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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大唐当纨绔无删减全文

微微的薇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尉迟宝琳看着这阴沉沉的天空,一滴滴鲜血从他手中垂着的长矛缓缓落下。……“嘣!”一支长箭破空而来,速度很快,力量很大,带着呼啸声,竟然直接地就把地上的一节圆木给射个对穿,箭尾插在地上还在那儿颤抖个不停。尉迟宝琳拉着一具“尸体”奋力地钻到一旁一处壕沟内。片刻之后,数十人围了过来,其中一汉子把手中带血的长刀插回刀鞘内,语气颇为担忧道:“小公爷,这姓颜的是不是死了?”尉迟宝琳把手中的长矛交给了自己的护卫头子,蹲下身来,伸出粗大的手指放在地上躺着这位的鼻孔处,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松了口气:“还好,有气,应该是刚才混战落马摔得有些重,一口气没回过来,憋晕了过去!”“那咋办?”尉迟宝琳有些不自信道:“军医不在此,要不掐人中试试?”“我看行!”护卫秋...

主角:尉迟宝琳颜白   更新:2025-05-22 18: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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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尉迟宝琳颜白的现代都市小说《穿到大唐当纨绔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微微的薇”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尉迟宝琳看着这阴沉沉的天空,一滴滴鲜血从他手中垂着的长矛缓缓落下。……“嘣!”一支长箭破空而来,速度很快,力量很大,带着呼啸声,竟然直接地就把地上的一节圆木给射个对穿,箭尾插在地上还在那儿颤抖个不停。尉迟宝琳拉着一具“尸体”奋力地钻到一旁一处壕沟内。片刻之后,数十人围了过来,其中一汉子把手中带血的长刀插回刀鞘内,语气颇为担忧道:“小公爷,这姓颜的是不是死了?”尉迟宝琳把手中的长矛交给了自己的护卫头子,蹲下身来,伸出粗大的手指放在地上躺着这位的鼻孔处,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松了口气:“还好,有气,应该是刚才混战落马摔得有些重,一口气没回过来,憋晕了过去!”“那咋办?”尉迟宝琳有些不自信道:“军医不在此,要不掐人中试试?”“我看行!”护卫秋...

《穿到大唐当纨绔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尉迟宝琳看着这阴沉沉的天空,一滴滴鲜血从他手中垂着的长矛缓缓落下。

……

“嘣!”

一支长箭破空而来,速度很快,力量很大,带着呼啸声,竟然直接地就把地上的一节圆木给射个对穿,箭尾插在地上还在那儿颤抖个不停。

尉迟宝琳拉着一具“尸体”奋力地钻到一旁一处壕沟内。

片刻之后,数十人围了过来,其中一汉子把手中带血的长刀插回刀鞘内,语气颇为担忧道:“小公爷,这姓颜的是不是死了?”

尉迟宝琳把手中的长矛交给了自己的护卫头子,蹲下身来,伸出粗大的手指放在地上躺着这位的鼻孔处,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松了口气:

“还好,有气,应该是刚才混战落马摔得有些重,一口气没回过来,憋晕了过去!”

“那咋办?”

尉迟宝琳有些不自信道:“军医不在此,要不掐人中试试?”

“我看行!”

护卫秋三点了点头,伸出手,露出指甲壳里满是黑泥的手:“小公爷,我的指甲长,要不我来吧!”

尉迟宝琳看了看自己才啃完指甲的手,略微有些失望,都说掐人中,掐人中,知道这个事儿这么久他还没有掐过。

今日好不容易碰到这个机会,奈何指甲昨日才啃完,一想到救人要紧,他点了点头:“好!”

秋三舔了舔自己的长指甲,然后往身上抹了抹,蹲下身子,看着这个出自颜家的少年。

少年很年轻,天生就是一副好皮囊,白净的面庞虽有好些黑泥点子,但也难掩他原本眉清目秀的样子。

眼下他双目紧闭,似乎在熟睡,即使闭着眼却也让秋三儿感受到了一股子扑面而来的贵气。

嘴巴很疼,还微微闻到一点点的脚臭味,嘴唇子越来越疼,颜白猛然惊醒。

还未睁开眼看是谁在折腾自己,脑子突然传来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烈疼痛,颜白双手不自觉地捂着脑袋,发出几声长短不一的呻吟声。

隐约间他听到很多人说话的声音,令颜白费解的是竟然有人在开心地欢呼说醒了,醒了,颜白脑袋虽然很疼,疼得睁不开眼,但闻声也忍不住回道:

“烦不烦啊,我是睡着了,不是睡死了!”

睁开眼,颜白彻底地呆住了,入眼的首先就是几个大脑袋,一脸络腮胡须,咧嘴大笑的时候颜白看到了他们的满嘴黄牙,如果说不修边幅是形容一个人形容不注意衣着或容貌的整洁。

那眼前的这几个人也太不修边幅了。

颜白木然的坐起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数十位冲着自己开心大笑的人,这时候颜白发现这群人竟然都是古装打扮,有的胸前穿着皮甲,有的是在胸前用绳子绑着几块木头。

颜白打量着众人,众人也在打量着颜白。

秋三看着颜白满脸不解,先前跟自己等人一起作战的颜大郎就是一个纨绔轻浮子。

虽然自己来从军打突厥,但是却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虽说武艺也是极好,但是看他舞长矛,秋三总觉得像是一个平康坊的歌姬在跳舞。

可如今醒来,秋三却发现颜大郎好像换了一个人,眼神虽然多是迷茫不解,但由内而外却让人觉得比先前沉稳了许多,气质也变得顺眼很多。

最让秋三不解的是,这颜大郎看着自己,秋三觉得好像是在审视自己。

那眼神端得有些可怕,就像国子学的那些老先生。

秋三走到小国公爷尉迟宝琳身边,低声道:“小公爷,小的咋觉得这颜大郎醒来后就不对劲了呢?”

尉迟宝琳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感觉像是换了个人!”

秋三指了指自己大脑子:“会不会这里……?”

尉迟宝琳闻言皱起了眉头:“在看看吧!”说罢他偷偷的打量了颜白几眼,小声的嘟囔着:“没死就好,只要没死就没事!”

颜白看了看四周,满眼疑惑,不对劲啊,不对劲啊,自己明明在午休,怎么到这儿了?

迟疑了片刻,看了看自己,颜白彻底的呆住了,身子小了半截不说,这一身古装皮甲是谁给自己穿上来的?

颜白撩起皂袍,脸色大变,内裤呢?

你们把我的裤衩子都脱了?

尉迟宝琳看着满地打转,又是摸自己脸,又是拿棍子比身高,又是趴在水洼边倒影的颜白,重重地叹了口气:

“驴日求的,我看这颜大郎八成是中邪了,或是把脑子摔坏了,咋整啊!”

颜白折腾够了,也累了,想了许久,他终于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走了过去,这个人恰巧就是尉迟宝琳,颜白瞅着尉迟宝琳,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能让我看看你的头发吗?”

尉迟宝琳想了好一会,咬着牙点了点头:“好!”

颜白认真的看着尉迟宝琳的额头,伸出手指细细地感受着,头发都是从毛孔里长出来的,不是贴上去的,许久,他颓然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浑身鸡皮疙瘩的尉迟宝琳松了口气,就在刚刚他险些忍不住了,自己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一个男人这么摸,摸就算了,还抓着一把往下扯,要不是这家伙姓颜,尉迟宝琳真想一巴掌把这家伙扇死。

迟疑了片刻,尉迟宝琳用着很轻微的语气试问道:“你,你还知道你叫什么嘛?”

“颜白啊,我叫颜白啊!”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尉迟宝琳松了口气,在颜白能说出自己叫颜白之后,他所有的担忧都不翼而飞了,只要能说出自己叫啥,那问题就不大,那就是脑子还没摔坏,自己回去也不用被骂了。

太阳慢慢地落下,天色也慢慢地变暗了下来,枯坐了一下午的颜白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二句话:“我们,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尉迟宝琳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这下完蛋了。

虽然颜大郎记得自己的名字,但是不记事儿了,脑子不会真的摔坏了吧,一想到他在主动开口问,尉迟宝琳担忧中又不免多了些期待。

他轻声回道:“现在是武德九年,突厥人兵临长安了,我们在打突厥人。”

“武德九年…李…秦王当了皇帝?”

“想起来啦?”尉迟宝琳悬着的心又落下了:“对,咱们的陛下才登基不久。”

“有尉迟敬德吗?有程咬金吗?有秦叔宝吗?”

尉迟宝琳又想抽颜白,哪有这样直呼其名的,想了下还是忍住了,咬着牙回道:“尉迟敬德是我阿耶!”

“阿爷?”颜白认真地看着尉迟宝琳:“你是他孙子?”

“我是他儿子!”

……

颜白问了很多,尉迟宝琳也回了很多,知道得越多,颜白的心也就越往下沉。

这…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啊!

看着颜白清明的眼眸,尉迟宝琳恍然大悟,大喝道:“我知道了,你狗日的在装傻,他娘的,擅离职守,不听将令,等会去军营吃板子吧!”


