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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大唐之萧淑妃保命日常后续+完结

木易的火车 著

女频言情连载

萧筱死了,然后穿了。再次睁眼,是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朝代不详,身份不详,为何会穿越,更是不详,只知道原身恰巧也姓萧。不过萧筱最大的优点是心大,最大的愿望是躺平当条咸鱼。看穿着,应当是唐朝,不错,不用裹小脚。偷听身边宫女的闲话,她穿来的时节,老皇帝刚死不久,太子登基,而她是太子的良娣,膝下一儿二女,最小的女儿不过四个月大。有宠爱有子嗣,那怎么也能捞个妃子当当,萧筱搓搓手:这工作不错啊,吃的是私房御膳,住的豪华中式庭院,每个月还有大笔例银领,连孩子都有了,省的生了,躺赢啊!看来是老天怜悯她年纪轻轻横死,才补偿她一场穿越。得知新皇护送先帝灵柩去了皇陵,萧筱心安理得地吃吃喝喝,闲时逗逗孩子,过得好不快活。这天正在清理原身留下的首饰衣物时...

主角:萧筱李治   更新:2025-05-19 14: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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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萧筱李治的女频言情小说《穿越大唐之萧淑妃保命日常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木易的火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萧筱死了,然后穿了。再次睁眼,是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朝代不详,身份不详,为何会穿越,更是不详,只知道原身恰巧也姓萧。不过萧筱最大的优点是心大,最大的愿望是躺平当条咸鱼。看穿着,应当是唐朝,不错,不用裹小脚。偷听身边宫女的闲话,她穿来的时节,老皇帝刚死不久,太子登基,而她是太子的良娣,膝下一儿二女,最小的女儿不过四个月大。有宠爱有子嗣,那怎么也能捞个妃子当当,萧筱搓搓手:这工作不错啊,吃的是私房御膳,住的豪华中式庭院,每个月还有大笔例银领,连孩子都有了,省的生了,躺赢啊!看来是老天怜悯她年纪轻轻横死,才补偿她一场穿越。得知新皇护送先帝灵柩去了皇陵,萧筱心安理得地吃吃喝喝,闲时逗逗孩子,过得好不快活。这天正在清理原身留下的首饰衣物时...

《穿越大唐之萧淑妃保命日常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萧筱死了,然后穿了。

再次睁眼,是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朝代不详,身份不详,为何会穿越,更是不详,只知道原身恰巧也姓萧。

不过萧筱最大的优点是心大,最大的愿望是躺平当条咸鱼。

看穿着,应当是唐朝,不错,不用裹小脚。

偷听身边宫女的闲话,她穿来的时节,老皇帝刚死不久,太子登基,而她是太子的良娣,膝下一儿二女,最小的女儿不过四个月大。

有宠爱有子嗣,那怎么也能捞个妃子当当,萧筱搓搓手:这工作不错啊,吃的是私房御膳,住的豪华中式庭院,每个月还有大笔例银领,连孩子都有了,省的生了,躺赢啊!看来是老天怜悯她年纪轻轻横死,才补偿她一场穿越。

得知新皇护送先帝灵柩去了皇陵,萧筱心安理得地吃吃喝喝,闲时逗逗孩子,过得好不快活。这天正在清理原身留下的首饰衣物时,一个宫女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娘娘,奴婢听到一个消息。”

“说吧,梅香。”萧筱扒拉着妆盒里的珠宝首饰,快乐地像只小仓鼠。

“娘娘,奴婢是海棠。”

这时,一直站在她旁边的宫女也无奈道:“娘娘,奴婢才是梅香。”

“哦,你们俩真是越长越像了。”萧筱摆摆手。

两个贴身宫女对视一眼,她们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到底哪里像了?

“好了,海棠,是什么消息?”

海棠振作起来,“皇后那边放出消息,娘娘您被封为淑妃,郑良娣成了贵妃了!”

“什么?”萧筱还没如何,梅香先炸了:“我们娘娘和郑氏同为良娣,郑氏只有一个过继来的二殿下,娘娘膝下除了四殿下,还有两位小公主呢。凭什么是郑氏做贵妃?”

“淑妃也不错啊,都是一品妃位嘛。”萧筱还沉浸在一夜暴富的喜悦里,哄着两人说:“好了好了,不生气了,来,给你们一人一个镯子。”

“娘娘!”

两个宫女倒是忠心耿耿,“郑良娣虽说出身荥阳郑氏,但娘娘您也是兰陵萧氏女,在东宫时就比她受宠,凭什么让她压一头!”

“就是!贵淑德贤,都是一品妃,也有个先后次序。我看就是皇后嫉妒您得宠,才在位份上故意恶心人。娘娘,咱们可不能吃了哑巴亏!”

“陛下还没正式下旨册封,就还有余地。娘娘,等陛下从皇陵回来,您定要告上一状。”

看着两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萧筱一头黑线,这就是娘娘不急,宫女急?还告状,小学生呢?

淑妃怎么了?萧淑妃,念起来多顺口!

等等……

唐朝,兰陵萧氏,淑妃……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萧筱小心翼翼问道:“今年,是哪一年啊?”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梅香不解道:“今年,不就是贞观二十三年吗?先皇五月驾崩,陛下刚登基,还未改元呢。”

贞观二十三年!

只要不是九漏鱼,那是个人都知道,贞观是唐太宗的年号。

也就是说,驾崩的老皇帝是唐太宗李世民,那登基的新帝,不正是高宗李治!

她是李治的嫔妃,姓萧,萧淑妃……

她是萧淑妃!?

那个被武则天丢进冷宫,做成人彘的倒霉蛋——萧淑妃?

萧筱喉头发甜,心头发紧,眼前发黑,扑街啊!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娘娘想死……

萧筱真的想死一死,可惜连晕都没晕成,海棠掐了她人中一下,掐得她“嗷”地一声,原地蹦起三尺高。

“娘娘,您还好吗?”

娘娘不好,娘娘没几天活头了,娘娘还要被削成人棍,萧娘娘真成“削”娘娘了……

萧筱欲哭无泪,把两个宫女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屋里,一边抓头发一边转圈。

“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人家穿越不都有金手指吗,比如系统啊,随身空间啊,有些还自带异能呢。

萧筱坐到床上,放下帐幔,小声喊道:“系统,系统?”

一片寂静。

她想了想,直接盘腿打坐,准备入定看看。说不定自己有什么空间、异能,正等待召唤开启。

闭上眼,除了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她不信邪,继续入定,还在心中默喊:“系统?89757?hello!有没有人啊?”

很久很久以后,

萧筱睡着了……

她是被敲门声惊醒的,“娘娘,您起了吗?该用晚膳了。”

“把食盒放下,就出去吧,我要自己待一会。”萧筱崩溃无语地坐在床上,梅香给她梳好的发髻已经被她揉成了鸡窝。

她这穿越穿的是个假的吧?怎么什么都没有,没系统没空间没金手指,整个一“三无”时空旅行,难度是地狱级,BOSS是一代女皇,道具是零,居然连个新手福利都没有。

好歹给个教程啊亲,她要给差评!

老天爷你特么是真不做人,她也没杀人放火欺男霸女恶贯满盈啊,学医八年,学到头秃,好不容易熬到毕业,守着祖传的中医诊所,就想混吃躺平而已,怎么就给她发配到这里来了?

苍天无眼,惨无人道!

骂了一圈也改变不了目前的处境,萧筱睡了半天,赌气又赌了半天,肚子都气饿了,天大地大身体最大,她骂骂咧咧地下来吃晚饭,嗯,御膳就是好吃,就是不知道还能吃几顿?

吃完饭,萧筱又振作起来,坐到书桌前,铺纸拿笔,开始写写画画。

刚刚那场觉倒也不是白睡的,虽然没能召唤出系统,但却唤出了原身自己的记忆。

原身名叫萧晴柔,出自兰陵萧氏皇舅房,父亲是苏州刺史,自小在江南长大,贞观十八年入东宫为太子良娣,甚是得宠,五年抱仨,儿女双全,是李治目前所有妻妾中,诞育子嗣最多的。

就在今年四月,才刚刚生下小女儿。所以太宗驾崩时,原身刚出月子,可能是葬礼上礼仪繁琐,劳累过度,不小心猝死了,才让她穿了过来?

