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书童小说 > 其他类型 > 先婚后爱:年下小狼王的宠妻日常小说结局

先婚后爱:年下小狼王的宠妻日常小说结局

荔枝冻干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昏君,竟这个节骨眼选妃,当真是昏庸无道!”书案上摆放整齐的青花瓷茶碗尽数被扫荡下去,七零八落地碎了满地,沈清棠在父亲沈言页身侧立着站定,无奈地招了招手,唤下人前来收拾。“爹爹,您教我的,谨言慎行,现下都忘记啦?”沈清棠轻轻安慰道。婢女端上来一套新茶具,青口白玉制,精致小巧。沈清棠微微挽起素净的白衣袖口,葱白的纤纤玉指掰下一小块儿南陵白茶饼,将茶饼研开,放入已经咕噜咕噜冒泡的山泉水中烹煮着,温润清新的茶香渐渐四溢,让人心头渐渐安宁。不过陈朝丞相沈言页依旧气哼哼,脸色乌青,眼睛里盛着怒意,他捋了捋两撇小胡子,怒道:“清棠呀,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这么多年护着你、藏着你,结果那老东西只在宫宴上看了你一眼,便要你参与今年的妃子选秀!”沈丞相...

主角:琅斐沈清棠   更新:2025-06-03 15:19: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琅斐沈清棠的其他类型小说《先婚后爱:年下小狼王的宠妻日常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荔枝冻干”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昏君,竟这个节骨眼选妃,当真是昏庸无道!”书案上摆放整齐的青花瓷茶碗尽数被扫荡下去,七零八落地碎了满地,沈清棠在父亲沈言页身侧立着站定,无奈地招了招手,唤下人前来收拾。“爹爹,您教我的,谨言慎行,现下都忘记啦?”沈清棠轻轻安慰道。婢女端上来一套新茶具,青口白玉制,精致小巧。沈清棠微微挽起素净的白衣袖口,葱白的纤纤玉指掰下一小块儿南陵白茶饼,将茶饼研开,放入已经咕噜咕噜冒泡的山泉水中烹煮着,温润清新的茶香渐渐四溢,让人心头渐渐安宁。不过陈朝丞相沈言页依旧气哼哼,脸色乌青,眼睛里盛着怒意,他捋了捋两撇小胡子,怒道:“清棠呀,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这么多年护着你、藏着你,结果那老东西只在宫宴上看了你一眼,便要你参与今年的妃子选秀!”沈丞相...

《先婚后爱:年下小狼王的宠妻日常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昏君,竟这个节骨眼选妃,当真是昏庸无道!”

书案上摆放整齐的青花瓷茶碗尽数被扫荡下去,七零八落地碎了满地,沈清棠在父亲沈言页身侧立着站定,无奈地招了招手,唤下人前来收拾。

“爹爹,您教我的,谨言慎行,现下都忘记啦?”沈清棠轻轻安慰道。婢女端上来一套新茶具,青口白玉制,精致小巧。

沈清棠微微挽起素净的白衣袖口,葱白的纤纤玉指掰下一小块儿南陵白茶饼,将茶饼研开,放入已经咕噜咕噜冒泡的山泉水中烹煮着,温润清新的茶香渐渐四溢,让人心头渐渐安宁。

不过陈朝丞相沈言页依旧气哼哼,脸色乌青,眼睛里盛着怒意,他捋了捋两撇小胡子,怒道:“清棠呀,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这么多年护着你、藏着你,结果那老东西只在宫宴上看了你一眼,便要你参与今年的妃子选秀!”

沈丞相骂骂咧咧,唾沫星子能喷死人:“他都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还想霍霍年轻女子老年吃嫩草呢!我呸!”

“闺女啊,你说这老东西怎么想的,过几天西北族的王就要来谈判了,事关咱们边疆城池大事,朝廷上没有不心急如焚的,这老登竟还有闲心选妃!”

沈言页倏然一拍桌,力度大到巴掌手印能印上去似的,还好方才那套崭新的白玉茶具只是随着震了震,并无大碍。

沈清棠叹一口气,一手敛袖一手执杯,递在父亲面前一碗清茶水。

“爹爹,我知您生气,可朝廷的诏书明晃晃送过来,若是我们抗旨不从,岂不得忤逆君主之罪?”

她心里默默生着几丝忧愁,可面上不显,不过向来温和的一双杏眼却带着一点清凛的肃杀之气,沈清棠淡淡开口:“君命大于天,此番皇帝大动干辄,摆明了就是要让我进后宫,不若我顺了他的意,走一步看一步。”

她若抗旨,便有可能招来暴君诛九族的忧患。

沈清棠咬紧下唇,指甲尖儿紧紧掐进手心。

她不想让宠爱她的家人背负罪名,甚至赔上自己的性命……

“去什么!我不许!我们可以想个法子……”

沈清致,丞相府出了名宠妹的大公子,怒红着眼睛倏地进屋。

沈清致可不愿自家宝贝妹妹进了那吃人的后宫。

他正欲再次开口,身后却传来下人大声通报的声音:

“李公公来了!”

陈朝皇帝身边当红的宦官甩着拂尘,明明是个阉人,却目中无人,走着阔气的外八,大摇大摆进了丞相府议事殿内,一脸盛气凌人的模样,两只鼻孔都要顶到天上。

“沈丞相,许久不见。”

“陛下特地让杂家前往丞相府,给丞相府沈小姐送两日后选秀穿的衣服呢。”

李公公将拂尘白色的须毛往后轻甩,身后赶眼力见的年轻小太监立刻小心翼翼捧上一个镶着金边的檀木匣子,扑腾一声跪在沈清棠面前。

李公公笑眯眯,眼尾堆砌起好几个褶子,夹夹着嗓子腻人道:“陛下心悦沈小姐许久,那么多参与选秀的姑娘,就单单你有呢,请沈小姐收下陛下的心意。”

沈家人面色不悦,脸一个比一个黑,李公公笑意更甚,他心底发觉好笑,饶有兴致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沈家人,最后视线毫不遮掩地落在沈清棠身上。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室内朝北,透过窗棂的阳光逆着倾撒在沈清棠身上,照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映得容颜如同红木桌上的白玉盏一样精致迤逦又漂亮明艳,沈清棠微微垂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倾泄在身后,她细长如柳的眉宇轻蹙,樱桃般的红唇抿着,打眼一看便是美人不开心了。

李公公嗤笑一声,管她开不开心,当今皇帝想要她命,她都得接受,而不能抗旨不从。

除非她想掉头。

李公公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沈清棠的衣裳,美人儿今日绾着玉兰白玉簪,穿的是素白色的长裙,外头罩着一层石青色丝袍,腰身束着一条五指宽鸦青色的带子,简约朴素、清清静静的,勾勒得身量更显苗条清瘦,颇有弱柳扶风之意。

他敷衍地挤出个阉人惯有的讨好的笑,说出的话一下子戳中了沈言页的心窝子:“丞相大人这是什么脸色,您的女儿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不想想多少女人挤破头想进后宫呢,您应该开心才是。”

“你!李公公,你别狗仗……”

“哥哥!够了!”沈清棠开口拦下哥哥咬牙切齿的骂声。

李公公不理会沈清致的话,高仰着头颅,盛气凌人道:“这怪就怪丞相您啊,谁叫您的女儿生得漂亮又有才,有这等美人儿自当是献给当今圣上喽。”

“两天后的选秀您心里也门儿清吧,堂而皇之贯个选秀的名堂,不过就是为了把您女儿娶进皇宫,倘若他日沈小姐为皇帝开枝散叶,生个小皇子,您也跟着沾光呢。”

沈丞相越听越恶心,他一个素来脾气好的文臣,气得胡子须都隐隐发抖,透着杀意的眼神狠狠射向李公公,恨不得让他当场见了阎王爷。

沈丞相剜着李公公,忽而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恍惚一瞬,即使他在朝廷身居高位,可依然无法护自己女儿周全。

李公公则淡定地轻抚拂尘,谄媚地笑着道:“沈小姐,陛下赏您的衣裳,还不快收下。”

身不由己,终究是不能自主。

沈清棠凝着眉头思忖一会儿,而后神情平和超然,仿佛明日要进宫的不是她。

她淡淡地收下檀木匣子:“那便谢陛下隆恩。”

李公公看着大美人儿的一举一动,心觉当真是赏心悦目,他一个阉人都欢喜得很,更别提当今圣上了。

李公公带着一众小太监走了。

沈清棠抬眼望向窗外,三月初,春寒料峭,昨日又落了一场急雨,冻掉不少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条条枝头萧瑟稀疏。

可天却是极好,晴空潋滟,快要把地面积的细雨都快烘干了。

另一边,传闻中的西北族的王,正悠哉清闲地骑着马,跟三五忠臣踏进陈朝京城。


“王,这京城和咱西北国就是不一样,温暖得很呢!”