话音才落下,山坡上突然传来沉闷的马蹄声,颜白看得很清楚,七八个扎着脏辫的人骑着马,挥舞着弯刀,嘴里发出鬼哭狼嚎的喊叫声便朝着自己这边冲来。

嗖嗖嗖!

又是几声破空声传来,几支羽箭钻入颜白面前的土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啪啪声。

颜白就算神经再大条也发现了情况不对,这箭半截子都入了土,这要射在自己身上,自己估摸着也要入土,身子一滚,躲在一个凹进去的小旮旯里面。

尉迟宝琳见颜白会躲,心里又松了一口气,恨声道:“秋三儿,你保护好颜白,记住你可以死,他不可以死,记住了没有?”

秋三点了点头:“回校尉的话,小的记住了,小的能死,颜大郎不能死!”

尉迟宝琳点了点头:“举弓!”一声轻喝,从腰间摸出一支长箭,上弦,拉弓,然后整个人从马背上立起来。

吐气,开声,松手。

长箭破空而去,精准地击中一名突厥人,一声惨叫后,突厥人一头栽下马。

随后,尉迟宝琳身后的府兵也一起挽起了长弓,在一声令下后斜举齐射,箭如雨下,对面又有一突厥人倒下马。

但在这时候突厥人那里也举弓齐射,队伍里突然有人大喝了一声“举”,所有人举起了手中的木盾。

砰砰砰!

突厥人见唐军这边无人落马,且人数众多,为首的打个呼哨,剩余的几个人调转马头后抓起地上生死不知道的同袍,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颜白看着尉迟宝琳拖着一个扎着小辫的人过来,一个壮汉狞笑着走了过去,拔刀,挥砍,扎着小辫子的人头在地上滚了很远,没脑袋的那人脖颈上喷出鲜血也滋出的鲜血,滋得又高又远。

颜白大脑一片空白,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盛夏的天气就是孩儿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雷声滚滚大雨倾盆,不大一会就变得艳阳高照,热浪滚滚……

颜白被尉迟宝琳他们拖回了军营中,不出意外地挨了一顿打,这次是军法——臀杖十下,被打的理由是擅离职守,不听军令,装疯卖傻,混淆视听。

颜白莫名其妙地被打了一顿,感受着屁股上火辣辣的疼,颜白不可置信道: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趴在草堆上,看着远处迎风招展的‘唐’字旗,再低头看看面前水洼里的自己年轻了十几岁的模样。

颜白抓着头发,觉得这世界简直太疯狂了,自己清楚的记得自己就是一个弃医从文的培训机构的补课老师。

就睡了一个午觉,然后就……

他挣扎地站起身,决定必须弄清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未在军营里体验过生活,军营很大,壁垒森严,来往巡逻的军士也都不苟言笑。

一瘸一拐的颜白围着栅栏逛了半圈,没有见到任何的科技产品,问了几个看着面善的马夫,问了军营的辅兵,问了许多人。

颜白终于明白了自己处境,也逐渐地接受了事实。

如今是武德九年的唐朝,当今的皇帝是李世民。

至于为什么大家出现在这里,说来话长,简单说就是武德九年六月初四,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消灭政敌。

八月初九,李世民在显德殿继位为帝。

李世民一生战功赫赫、杀敌无数,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人,却在刚登基的这年被突厥人逼到了都城。

突厥颉利可汗见有机可乘,跟突利可汗一起于八月十九日开始率领突厥大军入侵泾州。

八月二十日,突厥开始进攻武功。

八月二十四日,突厥大军进攻高陵。

然而此时的大唐都城长安兵力空虚,能征惯战的守卫军仅有数万人,群臣百姓开始人心惶惶,流言蜚语不绝于耳,许多大户商贾开始准备撤离长安。

如果这里真是历史上出现过的大唐,那么这个现在如此憋屈的皇帝李二,将在以后的贞观年月征服外族、开疆拓土、万国来朝。

所以,大家才出现这里,所以颜白才会出现在军营里。

至于颜白身份,可谓是非同一般。

他是颜之仪的亲孙子,属于这一房唯一的独苗,在家里那是众星捧月,爷爷疼,叔婶爱,哥哥姐姐一大群,家里人称:小祖宗。

颜之仪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分别是颜之善,颜之奇,还有弟弟颜之推,这兄弟四人是颜家的第三十五代。

颜白的祖宗是孔门十哲之一,孔门七十二贤之首,儒家五大圣人之一的颜回,传到颜白这一代是第三十七代。

整个颜家从春秋开始传承至今,已经历经千年,见证过无数的王朝兴亡,而颜家耕读传家,弟子无数,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至高无上。

如今颜白的叔叔辈在朝中担任要职,颜白的哥哥辈也陆陆续续走入朝堂,再加上坊间传言李世民,弑兄杀敌,得位不正,不能为明主,这个时候可以说颜家的态度就是很多读书人文人的态度。

李二对此心知肚明,对颜家更是恩宠无比,颜家日子虽然依旧过得清淡无比,整个家族也是格外地低调,但是在整个长安城谁见了都得远远地躬腰行礼。

这是礼,更是德行。

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到了颜家这一代最难念的经就是颜白。

按理讲,家里个个都是饱学之士,耳濡目染之下,颜白虽不能才华横溢,但最起码得有个卓识远见。

可事实上这个家伙根本就不爱搞学问,他做的事情跟家族千年文化传承恰恰相反,他这个人不喜欢文,偏偏喜欢舞枪弄棒,并且立志成为霍去病那样的绝世猛将。

平日最爱在坊间寻找高手比试,找人单挑。

然而,猛将这个东西可不是你立志就能达到的,武力,机遇,运道,天赋,才智,缺一不可。

显然,颜白并不满足这里面的任何一个,充其量也就算个莽夫,空有一身蛮力。

当听说突厥人兵临城下的时候,这个家伙给家里留了一封信,然后一个人踏上了追求梦想的道路。

颜白是颜之仪的亲孙子,而且是唯一的一个,在他临死前他亲手把这个孙子交到了哥哥颜之善手上才闭上眼。

颜白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但在家里却依旧是个宝贝疙瘩,当他看到颜白留下的信件后第一时间就去皇宫内找李二,要求很简单,无论如何颜白不能死,必须全须全尾地活着回来。

这是颜家第一次求人,才当上皇帝的李二格外上心,立刻就给百骑司下了密旨。

当得知颜白出现在泾州大营的时候,泾州道行军大总管尉迟敬德当晚就收到了颜家的急信,信里的字很少,但是却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尉迟敬德脊背发凉。

信里颜家用很平淡的语气说道,如果颜白出了事儿,那颜家就会把尉迟家的上上下下的事儿事无巨细地写成史料,供后人评阅。

尉迟敬德看完信之后立刻就把颜白搞成了粮草督运,并命令自己的亲儿子尉迟宝琳亲自照看护卫周全。

结果颜白这个人不安分,非要上战场,美其名曰见见血,结果在野外和突厥的斥候小队遇上了,也不知道怎么就从马上摔下来了。

结果谁也不知道,颜白虽然还是颜白,但是自此却换人了。

知道这个家世,自己又是这么一个人后,颜白觉得很无奈,这鸠占鹊巢说得容易,可假的到底是假的,就算长得一样,那还是假的啊。


站在军营中,颜白突然叹了口气。

尉迟宝琳此刻也松了口气,家将黄牙看着松了口气的小公爷,轻声道:“小公爷,咱们家不会被记恨上吧!”

“怕个屁!在长安早都忍不住想抽他了……”说罢,有些心虚地瞟了一眼颜白,低声嘀咕道:

“让你装清高!让你骗人!让你装傻!”

颜白吃了在唐朝的第一顿饭,说实话真叫一个难吃,食物糊糊状,色泽也很难以启齿,如果非要评价,那就真的跟后世阿三哥做的食物差不多。

杖刑十下还是很疼的,想了想颜白觉得还是需要治疗一下,拖着疼痛的身子来到了营门外。

才出门,就看到了尉迟宝琳这个家伙,倚着栅栏,腰挂长刀,身穿明光铠,看着就很骚气。

颜白对这个打自己屁股的家伙没有好感,冷哼一声,义正词严地表达了心中的怒意。

“颜督运这是准备干嘛去啊?”

颜白头也不回道:“关你屁事!”

“呵呵,关我屁事?”尉迟宝琳发出一声冷笑:“无故出军营笞杖二十,你不会又想挨打吧!”

颜白吸着凉气蹲下身子,扯了几把茂盛的蒲公英,然后头也不回地又走到军营里。

尉迟宝琳疑惑地皱起眉头,咦,这厮转性子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劝了?这还是在长安号称八头牛都拽不动的犟种?

他心生疑惑,索性跟了上去。

此时的颜白已经把蒲公英清洗干净,甩了甩手,从一旁拿出刷干净的一块石板,再把蒲公英放在石板上面拿起一块暖石轻轻的有节奏的敲打。

蒲公英被捶得稀烂,颜白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你咋还不走?”

“去哪儿?”

“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阿耶是军营大总管,我就待着这儿,咋滴?”

颜白无奈地瘪瘪嘴,竖起大拇指:“行吧,官二代,你牛!”