萧筱脸上哭唧唧,心里MMP,好日子都让人家享受了,眼看要狗带,就轮到她了?

现在自杀,还来不来得及?


萧筱带着破罐破摔的心情,环顾四周,寻找作案工具。

这帐幔不错,撕成布条,结成股,梁上一挂,双脚一蹬,齐活!就是死相难看点,窒息而死还会大小便失禁,pass!

妆匣里有许多金银首饰,吞金,可能划破呼吸道,导致内脏穿孔,引发大出血,但是死得太慢,还很疼,pass!

针线笸箩里的剪刀,一闭眼一咬牙,往颈侧大动脉上狠狠刺下,死得很快,还是很疼,而且弄得一屋子血呼啦的,pass!

还有什么呢?投湖、撞墙、绝食,或者找些相克的药物,让自己中毒,等等等等。

萧筱想了一圈,最后决定……

等等,谁能保证,死了就能穿回去?

更何况她穿越之前,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只怕不死也残,若是再自杀,说不定要沦为孤魂野鬼了。

看来不能死。

既然不想死,就得琢磨琢磨如何自救。

萧筱在纸上写了硕大的几个字:目标——保住狗命!

历史上的萧淑妃是宫斗失败,死在武则天手里。此时的武则天还只是先帝才人武氏,因其容止甚美,曾被太宗赐号“媚”,所以时人称其“武媚”或“武媚娘”。在太宗驾崩后,武媚因为没有子嗣,便与其他低等嫔妃被送去感业寺出家。

而她之所以能回宫,一是因为与高宗李治的私情,二则是来自王皇后的神助攻。王皇后算盘打得叮当响,自己争不过萧淑妃,就找个人来分宠,选中武氏也是看中她是先帝嫔妃,觉得李治即便有情,也不敢给她正经名分。

萧筱咂咂嘴,皇后这“外援”找的,不但干掉了情敌,还连带把自己也给干掉了。

要想保命,最好的办法是釜底抽薪,直接断了武媚的回宫之路。皇后是为了争宠,可萧筱不想争啊,她就是条咸鱼,只想躺平而已。

不如,主动向皇后示好?表示自己无意争宠,不会威胁她的地位?

可不可行,还得试试才知道。

机会很快就来了。第二天,皇后那边来人,宣诸嫔妃去立政殿商议圣驾回宫事宜。

立政殿门口,萧筱刚扶着海棠的手下了步辇,就听后面有人喊她:“萧妹妹。”

回头只见又一架步辇停下,上面端坐着一位清丽婉约的宫装丽人,正冲她微笑。

萧筱知道她,要说原身心中最大的劲敌是谁,不是王皇后,而是眼前这位,郑云昙郑氏,也就是未来的郑贵妃。

在东宫时,郑萧二人同为良娣,又都出身世家,但郑云昙自幼时便有“才女”之名传出,名满长安。

而萧晴柔嘛,嗯,笨蛋美人一个,作为资深学渣,自然看郑氏这种学霸不顺眼,也没少在背后吐槽人家掉书袋、矫情做作之类的。

而且郑氏不仅智商高,情商也在线,做良娣时,东宫上下都赞她温和恭淑,不但李治,连王皇后都对她青眼有加。与她相比,萧晴柔虽然更加得宠,但人缘嘛,实在不怎么样。

正想着,郑云昙已经下了步辇,紧走两步过来了,即便走得急,但她头上的金镶玉四蝶金步摇也只微微晃动,越发显得她娉娉婷婷,优雅从容,礼仪姿态都无可挑剔。

连萧筱都不仅感叹,她整个人都像是从簪花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一般。

“原来是郑姐姐。”

“听闻你月前病了一场,今日看你气色不错,可是大好了?”

“好多了,多谢姐姐关怀。”

两人说着不走心的客套话,相携走进了殿内。

正殿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见她们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萧筱一眼扫过去,对照着记忆一一认人。

李治做太子时,除了太子妃,东宫还有两位良娣、两位良媛、三位承徽、三位昭训,如今都在这了,其他地位更低的奉仪等,只比宫人好一点,自是没资格过来请安的。

领头过来行礼的两位良媛,穿着素淡,面容温柔可亲的,是出自弘农杨氏旁支的杨静宜;而另一个身量高挑,眉眼间英气勃勃的,则是武将世家出身的苏青青。

萧筱刚想说话,一旁的郑云昙就抢先道:“快快免礼,原是我们来晚了,倒累得妹妹们等。况且冯妹妹还挺着个大肚子,赶紧坐下吧。”

杨静宜身后一个女子抚了抚小腹,轻笑了声:“妾素日里就知晓,满宫里只郑姐姐是个最和善周全的,不愧是世家大族出身。”

说话的,正是承徽冯氏,冯薇,她本是宫人出身,只因伺候太子最早,才得了个昭训的位份。

默默无闻在宫里熬了十年,刚刚怀上龙胎,竟就抖起来了。

瞧瞧这话说的,这满屋子嫔妃,竟就郑氏一人是个和善的不成?还拿出身说事,眼前就站着兰陵萧和弘农杨,内殿里还有一个太原王氏呢,谁还不是个百年世家?

想拍领导马屁,结果拍马蹄子上了。殿内安静了一瞬,冯氏自己还毫无所觉,大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清澈的愚蠢。

萧筱懒得看她,直接说了句:“皇后该出来了,大家都赶紧坐吧。”

可下一刻,她却暗暗叫苦,无他,殿中除了皇后的凤座外,其他都是放在地面上的坐榻,虽然镶金镂玉,垫子也是厚厚的锦缎,但这玩意儿,必须得跪坐啊。

其实唐代是一个从矮足家具往高足家具过渡的时代,虽然没有后世的靠背椅子,但也开始流行胡床(马扎)、绣墩之类的坐具。不知是不是因为王皇后是世家出身,礼教严苛,才认为这种坐榻更为规矩端庄、更有上古遗风。

虽然心里吐槽,但也没奈何,萧筱脱下鞋子上了坐榻,双膝并拢跪下,屁股压在小腿肚之上,正襟危坐,这滋味,真尼玛酸爽!她和郑氏分坐左右首座,其他人也按照次序坐好。才刚坐下,内殿就传来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只得又站了起来,一番行礼问安后,萧筱才顾上打量上首的王皇后。

王皇后闺名王婉华,出身太原王氏,与荥阳郑氏同为“五姓七望”。在这个极为重视门第的时代,从出生起便是金字塔尖的存在,妥妥的名门贵女。

她生得极美,鹅蛋脸,杏仁眼,眉眼明艳,绿鬓如云,朱颜胜花,打眼一看,就像一朵精心养护、雍容华贵的牡丹花。

若只论容貌,王婉华应当是艳冠后宫,只是可能自矜于容貌出身,她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优越感,傲气有余,亲和不足。

或许,这便是她从太子妃到皇后,一直无宠无子的原因所在。

正想着,皇后开口了:“现下已经入秋,天气渐凉,各宫的皇子公主年纪都还小,诸位可要多费心才是。”

众人应是。

“对了,萧氏,听说大公主早前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突然被领导点名,正开小差的萧筱还有些茫然:大公主是谁?和我很熟吗?

她正要开口,突然想起来,皇后说的是萧淑妃的长女,义阳公主李下玉。

好悬!

她忙改口道:“妾这几日也微染小恙,一直呆在承香殿中,还未曾去看过义阳。”

“听说萧妹妹最近忙得很,还有功夫清点库房,本宫竟不知你何时染恙了?倒是义阳,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就被你挪去了偏殿,这么多天了,都她病好没好都不知道,你便是这般为人母的?”

萧筱点头如捣蒜,“皇后说的没错,晴柔这个母亲,的确做得不称职,谢皇后娘娘教诲。”

萧晴柔的锅,她萧筱可不背。再说,本就要想办法靠拢皇后,趁此机会先退一步。

她认错认得太快,王皇后一肚子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堵住了,又憋屈又狐疑:萧氏这小妖精,平时无理还要搅三分,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什么新招数?

堂下诸人也觉得新奇:素来恃宠而骄的萧晴柔,竟这么轻易就服软了?