将军白墨骑在一匹黑马上,正转过身跟身后的人兴奋地搭句话,却发现他效忠的王几乎是在烈马上昏昏欲睡,眼皮子都要粘在一起,可尽管这样,王挺拔的脊背也不曾弯曲,只是头微微歪了歪,那匹素来脾气暴躁的烈马听话地驮着人,悠哉悠哉往前赶路,不敢造次。

白墨:……有被装到。

骑在一匹棕马上的国师姜址有些无奈地抬手推了推西北王,无语道:“王,别睡了,到京城了。”

西北王琅斐这才懒洋洋掀开眼皮,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听到了,孤又不聋,你要是喜欢京城你待在这头呗,别回去了。”

琅斐伸展伸展胳膊,整个人透出几分懒散的惺忪劲儿,“陈朝的人什么时候来接孤,孤累了,困了,饿了。”说罢,琅斐像是恢复了精神气,东瞅瞅西瞧瞧,开始觉得新鲜。

白墨、姜址:……无语极了,这是一位帝王该说的话不?

“回王,咱们比陈朝约定的时间早了整整两天呢,约莫陈朝的人都不知道咱们提前来了。”

琅斐点点头表示知晓了,视线落在一家名为“醉酒鸭”的店铺上,忽而嘴角一勾,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梳在异域风情的发辫里头的金饰、玉饰在三月的阳光底下熠熠生辉,墨绿色的瞳仁透着狡黠,整个人露出几分痞气。

“那正好,早就听闻京城的鸭子做的好吃,咱们今天去尝尝。”

白墨与姜址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便随了这年轻的帝王去了。

***

京城里逛荡着三个异域风情的少年,绿眼劲装,像是西北国来的,这消息传得忒快,跟长了翅膀会飞的鸟似的,不肖一个时辰便传到宫里去,叫陈朝皇帝听了去了。

派出接人的陈朝外官使节胆战心惊,乘着马车飞似的赶去客栈,想着不是约定两日后再来,怎的这就突然来了?还刚好碰上皇帝选秀的日子,这要让他如何?

使节思虑深重,思忖这西北王莫不是提早考察来了,怕不是想依借日益壮大的势力一举灭了陈朝,一统天下?

他不敢深想,越想越怕。

使节到了西北王停歇的客栈,瞧见三个年轻的西北族男子,正嬉嬉闹闹,捧着梨花白酒嗤笑道不够烈。

打眼一看,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少年,看起来没什么架子,使节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可他忘了,西北国这次就是来谈判边疆的五座城池的,若是谈判不合拢,保不准西北国会动武。

使节清了清嗓子,朝三人施了全礼,恭敬道:“是陈朝疏忽怠慢了,请西北王随小官去皇宫,陈朝皇帝早已设宴,敬候您的到来。”

遂几人跟着使节回了皇宫。

皇宫金碧辉煌,瓦绿墙红,恰逢春日,红红绿绿的花朵轰轰烈烈地烧了满园,像是铺满天空的火烧云,灼灼的色彩不免叫西北王咂舌。

西北常年寒风凛冽,春日草原上顶多会开些稀稀疏疏抗冻的小紫花小白花,白墨也惊叹道:“春日竟会开这么多花。”

使节心一直提溜着,一路上想的竟是些事关家国的大事,哪承想西北国的人突然来了这么无足轻重的一句,不由得怔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才赶紧接上话:“是啊,陛下爱花,天南海北收罗了不少,无数奴仆精心侍弄着,园里的春花才开得艳丽。”

西北王琅斐冷冷地哼一声:“倒是有钱修园子。”

他在心里把另一句话默默补齐,有钱装饰园子,没钱发军饷,难怪陈朝守边境的将士都愤愤不平,有好些饿得头晕眼花的将士往他西北国跑,以头抢地说要好生效忠琅斐。

使节被噎了一下,惴惴不安起来,他本就是个懦弱性子,生怕惹了贵人不快,这下愈发谨言慎语:“陛下那边暂且逃不开事务,请您先逛一逛春满园。”

说罢,使节一招手,身后候着的六位女子登时扭着腰肢款款向前来。

这六位女子皮相顶好,身姿高挑,四肢纤细,统一穿的一样的衣裳,跟花似的,低领子的藕粉绸缎内衫,深粉丝质外袍,衣摆与袖口缀着点珠宝做成的小花,口上染着大红的胭脂,眼神流露出谄媚与讨好。

琅斐只觉艳丽俗气。

他不耐地蹙了蹙眉头,周围气场倏然冷下来,惊得使节一哆嗦,低着头道:“陛下特地邀了六位美女伺候您,请……”

琅斐轻啧一声,微蹙的剑眉显出几分轻狂与张扬,他不虞地开口:“不需要,孤自己逛逛园子得了,还用人陪?”

使节把女子们都喝退了,姿态放低,怯懦地开口:“您说的是。”

使节不敢说话了,只垂着头跟在他们三人身后,亦步亦趋慢吞吞走着,心里默默吐槽陛下那厢怎的还没选秀完,皇帝再不来,他胆就要吓破在这里了!

西北族将军白墨将一切瞧在眼里,暗觉几分好笑,他朝琅斐挤兑挤兑眼睛,没个正经儿道:“呦,我们西北国的王是为谁守身如玉呢?连女子也不敢亲近。”

国师姜址同打趣道:“咱们西北王高大勇猛,帅气逼人,这不得把京城小姑娘蛊惑得五迷三道,一声声娇滴滴的哥哥喊着。”

白墨嘿嘿一笑,附和:“顺道拐个京城女子回去当王妃呗,你瞧见方才那些女子的眼神没有,简直像是在说‘选我选我!’可惜了,王,你真无趣。”

琅斐哼哼两声,朝一唱一和的两人晲了一眼,目光凉飕飕的,而后森然一笑:“孤的志向不在此,孤想要振兴家国,哪有空管情情爱爱。”

白墨与姜址缩了缩脖子,嘟嘟囔囔小声辩解:“太后成天说想要抱孙子呢,太后压力都给到我们身上了,巴不得我们往你营帐中塞个女人。”

琅斐听得头疼,“闭嘴,再叨叨扣你们一年俸禄。”

白墨与姜址这才噤了声,安安分分跟在琅斐身后。

好半晌,他们听到琅斐细若蚊呐:“要王妃作甚,麻麻烦烦的,我自个儿多快活。”


正值午后旭阳,沈清棠早早被唤进皇殿内。

她近乎是被内定,左右逃脱不开进宫当妃的命运,面色很是平淡,像是平静地接受下一切。

陛下看似很是喜欢她,自己去忙,舍不得让美人枯燥地等待,便招来几个宫女小厮陪着沈清棠,由着她逛整个春满园。

花是美的。

哪里的花都是美的。

但倘若沈清棠进了宫,以后她能见的花也只有四方小天地里的一角春色。

像是被囚于一方的鸟儿,悲喜都由着主人定,没个自我。

沈清棠轻蹙着眉,眼神淡漠,不急不慢地在御花园中踱着步子,看粉蝶起舞,看樱落满地。

她走走停停,到了一排排西府海棠花旁,淡粉的海棠花盛开得极繁,不似梨花白得寡淡,也不似桃花开得艳丽,海棠花风姿卓越,没有一丝荡意。

一阵哀意上涌,沈清棠伸了手,抚上临得近的一条海棠花枝。

轻盈的浅粉花瓣顺势飘落,不偏不倚落在鬓发处。

沈清棠刚想摘下鬓边的花瓣,前方蓦地传来几道交谈的人声,她惊讶地一怔,抬眼视去话语源头。

陈帝正和西北族的琅斐等一行人走着,几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颇为紧张,似春日清晨依旧消散不去的浓雾,密匝匝得叫人喘不过气。

陈帝确实跟琅斐没什么能够和颜悦色地交流的。

王与王之间,无非是为了边境那几座城池的归属。

海棠花种在御花园的尽头,走到这儿无路可前,这一行人也就停下了。

开得正盛的海棠花随风似雾般飘飞,层层叠叠地烂漫着,沈清棠听到陈帝上了年纪特有的浑浊声音:

“朕将大陈的公主许给你联姻如何?”