尉迟宝琳有些疑惑,他总觉的掐人中之后的颜白有些不对劲,说的话格外的奇怪,听着总是让人想笑。

在尉迟宝琳惊恐的眼神中颜白脱掉了裤子,然后抓起石板上细碎的蒲公英均匀地涂抹在受伤的臀部,动作有些辣眼睛。

颜白发出情不自禁的呻吟声。

尉迟宝琳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两眼冒光,吓得颜白一哆嗦,赶紧遮住屁股,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在治伤?”

“不然呢?”感受着舒服的凉意,颜白不由自主地眯上眼:“你以为我没事喜欢在别人面前露出隐私部位?”

尉迟宝琳围着颜白转了一圈,还是有些不可置信道:“这真的能治伤?我家大人也没跟我说这玩意儿能治伤啊?”

见水分已经蒸发得差不多,颜白提起裤子:“把这真的三个字去掉,还有,你家大人没告诉你,不代表不存在,骚年,要有自己的见解!”

见颜白要离开,尉迟宝琳突然拦在颜白身前:“那你是不是也能治疗刀伤箭伤?”

颜白想了一下:“看情况吧,这个从医学的角度来说要根据病患的实际情况出发,我会看,不会治!”

尉迟宝琳有些听不懂颜白的话,他回味了好一会才明白颜白的意思,会看?那岂不是懂一些?

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鄙夷的眼神:“在长安虽然没有跟你一起耍过,但是你的所作所为还是有所耳闻的,我不信!”

“切!”颜白根本不知道尉迟宝琳已经误解他的意思,摆摆手:“爱信不信,不信拉倒!”说罢就要离开。

尉迟宝琳又拦在颜白身前,想了一下,突然郑重道:“我不知道你是真有本事还是在胡吹大气,但现在小爷我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一旁的伤营有几个过命的兄弟受了刀伤,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我可以去看看,但是我不会治伤!”

尉迟宝琳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长安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打了你板子你心里不舒服,这样,如果你能医好,我躺在那儿让你打一顿,如何?”

“真的?”

尉迟宝琳点了点头:“真的!”

“带路……我就去看看!”

路上,尉迟宝琳忍不住好奇道:“你和他们说的不一样!”

颜白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看着尉迟宝琳郑重道:“谣言可畏,有时候你看的,你听到的,可能都是假的!”

尉迟宝琳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不愧是传了一千多年的家族,他牢牢记在心里,下次程处默再来自己家告黑状的时候自己就把这话说给爹听,说不准少挨一顿打。

“那个...那个...尉迟大总管真的是你的阿耶?”

尉迟宝琳虽然对颜白直呼其阿耶大名有些不爽,但现在有求于人,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咋?”

“不咋!”随后颜白贱兮兮地搓了搓手:“啥时候有空能不能引荐一下,你是不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阿耶。”

“我阿耶?”

颜白一愣,赶紧解释道:“家里的一本书,里面记录了你父亲的戎马一生,我有空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

尉迟宝琳突然觉得很开心,颜家能给自己阿耶单独写一本书,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他再看颜白,突然觉得顺眼多了。

闻言转过身,指了指军营最大的那个军帐:“喏,就在那儿,你想去随时可以,但要记得报名,免得被砍死。”

“好!”

尉迟宝琳有些觉得这一刻的颜白如此地陌生,这家伙不是自命清高看不起任何人,这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难道真如阿耶所说军营里有令人脱胎换骨的魔力?

伤营位于整个营地的右后方,和营地辎重并排挨在一起。

太医何冠正站在简陋的遮雨棚子面前背着手满脸的倨傲。

他本是太医院的医正,本该窝在家里的阁楼研习药典,谁知道竟然被派来到了军营当个检校兵官,虽说军营回京后就官复原职。

但是在这个刮风漏风下雨漏雨的军营里,他是一刻都不愿多待,突厥人的营地就在不远处,他们是那么的多人。

何冠正很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更何况现在还来了两个不嫌事儿大的。

“尉迟校尉,听你的意思是这个小子会看伤?你知不知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就算你领军打仗早就是一副铁石心肠,可本官从立志学医以来,一直以医者仁心为己任。

如今国难当头我才来军营只做一名军医。

如今你领着一毛头小子,竟大言不惭地说要来治伤?请问校尉,你要把我十年的苦学置于何地?要把这伤营的将士性命置于何地?要把陛下的安排置于何地?”

说罢,他冷哼一声猛地甩了甩衣袖,高傲地四十五度抬头看天空。

尉迟宝琳嘴笨,明明被气得不行却只能压住火气,何冠正得罪不得,这是有本事的人,虽然傲得不行,但是这伤营的病患需要他。

颜白在伤营转了一圈,心中了然,看着那草木灰止血的手段,看着这伤患营脏乱差苍蝇在病患伤口满天飞的环境,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涌了上来。

草木灰是能止血,也有一定的功效,但是裂那么大的伤口不应该先缝合止血,最后再消炎么?

不然流血就把人给流休克了!

这厮,就这手段,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医者仁心?

走到何冠正跟前,冷哼一声:“学了十年就这点水平?请问何医师,处理伤口常用物品有哪些?新鲜伤口的处理要如何处理?处理感染或化脓性伤口的步骤有哪些?伤口要如何包扎呢?”

何冠正不可思议地看着颜白,他说的话自己是能听得懂的,可这连珠炮样的接连四问却让他胆战心惊,这些东西闻所未闻,更别提能够组织语言回答了。

在颜白目光灼灼下,何冠正有些下不了台,猛地一甩衣袖:“竖子安能胡说八道乎?我家医学传承二百余年,从大业年间供职太医院到如今,黄口小儿有何胆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利,妄论医道?”

说罢扭过头看着尉迟宝琳,指着颜白愤怒道:“校尉莫不是拿着小儿故意来羞辱我等?大将军对此事可知?我一会儿就去问问大将军,问问他,是不是真要把我家二百余年的传承贬得一文不值?”

尉迟宝琳深吸一口气,拱拱手道:“何医师莫要生气,他是……”

“诶!”颜白被何医正的话激起了好胜之心摆摆手:“医属于应用学科,打嘴炮没用,既然何医正看不起在下,那在下今日就勉为其难地露一手,也好叫你得知,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颜白有些搞不懂,明明是一道伤口,明明都红肿眼看都要发炎了,往上摸草木灰是个什么意思?

这玩意顶多就是减缓血液流失,增加血液凝固,真要说不流血就算医治好了,那纯属是在赌命。

何冠正被颜白这句话气得险要吐血,哆嗦着手,愤怒道:“好,好,好,我就看看是谁在这大言不惭!”

颜白挑了一个大腿被砍了一刀的兄弟作为自己首个医治的对象,这汉子应该是流了不少血,这家伙现在脸色有些惨白,但是精神尚可,颜白心里有了主意,这就是自己的首个病人。

“兄弟,你这腿何医师怎么说?”

汉子没说话,何医正冷哼一声:“抗的过去腿就能留住,抗不过去生疮了,这腿就要不得了,不是我在胡说八道,也不是我在草菅人命,这是军营,这是军营。

如果只有一两个伤患,如果这是在长安,这伤能医治,可今儿是在军营,药草有限,长安四门紧闭,你当我这么说我心里很开心么?”

何冠正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哽咽,深吸一口气冷哼一声:“不知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当然是用眼睛看!不光看,咱们还得做,就算治不好,咱们得尽力不是?就算只有一点希望也要拼一把不是?”

说罢颜白给尉迟宝琳耳语几句后,就开始忙碌起来,接血的铜盆被颜白拿走洗刷干净,然后开始烧热水和煮布。

紧接着颜白又蹒跚地走到营地外,搞到了蒲公英和金银花,用清水洗得干干净净之后,就把金银花放到铜盆里面炖煮。

何医正冷眼看着忙忙碌碌的颜白,心里的怒火稍稍褪去,这小子能懂两味药草看来也不是个不学无术之徒。

见金银花已经被煮得稀烂,颜白把铜盆端下来静置,待水温降下去颜白开始用温水仔仔细细地洗手,手洗干净后颜白拿着煮了好久的麻布开始给伤患清理伤口,伤口洗净后颜白再用金银花水再次清洗伤口。

金银花是天然的消炎植物,这点在颜白记得很清楚,小时候家里的老牛腿被石块划伤了爷爷就是这么治疗的。

伤口第二次清洗完,颜白深吸了一口气:“兄弟,接下来会很疼,希望你能尽量忍住,能尽量不动。”

“忍得住,这算啥,突厥狗我不都怕,我还怕疼?”尉迟宝琳挥挥手,四个壮硕的府兵走了过来,把他按得紧儿紧儿的:

“我真不怕,诶,校尉,你是知道我的,我真不怕……”

颜白再次洗手,然后从盆底下拿出一支有些大的绣花针,麻利地穿上头发,开始给这伤患缝合伤口……

“哎呀,额滴神啊……”刚还说不怕的汉子,现在叫得跟个鬼一样。

伤营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甚至都忘了呼吸,这手段闻所未闻,这真的能行吗?

颜白其实手也有点哆嗦,以前在校是在猪肉皮上练习,这在人身上缝针破天荒的第一次,好在手艺不减,圆满地完成了第一例“外科手术!”