郑云昙愣了愣,笑着打圆场道:“皇后娘娘息怒,萧妹妹还有四殿下和二公主要照顾,一时顾不过来也是有的。”

说着又转头看着萧筱道:“萧妹妹也莫使小性,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泽陂后宫,自然担心义阳的身子,你也要明白娘娘的苦心才是。”

萧筱一挑眉,直呼好家伙:这哪是劝和,明明是添油!

王皇后最大的心病就是膝下空虚,你当着她面,说我儿女多得顾不过来,再扣上一顶“使小性”的帽子,直接把认错变成了赌气?

没看出来啊,这郑贵妃竟是属搅屎棍的!

果然,王皇后脸色冷了下来:“本宫子女缘薄,萧氏比本宫福分大,只是这老天给的福气,自己也要知道珍惜才是。”

本在旁看戏的冯薇,忽然笑着接话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古话说的好,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有些人虽有子嗣福分,可惜德行不够,那也是福浅命薄,把握不住的。”

哟呵,这是都冲着我来了。我是咸鱼没错,可不是包子,不是哪条狗都能咬一口的。

萧筱心底冷笑一声,放下茶盏就站了起来,向着皇后端正行了个福礼道:“娘娘大度,冯昭训出言不逊、以下犯上,但还请娘娘看在她身怀龙裔的份上,莫要同她计较。”

此言一出,皇后先愣了一下,冯薇忍不住了,反问道:“萧娘娘你莫平白诬赖人,妾不过附和皇后的话,何曾以下犯上?”

萧筱气定神闲地看过去,“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后宫所有皇子公主的母亲。何来子女缘薄一说?娘娘这么说,那是自谦,你竟还上赶着附和。怎么,你一个小小承徽,难道比皇后娘娘福分更深不成?”

说着目光扫了一眼她微隆的小腹,笑道:“冯妹妹你入宫八九年,才刚怀上龙胎,心情激动可以理解,但莫要忘了本分,得意忘形才好。”

冯薇这才惊觉,她刚刚那番话虽是在暗踩萧氏,但言语间难免有仗肚炫耀,影射皇后的嫌疑。她的年纪与王皇后相仿,服侍皇上时间最长,如今连她都有孕了,可皇后却始终未有喜信。

她顿时冷汗直冒,郑云昙看了她一眼,转头笑道:“萧妹妹,瞧你,把冯妹妹都吓住了。她素来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想来是没有恶意的。”

这时,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杨静宜忽然开口了,“冯氏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近来说话行事越发不谨慎,难不成一朝怀了龙裔便忘记尊卑了?”

冯薇有些吃惊,没想到向来万事不管,一心念佛的杨氏竟会突然发难。

萧筱倒是勾起唇角笑了,冯氏怕是忘了,杨静宜刚入宫时也曾怀过胎,可惜生下来的男婴,只活了一天就夭折。她刚刚那句“福浅命薄”,不正戳到人心口上吗?

被人左右夹击,上首的皇后也沉着脸,并无解围之意。冯薇心中发急,刚要开口辩解,不料刚一张嘴就干呕了起来,她赶紧拿帕子捂着嘴,却仍止不住呕意,难受得双眼冒泪。

她的反应太真实,萧筱一时也看不出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冯氏这胎也有四五个月了吧,反应竟还这么大?”

冯薇身边的宫女一边忙着倒水,一边请罪道:“皇后娘娘恕罪,承徽她怀胎辛苦,至今仍时常孕吐不止,不是故意殿前失仪,还望各位娘娘见谅。”

她这么一说,众人自不好怪罪,皇后也缓了缓神色,“罢了,御医看过没有?”

“回皇后娘娘,御医定期来请脉,也没说别的,只说承徽有些气血虚,要好好调理补养。”

“嗯,本宫库房里还有些百年人参,赏赐两株给冯氏。你好好补补气血,生下个健康的皇子来。”

冯薇激动不已,连忙行礼致谢。

王皇后摆摆手,说起了正事:“今日叫诸位姐妹过来,是因为本宫接到信,御驾明日便到洛阳,不出两日,陛下就要回宫了。”

“大行皇帝薨逝,陛下至孝,心中哀恸不已,这几个月清减了不少。前头朝廷上也是千头万绪,咱们姐妹安坐后宫,也要想想办法,让陛下开怀些才好。”

郑云昙略思索了会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妾刚刚想到,下月初八正是娘娘千秋。虽说刚出丧期,不好大摆宴席也不能动歌舞,不如便安排一场小宴,只后宫姐妹们聚聚,大家各自出些才艺为娘娘贺寿,顺便请了陛下来看,正好让他松泛松泛。”

底下众嫔妃听了,都有些骚动,连冯薇一个孕妇,都露出些期待之意。

只有萧筱一脸茫然:才艺?什么才艺?现场针灸算吗?

完了,小时候被爷爷押着背医书,认穴位。长大好不容易熬过八年医学院,光念书考试就差点肝到头秃,哪有时间学才艺?

她茫然四顾,却惊喜发现还有一个人也跟她一样,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那就是出自武将苏家的苏青青。

同是天涯沦落人,萧筱情不自禁递过去一个同病相怜的笑容,对方一愣,有些莫名地也回了一个笑。

确认过眼神,都是没才艺的人。

她们俩的这点小互动,却被郑云昙看了个正着,下一刻萧筱又被cue了:“对了,我记得萧妹妹熟通音律,到时咱们可有耳福了。”

萧筱一脸惊慌:你在胡说什么?熟通音律?

她狗屁都不通好吗?


还没等她想办法婉拒,郑云昙又转移了目标:“不知苏妹妹擅长些什么?”

苏青青微窘迫了一瞬,便爽朗笑道:“若皇后娘娘不嫌弃,妾到时就表演一段剑舞吧?”

原来你会剑舞?

萧筱顿觉心口又中了一剑,明明说好一起当学渣,你却背着我偷偷补了习?

好吧,只有她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最后,王皇后貌似不经意提了一句:“等皇上回来后,本宫会将分封后宫的名单交给他定夺,相信诸位姐妹这几日也听到了些风声,若有异议,现在便可提出来,本宫定会如实禀告陛下。”

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两眼萧筱,可惜对方神游天外,连个眼神反馈都没有。本以为憋了个大招,不料一拳打在棉花上,王皇后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不是萧筱拿大,她一是在发愁才艺展示,二是,喵的,腿坐麻了。

等回到承香殿,一进门她就哎呀哎呀地往榻上一躺:“快,快来帮我揉揉腿。”

梅香连忙迎上来问道:“如何?皇后娘娘可有为难您?”

海棠眉飞色舞道:“你是没瞧见今日那阵仗,不止皇后,连冯承徽说话都夹枪带棒的,幸好咱们家娘娘沉得住气,该反击就反击,该无视就无视,最后皇后脸都憋红了,真解气!”

萧筱懵圈:你说的是我吗?我什么时候无视皇后了?

莫名其妙被两个侍女灌输了一通彩虹屁,萧筱自个琢磨着:今儿这表现,还不错吧?她见缝插针夸了皇后好几句呢。应该能感受她投诚的诚意吧?

那边厢,王皇后正在运气:“那萧晴柔今儿是怎么回事?古里古怪,册封的事情传过去了吗?”

身边的宫女琼花应道:“昨儿就放了风声出去,承香殿那边定是知道的。”

“那倒奇了。”王皇后狐疑道,“若按她平常的脾气,怕是早就闹起来了,刚才却一字不提,本宫主动提起,她也一脸漠不关心。”

“莫不是,等着皇上回来,好去告本宫一状?还是想使些狐媚手段,让陛下为她撑腰?”

琼花也有些不解,到底劝道:“娘娘不必忧心,您身为后宫之主,分封诸妃本就是分内事,便是陛下回来,也不会为了一个萧氏,就驳了您的意思。”

“本宫自是知晓,陛下他啊,这些年虽是宠爱萧氏,但也从未逾越礼制。我堂堂太原王氏女,又是正宫皇后,难道还能被她一个妃妾压制不成?”

世家女的骄傲,刻在了王皇后的骨子里。

琼花也深以为然道:“娘娘说的极是,陛下不过一时被萧氏女迷惑,不论是出身学识还是容貌品行,后宫之中,谁能比得过娘娘您呢?”