然而西北王没有搭话,他眼神直溜溜的呆住,陈帝顺着他的视线探过去,自己也愣了愣。

沈清棠指尖捻下鬓发上沾着的海棠花瓣,朝皇帝行了礼。

她今日进宫,梳了个简单的百合髻,别着上等白玉制的玉兰簪,簪上玉兰花蒂是灿烂的黄金制,简约又不失高贵。

鬓角几缕碎发轻盈地垂在两旁,衬得一张巴掌大的脸愈发显小,小鹿般澄澈的杏眼微微瞪大着。

前几日皇帝特地为沈清棠备了一身长衫裙装,她今日穿着,领袍是月白色的,袖口用云白蓝丝滚了几圈浅浅的纹路,长裙是极其淡雅的星朗青色,却不只是单一的色,裙摆用了细细的银丝线,混杂着深一点的青,勾织了朵朵海棠,惟妙惟肖,盛开着。

相比艳俗的粉,沈清棠这一身雅致淡雅的装扮,却在晴方潋滟的春花中毫不逊色,反而如同一轮皎皎的月,勾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陈帝也很惊讶,他没想到沈清棠这女子竟能走到这里,他一阵尴尬,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佯装轻咳一声,朝行礼尚未起身的沈清棠道:“来人,领丞相府沈小姐离开。”

陈帝心里暗骂西北王,赶这么急来作甚,今儿本是他选秀的大好日子,除了清棠,还看中不少旁的美女,若不是要陪这吊儿郎当的西北王商讨城池大事,他现在都可以美人在怀度春宵了!

陈帝不耐烦地挥了两下手,跟在沈清棠身后几个唯唯诺诺的侍女连忙要上前把人带走,一直没说话的琅斐忽然轻轻笑出声,灼热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沈清棠身上。

他富有轮廓的脸庞一转,侧向陈帝,语气里透着几分吊儿郎当的不正经:“孤不要你大陈的公主,你要是想联姻的话,孤倒要问问她的意见。”

陈帝脸色不大好看,粗糙的眉毛皱了皱,对于琅斐轻浮的态度显然十分不悦,沈清棠可是他看中的美人,岂能轻易叫旁人抢了去?

陈帝眉头皱得更深,刚想拒绝,西北王噙着笑,慢腾腾地说:“你不是想收回边疆的几座城池吗?她要是愿意跟我联姻,可以抵三个城池,她不愿意的话,就按咱们方才商量的来。”

琅斐话音刚落,陈帝惊讶地张了张口,犹豫起来。

说实话,琅斐的条件十分诱人。

跟江山国土比起来,美人算什么?

陈帝干巴巴地笑了笑,虽然不爽,但也奉承:“西北王眼光确实不错,这是我大陈第一美人沈清棠,是当朝丞相的嫡长女。”

陈帝正想再补充些别的,琅斐不耐烦地摆摆手,自己倒无所顾忌地走到沈清棠跟前,跟看到一方他爱吃的糕点似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清澈,直勾勾地盯着沈清棠瞧,嘴角咧着,两边的梨涡像盛着清酒。

沈清棠呆愣住,有些错愕,她听到西北王清润磁性的声音,顺着春风低低地飘进她的耳朵里:“在下西北王琅斐。”

因着高了不少的身高差,沈清棠是仰起头来瞧琅斐的。

可他们靠的好近,西北王好高大,沈清棠满眼底只剩下琅斐的身影,间或几瓣海棠随风荡漾,映入眼帘。

她瞧见琅斐幽静的墨绿色眼睛,瞧见琅斐长而卷翘的睫毛,瞧见琅斐耳朵尖坠着的狂野的金环耳饰。

大底是来造访,不得过于肆意,琅斐一头卷毛用玉制镶金边的发冠给本本分分地束了起来,但是依旧保留西域特色,几根编发复杂的小辫子穿杂其中,混着不少金亮色的发绳。

琅斐是纯正的西域人,血统尊贵,跟中原人比起来,五官更是深邃立体,俊美异常。

他眉眼深邃,狭长的眼睛在眼角微微上挑,仿佛看谁都深情,一双墨绿的幽眸噙着点笑意对视上沈清棠,沈清棠觉得自己心尖尖有小蝴蝶扇动翅膀,一刻也不停歇。

不只是春意燥人,还是心乱了鼓声,沈清棠白净的小脸上映出不自然的红,她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踱着步子往后退了退,恭恭敬敬地又欠身行了个礼:

“西北王。”

“何须这么客气。”

琅斐挑眉,朝她笑笑,沈清棠同样,眼波流转之间像是有阳光洒在湖面上的波光划过,看的琅斐心跟着去了。

琅斐忽然为自己的莽撞不好意思起来,他控制不住身上的几分少年脾性,红着脸清了清嗓,话却是很直白,相当符合西域人特点:“抱歉,沈小姐,只是觉得你比这满堂春色还要美上几分,孤便一见倾心了。”

“孤问你,你可愿意跟孤成亲?”

(直白会说话的小狼狗活该有老婆。)


此话一出,不光是沈清棠感到震惊,跟在琅斐左右两侧的白墨与姜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拼命揉搓眼睛,朝西北王看了又看,严重怀疑这人被什么脏东西附身,夺舍了。

要知道,他们尊敬的西北王,不久之前才信誓旦旦:“孤可不需要什么王妃,麻烦死了!”

此时此刻,白墨与姜址只想斗胆问一句:王,您脸疼不疼?

陈帝浑浊的老眼深深望了望沈清棠,心底生出几分不快,到底是他看中的美人,平白无故叫人横抢了去,多少脸面挂不住。

可是西北王势利日益渐盛,为了个女人跟西北王打起来不是自讨苦吃吗,不划算呀。

陈帝脸冷了冷,摸了摸下巴上的一缕小胡子,不是很开心地回应:“她一介女子,你若想要朕便许给你,还用询问她的意见?”

哪承想陈帝轻飘飘带着点怨气的一句话,不知道击中了西北王心里哪点,只见琅斐眉头倏地紧缩,薄薄的唇紧抿,幽绿的眸子里染上一丝寒冰,清润的嗓音中压着一点怒气:

“你来掺和什么劲儿,孤自始至终是问的沈小姐的意见。”

琅斐眼里没什么温度,眉宇间的锋利感叠了倍:“沈小姐若是不愿,就算了,孤可不强求。”

他似是话里有话,似有若无地带了点嘲讽的意味,呛了呛陈帝:“我们西北可是一夫一妻,从不强取豪夺,十分尊重女子的意见。”

“不像某些地方,宅在院子里一堆女人,依孤看,这种男人就是闲出屁来。”

陈帝气哼哼,脸黑得能滴出陈年老墨水,心中怒火直飞,沈清棠看在眼里,心道这陈帝下一秒头顶都能冒出火苗来。

可她心底却是十分暗爽,看着陈帝吃瘪,她这几天心中的郁结都消散几分。

沈清棠眸子亮了亮,用力敛着光润含笑的脸,琅斐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于是沈清棠这副想笑却不敢的样子直直撞进琅斐眼底,沈清棠暗道不好,显出一丝难为情的拘束感,随即,白净的脸颊又红红地烧了起来。

她蓦地垂下了头,好像一朵叫雨击退了的粉红花骨朵,藏在树叶里。

沈清棠心底发笑,这西北王可真是有意思。

陈帝早已面色铁青,他气到失了礼节,又怕沈清棠真不答应,白丢了三座城池,只好不情不愿地发话:“沈小姐,如你所见,西北王对你一见钟情,怕是此生非你不可,你可得好好想想,别叫西北王寒了心。”

“这样,不若沈小姐陪同我们一起游园吧。”陈帝气不忿地下了命令,嘴角两撇小胡子一动一动,滑稽又搞笑。

沈清棠垂着眸子应声答应,再起身,略带打量的眼神悄悄往西北王身上递了递。

西北王身高近八尺,身材壮实,却也不是单纯的大块头,一身玄衣遮掩住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西北人爱金饰品、爱色彩鲜亮的玛瑙,是以琅斐腰间系着镶金边的白玉腰带,劲装的衣袍上翻,脚上登着一双灰鹿皮靴,方便骑行。