“记住了,蒲公英熬制的水每日都必须喝,然后有条件的话每日可以用金银花水洗一洗,只要不发炎流脓,十天半月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汉子。”


何冠正现在相信颜白是有点本事,与其说他相信颜白,不如说是他更相信颜家千年名声。

但是这颜家小子的手段太匪夷所思了,哪有把人当作衣服一样去缝补的?看着都渗人,这也能治伤?

虽然太医署医典里有缝合伤口的记载,但谁也没有尝试过,更无佐证来证明是可行的。

不过静下心来一想细细一想他又觉得这么做也不无道理,这样做的确有利于伤口的愈合,在想到他所用的金银花和蒲同英两味简单药材的药性,他的眼睛不由得有些发亮。

这些药效他都记得,学医的时候开始最先接触的就是这些,这些年一味地追求更高超的医术,却忘记了最简单的就是最有效的。

何冠正觉得自己这些年一直在走一条艰难的路,今日蓦然惊醒,回首才发现,大道竟然就在自己的身后。

尉迟宝琳把何冠正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不由得也生出几分扬眉吐气之感,他看着嘴里念念有词的何冠正,笑道:

“别想着偷偷拿去用,人家是颜家正儿八经的嫡系子孙,没有他家大人的首肯,你要是偷偷用了,嘿嘿,别说你家二百多年,就算五百多年也彻底完蛋。”

何冠正惊出一身白毛汗,忍不住打个哆嗦,随后朝着颜白拱拱手:“大道至简,大道至简啊,学生受教了!”

夜幕很快降临,一堆堆艾草点燃,然后又被人泼上凉水,屁大会,整个营地烟雾缭绕,那呛人又刺鼻的麻凉味真是让人欲仙欲死,好在,蚊虫也不喜欢这个味道。

一下子耳边就没有了那种烦人的嗡嗡声。

颜白身下垫着一块儿羊皮,趴在艾草火堆的一旁,屁股疼得厉害,比早间的时候还疼,虽然知道这是身体的白红细胞在修复伤口的自然反应。

可是颜白还是恨极了打自己屁股的尉迟宝琳这个王八蛋。

尉迟宝琳对颜白怒火眼神选择视而不见,他很优雅地一口又一口地喝着金银花泡水,何冠正说这玩意具有清热解毒之功效,正好最近尿有些黄,喝这个正好。

一旁的大牛也在喝,自从被颜白缝补完伤口后他就没有停过,时不时地都要喝上几大口。他是府兵,更是骑兵,还是个县尉,因为这次突厥人来得突然,这兄弟直接就来军中报到。

在前日的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砍了两个突厥人,但是大腿也挨了一刀。

在没有遇到颜白之前,他听何冠正说他这个腿十有八九会烂掉,一想到他这辈子将会成为个瘸子,可能还说不上个媳妇。

他当时就心如死灰,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当大腿的伤口被缝合,听说养个十天半月就会好的时候,他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所以,现在有事没事都要抓一把金银花泡开水,时不时地要喝上一口,然后得意地咧嘴傻笑。

颜白看得心烦,忍不住道:“别再喝了,再喝就水中毒了!”

大牛嘿嘿一笑,又忍不住喝了一大口。

尉迟宝琳见颜白终于肯说话,敲了敲身边的半个锅盔:“给你留着呢,你要饿了就来吃点,我阿耶说了,只有吃饱了伤口才能好得快!”

一阵吹来,带着一股浓烟,呛得颜白眼泪直流:“宫廷玉液酒啊……”

尉迟宝琳狐疑的打量了颜白一眼,忽然摸了摸颜白的额头:“你倒是想得美,不吃饭想喝酒,还是宫内的玉液酒!”

“咳咳咳!”颜白被呛得发出一连串咳嗽:“这艾草要烧多久?”

尉迟宝琳又往火堆里塞了一捆艾草,闻言回道:“要到下半夜了!”

“下半夜?”

“嗯,到下半夜,也可能会到天亮!”尉迟宝琳点了点头,看样火堆的眼神有些涣散:“大总管说明日会和突厥狗有一战,今晚务必要让战马休息好,这样明日才有可能一战而胜。”

颜白明显地感觉到了尉迟宝琳的情绪有些低落,他伸手拿过锅盔又用木棍拨了一点火炭,用木棍穿过锅盔架在炭火上烤。

这时候大牛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块羊肉,塞到颜白手上,见颜白转过头,他憨憨地笑了笑:

“这是杀敌后的奖励,我没吃完,现在天热在搁就臭了,你帮我看腿了,这羊肉就送给你吃了,你吃饱了,兄弟再有受伤的,你就给治一治!”

颜白打趣道:“你就不怕我帮倒忙!”

大牛挠了挠头:“哪能呢。”

突然他警惕地看了眼四周,拍了拍腿小声道:“我受了伤,你给我医了,何医正也给我医了,我觉得你比那个何医正扎实多了!”

颜白闻言,心里满足感大增,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然后又拨来些火炭,把肉用棍串起来,放在火上烤。

不大一会锅盔焦脆,羊肉滋滋冒油,大牛见羊肉快要熟了,轻轻吞了吞口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方块状的晶体轻轻地搁在羊肉上。

“这是啥?”颜白好奇道。

“印盐,又叫灵州盐,我家乡的特产。”

颜白恍然大悟,一想到历史书上讲唐人多是以醋布代替食盐,于是又忍不住好奇道:“有盐为何军中还以醋布代替盐啊?”

大牛笑道:“颜督运有所不知道,盐产量少,价格贵,军中行军哪次不是成千上万人,真要吃白盐那怎么吃得起哦。

相比较起来,行军打仗戴起来还是醋布方便,在军营安营做饭的时候只需要剪下一小块布放到锅中就会有盐味。

醋布的味道虽然不好,但打仗就不是来享受日子的,我们又都是一群粗人,有的吃,有命在就行,这都很不错了,还敢去要求什么。”

颜白觉得大牛这话说得很靠谱,掰开锅盔,把肉往里面一夹,张大嘴狠狠一咬。

哎呦,妈耶,烫死人了!

可能是闻到了肉香,尉迟宝琳回过神,看着颜白神色莫名,突然道:“颜白,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打你的时候轻点?”

尉迟宝琳神色一僵,突然摇了摇头:“算了,算了,算了……”

“咦你看你这人,说话说一半,就跟拉屎拉一半一样让人难受,有话就赶紧说,有屁就赶紧放!”

尉迟宝琳深吸了一口气,神色突然有些扭捏:“明日…明日我也要上战场了,如果…”

他突然咬了咬牙:“如果我战死在沙场上,能不能求求你家长辈,在日后修史写到我的时候能不能写上我的名字。”

颜白不懂,这是个什么奇怪的要求,好奇道:“就这么简单?”

尉迟宝琳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就这么简单!但如果能有一两个字的点评就更好了!”

见尉迟宝琳说的格外的郑重,眼神又是那么的炙热,颜白一下子就明白了,心里不由得一酸:“我觉得能活着最好!”

“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喂,别岔开话题,你还没说行不行呢?”

颜白想了一下,说道:“悍勇无敌这四个字怎么样?”

尉迟宝琳突然容光焕发,就像回光返照一样,他站起身来手舞足蹈:“极好,极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来到营地里,给营地里镀上了一层金黄。

颜白醒来的时候整个营地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慌忙起身才发现所有的人和战马都已经离去,赶紧朝着伤营走去,待看到他们还在,颜白不知道为何却觉得松了口气。

这时候大牛瘸着腿从外面走了进来,抱着一大篼子的金银花和蒲公英。

“他们人呢?”

大牛把两味药草放到一旁,拍拍手:“都去打仗了,突厥人就在泾河边,这一次尉迟大总管亲自做先锋,三千骑兵轻装上阵,这一次势必要把那些突厥狗杀得一个不剩,狗日的,这一次一定要他们尝尝什么叫做有来无回……”

大牛红着眼睛怒声喝骂。

“哎呀”颜白猛地一拍大腿:“大军出行的时候你咋不叫我一声!”

原本还想看看大军出行的壮丽场面,结果因为睡着了,也没有人去叫,白白错过了这么壮大的一场盛事。

大牛看了颜白一眼,他以为颜白再说为什么没有人叫他上战场,小声嘀咕道:“我准备叫的,可校尉说你是个犟种,要知道能去打仗还得了,肯定要去。

可去了战场还得派人保护你,带你上战场还不如带条狗有用…所以,就让我们没叫你。”

颜白闻言后像是个泄气的皮球,看了一圈,好奇道:“何大夫呢?”

大牛头也不回道:“也上战场了!”

“他能去?”

大牛抬起头:“他当然不想去,你是没有看到当时他那个样子,哎呦,可造孽了。可大总管说了全营没受伤的,没少胳膊少腿必须去,能杀敌的去杀敌,不能杀敌也要去壮个声势!”

“那这些受伤的人咋办?”

大牛看着颜白笑道:“当时何医正也是这么问大总管的,可军令已下,不动如山,校尉就向大总管推荐了你,所以现在所有伤兵都交给了你!”

颜白大吃一惊,声音不由的也变成了鸡鸣:“我能成?”