王婉华端详着铜镜之中,自己艳如牡丹的娇嫩脸庞,心里忽然有些不确定:可是陛下,素来只对她相敬如宾,为何她不曾拥有过那般的宠爱呢?

转瞬她又给自己打气:她乃天子原配,母仪天下,岂能与小小妃妾争宠?假以时日,陛下一定能看到她的好,到那时,萧氏这个狐狸精,好日子就到头了。

萧筱还不知道,她这次示好之举,彻底失败了。她美滋滋地吃了个午膳,又歇了个晌,才让奶娘把孩子们都抱来,并让梅香去领了义阳来。

义阳公主李下玉,是萧淑妃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唐高宗的长女,小名元娘。

不一会,梅香牵着一个三四岁左右,长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第一眼,萧筱就被萌到了,好可爱啊啊啊!

以前在医院实习,每当日夜颠倒压力山大时,萧筱就会跑到妇产科去,看看刚出生的小婴儿,被护士托着洗澡游泳,看一会就能被治愈,每次她都要死死按捺住自己,想偷个小宝宝的邪恶念头。

因此,朋友都戏称她为“吸婴狂魔”。

如今,她圆满了!一夜之间多了三个宝宝。

而且三个都继承了父母的好相貌,可可爱爱,站在一起就像三枚大小不一的糯米糍, 分别是S、XS和超mini版。

萧筱左看看,右看看,激动地搓手手,简直不知道该先rua哪个好。

正好义阳上前请安,小小的人儿,学着大人一般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福礼,交握着一双小包子手,蹲得摇摇晃晃,却可爱到犯规。

“元娘给母妃请安。”

萧筱一把将她搂过来,mua亲了一口,哎呀,果然是好闻的奶香味!

义阳公主愣了下,接着小心的蹭了蹭她,“阿娘……”

哎呀,好像只小奶猫呀,稀罕地萧筱又抱了一会才撒开手,“元娘,阿娘这些时日忽略你了,抱歉啊,如今身子可好了?”

义阳公主歪歪小脑袋,今天的阿娘好像不太一样,可是,好温柔啊!

她点点头,“元娘早就好了,可是奶娘说,弟弟妹妹还小,怕过了病气,让我不要过来正殿。”

萧筱眉毛一竖,愠怒的目光直直射向站在堂下的公主奶娘徐氏。

徐奶娘抖着腿跪下请罪:“娘娘恕罪,是娘娘说,四殿下身子弱,怕染了风寒,奴这才……”

翻了翻脑中的记忆,萧筱扶额,又是原身的锅,这萧淑妃还是个重男轻女的货。

看着一脸濡慕的小元娘,萧筱有些心疼,揽着她道:“是阿娘的错,之前想左了,这些日子看不到元娘,阿娘可想你了,今晚就留在正殿睡吧,好吗?”

“可以吗?”元娘脸上是止不住的雀跃,小小声道:“可是阿娘还要照顾弟弟妹妹呢。”

这时,才一岁多的四殿下也忍不住了,挣扎着从乳母怀中下了地,摇摇晃晃的走到跟前,扶着萧筱的膝盖,抬头一笑,露出刚长了几颗小米牙的粉红牙床,口齿不清地喊:“娘~~”

萧筱捂住胸口,怀里抱着小萝莉,身边站着小正太,今日可爱含量摄入超标了~

她一手抱一个,亲昵地说:“光明奴也想啊,那你和姐姐今天都跟阿娘睡吧!”

“太好了!”义阳公主欢呼了一声,随即用两只小胖手捂住嘴,只留下一对亮晶晶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四殿下也跟着捡乐,笑得见牙不见眼。

母子三人都很高兴,一起逗了逗小女儿阿蛮,直到把人弄哭才交给奶娘抱了下去。

一起吃过晚膳后,萧筱和一对小儿女窝在一起,找了本千字文细细读给他们听,直到怀里的两只小猪开始揉眼打哈欠,她才召来奶娘宫女帮他们一起洗漱如厕,然后嘻嘻哈哈地一起钻进被窝里。


乳名光明奴的四殿下睡在最里面,不一会就呼呼大睡起来,四肢摊开,两只小手握拳举过头顶,双腿打开如蛤蟆状,小肚子还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萧筱亲了亲他额头,然后看着睡在中间的义阳,小姑娘明明也困得不行,却还强睁着眼睛看她。

“怎么还不睡?”

“元娘舍不得睡。”

一句舍不得,让萧筱心酸了一瞬,接着也亲了亲她,轻声哄道:“睡吧,娘在呢,会一直陪着你的,别怕。”

等到两人都睡着,看着眼前熟睡的两张小脸,萧筱却失眠了。

得益于后世电视剧的发达,她也大概知道,这几个孩子日后的结局。

萧淑妃被赐死后,其子李素节被封了个刺史迁出宫去,被终身监视禁锢,四十多岁时被诬告缢杀。

两个女儿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被贬入掖庭,与一群低等宫女和罪妇住在一起,蹉跎到快三十了才被放出来,随意许配给了两个御前侍卫。

虽生为天潢贵胄,但三人此后的人生,便如罪犯一般,在武则天的阴影下,日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萧筱叹了口气,古代的宫廷斗争就是如此残酷,胜者为王败者寇。既然上天让她来到这里,她不光要保自己的小命,还得尽力保住这三个孩子的人生。

看来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王皇后那儿,这座宫廷中唯一的主人,还是唐高宗李治,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两天后,萧筱就见到了本尊。

以王皇后为首,一众嫔妃站在两仪门前,直等了半个时辰,才远远地看到御辇过来。

众人都有些激动,忙着调整仪态,王皇后脸上,也难得出现了期待的笑容。

离门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御辇被放下,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他身上的明黄色团龙纹圆领袍在阳光下闪着光泽,举止娴雅,龙章凤姿。

还没等萧筱看清楚,皇后就率先福礼道:“陛下一路辛苦,妾等恭请圣安。”

诸嫔妃也紧随其后,行礼问安。一片莺声燕语中,李治大步走了过来,微微弯腰扶起王皇后,温声道:“免礼吧。皇后坐镇后宫,也辛苦了。”

听到免礼,萧筱第一个直起身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难掩喜色的王皇后,她的手正搭在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上,顺着那手一直往上看,一个白皙俊秀、眉眼温和斯文的年轻男子正转头注视着她。

“萧氏似乎清减了些?光明奴和元娘还好吗?阿蛮可又长大了些?”

萧筱一愣,才感觉到周围瞬间冷了几度,各种目光如小刀般“嗖嗖”地扎过来。

王皇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又是这个爱作妖的狐狸精!

萧筱欲哭无泪:苍天可鉴,我只是好奇而已啊。

“萧氏?”李治又问了一句,还松开了皇后的手,向她走了过来。

你别,别,别过来啊!

萧筱连忙退后两步,福身道:“妾刚才失仪了。皇后娘娘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皇子公主们都很好。”

看到她的动作,李治微微有些意外,挑了挑眉,便站住了。

“那便好。”他又问了问其他皇子的情况,得知一切平安后才看向王婉华,“后宫和睦安稳,朕心甚慰,多亏了皇后。”

“陛下谬赞了,你我夫妻一体,这些都是妾身分内事。”王婉华矜持地点点头,“陛下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现下快回宫歇息吧。”

“好,那便去立政殿吧。”

王皇后这才喜上眉梢,与李治相携而去。

看着帝后驾辇而去,众嫔妃们也没了兴致。尤其是冯薇,一大早起来梳妆打扮,白白地当了半天门神,结果也没捞着皇上一句半句的关切。

萧筱倒是乐得轻松,正准备登辇,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冯妹妹有事?”

冯薇捧着个肚子,只浅浅地福了福,笑道:“妾只是想恭喜萧娘娘,陛下刚回来,连皇后都被抛在一旁,只惦记着娘娘,您可真是好福气呀!”

这酸味,隔着二里地都能闻见。

福气?打入冷宫做成人彘的福气,连累父母兄弟连姓氏都被篡改的福气,给你你要吗?

