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用夹着烟的手虚点了点我面前的黄纸:“写。”
“啊,好。”
我心里其实心虚得一批,但好在一路上已经做足了思想工作,忙用毛笔蘸满了朱砂,方玲玲一边说,我一边写。
因为没学过毛笔的握法,我只好用捏圆珠笔的手法拿笔,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
师父皱着眉头看了又看,最终也只是吐出一句话:“你这字啊,入门以后,得练,苦练!”
我羞红了脸不敢接茬,只是埋头默默写下方玲玲的名字和生卒年,好在天黑,倒也不怕被人看到我的窘相。
写完以后,我把黄纸拿给师父过目,但他只是扫了一眼,瓮声瓮气道:“给我看干嘛,你们自己觉得没问题就行。”
“下一步吧!”
他拿出一刀纸钱,理出一张,竖着对折了一下,形成一个中间拱起的形状,道,“点香烛,然后照我这样折纸、搭桥,这是把她的真灵从鬼域中接引出来最重要的一步,别马虎。”
说着,他就手把手地教我怎么用折好的纸钱搭成“金桥”。
别看老头六十来岁了,但每天打游戏手指得到了充分的锻炼,动作比我这个小年轻还灵活得多。
不多一会儿,一座活灵活现的纸桥就在他手下成形。
我照猫画虎也搭了一座,虽然看起来粗陋不少,但我这座才是真正能起作用的。
然后在他的催促下,我把纸桥一头对准江水,另一端桥头前点上香烛,在灵界的规矩中,香是信号,烛是指路的明灯,有这两者结合,就能为迷失的亡魂指引归途了。
我在桥头焚了方玲玲的生卒年,随即把点燃的黄纸往纸桥上一抛。
烘!
纸桥被点燃,火苗瞬间窜起老高。
古怪地是,这火光竟然是一种绿油油的颜色,像是夏夜坟地里的鬼火,但比那个要明亮多了。
而且明明是薄薄的纸钱搭成的桥,却极为耐烧。
从纸钱被火焰吞噬的速度来看,我估摸着烧个一时半刻问题不大。
“还不念《太上救苦往生咒》?你在等什么!”师父厉声提醒道。
我一激灵,咽了口唾沫,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情绪,这才悠悠开口道:“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屈曲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遣送丰都,早登帝乡……”
十方正韵抑扬顿挫的腔调,在夜色中远远传播开来,充满了神秘的氛围。
一开始我对这种RAP一样的唱腔还有点羞涩,不好意思大声开口,但念着念着,却有一种通体舒泰的感觉,仿佛这就该是我的母语,声音就渐渐大了,也越来越流畅,不知不觉,沉浸到咒文的意境中去了。
一遍念罢,我才惊觉原本站在我们身边的方玲玲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只有师父叼着烟,老神在在地跟张一羽在说着什么。
“师父,玲玲姐呢?”我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我还以为是自己念咒出了什么差错,把她给度没了。
“喏。”师父朝着纸桥另一头努了努嘴,“继续。”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火焰形成的桥梁另一端,方玲玲更加凝实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江面之上,正踩着粼粼波光,朝我们款款而来……
“谢谢大师,谢谢两位小师傅。”
方玲玲踏过燃烧的纸桥,来到我们面前。
能明显感觉到,她松了一口气,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