“咋不能成?”大牛拍了拍大腿:“我这腿好多了,也爽利多了,以前动都不敢动,现在拖着还能走几步。

你都能把我医好了,这剩余的百十多个兄弟都看着呢,咋不能成?”大牛似乎有些生气,嗓门格外的大,震的人耳朵疼。

颜白都有不知道自己能有这本事,自己这个三脚猫的功夫都是拿猪皮小白鼠做实验,昨天给大牛缝针那真赌气成分在里,生平是头一次。

如今可能要给一百多号人做手术,那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没有个完善的医疗体系,二没有个可以对症下药的医师,现在让一个外科学专业的人,独自一个人完成这一切。

颜白不敢吭声,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如果因为自己的逞能让原本能够活着的人失去了生命,那这一辈子就算记忆能够忘却这件事,可是良心却会让你一辈子寝食难安。

大牛期待着白颜的回答,他相信颜白一定会比那个何医正做的好,可是迎接他的却是颜白果断的摇头。

“为什么?同是营中的兄弟,难道颜督运就忍心看着我们这些兄弟活活的痛死?”大牛很不理解,他很恼怒,他觉得这是颜白公子脾气发作,他觉得颜白这是看不起他们这些目不识丁的府兵。

毕竟,颜白的家世他也是听说过一些的,从小就锦衣玉食,长辈更是疼到骨子里去,这样的人和自己这些泥腿子就不是一路子的。

颜白闻言苦笑:“也不怕你笑话,我自己就是半吊子,我怕人没有救到,反而把你们给害了。”

大牛一听,他觉得他明白了颜白的担忧,就是把人给医死了脱不了干系,于是他把胸脯子拍的啪啪响:“颜督运尽管大胆的去医治,医好了是您的医术精湛,医不好是我们没那个命多活几年。

你尽管放手去医治,我大牛今儿在这儿打包票,谁要是以后胡咧咧,脏了颜督运的名声,就算死了老子也会把你从土堆里拉出挫骨扬灰,兄弟们说对不对?”

身后棚子的众人闻言开始起哄。

“督运,赶紧的吧,我这都等一宿了!”

“就是就是,你也给我缝补一下,我屁股被突厥狗砍了一道口子……”

“凭什么什么是你,老子后背划了一刀,只要给我先缝补了,老子立马就能上阵杀敌。”

“我先来,我先来……”

颜白抬起头,看着大家争先恐后的样子,轻轻一笑:“我颜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有这么多兄弟让我觉得我是那么的重要,我一直以来都是活的浑浑噩噩,也没有多大个梦想。今日,承蒙众位兄弟看的起,我颜白就大胆一试。

“颜督运这是答应了?”大牛激动的哈哈大笑,瘸着一个腿非要给颜白叩头。

颜白哪能让别人给自己磕头,赶紧拉住:“大牛叔你这是在要我的命啊,你们都不害怕我给你医治,反过来却要给我磕头,您是长者,我是晚辈,这要是让老天爷看到了,非要打雷劈死我!”

这么一打趣,气氛一下子就熟络起来,颜白也开始细细的观察每个人伤势。

大牛扶着一根木棍跳着跟在颜白的身后:“其实刚拉回的时候有三百多号人,就过了半天就死了一半,这些都是有幸活过来的,大总管说这些人命硬,没有伤到要害,要是伤到要害流血也就流死了……”

颜白一边看,大牛一边解释,片刻后颜白对所有人的伤有了个清晰的认知。

刀伤和箭伤占绝大多数,伤口比较简单和单一,但其中也有复杂和超出能力之外的。

一个兄弟的腿被马践踏了,骨折程度为7字形,有位兄弟手腕以下手掌被切断,有位兄弟脑袋被捶了一个坑,但令人惊奇的神志还很清楚,就是不能抬头,一抬头就会剧烈的呕吐。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颜白既然已经要好好做这件事,那就要拼尽全力的去做好。

虽然自己的能力并不能让所有人都获得最好的医治,但一定要让这些人从心理上觉得还有继续活着的希望和动力。

跟着何医正一同而来的几个药童没有上战场壮声势,几个人现在被颜白使唤的团团转,一个人负责烧水,一个人负责清理卫生,一个人负责把麻布撕成大小不一的布条,然后用沸水使劲煮。

颜白也没有忙着,疯狂的回忆早已经抛之脑后的文化知识,第一步要做什么,第二步要做什么,第三步要做什么。

“啊,这到底哪个该死的教的我,造孽啊,我他娘的上课跑神,你咋不把拿脚踹我,拿大耳光子抽我啊!!”颜白捶胸顿足仰天怒吼。

一个伤兵被颜白的吼声吓了一大跳:“牛县尉,颜督运这是咋了?”

大牛抠了抠鼻孔:“想家了吧!”

“想家?”

“对啊!”大牛换手抠另一个鼻孔,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你小时候在外遇到难处难道不想念你在家的阿耶?不想如果阿耶在身边该多好?”

伤兵点了点头:“我觉得牛县尉说的对,可是我没有阿耶。”

当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日上竿头。

颜白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给屁股上被砍了一刀的那个兄弟做缝合。

我们经常说:你尽管努力,剩下的一切交给天意。

颜白也在拼了命的去努力,但是这一切却不敢交给天意,毕竟这都是命,这都是活生生的人。

虽然不管救不救,这些伤口该发炎的依旧会发炎,能扛过去的还是能扛过去,但是既然选择了动手,那就选择了承担责任。

清洗伤口,刮去腐肉,再清洗伤口,颜白心里很清楚,没有很严密的消毒手段,这么做感染的风险依旧很大,但就对目前的环境而言,这么做确实是最好的手段,如果何医正也在,那么辅以中药,那绝对又是另一个结果。

府兵是大唐最好的一群人,他们勇猛,他们无敌,他们能征善战,他们把大唐铸造得光彩无比,他们就像是神一样,可在长针穿过他们的皮肉,他们浑身也会颤抖,毕竟这种手段实在是太骇人了。

看着大牛拉着一根碗口粗的金银花回来,颜白紧张的心情稍稍好了很多,他忍不住心想,这金银花要是能说话,定会说:大牛,这和人沾边的事儿你是一件不做啊,你摘花就行,你连根拔起是个啥意思?

一个人实在忙的够呛,颜白试着让药童搭把手,这些孩子十一二岁,却没有十一二岁还有的活泼,他们眼里只有活,往往你一个眼色或是一个动作,他们都知道要做些什么,想了想,颜白觉得可以把自己的这些东西教给这个孩子。

这样自己可以轻松一些,二来,就是自己心软了,想着能不能拉这些孩子一把,虽然不着伤口缝针算不算一个手艺,但是多一个会的东西,总比没有强。

“看好了,这个叫做间接性缝合,也是最常用的一种缝合手段,一旦伤口内有积液可以用这两个线撑开引流或者上药,同时也避免了伤口的开裂。咱们用的是头发,最不好的就是不够绵柔,但是对咱们来说目前是最好的……”

颜白说的很细,算是掏空心思的去教这些孩子,而这些孩子对于专业的术语名词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是都在默默地记着这些宝贵的知识。

他们不知道颜白是谁,但是从这些府兵羡慕的眼神中能看出,这对他们而言是一场造化。他们虽然隶属太医属,名头说起来很是高雅,实际上就是个没有名堂的,平日就是负责捡药,整理,打杂。

干的好了的一两句奖赏,干的不好直接走人,药童多的是,走一个再招一个进来就是。

在医署里,他们就相当于那些太医的奴仆,挥之则来,弃之则去,没有丝毫的地位可言。

待这一阵忙完休息时间,在一个大一些的药童带领下,五个药童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给颜白叩头,颜白拦都拦不住,你拦着这个那个跪下,你拦着那个,这个赶紧跪下,无法,只能苦着脸坐在那儿,看着一群人孩子对着自己三拜九叩。

大牛拄着金银花的树干,羡慕道:“颜督运就受着吧,这些孩子都是苦命人。”

说罢,他话音一转突然道:“颜督运可是长安颜家人,颜家什么人不知道的可以去打听下,教书育人千余年,这说明啥知道不?

说明颜督运教给你们的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的本事。不过你们也算机灵,三拜九叩之,如今也算受了颜家的恩情。

看你们都年幼,有句话我还是得替督运说一下,常言不是说么,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如今督运把这手艺传给了你们,日后你们结婚生子后也可以传给你们儿子,但是如果没有督运首肯你们之中有人把这些东西传给了别人,嘿嘿,背师叛道是什么结果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颜白听着脑袋就大了,明明传播得越多人知道越好,这大牛却是像个黑社会一样在这里搞恐吓。

站起身赶紧捂着大牛的嘴巴,对着这群小药童说道:“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想教就去教,但丑话还是得说一下,我就是个半吊子,交给你们估计也是半吊子,在自己没有一桶水的时候千万不要去给别人一碗水,免得害人,日后如果惹出事端,且莫……”

想了想颜白觉得这个东西也说不准,万一这里有天才呢,西医不也是这么慢慢发展来的嘛,于是又赶紧道:“这东西还是得看你们自己,别人都是从无到有到精通,你们可以多琢磨,不要被我的话给误导了!”