萧筱抚了抚发鬓,忽然抬眼笑道:“你羡慕啊?”

冯薇一愣,有些不情不愿地说:“娘娘盛宠,后宫诸人,谁不羡慕?不过……”

不等她把话说完,萧筱就打断道:“羡慕没用,有本事就去夺过来啊!”

这可是实打实的真心话,要是谁能在武媚进宫前,把这个后宫第一宠妃的名头抢过去,萧筱一定拱手相让。

可惜,这冯薇是一定没这个实力的。

“后宫争宠,各凭本事。”萧筱收了笑,直直盯着她:“其他废话呢,就不用说了。劳驾,让开。”

冯薇有些被震住了,她身边的宫女赶紧扶着她说:“承徽,该回去喝安胎药了。”

她这才匆匆行礼告退,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萧筱轻嗤了声,仗着自己是个孕妇,三番两次挑衅,真拿她这条咸鱼下饭啊,齁不死你!

说到下饭,中午吃点什么好呢?

萧筱正琢磨着菜单呢,眼前又来人了。

有完没完了,这回又谁?

她一抬头,竟是苏青青,两眼发光地看着她。

“额,苏妹妹……”萧筱一时拿不准她的来意,却听对方脱口而出:“萧姐姐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萧筱顿时警觉起来,装傻道:“呵呵,是吗,我今天的妆容的确不一样。”

“不是啦,就是,嗯,我也说不上来。”苏青青想了会,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记得,之前在东宫时,萧姐姐和刘氏起过口角,您当面没说什么,回去就宣了御医,据说病了好几天,陛下去探病过后,刘氏便被罚禁足半个月。”

萧筱明白了,也就是说,这萧淑妃之前走的是小白花+绿茶婊+告状精的路线,她今儿是朵大女主霸王花。

换人设了,难怪别人看着奇怪。那也没办法,这绿茶她是真装不来。

“人,总是会变的嘛。人生一世,还是自己活得爽快最要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接着也不管苏青青信不信,冲她笑了笑便上辇回去了。

到了下午,萧筱正带着三个孩子玩呢,突然听到殿外有人唱喏:“陛下驾到!”

她手一抖,一脸如丧考妣:特么的,皇上不是去立政殿了吗?

今儿这日子来她承香殿,是嫌她死得不够快是吗?


萧筱还在腹诽,义阳先欢呼着往外跑:“阿耶回来了?阿耶!”

李治正好迈步进殿,见到义阳,脸上先露出笑容,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

“元娘,想阿耶了吗?”

“嗯!”小姑娘大力点头,“可想可想了。”

“真乖!”李治抱着她颠了颠,“阿耶也想我们元娘了。”

义阳嘴甜又体贴,“阿娘也想阿耶了,还有光明奴,还有阿蛮。”

“哦?”李治转头看向萧筱,嘴角噙笑道:“阿柔也想我了?”

看着冲她笑着使眼色的小姑娘,萧筱:做的好,下次别再做了……

“呵呵,当然!”萧筱干笑道:“后宫众人,都想着盼着陛下呢。”

李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又去逗了逗正学说话的光明奴,看了看呼呼大睡的阿蛮,度过了一段温馨的亲子时光,晚膳也是在承香殿用的。

香喷喷的御膳,今日吃在嘴里味同嚼蜡,萧筱一眼一眼地偷瞄李治,心里七上八下:这尊大佛吃完饭该走了吧?不会还要留宿吧?

等用过晚膳,李治唤来宫人,将三个孩子抱了下去。接着,撩袍坐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萧筱。

“陛下可用好了,要喝茶吗?妾去唤宫人煎茶来……”

“不必。”李治出言拦住了她,然后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阿柔,过来坐,和我说说话。”

萧筱提起了心,“陛下想说什么,可是妾今日有什么失礼之处?”

“阿柔。”李治微微皱眉,“怎的我出门几日,回来你像变了个人似的?”

萧筱脑中警报大作!

完了,完犊子了!她露馅了?被枕边人看出换了芯子了?

正当她脑海疯狂旋转想辙时,李治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带了些了然和无奈:“可是因为册封的事情,阿柔在和我闹脾气?”

“没错!”萧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一口承认了,随即缓了口气,扭过身假作抱怨道:“陛下素日宠爱妾,后宫姐妹都看妾不顺眼,等这册封旨意一下,还不知有多少人看笑话呢!”

李治摇摇头,一脸宠溺地笑道:“果真是为了这个。我就说,柔儿从进东宫起,就没怕过我,我曾和你承诺过,只有你我二人时,尽量不称朕,你也不必时时称妾。”

原来是称呼上出了岔子!

萧筱恍然大悟,正好,她也不想老是妾啊妾的,小作精的做派是吧,姐手到擒来!

“你还说?”她扭扭捏捏一跺脚,甩着帕子撒娇:“人家还等着你回来做主呢,结果你回头就去了皇后宫中!”

“皇后是不是又说我坏话了?你知道的,她向来不喜欢我,她们都欺负我。”

“我知道,阿柔,我可以同你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

“……“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厌烦我了?”

“阿柔”

“我不听我不听。”

很好,琼瑶式无理取闹get!

李治的额头都在突突地跳,他揉了揉额角,叹息道:“阿柔,你连我都不信了吗?”

是不是演得有点过?要不再加把火,把他给恶心走?毕竟她只想保命,没准备献身啊!

萧筱犹豫了一下,用帕子捂着脸说:“呜呜,我要是不信你,这深宫之中,我还能信谁?如今连你都欺负我。”

假哭技能,get!

“既然信我,就听我一句,阿柔,过来。”

见好就收的萧筱,放下帕子,换上夹子音,娇嗔道:“讨厌~”

话音刚落,似乎看到李治抖了一下。

受不了了吧,再来最后一击!

萧筱深吸一口气,就往他身边扑了过去。

作精撒娇,get……唉,哎!

她一时分神,被脚踏绊了一下,娇羞一扑变成了当头一棒,直挺挺地就朝李治砸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距离越来越近,萧筱几乎都能清晰看见李治眼中的错愕和惊慌。哎呀,不会和那种套路偶像剧一样,摔倒变接吻吧?

下一刻,砰!“唔……”

草!

萧筱手乱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捂着嘴眼泪汪汪。

果然偶像剧都是骗人的!

两人脸对脸,嘴对嘴,狠狠地砸到了一起,好特么疼!

鼻子又酸又疼,激得她眼泪瞬间狂飙,“唔……”嘴好像都破了!

等她缓过来这股酸爽疼麻的劲,才发现李治还躺着没动。

糟了,不会砸出个脑震荡吧?

“你没事吧,陛下,皇上,你别吓我!”

药丸,狗命不保!

她慌手慌脚地把人扶起来,还好,人还是醒着的,只是一直捂着嘴。

“还好吗?我看看,是不是很疼?”

李治的瞳孔幽深漆黑,定定地看了她两眼,才挪开手,只见两道血流从鼻腔里汹涌而下。他一愣,连忙仰起头,用袖子捂着鼻子,正要扬声宣太医。

下一刻,一只凉凉的小手就扶上他的脖子,将头的高度调整到低头前倾。

“别仰那么高,小心鼻血倒流。”

说着,萧筱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他鼻翼两侧的迎香穴,轻轻揉按了起来。

“放心,很快就能止住的。”

萧筱面上淡定,心里其实慌得一批:完了,这算不算刺驾啊?不行,现在绝对不能让他走,得想个办法私了。

不过须臾,鼻血就不流了。萧筱用帕子蘸了热水,轻轻给他擦拭,边擦边诚惶诚恐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陛下,我真不是故意的,脚被绊了一下,真的很抱歉。”

李治一言不发,萧筱擦完一看,鼻子倒还好,就是嘴唇,好像有点肿……

她用指腹轻轻按了按,换来“嘶”地一声痛呼。

“没事,冰敷一会就行。”

萧筱同手同脚走到门口,让守在外面的梅香去弄些冰块来,对方有些不解:

“娘娘,这都入秋了,是要冰镇水果吗,太凉了吧?”