琅斐注意到沈清棠的视线,歪了歪头,友好地冲她笑了笑,这下沈清棠脸上又染上一股子躁意,眼波流转着,不肯再往西北王身上瞧。

琅斐挑了挑眉,十分彬彬有礼地邀请沈清棠走到他们身旁,好方便一同前行。

沈清棠点点头,双手提着裙摆走了几步。

方才琅斐说的话,她确确实实听了进去。

与其被陈帝困在后宫,成为后宫佳丽三千人中的一员,她更愿意……换个环境。

沈清棠也听闻西北国确实是一夫一妻,这点令她着实心动。

可是琅斐到底也算是个帝王,而且他能说出“要娶沈清棠”的话,不过也是看中了沈清棠的外表罢了。

沈清棠眸色黯了黯,她这一想,不免走起神来,因而也就没有注意到脚下的路况。

花满园铺着的是石板路,一块块儿石板镶嵌在土地上,一深一浅的,沈清棠一不小心踩进石板与石板之间的空隙当中,脚底打着滑,身形没有站稳,堪堪落下的时候刚好被西北王伸出手臂揽了去,沈清棠倚在琅斐的有力的臂弯里,抬眸睁圆了眼掠向他,眼中有感谢也有些旁的情愫,轻飘飘的如同柳絮一般,不知怎么就装进了琅斐的心口。

陈帝气得一甩袖子,转过身自顾自往前走。

琅斐还揽着沈清棠,他的胳膊不偏不倚揽在沈清棠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上,只觉自己要是再用些力气,那把藏匿的衣裳下的细腰便会折断。

琅斐脑子里跟煮了开水似的,蓦地咕噜咕噜冒出好些热气,蒸腾着,又一股脑反应在他的脸上,现下琅斐紧紧抿着唇,小麦色的健康肤色上突兀地多了两分红晕,比盛开的海棠还要粉。

他不曾这般接近过女子,于是现在琅斐结结巴巴,眼神飘着不敢落在沈清棠身上。

“沈、沈小姐,你没事吧?”

琅斐结实有力的手臂牢牢紧箍着沈清棠,她挣都挣脱不开,都道男女授受不亲,可沈清棠其实对于琅斐的触碰并没有太多厌恶,只是嫣红着脸、垂着眸子摇了摇头,小声地嗫嚅道:

“谢西北王,臣女无事,还……还请西北王……松手。”

琅斐这才反应过来,他自个儿的手还占着人家便宜。

可他真不是故意的!

只是一见钟情的人落入他怀中,他把控不住!

沈清棠眼见自己差点埋入西北王健硕的胸肌中,鼻尖都跟那处近在咫尺,不敢呼吸也不敢多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往后挪动。

可西北王怎么还擒着她!

臂弯上踊跃的热度几乎是隔着衣服传递,羞意几乎变成有形的,沈清棠脸红的能滴出血来,她抬起纤纤玉手轻轻扯了扯西北王的衣袖,西北王这才惊醒一般放开揽着的美人。

他装模作样咳了咳,嗓音带着沙哑,不太自然地说:“抱歉,沈小姐,失礼了。”

沈清棠别开头,耳朵尖儿红的可爱,声如蚊呐地回答:“情有可原。”


陈帝早就气哼哼地走出去一段距离。

琅斐与沈清棠跟在后头,一左一右,隔着一段距离。

白墨与秦址在两人后头,白眼都要翻到天上,恨不得立马离他们两万八千米远。

原因无他,一向不近女色的西北王跟铁树开花似的,两只墨绿色的眼睛时不时偷偷瞥向一旁的清冷美人儿。

是那种,迅速偷偷看一眼,压不住嘴角,然后贼兮兮回过头,再偷偷摸摸瞥一眼,贼兮兮回过头,荡漾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耳垂红彤彤,一副春意萌萌的样儿。

白墨无语,觉得琅斐傻里傻气的,便附在秦址耳边很小声的吐槽:“咱们的王发起春来真是令人大跌眼镜。”

哪料秦址这货心眼蔫坏,装腔作势放大嗓门,身旁的人都听到他贱兮兮的声音:“什么,白将军,你说咱们坠入爱河的西北王太傻了?!这可不行说啊!”

西北王瞬间黑脸,头也不回,冰冷无情的声音从前头传来:“白将军,孤看你是胆子肥了,瞎说什么呢,罚你三个月俸禄。”

白墨欲哭无泪,趁秦址捂着嘴偷笑时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胳膊,把秦址弄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抱怨。

琅斐怕沈清棠心觉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会儿,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而忸怩作态道:“孤的属下跟孤没大没小惯了,沈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沈清棠只轻轻点点头,后觉西北王可能没有看到自己点头,便一微微一侧身,恭敬地回应:“不碍事的,权当玩笑话。”

午后金灿灿的日头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在琅斐眼里,沈清棠被日光映得粉面朱唇,许是被琅斐不加掩饰地直直盯着看,沈清棠不太好意思地朝西北王抿了抿嘴,展出一个浅浅的笑。

笑靥如花。

琅斐心脏又不可避免地砰砰直跳起来,他压下心底下的悸动,琢磨着沈清棠那句“权当玩笑话”,心里忽然生出一丝烦躁,拧巴地揪着心脏,许久,他轻蹙着眉,俊朗的面庞难得露出一份小心翼翼:“沈小姐,他倒说的不是假的。”

西北王这样没头没脑一句话,沈清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歪了歪头。

不等她回信,一行人到了设宴的客场内,沈清棠惊喜地发现了自己的爹爹与哥哥,她朝家人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

琅斐尽收眼底,他不知道跟沈清棠热情打招呼的人是谁,只为那人是个同样年轻的男子而略感不快。

不过琅斐教养良好,他与沈清棠八字没一撇,沈清棠对他有意也好,无意也好,他都会尊重她的意见,绝对不会强迫她。

只是瞧见沈清棠与那位男子悄悄传着他看不懂手势,琅斐的心钝钝地生疼,像是被针扎了的糕点,悄悄地咧了个口子。

他脸色冷了冷,随着侍女引导落座,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倚,眼巴巴又有点可怜巴巴地瞅着提着裙摆去找旁的男人的沈清棠。

啧。琅斐打心底里生出几分不耐。

宫宴即将开始,沈清棠站在那个男人对面,琅斐瞧不见沈清棠的表情,却能清楚地看到男人暴怒的神情。

以及沈清棠拉扯住对方衣袖的纤纤玉手。

琅斐手劲儿猛然发作,察不可闻地握紧了白玉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略显凶狠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男人,在某一瞬蓦地对视上,于是激烈的角逐在空气中上演,谁也不甘示弱,对峙几乎焦化,可偏偏沈清棠提着裙摆,把那个男人拉到一旁,春日的繁花隐去了两人的身影,琅斐撇了撇嘴,败下阵来,自己给自己灌了满满一杯酒。

在琅斐看不见的地方,沈清棠的哥哥沈清致痛心疾首,脸色铁青,就差仰头捶胸了。

沈清致实在搞不懂自个儿妹妹脑子里咋想的,开始第十三遍询问,语气充满不可置信以及恍惚:“好妹妹,你再说一遍,狗皇帝免去你进宫,理由是什么?”

沈清棠无奈地叹了口气,烂漫的春日阳光倾撒在她身上,她苦笑着开口:“西北王对我有意,说是只要我嫁给西北王,能换三座城池,也不用进大陈的后宫。”

沈清致脸红脖子粗地急匆匆追问:“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在我问你的第十二遍时,你竟想嫁给那纨绔风流的西北王?!”

沈清棠垂下头,鸦羽般长而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结结巴巴道:“……是,我瞧着他……好像是心悦我的。”

“我的好妹妹!你糊涂啊!他那是心悦吗!?你那是馋你貌美的容颜!!”沈清致像被踩到尾巴的犬一样,暴躁地抓了抓头发,面部表情极其夸张,满嘴都是劝说:“他那是下贱!他馋你身子罢了!”

