱和券,连那几根林下参须子都买不起!
就在她飞快思索着如何周旋,或者用身上的黄芪片加点钱看能不能换点参须时——
“不许动!都趴下!”
“抓住他们!”
“保卫科抓人!一个都别想跑!”
几声厉喝如同炸雷,猛地从四周黑暗的荒草丛中响起!紧接着,几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柱如同利剑般扫射过来,瞬间照亮了这片混乱的角落!
“快跑!”
“条子来了!”
“散!”
原本寂静的黑市瞬间炸开了锅!人影如同受惊的兔子,抓起地上的东西四散奔逃!叫骂声、哭喊声、追逐的脚步声乱成一团!
林晚的心猛地沉到谷底!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扫荡黑市的保卫科!
她反应极快,在灯光扫过来的瞬间,猛地将帽兜拉得更低,身体如同狸猫般就地一滚,躲到了一块半人高的残破砖墙后面!而那个卖参的毡帽男,动作更快,抓起地上的布包,像泥鳅一样瞬间钻进了旁边一个黑黢黢的砖窑破洞里,消失不见!
刺眼的手电光在她刚才蹲着的地方扫过,几个穿着制服、拿着棍棒的保卫科人员正凶神恶煞地追打着来不及跑掉的小贩。
林晚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的砖墙,心脏狂跳!绝对不能被抓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仅她自己会完蛋,还会连累顾淮安!她甚至能想象到苏雪柔那些人会如何落井下石!
她迅速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左边是开阔的荒地,正被保卫科的人围堵;右边是深不见底的破砖窑洞口,那个卖参的刚钻进去;后面是乱石堆和更深的荒草……
来不及多想!她咬紧牙关,将帽兜死死压住脸,身体猛地发力,朝着那个黑黢黢的砖窑破洞冲了过去!
洞口狭窄,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灰尘和腐朽气息。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林晚冲进来,差点被脚下的碎砖绊倒。她稳住身形,不敢停留,凭着直觉和外面手电光的指引,跌跌撞撞地往洞的深处跑去!
身后传来保卫科人员的喝骂和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站住!里面的人出来!”
“再跑开枪了!”
林晚头皮发麻!她不顾一切地往前冲!突然,脚下猛地一空!
“啊——!”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失重般向下坠去!身体重重砸在冰冷潮湿的泥土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剧烈的疼痛从脚踝和手臂传来!
完了!掉进陷阱了?!
林晚躺在冰冷刺骨的泥地上,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洞口方向透来微弱的光和追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绝望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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