“你赶快去弄吧。”萧筱一个头两个大,“还有,陛下和我有事要说,等会冰块我亲自拿进去,谁都不许进来。”

夜深了。

萧筱和李治坐在床上。

一人占一头,中间隔着的距离,比太平洋都宽广。

两人都拿着冰袋,默默地冰敷,连视线都很少接触。

“还要敷多久?”终于,李治先开口。

“已经半个时辰了,应该差不多了。”

拿下冰袋后,萧筱仔细打量他,好像,似乎,也许,消了点肿?

“如何?”

“……陛下明日要上朝吗?”

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李治扶额道:“不上了。”

“噢,陛下最近辛苦了,多休息休息也好。”萧筱刚要松口气,下一刻又提起来。

“今日这事,阿柔不准备给我个交代吗?”


交代?把命交代给你好不好?

当然,萧筱是万万不敢这么说的,她狗腿地笑道:“老话说的好,有些事说起来没有三两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所以说,今天这事儿啊,可大可小~”

“哦?怎么大,怎么小?”

“往大了说,这叫,损伤龙体。当然,我知道您绝不会这么对我的,是吧?”不等李治回答,萧筱快速略过这一趴,重点放在后面:“往小了说呢,这就是个小意外,小偶然,小差错,小事故。您,您看呢?”

李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片刻后才点头道:“也有道理。”

萧筱心中一喜,又听他说道:“本准备过来陪你们母子吃个晚膳,就回立政殿陪皇后的。如今时辰已晚,赶紧歇息吧。”

……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等她说话,李治已扬声叫了宫人进来,伺候他盥洗更衣。宫人们此前也听到些动静,如今再看帝妃二人,嘴唇一个破一个肿,都心照不宣地使眼色:

怪道萧娘娘得宠呢,也太热情似火了吧?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咱们赶紧收拾完赶紧撤,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李治心思敏锐,早已注意到底下人的眉眼官司,他哂然一笑,看向萧筱。

只见她一脸的怀疑人生:原来李治本就准备看看就走的,那她折腾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啊啊,好蠢啊!王皇后怕是会以为她故意截人,要恨死她了。

她这次的预测,还是非常准确的。

立政殿内,盛装打扮的王婉华正在大发雷霆。

“放肆!萧氏恃宠而骄,皇上刚回宫第一天,就被她勾走了,这是根本没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简直可恶至极!”

王皇后咬牙切齿,狠狠一拍案几,高高发髻上簪的那支九尾金凤,凤口中所衔的珍珠绶带,都震得颤巍巍的晃动。

皇后盛怒,宫人们都赶紧俯首跪下,噤若寒蝉,偌大的寝殿,气氛冰冷,落针可闻。

贴身宫女琼花大着胆子上前劝道:“皇后息怒,犯不着与那等狐媚东西生气。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日好。想来皇上也没将她放在心上,娘娘拟定的册封名单,皇上之前看过,不也首肯了吗?”

王皇后平了平气,不错,萧氏不过是株菟丝子,只知以色侍人,攀附皇上。而她才是皇后,未来能与皇上并肩而立,生同衾死同寝的,也只有她王婉华一人。

可是……她环顾着清冷华丽的宫殿,抛开身份不谈,她同样是个女人,也渴望着丈夫的关怀和宠爱。可惜,这么多年,君恩如流水,红颜弹指老。

她一时悲从中来,只想抛开世家女的骄傲和皇后的体面,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可是她不能。

王皇后攥紧了手,逼退了眼眶上涌的泪意,只低喃道:“萧氏……”

承香殿已经熄了灯,一片昏暗中,萧筱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听着身边人的呼吸逐渐变得有规律,绵长轻柔起来,她才松了一口气,往床边又挪了挪,开始想起了烦心事。

离九月初八只有十天了,她的献艺节目还没影呢。剽窃点唐诗宋词?还是唱一首古风歌曲?好烦啊啊,表演个吃播行不行?

做一条好咸鱼,最重要的就是心大。

烦恼着烦恼着,萧筱又睡过去了。她以前一个人睡惯了,所以睡相不好,睡梦中一翻身,大腿就搭在人身上了。

李治睁开眼,看着侧着身呼呼大睡的某人,把她的腿给拨了下去,下一秒就又搭了回来,还往里夹了夹。他伸出手,狠狠捏了捏她的脸,腮帮上的肉肉都被揪起来一块,萧筱也只是哼唧了两声,往枕头上蹭了蹭,兀自酣睡沉沉。

他眼里多了些探究和怀疑:明明人还是这个人,怎么短短时日,就能性情大变呢?

第二天早上,萧筱是被吵醒的,她皱着眉、眯着眼,腾地一下坐起来,披头散发、面色不善地看向声音来源处。

只见有许多宫人在床边忙活,中央一个高大的背影逆光站立,听见动静对方回头,萧筱正好对上一双平静幽黯如深潭的双眼,“醒了?”

起床气立马不翼而飞,萧筱赶紧装出一副乖顺的模样:“陛下昨晚睡得可好?何时起身的,怎么不唤醒妾?”

李治差点气笑了。他昨晚基本没怎么睡,他有头风旧疾,素来喜静,睡觉又轻,可这个女人睡着了跟个霸王似的,这么大的床还不够她一人折腾的。

“爱妃梦寝多思,寤寐不安。来人,宣太医过来问诊。”

萧筱挠头,她觉得睡得挺好的,除了早上被他吵醒之外。等等,她知道自己睡相不好,寝室同学还说她有时会说梦话。

该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她挤出个笑容:“可是妾昨夜梦呓,吵着陛下了?”

李治眼一眯,挥了挥手,宫人们便鱼贯而出。他撩袍坐在床头,看着萧筱说:“原来阿柔自己也知道。可是有什么心事,睡觉都不安稳?”

不是吧,还真说梦话了?

萧筱不知是诈,虽然心里着急面上仍强装镇定,伸了个懒腰道:“我昨夜做了许多梦,乱七八糟的,是不是说了什么胡话?我全都忘了,陛下还记得吗?”

李治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须臾后笑道:“不记得。不过没事,梦呓罢了,等会让太医给你好好看看。我还有政事处理,晚些再来看你。”

“恭送陛下。”

忙不迭地送走这尊大神,萧筱还在琢磨刚才的事,海棠梅香两人满面春风进来道喜,还带来一个消息,皇后宣召去立政殿议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想等会可以预见的酸风醋雨,萧筱就头疼。

那边厢李治回到两仪殿后,立刻召来心腹宦官齐秉义。“去查一下,朕离宫这半月,萧氏发生了何事?记住,事无巨细。”

齐秉义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陛下昨晚不是还留宿承香殿吗?

但他只点头应下:“是,老奴立即去查。”


等见完御医,萧筱随意吃了点早膳便开始梳妆打扮。昨晚的破口已结了血痂,为了用唇脂遮盖颇费了些功夫。等到她急三火四赶到立政殿时,还是姗姗来迟,刚迈进殿内,两边的目光便齐刷刷地看向她。

萧筱心里有些发毛,还是端着假笑福身行礼:“给皇后请安,妾失礼来迟,望娘娘恕罪。”

过了几息,上首还没有传来皇后的声音,她心下明了:这便开始了?

果然,王皇后只放下手中的茶盏,皱眉和身边的琼花说道:“今日这茶,煎的不好。”

“想是新来的宫人不知娘娘的习惯,奴婢这就去训斥她。”

“嗯,是该好好教导,本宫虽心善,也不能纵得底下人不懂尊卑,不知好歹。”

“娘娘掌管六宫,法度严明,后宫中人人都该安分守己才是。”

两人一唱一和,萧筱一直保持着蹲福的姿势,小腿已经有些打颤,却还没有叫起。她深吸一口气,直接站了起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到右手第一个位置坐下。

王皇后脸色顿时阴沉如水,坐在后面的冯薇先发难了:“萧姐姐好生矜贵,不过多行礼片刻,皇后娘娘还未叫起,姐姐怎就自己起身了?”

“没有吗?”萧筱一脸惊讶道:“可妾明明听见皇后说免礼了呀?”

“姐姐怎么张口就来?”冯薇气道:“妾可没听见。”

“哦,你位份低,坐得远,听不见也很正常。”

冯薇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宫妃之间说话,讲究的就是一个言语婉转,绵里藏针,哪有这么明晃晃侮辱人的?