有了一群给自己磕头的人,颜白觉得压力山大,剩下的东西也讲得格外的认真,孩子们也听得认真。

人在专注的情况下就会忽略时间,忽略身体上的劳累,不知不觉已经边操作边讲解了很久,从伤口的包扎,到卫生的隔离管理,再到疾病的预防,颜白是想到哪里讲到哪里,一时间整个伤营静悄悄的。

屁股被缝好的那个伤兵拉着大牛的衣摆,小声道:“牛县尉你是读过书的,有句话叫大大大…大什么来着?”

牛大想了下:“大大…声,大器晚成!”


休息了一会儿,颜白又开始忙碌,不过这次的就轻松很多,因为多了几个搭手的。

看了一会儿颜白渐渐放下心来了,这些药童清理伤口很细心,动作很轻柔,他们把要领牢记得很清楚,如果抛去年龄太小这个因素,光看伤口的清理动作,你想象不出这是一个半大孩子做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隆隆的战鼓声,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马蹄声,

颜白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的就想到昨晚尉迟宝琳说的话,心里不由的猛揪了一下,他知道尉迟宝琳其实也才十七八岁,如果不是多日的劳累让他胡须茬子乱生,在后世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应该和一群要好的朋友活跃在球场上。

活跃在网络里,活跃在美好的青涩的爱情里。

可现在呢,却活在战场里。

颜白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抬起头,冲着药童立刻吩咐道:“所有人立刻去烧热水,准备麻布,忙完了这一切后立刻去附近收集金银花和蒲公英,越多越好!”

伤兵营地忙碌起来,受伤的也开始在默默的准备,所有人知道,无论输赢,一会儿这里一定会来更多受伤的兄弟。

把最后一个兄弟的伤口缝合包扎完毕后,颜白也冲出了营地,然后一头扎进了不远处的树林里,树林里,一棵胳膊粗细的金银花被颜白从树林里拖了出来,径直拉到了营地里。

营地里面伤兵趴在那儿开始摘花,待弄满一盆,立刻就会走来一个端着就去河流边洗净。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不远的长安城太极殿李二也在焦急的等待着,这真是一个尴尬的时光,说晚不晚,说早也不早。

虽说再过几个时辰就是漫漫长夜,可李二却希望在漫漫长夜到来前能做一个好梦。

就在这会儿,一匹战马带着烟火气在朱雀街上疾驰,看着战马和人都心急火燎的样子,巡街武侯霎那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刻敲锣,大声吆喝着:“避让,避让。”

战马一直跑到太极宫,见战马停留,内监主动上前牵马,低声询问几句,随后他眉飞色舞起来,大声道:“恭喜陛下,泾阳尉迟公爷大胜突厥斩首千余!”

李二松了口气,脸上的惆怅稍稍褪去,抬起头又变得如山间岩石那般冷峻:“传下去!”

宫中突然冲去几匹马,出了宫门后朝着四面八方分散开来:“泾阳大胜,斩突厥千余人,我军威武!”

报喜声音传到了曲池坊。

颜家老门房突然睁开浑浊的双眼,揉着眼睛竖着耳朵又细细的听了一次,突然就朝着后院跑去,带着哭腔道:“阿郎,阿郎,少郎君有信了,少郎君有信了……”

回来了回来了!

走的时候是三千多人,回来的时候却只回来了二千多人,战死七百余人。

泾阳大营的伤兵营突然变得满满当当了,一下就涌来了快三百名伤患。

何医正捂着胳膊在那里哎呦哎呦个不停:“小二啊,小二啊,快来搭把手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哎呦,额滴神啊……”

小二药童没来,颜白来了,掰开他的胳膊一看,颜白有些吃惊:“哎呦,了不得啊,这么深的一道口子,要是再等一会估摸着就结痂了吧!”

何医正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道:“我这,哎呀,你是不知道那会儿是多么的凶险……”话还没说完,何医正突然站起身,义正言辞道:“救人如救火,我要忙碌起来了,来来,请督运让一让!”

颜白不明白何医正这是在闹哪出,转头一看,伤患营的营门外不知道何时立着一名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盔甲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威严的大眼睛,那扑面而来的凶悍气息就像魔神突然降临。

营地也如同闹瘟疫一样瞬间安静下来,看着众人连抬头直视的勇气都没有,颜白突然就明白这是谁来了!

在没有见到尉迟敬德之前,颜白一直在想这到底该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是如电视里那样黑魆魆憨憨的,是槽糠之妻不可弃的铁汉柔情,是淳朴敦厚的老实人,还是唐书里面的喜欢揭人伤疤刻薄之人?

颜白一时间有些发呆,甚至忘了见礼。

这时候尉迟敬德突然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然后信步走到颜白身边,拍了拍颜白的肩膀:“你的改变很大,你大伯见到了会很开心。”

颜白终于回过神,赶紧拱手道:“大营粮草督办,颜白拜见大总管。”

尉迟敬德扫了一眼焕然一新的伤营,点了点头:“尉迟校尉推荐的你,你很不错,比何医正强,果然是名门之后,名不虚传!今日起粮草督运不做了,你就伤营校尉,开始负责伤营一切事物!”

不远处的何冠正脸色一变,嘴角露出一丝解脱的笑意。

这笑还没落下,尉迟敬德继续说道:“何医正做你副手,受你指挥,起来吧!”

颜白站起身,也不敢抬头,这尉迟敬德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就像你在自习的时候打闹,无意间,抬起头正巧看到窗户上班主任伸出的半个脑袋刚好和你对上视线的那个感觉一样,让你手足无措,浑身发毛。

手足无措间又听尉迟敬德继续道:“听说犬子说你想让我给你签名?难不成你们颜家也觉得我这个大老粗最近几年在苦修《论语》?

我很看好你,待此战结束,我请你去我家做客,我们一起研讨研讨文学!”

因为带着盔甲,颜白瞅了一眼,没有看到尉迟敬德脸色,但心里总觉得这句话怎么会这么地逗呢!

“好的,这是小子的荣幸!”

可能是打了胜仗,尉迟敬德心情很不错,他觉得颜白不推脱的性子很符合心意,又拍了拍颜白的肩膀:“军营果然是最炼人的,见你改变如此之大我甚是满意,我也不多说了,看你也不是很自在,走了,改日长安见。”

这时候尉迟宝琳从尉迟敬德身后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把一米多长的长矛。

见尉迟敬德身影消失,所有人都跟颜白一样松了口气。

“给,这是我送你的!”尉迟宝琳把长矛递给了颜白。

颜白打量一番,暗暗称奇,不解道:“这长矛的矛头也太长了吧,怎么像是把一把剑焊接上去了?”

尉迟宝琳见颜白不认识这兵器,得意的笑道:“这是马槊!”

身为冷兵器的爱好者,马槊颜白还是知道一些的。

马槊也叫丈八长矛,骑兵专用的武器,八个面,有明显的破甲棱,主要应对重骑兵和披甲战马,长度接近四米长,可如今尉迟宝琳给的这个才一米多,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沾边,于是不解道:

“马槊没有这么短吧!”

尉迟宝琳挠挠头:“是没有这么短,我阿耶说这是从阿史德乌没啜身上缴获来的,他说的这是马槊,杆子这一部分应该被人毁坏一部分,所以就这么短了,他说的应该是错不了的。我知道你也颇爱武艺,就是说了一嘴,父亲就命我送给你。”


大军仅在大营休整了一宿,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又出发了,这一次颜白没有睡过头,看着在夜色里无声收拾东西的众位骑兵,一时间只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口气,这口气憋的他胸口疼,憋的眼珠忍不住发红。

这一刻颜白突然就明白《木兰诗》里面的: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颜白知道这群人要去干嘛,也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突厥人的两支队伍已经在渭水集合,兵锋直指着长安,然后这群突厥人会被李二的缓兵之计吓住,然后在桥上缔造盟约,杀白马立誓,然后大唐就会顺利的到贞观元年。

这一切如果没有偏差都会发生,可兵营出征的将士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要去杀突厥人,他们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出营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抱着必死的心去面对的。

毕竟突厥人太多了,算是兵临城下。

颜白受不了这么冰冷死寂的氛围,可这一切他觉得不做些什么又觉得心有不甘,在尉迟宝琳惊讶的眼神中,他窜上瞭望台,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吼道:“此战突厥狗必退,大唐必胜!!”

尉迟敬德抬起头,看着高处的颜白,掀开面甲,他咧嘴一笑,突然举拳头猛敲胸甲:“必胜!”

众军士也不由的站直了身子,猛敲胸甲,震耳欲聋的怒吼声震的大地都微微一颤:“必胜。”

于此同时,一支小队从长安出发,朝着渭水这边赶来。

武德九年八月二十八日,颉利可汗到达渭水边,李世民与颉利隔渭水对话,斥责他背弃定约。不久左武卫右武卫大军陆续到达,颉利可汗见唐军军容盛大威严,又知道执失思力被捕,由此大为恐惧,请求和解,诏令同意。

李世民当天回宫。

三十日,李世民又驾到便桥,与颉利可汗杀白马而设盟誓,突厥退走。

“突厥狗走了,掳着我们的百姓走了!!”尉迟宝琳看着北边,咬牙切齿道。

颜白看着又一个伤患的尸体在火塘里变成灰烬,轻声道:“等着吧,再有几年,我们大唐男儿一定会灭其种,亡其国,绝其苗裔!”