沈清棠紧咬着下唇,眼睛红彤彤的,低垂着视向地面,沈清致知道自己言重了,他无可奈何地深深叹了一口气,忽然压低了声音:“妹妹,我已经同父亲商量好,今晚偷偷将你送出京城,明日对外就称你回家途中不幸遭遇歹徒。”

“你放心,我护送你出京城,择日父亲辞官,咱们一齐寻个山庄藏起来。”

沈清棠眨了眨酸痛的眼睛,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微笑:“父亲年事已高,不宜颠簸流浪,况且娘亲葬在这里,父亲怎能轻易舍得离开,再云,你又同将军府的顾二小姐情投意合,即将谈婚论嫁,她离不得京城,你岂忍心抛她而去?”

“我们可以……”

沈清棠突然打断,冷不丁吐露一句违心的假话来安慰家人:“其实我……对西北王一见钟情。”

尽管有几分假,但说这话时沈清棠还是忍不住羞燥,脸色窜了几分桃花的粉红,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沈清致正震惊地说不出来话,沈清棠闭了闭眼,不敢等哥哥再回应,自顾自跑回宴席上。

琅斐呷着酒,一直有意无意往沈清棠藏着的那边递眼神,见到她出来后,墨绿色的幽眸映出一抹亮意,恰好沈清棠抬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沈清棠便眼眸一弯,眸子里顿时盛满波光粼粼,潋滟如晴空。

一旁的白墨瞅准时机,乐呵呵地拍马屁:“王,您瞧,准王妃朝您笑呢,可真漂亮!”

琅斐也有点猝不及防,他又呷了一口酒,强装镇定:“就你话多。”

顿了顿,琅斐皱了皱眉,不悦地补充道:“沈小姐岂是你能看的,再罚你三个月俸禄。”

白墨欲哭无泪,原地仰头叹气,一旁的秦址憋笑快憋出内伤来。

琅斐用一双期待的眼眸遥遥地望向沈清棠,目光专注而真挚。

她迈着步子,正慢慢地朝着他走来。

每一个步子都好像踩在他的心尖尖上,一起一扬,心声如擂鼓般跟随着剧烈跳动。

琅斐想,他确实心动了。


沈清棠落座在琅斐身边,琅斐心悦动得厉害,却表现出不动声色的样子,把搁在桌面上的胳膊朝沈清棠的方向挪了挪,等两人铺散的衣袖挨在一块儿时,琅斐这才心满意足。

他用余光偷偷看了一眼沈清棠,后者不知为何,面色稍有酡红,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氤氲着一汪清泉。

琅斐又瞧了眼两人衣袖上挨着的那块儿布料,耳朵尖儿忽然突兀地烧起来,红得如同宴席上摆盘的红花。

他脑子里叽里咕噜想了一堆,思来思去,只得出一个结论:沈清棠也绝对对他有意!

那等她同意嫁给自己指日可待!

这位有几丝飘飘然的西北王刚要美滋滋地跟沈清棠搭话,结果余光里猛地窜出个身影,他定睛瞧了瞧,眼睛突然睁大。

这不是方才跟沈清棠一起说话的那男的吗?

这男的一脸凶神恶煞,活像被抢了亲,脸黑得如同糊了的锅底。

见来人气势汹汹,琅斐立刻进入戒备状态,皱眉蹙额,浑身肌肉绷紧,俨然一副狩猎的小狼样。

不过没等到那人过来,不知从哪里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小老头,当面给他弹了一个脑袋瓜,恨铁不成钢地拽着胳膊把人拖走。

琅斐慢慢琢磨出来味,难不成这人,跟沈清棠有瓜葛?

不过看沈清棠淡定的神情,应该是那人单方面的纠缠她而已。

但琅斐心中还是生出几分郁闷,这种感情就像是自个儿喜欢吃的小羊排叫条野狗给抢了。

琅斐墨绿色的瞳仁隐隐浮现出一抹愠色,不过只浮现出一瞬而已,他讨厌病态占有欲的自己,况且现在他根本没有任何生气的立场。

不过嫉妒还是生了根。

他懊恼,怎么就没能早点遇到沈清棠?

琅斐哼哼一声,也不敢拿眼神对视沈清棠,只闷闷地、醋溜溜地试探:“那人被个小老头揪走了,你不心疼心疼?”

“嗯?”沈清棠乍听起来,没明白琅斐什么意思,她眨巴眨巴大眼睛,才恍然明白。

这西北王不会是吃醋了吧?

沈清棠心中的错愕消散后,眼波朝琅斐流转,嘴角弯了弯:“您口中的‘那个人’,其实是我的兄长喔。”

琅斐神情茫然了片刻,愣了好一会儿。

“亲生兄长?”

沈清棠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

“是亲的,千真万确。”

她抬眼朝西北王轻掠了一眼,眸子里不知道是盛着笑还是什么,盈盈地解释:“您喊的‘小老头’,其实是我父亲。”

琅斐表情一僵,闷着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白墨还有秦址憋笑都要憋不住,忍了许久的笑声终于压抑不住,还是从嘴边溢了出来。

琅斐暗道自己失了分寸,面上挂不住,耳朵尖羞地红红的,为这自己吃的无端的飞醋的行为觉得幼稚,他一阵懊恼,却也不好发作,只好手忙脚乱拿起面前的酒杯,假装喝了一口酒,还差点被呛到。

“咳,你们陈朝的酒还不错嘛。”

他有意转换话题,沈清棠善解人意地附和道:“您喜欢就好。”

一时无言,琅斐将白玉盏里的白酒一饮而尽,沈清棠瞧准时间,敛着衣袖为他仔细倒了一杯。

她定了定心,为接下来的要说的话语打着腹稿。

沈清棠脸颊上慢慢涌上一片绯红,像是被烫了一样,嘴唇微微紧抿,吐出的声音像是春日只探出个小绿尖的芽芽:“西北王,您……先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这回轮到琅斐错愕一瞬:“嗯?”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幽绿的眸子里蓦地染上闪烁的星辰,期待又坏心的勾了勾嘴角:“嗯,什么话?孤今日可同你说了好多话。”

沈清棠脸上羞红一片,眸子里像是含着春水,她轻咬了下唇,垂着头别开脸,才继续说道:“……是我同您和亲的事情。”

琅斐再也压制不住少年心性,眼睛透出几分明亮,带着一种狂喜与受宠若惊的表情,就连语气都是欢快的:“你同意了?”

沈清棠红着脸点点头。

琅斐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好一会儿才冷静一丝:“真的?没人逼你?”

他又急匆匆补充:“其实我们可以慢慢来,你不要有压力,我其实是在追求你的。”

沈清棠吞咽下心中的苦涩,她自己不嫁给西北王也会被陈帝纳入后宫,保不准陈帝几年后死了,还要拉年轻的她去陪葬。

身不由己不是吗?

如此背景,情爱岂能为真?不知西北王一时的热情能持续多久,但……

不如赌一把。

虽然像是在利用琅斐,可沈清棠别无后路可退。

她坚定地朝琅斐点点头:“只要您娶,我肯嫁的。”

一直到宴会散去,琅斐都是一副小孩吃了饴糖糕的兴奋样,白墨和秦址简直没眼看。

沈清棠早已跟随亲人回家,琅斐他们踱着步子往陈帝安排给他们的住处走。

白将军和秦国师眼瞅着琅斐压抑不住的嘴角,白眼翻得一个比一个高。

终于,无语透了的秦址蹙着眉道出他的疑问:“王,您真要同那女子和亲?要三座城池呢,况且若是以后西北与陈起了冲突……”

这是一直萦绕在秦址心中的担忧。

琅斐脸上甜蜜的笑意逐渐消散,嘴角挂上另一种事在必成的张狂,像匹田野上狼王首领似的,不屑地说:“三座城池而已,陈帝已经集不齐人心,守卫边境的士兵谁不骂他昏庸,怕是陈帝日后会有几十座城池失守,今天这三座城池就当孤送给他的。”

“而且,你莫不是忘了今日市集上陈朝百姓们对陈帝的调侃与不屑,依孤看,陈帝这位子坐不长久喽。”

“至于沈清棠……她嫁过来便是我西北的人,跟陈朝还有什么关系?就算两方干架,她还得帮我啐上一口陈朝呢。”

说到最后,琅斐又是一副臭屁模样,嘴角又咧到天上。

完了,深陷情爱中的男人太可怕了。

白墨和秦址再也不想和琅斐搭话,两人只想离职回乡,离这个男的远远的。

这将军与国师,谁爱干谁干吧!