王皇后也忍不住了,“本宫刚才顾着和琼花说话,竟没注意妹妹行礼,一时忘了叫起。让妹妹受累,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本宫根本就没让你起来!

“呀,原来真是妾听错了。皇后娘娘素来宽仁悯下,妾还以为……要不,妾再行一回?”

这成什么样子?下马威没下成,王皇后心烦道:“不必了,下不为例便是。”

“妾记住了,多谢娘娘。”

郑云昙忽然捂着嘴轻笑了一声,指着萧筱说:“妹妹真越发顽皮了,难怪陛下喜欢。听闻陛下昨夜留宿承香殿,今晨还叫了御医,可是妹妹侍驾辛苦,这才身体不适?哎呀,嘴上怎么了,可是破了?”

萧筱: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此话一出,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脸上,伤在唇上,一看就是咬破的,定是昨夜皇上……下一刻,众人齐齐在心里唾弃:狐狸精!

王皇后更是又酸又气,“萧氏,你仪容不整,成何体统?”

“皇后娘娘,妾也无法,还不是皇上他……”萧筱只得站起来,一副羞恼交加的模样,把锅全甩给了李治。

“妾失仪,请娘娘遣妾回去吧。”

说着,就转身要走。跟一群女人在这争风吃醋,简直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不如回承香殿吃着葡萄唱着歌……

“慢着!”又被皇后叫住,“坐下,还有正事没说呢。”

那你们早干嘛去了,一个个只顾着针对我。

见萧筱坐下,王皇后缓了口气才说道:“后宫的册封事宜,昨日已交由陛下过目了,陛下并无异议。今日起,后宫诸人的位份便定下了,等过完年再行正式册封事宜。”

她抬了抬手,琼花便拿出一张帛书念了起来:

“良娣郑氏,封贵妃,赐居延嘉殿;良娣萧氏,封淑妃,赐居承香殿;良媛杨氏,封德妃,赐居淑景殿;良媛苏氏,封贤妃,赐居昭庆殿。”

每个被念到名字的嫔妃,都一一离座下拜。王皇后看着眼前众人俯首的情景,才有一种正位中宫,唯我独尊的快意。

“承徽刘氏,封为三品婕妤,承徽杨氏,封为四品美人,承徽冯氏,封三品婕妤。昭训齐氏……”

后头的旨意一出,萧筱心里嘀咕:刘氏虽是宫人出身,但好歹生下了皇长子陈王李忠,竟没混上一个九嫔之位,只得一个三品婕妤,冯氏还没生呢,却已和她平起平坐了?

不止她这般想,在场众人都各有思量。只有冯薇喜出望外,挺着肚子跪谢道:“婕妤冯氏,多谢皇后娘娘。”

王皇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挥挥手道:“好了,如今名位已定,此后诸位姐妹便以封号相称。还有,此后每日卯正二刻到立政殿请安,若生病或不便,可使宫人提前禀告。诸位身为帝妃,当为天下臣妇表率,日后当恪尽己身,为皇室开枝散叶,绵延皇嗣,尔等可明白?”

卯时,是早上五点到七点,卯正二刻,差不多六点半。每天这么早就要起来打卡,还要和一群塑料姐妹social。咸鱼是当不成了,萧筱暗暗叫苦,也不得不随着众人叩拜谢恩。

“多谢皇后教诲,妾等铭记于心。”

好不容易回到她的承香殿,正式升级为“萧淑妃”的萧筱往榻上一瘫:没想到穿到古代还是个社畜,这苦逼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这时,海棠和梅香走进来,轻声细语劝道:“娘娘,刚用井水湃好的葡萄,还有西域进宫的马奶酒,您要用些吗?”

“娘娘,今儿小厨房有新鲜的鲥鱼,是要切鲙还是做成鱼羹呢?”

萧筱:扶我起来,我还可以!

酒足饭饱后,萧筱又恢复了过来,她开始琢磨今日的册封旨意。当今天子有四子二女,不,本来应该有五个儿子,德妃杨静宜生下的皇子,只取了名字,还未序齿便夭折了。

如今还活着的,便是刘婕妤生的大皇子陈王李忠;宫人所出,生母死后过继给郑贵妃的二皇子李孝;杨美人诞下的三皇子李恭;剩下四皇子李廉,以及两位公主皆是萧淑妃所出。

王皇后膝下无子无女,却没有学郑贵妃养一个孩子,如今冯氏有孕五月有余,皇后刻意抬高她的身份,难不成是图谋她腹中的皇嗣?

若冯氏怀的是皇子,日后能养在皇后膝下,那便是“嫡子”了。可这是冯氏入宫快十年才盼来的孩子,她会愿意吗?还有,生下皇长子的刘婕妤,已经握有二皇子的郑贵妃,她们又岂会眼睁睁看着呢,接下来,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此刻的萧筱还想不到,这场风雨第一个波及到的,便是她。


盼望着,盼望着,秋天的脚步近了……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也来了。

这次宴会是由郑贵妃帮忙主办,萧筱到场后,先去看坐席,发现是月牙凳不是坐榻后,才大松一口气,总算不会坐得腿酸脚软了。

王皇后今日生辰,打扮得格外精致。她穿着绯罗所制的朱色襦裙,上绣翟纹,外罩红罗地蹙金绣半臂罗衫,头上梳着高高的发髻,簪着十二树花钗,金银为托,珍珠为蕊。真真是好一朵雍容华贵的人间富贵花。

李治也很给面子,早早去了立政殿,与皇后联袂携手而来。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恭请陛下万福金安,恭祝娘娘芳辰永驻。”

“诸位爱妃免礼平身。”

李治与王皇后一同入座后,先执杯祝道:“皇后今日生辰,朕以薄酒一杯,祝你朱颜不改,长乐未央。”

王皇后两颊微微泛红,拿着酒杯颔首道:“多谢陛下。也多谢宫中诸位姐妹,还请各位满饮此杯。”

大家都满口奉承,举杯喝了。

接下来,便是皇子公主们给嫡母皇后贺寿。

阿蛮还在喝奶,所以萧筱这边,就是义阳公主领着光明奴,一起走到大殿中央跪拜贺寿。

一岁多的光明奴,是个二头身胖娃娃,走路还有些歪歪扭扭,说话更是不清楚,下跪行礼时撅着圆圆的小屁股,大头向下差点摔个脸着地。李治看得忍俊不禁,向他挥挥手道:“光明奴,过来。”

光明奴扭头看看阿娘和姐姐,见她们没有异议,这才张开两条胖如藕节的小胳膊,扭着圆滚滚的身子向阿耶跑过去。

到了近前,李治下了御座,一把抱起他,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顺便捏捏他肥润雪白的脸颊。“阿耶叫你还不赶紧过来?嗯?”

小胖子在他怀里呵呵傻笑,王皇后在一旁看得羡慕又心酸:“光明奴生得壮实,看着也机灵可爱。”

“嗯,淑妃养孩子养得好。”

得到皇上称赞,萧筱自然要离座致谢。其他人见状,不免起了攀比之心。

刘婕妤就笑道:“陛下,大皇子前些日子新学了《孝经》,正想背给娘娘和陛下听呢。”

李治看了过来,“哦,乌鹊,来阿耶身边。”

大皇子陈王李忠,因从小生得黑,就得了个“乌鹊”的小名。他生性憨厚,七岁的年纪已懂得长幼尊卑,不能如幼弟一般赖在阿耶身上撒娇,只束手束脚过去行了礼。

“听闻你学了孝经?”

“是,阿耶。”李忠张嘴就开始背:“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虽偶尔有些磕巴,但总体还算流畅。李治听了一会,却挥手叫停了。“不用背了。乌鹊,阿耶问你,可知道孝经所言‘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为何意?”