尉迟宝琳抱来一捆干柴放到一旁,拍了拍手:“大将军说咱们这一营可以回长安了,你为何非要拖几天呢!”

“好不容易今儿才只走了一个,要不拖几天,给他们养养身子,一路颠簸会有更多的人扛不住,会有更多的人死在路上!”

尉迟宝琳点点头:“言之有理,那咱们就多待几天,反正回长安也没有什么事儿,在这野外还自在一些。”

大牛的伤口已经在结痂了,以前那个爽朗的汉子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不但自己给自己做了一个拐杖,还严格遵守颜白的规定,每日必须用温水擦洗身子,每日必须喝上足足一盆的金银花泡水。

用他的话来说,他以为他这条腿已经废了,没有想到却见到了完好如初的希望,虽然颜校尉说会有一道难看的疤痕,但他自己觉得男人身上没有个疤算什么男人。

屁股被砍了一刀的黄山也是属于恢复力惊人的那种,他的伤口也在结痂,长肉的时候会有些痒,很多时候他都想爽快的去抓挠一下,但是一想到颜白的告诫,每当要忍不住的时候他都会照脸一巴掌,然后拄着拐杖去给自己的马儿抓痒。

何医正现在过的有些憋屈,随行而来药童不听他使唤了,过惯了衣来张口发来伸手日子的他现在就像深处在无边的苦海里,每日不但要配药挖药,半夜里还得起来巡视伤员,最可气的是明明他是最努力的一个,可所有人却念着颜白的好。

颜白这里他是争不过的,昨日太医署来信了,信里的内容极其简单明了,上官用极其严厉的话告诉他,一定要好好的听从颜白的安排,因为上官说了,颜家顶梁柱子已经在写史了,问他需不需要把用草木灰救人的本事也写上去。

这把太医署上官给吓得睡觉都做噩梦。

紫宸殿内伟大的大唐陛下李二难得露出笑颜:“今日算是偷得一会儿闲功夫,能在这里和您闲聊片刻!”说着狡黠一笑:“您是不是还是为你那侄孙来的?”

颜之善不好意思的拱拱手:“就不能来陪着陛下您谈谈心?”

李二摆摆手:“你颜家什么样的脾性我哪里不知道,连住的地儿都是离宫城最远的曲池坊,您要能来陪我谈谈心,天天不说国事我也愿意!

我比您孙子师古还小一轮,您就别跟学生打马虎眼了,有啥话您老吩咐就是!”

颜之善轻轻叹了口气:“我大哥四十有五才有儿子,我那侄儿五十有三才有孙子颜白,颜家分三支,如今仅存两支血脉。

颜白是我大哥这一支唯一的独苗,说来也臊人,我大哥临走前把这孩子交给了我,这孩子我又交给师古看管。

又因老我大家老年得子,颜白这孩子年岁不大辈分却又高,跟师古晚辈同辈。家里的小辈子懂事儿后就和他玩不到一块去,久而久之这孩子的脾性就不是那么的令人满意,不好读书好习武。

这次一个人偷偷的去泾阳更是把叔叔婶婶吓得够呛,虽说战死沙场也算荣耀,但没留下个半点血脉,等我闭眼后该怎么去跟大哥交待。

尉迟国公家来时我也去了,在门口闲扯几句,听说这孩子这次变化挺大,他说如同换了个人。

如今得知安全无虞,今儿来也是想问问陛下,您也别骗我这个半截子入土的人了,您就实话实告诉我,颜白这孩子到底是真的开窍了,还是您顾全着我颜家的脸面没说实话……”

李二闻言苦笑,摆摆手,懂事的内监立刻就捧来一卷手稿。

“颜师您看,说实话要不是百骑给的秘信我也不敢相信颜白能有如此手段,伤营解众人之苦,匪夷所思的手段让太医署何冠正都惊为天人;一句唯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更是豪气冲天。

如今更是听说在他的主导治疗下,伤患到如今才死了十七人,相比之前战后伤患死亡人数作比较,他管理下的伤患死亡人数比以前少了太多,甚至连零头都达不到,您老人家知道吗,前日我看到这消息后我难得睡了个好觉。

大唐不容易,到如今更是艰难,能少死一个,我心就能多安一分……”

颜之善看完百骑司汇报,双手有些忍不住的发抖,他忍不住喃喃道:“上天开眼啊,上天开眼啊!”


伤营现在有伤患三百四十七人,能走路的有一百七十八人,减去这能走路的,剩下的都不能走路的。

泾阳县衙的众官吏自从知道渭河和泾河交会处的山脚下还有一营府兵,他们送来的各种吃食以及工具,并且把泾阳县里所有的猎户召集到了一起,要求去山上打猎,给众位伤患补充营养。

有了工具,伤兵营的一切很快就得到了改变,最直接的改变就是每个伤患再也不用躺着或者趴在地上了,而是都有了一张简单的木床。

一张用树藤木棍组成的床。

颜白的生活也变得有规律起来,检查伤患,做饭,跟着何冠正学习草药的药理知识,晚上的时候会跟尉迟宝琳对打练一会儿功夫,这个时候整个山谷都充满了颜白痛苦的嚎叫声。

“打人不打脸啊…我去…又来…”一会儿颜白就坚持不住了。

这时候伤患营的众兄弟,腿好的走过来,腿不好的用手爬着过来,两个校尉对打,这对他们而言可是难得消遣娱乐,这个时候众伤兵全部化身为老师,你一言我一句开始指出刚才对打时候颜白的不足。

“颜校尉你要记住啊,练武之人其根在脚,发于腿,存于腰,形与指,由下及上,完整一气……”

“一气个狗屁,校尉别听大牛胡说八道,我们府兵只需记住一个字,那就是勇,日后在战场上谁更不怕死谁才能不死,越是怕死的越是死得快……”

“狗屁!”大牛拄着木棍站起身:“没有一个好的根基好的身子骨,一个冲锋你就完蛋了,还勇,比谁不怕死是吧,要我说得有个强健的身子骨,穿上厚厚的重铠,手拿斩马刀,神挡杀神……”

董大很是不服气,嗤笑道:“一根马槊就能把你扎个透心凉!”

“狗屁!”大牛把拐杖敲的邦邦响:“都是兵卒哪能用的起这个玩意儿,你当这马槊是竹棍啊,随便砍一根就能用?”

“啊啊再来……”

……

“蓝莲花啊啊啊啊啊啊…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哦,谢特…”

众人见颜白又冲了上去,赶紧停止了议论,全部目光炯炯的盯着不远处两个跳挪腾跃的两个人,盏茶时间,颜白躺在地上气喘如牛,明明是被虐的,脸上却见不到丝毫的沮丧。

也不知道啥原因,颜白只觉得自己现在这体质好的要命。

“还打么?”尉迟宝琳居高临下,满脸的骄傲。

“不打了!待我休息一宿,养精蓄锐之后明日再与英雄大战!”

尉迟宝琳点燃了艾草,烟雾升起后,大屁股往地上一坐:“唉,真无聊啊!”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看着颜白:“你是读书人,要不你给我们讲讲古吧!”

颜白一头雾水:“什么是讲古?”

“讲故事啊!”

“哦,原来是这个,我想想啊!”看着大伙眼神唰的一下盯在自己身上,颜白不忍拒绝,搜肠刮肚想了想:“那我大家讲一个《笑傲江湖》的故事咋样?”

尉迟宝琳闻言不由的坐直了身:“这名字听着就攒劲,来来,开始吧!”

“咳咳咳!”颜白清了清嗓子,说道:“那就先说第一回,灭门……”

所有人呼吸一顿,不由得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姿势,这第一回听名字都这么刺激,期待感满满,那里面的故事岂不是更加的刺激。

“和风熏柳,花香醉人……只见门顶牌匾上写着“福威镖局”四个金灿灿的大字……”颜白开始娓娓道来,这些汉子哪里听过这么简单直白却又极具冲击力的故事,这可比长安城茶楼说古的先生讲得好太多了。

好理解不说,这故事还稀奇,一下子就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只见这个姓余的托着宛儿的下巴,嘴里那是啧啧有声,说什么这姑娘身材看着美的很,这一张脸却是个麻子皮,这时候林平之气得不行,猛地一拍桌子,怒声呵斥道哪里来的野狗敢在这里犬吠?那姓余的闻言笑了笑,回骂道你这个死娘炮在骂谁呢…… ”

夜色里,虫鸣慢慢的销声匿迹,就连讨厌的蚊子也不再骚扰众人了,颜白哈欠一个接着一个,一直不停地揉着眼睛,好几次都忍不住想不讲了好好的去睡一觉,可是一抬头看到众人如饥似渴的眼生,颜白觉得自己如果现在就不讲了那一定是恶贯满盈,罪孽深重。

强打起精神又讲了一段:“林震难觉得自己这一家此次打劫难逃,于是就出主意把儿子身穿的衣服换成仆从衣着好混出府,等到天明,打开大门……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兄弟们晚安…… ”

尉迟宝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林家人傻,都死了这么些个,难道就不会把所有人都聚集在祠堂里么,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敌人怎么能分而击之?”