沈府可没那么平静。

陈帝好像生怕丢了三座城池似的,几乎是沈清棠回府的同时,快马加鞭把旨意带了来。

沈清棠听完全部圣旨,还有几分恍惚。

陈帝封沈清棠为清荷郡主,代表陈朝,七日后前往西北,与西北朝结亲。

沈清致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着那写着圣旨的卷帙,指节都用力到泛白,他只觉一切都荒谬可笑,吐出的话语苍白又无力:“妹妹,你真是真心的吗?你不再考虑考虑我同父亲的想法?”

“罢了。”沈清棠展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安慰道:“我瞧着西北王挺好的。”

她抬眼看了看父亲,不知何时,父亲头上又多了几根银丝。

沈清棠听见父亲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可是大西北啊,你去了那边,可是连你最爱的海棠花都看不见了。”

“听闻西北有浩瀚的草原,去看看不同的光景也是不错的。”

“父亲,兄长,我心已决,清棠绝不后悔此番行为。”

三人不做声了,气氛沉闷得厉害,屋子里像是有一团厚重的浓雾飘荡着,压抑得人喘不动气。

许久,沈府管事的嬷嬷敲了敲门,人精的她觉出几分不对,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大人,一位说是叫琅斐的人送了东西给沈小姐。”

沈清致哼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能送些什么?定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沈清棠也颇为疑惑,细长的眉毛轻轻蹙着:“嬷嬷,那他人呢?”

“那人急匆匆地来,我瞧他穿的像是贵家公子模样,想请他进来坐坐来着,他却摆摆手,只道让我我东西交给你,自己走了。”

嬷嬷身处沈府,不了解外事,因此也就不知道送东西的人其实是西北的王。

沈清棠点点头,道:“嬷嬷,麻烦你拿上来我瞧瞧。”

嬷嬷递上去的是一个镶了金边的檀木匣子,沈清棠心里哂笑,琅斐这人究竟是多喜欢金子,浑身带着不算,送的东西都得镶个金边。

她嘴角挂着很淡的一抹浅笑——或者说像是不小心飘落进池塘里的落叶,激起一点点微弱的涟漪那般淡,都被沈丞相尽收眼底。

沈丞相皱着眉想,难不成自己这女儿是真对西北王动了情?

沈清棠不知旁人心中所想,手捧过有一张蚕丝手帕大小的匣子,仔细放在桌面上,葱白的纤纤玉手拨动着暗扣,打开之后,里边装着一半上等和田玉制的玉玺,玉质清澈温润,玉玺顶部浮雕刻着一匹狼头,也是点了金水,栩栩如生;玉玺底部是方方正正的。

她好奇,忍不住拿在手中端详一番,这一看不要紧,沈清棠喉间不小心溢出一声小小的惊呼,握着印章的手蓦然收紧。

“怎么了?这玉玺刻着什么?”沈清致也十分好奇,探过头去看,在瞧清印章上的突出的字迹后,眼睛忽然瞪大,不可置信般看了一眼又一眼,甚至读出声:“……王妃之玺……王妃之玺?”

沈清致瞠目结舌:“……他这就把王妃的玉玺给你了?”

沈清棠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眼尖的她瞥到盒子底部置着一张小小的纸条,沈清棠便拿起来看。

她的哥哥也皱着眉把头伸过来,看到纸张上像潦草的狗毛似的字迹,眉头皱得更深了。

站在一旁的沈丞相都忍不住轻啧一声,拧着眉,半是吐槽道:“好歹是个帝王,怎的字这样丑。”

纸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三人却杵在那儿仔细分辨了一会儿,还是沈清棠率先辨识出来,她脸腾地红了,面颊滚烫,心里倏然一跳。

沈清致也瞧清了,他半是谴责地用平静却压抑着怒气的声调读出来:“献给……吾之妻。”

紧接着,沈清致太阳穴突突地跳,脸色沉下来,眸底晦暗不明:“油嘴滑舌的玩意儿!你还没嫁过去呢,就整这出!”

他苦口婆心:“妹妹,你单纯,千万别着了这个风流西北王的道!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沈清棠脸还红着,只胡乱地点点头。

手里拿着的玉玺仿佛一块儿烫手山芋,沈清棠生怕摔了,连忙又给小心放回去,仔细合上盖子。

是夜,沈清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一定要寻个空档把玉玺还回去。

透过窗棂的月光倾洒在她身上,窗外不时传来春虫的鸣叫声,扰乱了沈清棠的心声。

她的心怎么也跟着乱了。


七日后,清晨辰时,天刚刚透着明亮的光,西北王便携带一群迎亲队伍候在沈府门口。

和亲一事陈帝并不想张扬,这门亲事说白了是他大臣无能的举措,不过到底陈帝封了沈清棠为郡主,面上也不能过于寒酸,遂只是从国库里随便挑了些金银珠宝赏给沈清棠当嫁妆,陈帝也明里暗里告示西北王不要将迎亲办得太张扬。

哪承想,短短七日时间,琅斐硬是让远在西北的亲眷大臣快马加鞭,红艳艳的迎亲的队伍简直要从城南排到城北去,一排排的马车拉着满满当当的聘礼,累得汗血宝马都直喘粗气。

陈帝听了后,气得在宫里摔了不少茶碗。

京城的老百姓个个抻出头来看,好奇是什么人出手这般阔绰,成个亲搬来这么多好东西,百姓们算是开了眼了,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敬佩的沈丞相的千金要嫁去西北王。

一时间,有不少向沈清棠求过爱的男子哭得心碎,眼泪噼里啪啦往地上砸。

因着到底不是正式的成亲之日,只是迎亲而已,沈清棠只穿了一身看起来喜庆的正红色裙衫,她照着铜镜,身边一直伺候着她的女婢小桃子为她淡粉的唇涂上嫣红的胭脂。乐呵呵道:

“小姐真是美极了!”

沈清棠流转着眸子,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

她的一头黑发被绾成垂鬟分肖髻,其中寥寥缀着一只白玉制的玉兰,玉兰旁却添了几朵烟粉色的玉花陪衬,繁重的饰品并没有压住沈清棠的气质,反而让她更如出水芙蓉。

立在沈清棠身边的沈丞相与沈清棠交心地嘱咐了几句,短短七日而已,沈父鬓边的头发竟然又添了好多白发,再仔细瞧着,一向沉着的沈父眼里似是闪着星星点点不舍的水光,沈清棠透过镜子,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如何不知自己即将远嫁西北,离宠爱她的家人分别千里。

思及此,沈清棠的眼圈也慢慢红了,逐渐沁出一层水光。

杵在一旁的沈清致更不用说,他本是性情中人,各种情绪从来都是直接书写在脸上,此刻他眼睛通红,浓浓的不舍倾泻而出。

沈清棠心疼得厉害,却也只是强忍着泪水,嘴角勾出个勉强的笑:“好啦,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的清棠要嫁人啦。”

其中个心酸谁都能察觉出来,沈清棠的闺房一时陷入沉默,只有这个十几岁的小桃子是个傻的,还没心没肺地通报:“新郎官来喽!”

琅斐同样一身红色的衣裳,刚好与沈清棠的配成一对,不过他的衣裳总是充满异域风情,衣服要紧些,紧贴着宽肩窄腰,包裹着高大魁梧的身材,凸显出身上流利饱满的肌肉线条。

琅斐到底是王,他本就不用施礼,但在见到沈清棠的亲人后,还是拱手恭敬地喊人。

沈父与沈清致又同沈清棠嘱咐了好多,终于吉时已到,敲锣打鼓的青年们喜悦地鼓动着手中的乐器,甚至沈府门口上演起了壮丽的舞狮,欢快的曲调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赏,有好些大胆的百姓扬着笑,抻着头大声祝贺沈家千金新婚快乐。

欢乐的氛围浸染了沈府,沈清棠忽然释然地笑了笑。

管她在哪里,只要不是在陈帝的后宫,都好说。

终于到了要走的时候,琅斐同沈清棠站在一辆极端豪华的马车前,沈清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动声色地抬眸迅速扫了扫,心中默默咂舌。

这西北王,竟然连马车上都镶了金边!