“还有,我看这林府也就一般,林家都几代人都打下这么厚的一份家业,难道就没有个密道什么的,就算没有地道,那把所有人集合在一起,手拿家伙事儿,拼着鱼死网破也让能对方逃不了好,唉呀……”

尉迟宝琳突然捂住了嘴巴,因为他看见颜白正在翻白眼。

“后续还听不听!”

“听!”

“那就赶紧闭上嘴巴,睡觉!”

尉迟宝琳抱来一大捆艾草撒上水,然后铺到快要燃完的艾草火堆上:“真是的讲个古还能讲一半,我给你说如果我在茶楼遇到你这样的,不用老子动手其他人都会把他吃饭的家伙事给撕个稀烂。”

听得颜白的呼噜声响起,尉迟宝琳看着颜白摇了摇头:“唉,真是奇怪,好好的这么一个人怎么会在长安落下个二世祖的名声呢,真是想不通,难不成你是故意的?不应该啊,真是奇怪。”

尉迟宝琳懒得去多想,闭上眼睛:“老何,你上半夜,下半夜叫我,记得,四周的火塘不能灭!”

“好的,尉迟校尉!”

何冠正爬起身,抚着胡须,不由得也打量了颜白一眼,咂咂嘴,小声嘀咕道:“故事倒是稀奇,真可惜,以前倒是看轻了他!”


太阳很明媚,颜白的心情很好,因为从昨晚终于没有听到伤患悄悄的离世消息。

在野外就是不好,蚊子多得要命,身上被蚊子咬了一身的包,但奇怪的是却不怎么痒,在小河里冲个了凉,瞬间就带走了起床气,看着大牛扔掉拐杖也准备下河,颜白赶紧喝止。

“大牛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是吧,这才几天你都想下河,万一感染发炎了咋办?还要不要命了,还娶不娶媳妇了?”

大牛扯了扯自己的兜裆布,苦笑道:“我也不想啊,可二狗那驴日瞎的说我骚裆,我这不洗洗,以后咋回去见人呀!”

颜白从水里站起身,胡乱地抖了抖身上的水:“是见人重要还是命重要,去去,水里有水猴子,敢下水我打断你的腿!”

“我看你就是个水猴子!”

就在这时,尉迟宝琳赶忙走来,站在小河边大声道:“别洗了,快快,山下来了好多辆马车,护卫的人看不到头,难不成是来接咱们回家的?又或者是城里的哪个二百五听说小爷在这里,特来看望?”

看着喋喋不休的尉迟宝琳,颜白有些想笑。

看吧,就算胡茬子长了那么多,不也像个孩子!

颜白咧嘴笑了笑,随后又有些苦恼,现在的野外不比后世的野外,这里没开化的地方很多,虽说景色不错,但也危机匆匆,这几天每日都有人抓到辣条,颜白感叹着生命易逝同时,连续吃了好几天的蛇羹。

穿好衣服等了一会儿,黄牙突然兴匆匆的冲到营地里:“看清了,看清了,启禀两位校尉,不远处的队伍里有中山王,有程小公爷,有宗正卿之子李晦,还有颜家中书侍郎之子颜善,奉陛下之命前来看望为国征战的勇士。”

听着黄牙这一嗓子,营地的伤患开始大哭,那哭声真是惊天动地,把颜白吓了一大跳,以为又是哪个伤患扛不住走了,赶紧冲到营地里,见众人都好好的,才长长吁了口气。

颜白不知道大伙为什么会哭,偷听了一会儿,才慢慢明白过来,原来是听说陛下派人前来探望,感动的哭泣。

颜白依着树干,摸着靑虚虚的下巴不由的陷入沉思,难不成后世的朝鲜就是跟大唐学的?

就在颜白沉思的时候,一队队威武的将士,一辆辆马车井然有序地进入了营地中。

好家伙,怪不得尉迟宝琳会说队伍看不到尾呢,这先前能够容纳三千骑兵的营地一下子就被这来看望的人挤得满满当当,看着这些人开始从车上一箱子一箱子的往外搬铜钱,布帛,颜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个时候不应该搬营养品或者疗伤的药草么?

这时候人群突然让开一条道,一辆很是精美大气的马车上走出一个少年,十岁出头的模样, 头戴金冠,身穿暗金色的衣袍,在颜白惊讶的眼神中尉迟宝琳突然冲了过去,单膝着地,抱拳行礼。

“尉迟宝琳拜见中山王!”

少年点了点头,尉迟宝琳站起身,然后弯着腰,脸上堆砌着谄媚的笑,嘴皮子上下翻动,小声的在介绍着什么。

随着尉迟宝琳伸手一指,身穿黄色衣衫的少年朝着颜白快步走来,就在颜白考虑要不要学着尉迟宝琳那样子行礼的时候,这少年却突然拱手行礼。

“父皇闻颜校尉在军营救死扶伤神仙手段,因国事繁忙不能脱身,走前特令孤一定要当面致谢,先生大才,孤李承乾代全军将士,请颜校尉受礼!”

李承乾?

这小孩是李承乾?

喜欢男人的李承乾?

在众人的注视下,颜白慢慢地挺直了腰杆,拱拱手:“举手之劳,分内之事,陛下和中山王的夸赞实在令我汗颜,当不得如此厚礼,汗颜,实在汗颜啊!”

场面话,实实在在的场面话,但众人在看到颜白如此‘懂事’后不由的松了口气。

就在颜白以为事情要结束的时候,又走来一个人,看起来二十多岁,耳温尔雅,胳膊下还夹着一卷书,在颜白惊骇莫名的眼神中,直接喊道:“侄儿颜善,拜见叔叔!”

侄儿?

叔叔?

老天爷,这大侄儿不认识啊!

颜善打量了颜白一眼,随后低下头,心里暗暗沉思,看来果真如老祖宗说的那样,自己的这个叔叔变了不少,眉宇间没有了先前的浮躁,反而多了几分稳重,看来军营里果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

颜善决定多观察一会儿,待到晚间就给家里写信,一是让老祖宗安心,二是把颜白叔叔的变化给阿耶和老祖宗汇报一下。

李承乾表扬完了颜白,随后就去了伤兵营,掏出一卷圣旨,奶声奶气地宣读起来,圣旨的词汇很深奥,颜白只听懂了劳苦功高,为国辛劳,等等……

伤兵营哭声一片,不少人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好在李承乾很有眼色,知道这些人都有伤在身,朗读圣旨之前先做了说明,不然明日伤兵营地又要有几个伤兵会因为伤口的二次崩裂而离开人世。

李承乾把两项任务走完,这时候人群里就有一个大嗓门吆喝道:“全军有令,扎营安歇!”

“喏!”

片刻后,营地里全是营帐,不久前才没有杀气的营地顷刻间又变得森严。

颜善寸步不离的跟在颜白身后,颜白走到哪里他跟在哪里,知道的是叔侄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父与子呢!

“叔,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每听到一个叔字,颜白就会忍不住打个哆嗦,这颜善问题很多,一点没有身为晚辈的觉悟,可不回答不行,颜白觉得那样太没有礼貌了!

“是变黑了对吗?”最害怕的就是解释身份问题,这咋说,说了完了被当阿飘上身给烧了或者沉池塘咋办?

颜善点了点头:“对,有点黑,但看着比以前更加沉稳了!”

“造孽啊!”

颜善笑了笑:“老祖宗问你准备啥时候回家,他说了,如果这次你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他就不罚你跪祠堂了!”

说到了这里,颜善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你离家半个月了,临走时老祖宗说了,要我监督你把这半个月的学业补上!”

“还有什么呢?”

颜善没有听到颜白言语中的不耐烦,继续道:“老祖宗还说了,以前在学业上对你过于苛刻,导致你做人微有不足,他说,以后学业会轻松些,对于做人这一方面他老人家决定从祠堂搬出来亲自教导你!”

“我这次来不仅带来了书,还带来了你最爱的九尾狐,还有飞奴,原先的那一套笔墨纸砚扔了,这次带来的是陛下赏赐的一套。

对了,家里最近在给你寻找武师,陛下听说就把你要到了宫里,跟着所有的禁军将领一起学习。”

“这次来除了传话,我还带来了你最爱的蜜枣和糕点,怕你喝不习惯外面的茶,大伯还专门给你准备了浮梁茶。

对了,姑姑知道你耐不得热,请工匠给你做了市面上流行的蚕丝长衫,还有很多,我怕少了你又不开心,所以都搬过来了……

突厥人走了,姑姑也离开了,去了河北道,临走时哭的厉害,她说下一次见到你不知还能不能记住你的模样......”

颜善像个大管家一样事无巨细的说着一切,颜白越听内心越是纠结,这份沉甸甸的爱,如何去做到坦然接受。

自己是颜白,可不是你们心里的那个颜白。

唉,造孽啊!

“颜白,来来,介绍几个二杆子给你认识一下……”

尉迟宝琳的这一声喊算是让颜白找到了离开的借口,他朝着颜善告罪一声,然后飞快的朝着尉迟宝琳跑了过去。

颜善看着颜白的背影,松了口气,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喃喃道:“长大了,自己的叔叔是终于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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