不过虽然都道金子俗气,但琅斐这马车四个边角上刻的都是凶猛的狼头,用金水染成金灿灿的,张牙舞爪地啸着,栩栩如生,倒也不显俗。

琅斐绅士地朝沈清棠伸出手腕,扶着她上了马车。

今日两人都穿了红衣,红色的宽大衣袖纠缠在一起,如同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轻盈盈地挠动着琅斐的心。

沈清棠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甚至思绪飘向了远方,她这一出神,导致登上马车踏板时脚滑了滑,她喉间将将要溢出一声惊呼,眼疾手快的琅斐便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松松把人带到怀里,牢固地揽了揽。

沈清棠被迫与琅斐撞了个满怀,由于身高的差异,娇小的她被迫埋入琅斐发达软弹的胸肌上。

“小心。”

梅开二度……

可是,该说不说,琅斐的身材是顶呱呱的好,健硕的胸膛看上去就结实有力量,沈清棠精致小巧的鼻尖撞上去,痛得她轻轻扯了扯嘴角。

琅斐一举一动均蕴含一种充满力量的美感,莫名的鼓动着张力,沈清棠无意识地偷偷咽了咽口水,红着脸慌忙地挣脱开琅斐的怀抱,却被琅斐捉紧了手。

“手怎的这般凉?”琅斐大而温暖的手包裹住沈清棠的,仔细带着人送进马车里头。

他一直紧紧握住沈清棠的手,眼瞧着她小脸红扑扑的,有几分不好意思了,这才嘴角一勾,松开手,从车厢里头翻找出来一个毛茸茸的汤婆子。

“喏,早知早春尚寒,特地为你备下地,拿着吧。”

沈清棠诧异地抬起眼眸,轻轻眨了眨。

这西北王还挺体贴的嘛。

西北王稍抬眼睑,意外地撞入沈清棠的视线当中,杏圆的眼眸含着水似的,透明而清澈,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琅斐在心里低喃:沈清棠的眼睛可真好看啊。

狭小的空间内气息似乎逐渐微热,琅斐到底年轻,意气冲动将一见钟情的女子给拐到西北去,现在如了他的愿,两人衣袖紧挨着坐在一块儿,琅裴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了。

美人在侧,他脸红的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了,吐出的呼吸都滚烫得如同大漠里蒸腾的空气,理智告诉琅裴,他需要吹吹冷风冷静一番。

此时马车尚未前行,琅裴掀开马车暗红色绣着狼匹的帘子,作势要下车去。

“……等…等一下。”

琅裴听见沈清棠细若蚊喃地喊他,她葱白的指尖捻住了他衣袖的一角,像小猫玩闹时轻轻抓住人的衣摆一样轻盈,琅斐回过头,视线先落在她牵着他衣袖的手上,随即转移到沈清棠昳丽的脸上。

沈清棠刚好抬头望向琅斐,笔直地撞进那双墨绿色的幽眸中,莫名的,沈清棠好像在那双眼眸中瞧见了猛兽捕猎小鹿的侵略与危险感,她的心跳却奇异的加快。

她动了动唇,轻晃着西北王的衣袖,那人的眼睛深邃又晦暗不明。

两人的视线仿佛在一瞬间缠绕上了红丝,交汇着,但又很快别开。

沈清棠松开手,从侍女小桃子递在马车内的大檀木箱子中翻找,找出了那个琅斐一眼便熟悉的匣子。

他轻蹙着眉,再度与沈清棠的视线交汇,清凛的绿眸带上点探问的意味。

沈清棠再次撞上琅斐带有深意的眼睛,耳朵尖儿不免发起热来,她眼神暗含犹豫,心跳背叛地悦了悦,举起匣子递给琅斐,道:“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

琅斐愣了一下,眉心动了动:“你是孤的妻子,是西北的王妃,这玉玺给你有什么不对?”


“可是,这……”

沈清棠眼神晃了晃,涂了胭脂的红唇急着辩驳,结果被琅斐语气闷闷地打断:“你有没有看到孤给你写的纸条,都说了‘送给吾之妻’,孤现在的妻子就是你,你留着。”

说完琅斐颇有几分赌气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利落地翻身,骑上那匹陪他来大陈的烈马。

他手执着马绳,流畅的腿部肌肉微微用力夹了夹马肚子,低沉地喝了一声:“驾……”

沈清棠撩开帘子,心里忽然腾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她眉心轻轻拧在一起,表情黯淡下来。

从京城到西北琅斐居住的漠域,最快都得半旬,况且这次他们还带了满满当当的东西,马就走得更慢些。

沈清棠轻叹了口气——连她字都不清楚为何心情会蓦地沉闷下来,她慢吞吞地把玉玺放回盒子中,小心地重新塞回大盒子里,用旁的东西盖好了。

马车一摇一晃地前行着,沈清棠一大清晨便被侍女小桃子给喊起来梳妆打扮,现下觉出几分困意。

困意难挡。

沈清棠用双手揉了揉脸颊,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虽然她的身子还算端庄地坐着,但脑袋却像鹦鹉吃小米儿般,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困意终于吞没清醒时,沈清棠揣着汤婆子,后背倚着毛绒坐垫,彻底睡着了。

睡得朦胧的时候,沈清棠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很轻柔地托住,随即倚靠在溢出散发暖意的暖和地方。

她眨了眨眼,眸眶里含着一包烟雾缭绕的水汽,迷迷糊糊地要仰起头,嘴里小声嘟囔:“你怎么进来了?”

许是两人离的近,沈清棠说话时吐出的温热气息尽数喷洒在琅斐的脖颈处,麻麻痒痒的,激得琅斐浑身僵硬,瞬间不敢再动弹。

意识尚未归拢的沈清棠对自己的小动作一无所知,甚至把琅斐当成毛茸茸的大猫咪,依恋地埋在他的颈窝蹭了蹭,喉间无意识地露出几声嘤咛。

琅斐虽有花花公子的外表,可他从来没有跟哪位女子这般亲近过。

她温热的吐息似乎都跟他的缠绕在一起。

他鼻尖莹染着她海棠香膏的香气。

琅斐不可避免地浑身紧绷,胸腔里的那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得贼快,都快提到嗓子眼,不知是燥热还是因为别的,琅斐额前已经冒出些许细汗。

他不过是骑着马时看到沈清棠睡觉时凝着眉睡得不舒服,想进来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好歹能睡得舒服些。

可现在呢?

沈清棠是舒服了,他反倒心脏开始莫名加快跳动,冲得头晕眼花,呼吸紊乱。

琅斐垂下发烫的眼睛,变得晦暗的幽绿眸子紧紧凝视在沈清棠脸颊上。

她好白,像是他在陈国吃到的糯米糕点心,软软糯糯的。

她睡颜安宁,眉眼舒展着,长长的睫毛如同黑鸦的羽,莹润饱满的唇涂着胭脂,脸颊粉扑扑的透着红。

沈清棠忽而窝在他侧颈动了动,像是要起身,柔软的唇擦过他的侧脸,触感一触即分,剐蹭得他又酥又痒,这几乎可以称之为一个无心的吻,琅斐被这个吻冲击的头脑一片空白,他只觉得一向克制的自己,仿佛当场就要想夏日的暴雨般失控。

清醒就在一瞬间,沈清棠是被粗重的喘息吵醒的,她吓了一跳,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这时琅斐反手揽住沈清棠的一把细瘦的腰,往怀里轻轻一带,她整个人像是被春风裹挟的树叶,被拥着进了宽厚的怀。

琅斐温香软玉抱了满怀,炽热的体温隔着衣衫渡给了彼此。

他心是急速跳跃的,可沈清棠浑身变得好僵直,好像她倏地在原地垒砌起一层高塔,流露出的全是无声的抵抗。

沈清棠在怕他,他想。

琅斐在沈清棠看不到的地方咧出一个苦笑,其实他明白,他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这么急功近利,沈清棠还尚未接受自己呢。

他不想把她吓跑。

至少现在不能。

保持敏锐是早早成为帝王的琅斐的优良习惯,他有力的手臂帮扶着沈清棠坐稳了,然后松开,默默离开一段距离。

沈清棠听见琅斐沙哑的声音:“已是晌午,是要在前方的镇下停下来歇息的,孤的王妃,你想吃点什么?”

沈清棠早就意识到方才无意中她的唇碰上了他刀削般的侧颜,她早就羞得脸透红,这下听了琅斐的称呼,弄得耳朵尖都是红彤彤的,她睫毛忽闪,有心虚也有羞赧,看向琅斐时带着点可爱的闪躲:“……都行。”

琅斐预料到沈清棠这么不经逗,如此可爱的反应勾的他心里的那抹焉坏肆起:“王妃?妻?大陈怎么称呼娶了的妻,是唤娘子么?”

离前方的小镇还有一段距离,琅斐也不下去继续骑马了,干脆没个正形地坐在马车里,慵懒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沈清棠别开脸,热气好像蒸腾在她的脑袋里,以至于她晕乎乎的。

“你可以直接唤我清棠的。”一上来就喊如此亲昵的称呼,这哪好意思啊?

顿了顿,沈清棠忽然想起来,传说中这位西北王貌似比自己小上几岁,她垂着眸子开口问道:“你今年多大?”

琅斐一手撑着脸,另一手把玩着一缕小辫子:“十七,一个月后弱冠。”

沈清棠似是惊讶,紧接着微微睁大了眼,嘴巴张了张:“才十七,我都已经……二十了。”

琅斐嘴角小幅度地弯了起来,吊儿郎当地挑眉,故意拖着腔调:“那你是想让孤……喊你姐姐?”

沈清棠怔了一下,脸爆红,红得像芍药,红得能滴出血似的,她再次偏过头:“……随便。”

琅斐眼眸中噙着慵懒的笑意,波光粼粼的,他一言不发地掰过沈清棠轻薄的肩膀,沈清棠瞪大着眼睛,眼睁睁瞧见琅斐的俊俏帅气的面庞一点点占据自己的视线。

近距离的对视,逆着马车窗帘中透进的阳光,沈清棠清晰地近在咫尺地凝望着琅斐精致的五官,琅斐身上一股特殊的乌木沉香扑面而来,干净又带点木质的苦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烧起来,心跳在燃烧中慢了半拍。

沈清棠听到琅斐闷声低笑起来,看到他薄唇翕动,听到他带着坏心蓄意加重的音节:“姐~姐。”


“别……别喊了。”沈清棠脸颊上染上绯红色的红晕,她觉得自己脸上燃烧起蔓延大火,或者说,自从认识了琅斐,她的脸上便时常烧起熊熊烈火。

琅斐散漫扬眉,嘴角漾起弧度,一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平添了几分蛊魅:“是吗?可是孤瞧着姐姐喜欢得很。”

“姐~姐。”

简简单单两个字像是从琅斐舌尖滚落下来,听得让人心痒痒。

沈清棠吞咽了一口唾沫,别开眼睛,干巴巴地解释:“不……我不喜欢。”

琅斐嘴角上扬,幽绿明亮的眼睛看着沈清棠,他倏而抬起修长的手,指尖轻轻挑住沈清棠的下巴,逼着人回过头与他对视。

琅斐指腹轻轻摩挲着沈清棠的下巴,唇边浮起一抹浅笑,好整以暇地将沈清棠的慌乱尽收眼底,他说的话带荡漾着点痞,玩味地勾了勾唇:“是吗?如果姐姐不喜欢,那为何脸这么红?”

沈清棠愣住一瞬,似乎是没想到琅斐竟然能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她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然而琅斐半路擒住了她伶仃的腕子,一手禁锢着,拿另一只手的手背贴上沈清棠红提子似的脸庞,沈清棠瞧见琅斐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下一秒,琅斐低眸轻笑,唇舌弹出两个简短的字节:“好烫。”

琅斐忽然靠沈清棠更近,把擒住她腕子的手递在自己侧脸,噙着笑道:“姐姐摸摸孤的?烫不烫?”

沈清棠脸皮薄,她不肯,含着羞赧想把手抽回,奈何这西北王力气太大,她压根挣脱不开!

琅斐察不可闻地轻轻蹙了下眉,像个吃不到骨头的幼年小狼一样,哼哼唧唧地不满道:“姐姐逃什么?孤又不能吃了你。”

他主动带着沈清棠的手抚上自己的脸,琅斐的脸颊其实也是烫的。

“姐姐,摸这儿,有印象吗?”琅斐抓着沈清棠的手,最后停留在靠近下巴的某处。

方才的睡得朦胧的记忆接踵而至,沈清棠无地自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孤帮姐姐回忆回忆,姐姐刚才做了些什么呢……”琅斐装作思索模样,嘴角坏心地弯着,墨绿的双眸里流转着狡黠,像是终于找到答案了,眼睛亮了亮,夸张地恍然大悟道:“是了,方才姐姐亲了孤这里。”

沈清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熟透了,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姐姐是不是也喜欢孤?”

琅斐目光定在沈清棠抹了胭脂的唇,又慢慢往上对上她的眼睛。

沈清棠开始头晕脑热,理不清一点情绪,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虚化了起来,有什么东西融进了空气中,不受控制地肆意生长。

她眼睛眨着,细密的睫毛颤着,在令人窒息的蛊惑氛围中,沈清棠鬼迷心窍地张了张嘴。

只是……

不等她念出心中的音节,车窗外忽然传来白墨兴奋的叫喊声:“王!王!好消息啊!咱们到镇上了,饿死我了,终于可以开饭了!!”

马车内旖旎暧昧的氛围一瞬间一扫而空,像是被狂风暴雪给裹挟了,温情瞬间消散。

琅斐:……手痒痒了,想杀人。

马车停下,琅斐黑着脸拉开马车的布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使出铆劲儿朝白墨左边的肩膀来上了一拳。

白墨瞬间疼的涕泪滂沱,捂着肩膀嗷嗷喊冤:“不是,王,我又怎么了?”

琅斐此时正牵着沈清棠的手腕,领她下马车,两人均站在地面后,琅斐比划比划拳头,意欲再给白墨右边肩膀来上一击,琅斐是喜欢对称的。

白墨往幸灾乐祸的秦址身后躲了一下,缩在秦址背后,冲着沈清棠大声呼救:“王妃大人!您再不管就要出人命啦!”

沈清棠被白墨的称呼蓦地噎了一下,怔了怔,随后才去拉扯琅斐深红色的衣袂,讨好地晃了晃。

沈清棠瞧见琅斐紧皱的剑眉有所缓和,整个人的面部表情舒缓下来,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可是眉梢又蔫巴巴地,眼睛流露出一股子浓浓的失落感,像没有啃到骨头的小野狼。

有点可爱,沈清棠想,她斟酌着开口:“王,他毕竟不是故意的,舟车劳顿,不如我们去休息好不好?”

琅斐有些委屈地咬咬唇,薄唇凑近了沈清棠圆润的耳垂,小声地咬着字,吐露着情真意切的心声:“……到底是孤太急了,孤努努力,争取让姐姐喜欢上孤。”

琅斐炽热的吐息滑过沈清棠耳边轻薄的皮肤,伴随着他低沉地嗓音,在她耳朵尖儿引起一阵阵酥麻的战栗:“希望下次孤再问姐姐时,姐姐能毫不犹豫地承认。”

沈清棠数不清第几次的吞了吞口水,她头一次跟男子有这么多接触,何况琅斐还是个会撩的,沈清棠只觉得自己一个不慎,好像整个人都要被琅斐琥珀似的墨绿眸子吸进去,落入一个叫琅斐的漩涡里,再也难以出逃。

琅斐在她脆弱的耳边轻轻笑了一声,随即离开她,绅士地牵着沈清棠的手腕往客栈里走。

脑袋懵懵的沈清棠迷迷糊糊地跟着琅斐走,身后呼啦啦跟了依旧嗷嗷喊痛的白墨与白眼翻到天上的秦址,以及一些的侍卫与仆人。

本来懒洋洋地客栈老板正打着瞌睡,现在一看店里来了那么多人,机灵起来,一张圆圆的发黄的脸上镶嵌着一对豆粒眼,喜滋滋地接客:“客官晌午好呀。”客栈老板眼尖,一眼瞅准这一帮人谁说话算数。

他观察得细致,走在前头的一对郎才女貌的男女衣着华贵,且款式相似,保不准是一对儿有钱的年轻的小鸳鸯。

客栈老板眼睛提溜提溜转着,谄媚地讨好道:“住房吗,客官?”

他开始介绍房间:“今儿您可算来着了,您们新婚吧?我们店新装修了一间上等房。”他油腻腻地朝琅斐暗示,眼神微眯着:“隔音可好,谁试谁知道。”

琅斐皱眉不悦:“要两间。”

这下换白墨与秦址蹙着眉诧异了,这两人方才还光明正大地依依我我,你侬我侬,现在新婚蜜月里的,竟然要两间房?

难不成,琅斐不行?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