李忠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刘婕妤。后者也有些傻眼,这孝经还是这些天逼着李忠背下来的,囫囵吞枣一般,哪里能通晓意思?她自己又是宫人出身,本就没有读过书,更不要提教导孩子了。

看着两人的反应,李治便心中有数,语气淡淡地说:“读书不仅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单单死记硬背,是学不到东西的。”

“儿知道了。”李忠眼圈微红,匆匆行了礼后,便如锯嘴葫芦一般站到一旁了。

见到此情状,郑贵妃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打圆场道:“大皇子年纪还小,但孝心可嘉。熠奴可不如哥哥,妾教他习字,教得手都酸了,如今还如鬼画符一般呢。”

“熠奴才五岁,练字最重腕力,不用急于一时。”

“妾也是这样说,可这孩子自己要强地很。说想抄首祝寿诗给皇后娘娘,妾怕他出丑,不如妾来作画,让熠奴题词,以贺娘娘芳辰,陛下可准?”

李治也来了兴致,“倒是新奇,皇后觉得如何?”

王皇后觉得不如何,自己的生辰,这些女人跑出来争宠就罢了,还要拉上儿子一起秀,太欺负人了。

但她是皇后啊,理应宽容大度,德佑六宫。所以也只能强颜欢笑:“那便看看吧。”

接下来,就开始上演郑贵妃和二皇子的母子秀Time!不得不说,郑云昙不愧是世家大族教导出来的贵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二皇子也被她教导得颇通文墨,不一会,一副青松图便已画好了。

二皇子在画旁题好词,双手捧着来到帝后面前,彬彬有礼地躬身祝祷:“儿熠奴恭祝皇后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萧筱咂咂嘴,画是好画,词是好词,可是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皇后才二十多岁,怎么像给七八十岁老人祝寿似的,画个“寿比南山不老松”是寒碜谁呢?

王皇后也笑得勉强,倒是李治抚掌夸赞道:“熠奴好学,进益颇大,贵妃费心了。”

郑云昙抿嘴一笑,盈盈下拜道:“多谢陛下。”

见大家的焦点转移到二皇子身上,萧筱也松了口气,给自己的儿女递了个微笑。枪打出头鸟,尤其生在宫廷中,还是大智若愚的好。

可刘婕妤显然不这样想,看着所有人都在吹捧二皇子和郑贵妃,而自己的儿子却被冷落在一旁,母子连心,她气急之下,手中的绢帕都要拧成麻花了。

偏偏一旁的冯薇冯婕妤还在说风凉话:“希望我肚里的皇儿如二殿下一般聪明伶俐才好,若是像了陈王殿下……”话虽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足够扎心了。

郑贵妃开了头,接下来便是祝寿献艺环节,众人的十八般武艺悉数登场:杨德妃献上了手抄的佛经和红玛瑙十八子;苏贤妃跳了一段剑舞;杨美人弹了曲琵琶,连怀孕的冯婕妤都绣了百寿图……

萧筱看得津津有味,真不错,如同看了一场非遗表演。

最后,还是李治点名cue她:“淑妃准备了什么寿礼?”

郑贵妃不愧是后宫万金油,什么话题都能接:“妾记得淑妃妹妹刚入宫时,弹过一曲高山流水,当真绕梁三日,今日我等都有耳福了。”

不想萧筱却笑道:“这两年忙着带孩子,琴艺都生疏了,今日皇后寿辰,妾不敢献丑,不如就手书一副权做贺礼,请娘娘允准。”

王皇后还没说话,李治先笑了,“淑妃性子活泼,素日最不耐烦练字,若是字丑,还请皇后多担待了。”

看看这个亲密宠溺的语气,咱们不是很熟啊大哥!

一晚上下来,皇后脸上的笑容都快端不住了,只淡淡道:“淑妃有心便可。”

萧筱走到案前,铺纸、执笔、蘸墨,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不过须臾便已完成。她把宣纸拿起来,笑容满面道:“恭祝皇后娘娘旦逢良辰,顺颂事宜,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众人都伸长脖子看向她手中的“作品”。

额,这写的是个啥?

书画上颇有造诣的郑贵妃也好奇道:“淑妃妹妹,你所书的,是何体?我竟从未见过。”

萧筱闷笑:哈哈,没见过就对了,这叫“医生体”!

君不见,后世的网络平台上,晒出的各色医生处方,各有各的潦草,但唯一相同的是,外行人根本认不出来!

潦草如画符,复杂如密码,神秘如天书,医生的字,你看得明白才怪呢!


心里笑翻天,萧筱面上还要装模作样地解释:“是秦代以前的古文,家中偶然得之,妾幼时常常临摹,可惜资质有限,练习多时,也只能到这程度。故而从未示人,今日娘娘寿宴,妾便斗胆献丑了。”

众人将信将疑,可连郑贵妃都看不出来,其他人更拿不出证据反驳。只有李治仔细看了看她的“鬼画符”,一脸的若有所思。

齐秉义上报的调查结果没有任何异常,萧氏除了上个月生了场小病,身边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可她整个人都变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萧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通,竟也蒙混过关了。

寿礼献完,放下心头大石的她,终于可以大快朵颐,寿宴上的每道菜她都尝了尝,御膳房手艺自然很好,只是唐代没有铁锅,食材大多是蒸、煮、烤、切鲙等,呜呜,青椒肉丝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回锅肉火爆腰花……想你们!

看来得想想办法,赶紧造个铁锅出来才行。

月上中天,宴席终于渐近尾声,皇子公主们早已被送回去就寝。此时,郑贵妃说道:“娘娘,妾等还准备了孔明灯,为娘娘贺寿祈福。请陛下,娘娘移步望云亭。”

太极宫西边有三座人工湖,称作北海、西海和南海,湖水相通,平日可以泛舟湖上,纳凉采莲。望云亭在西海边上,亭子建在高高的底座和台阶之上,视野开阔,正是观景看灯的好去处。

后宫众人出行,身边仆从无数,一路浩浩荡荡往望云亭而去。冯薇挺着个大肚子,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地走,看着似乎有些吃力。萧筱回头看了两眼,还是不忍心地劝道:“冯婕妤若身子不适,不如向娘娘禀告一声,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想冯薇直接顶了回去:“不劳淑妃娘娘挂心,妾的身子好得很。今日是皇后寿辰,怎好单独离去?”

好心当成驴肝肺,萧筱也不想跟个孕妇计较,正准备走时,鼻间忽然闻到一阵清凉微苦的气味。她左右一看,四周有提着银质香囊在驱蚊虫的内侍,众嫔妃身上也都挂着香包,一时竟无法分辨是来自谁的身上。

“娘娘,怎么了?”海棠轻声问道。

“依妾看,淑妃姐姐才真是身子不适,不如早早告假回宫。”冯薇从身边走过,捏着帕子娇笑道。

萧筱这才收了心神,回了句:“没事。”又迈步跟上了大部队。

众人到时,底下宫人们已准备好了孔明灯。郑贵妃道:“这边也备了笔墨,诸位姐妹可以将祝福语写在灯上,一同放飞,为娘娘、陛下祈福。”

这倒是有些意思,每人都领了一盏灯。王皇后的是一盏最大最华丽,底部为莲花瓣的孔明灯,她看着李治,眼中情意脉脉如水,“陛下,可愿与妾共放此灯?”

刚刚宴上,皇后喝了不少酒,已是有些醉意。灯火盈盈下,更衬得她肤色晶莹,面如桃花,当真是“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熏”。

李治默了默,才笑着颔首:“也好。”

两人执了笔,面对面坐着,各自在灯的一边写下心愿。王皇后写的是:愿岁岁与君同。于此同时,对面的李治也已写完。

“陛下写的什么心愿?”

李治却不答,只扭头看向一旁。王皇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萧筱正在奋笔疾书,一旁梅香和海棠都帮她托着灯,嘴里问道:“娘娘您写好了吗?”

“没呢,没呢,还有两句。”

她面前的灯壁上已是墨迹宛然,看着满满一大片。

李治不由莞尔,这个萧氏,连许愿都如此贪心。

萧筱写的什么呢,无非是保住狗命,继续当条咸鱼,每天混吃等死;孩子们都平安健康,顺顺利利。剩下的篇幅全是吃的,什么火锅奶茶冰淇淋,串串烤鱼小龙虾,刚刚宴席上一想到炒菜,便一发不可收拾,勾起了她对食物的无限热情和追忆。

可惜,全都吃不到,还盛世大唐呢,毛都没有,连根辣椒都找不着。

怀揣着一肚子的馋虫和怨念,萧筱一直写到写不下为止,当然,都用的她自创的“医生体”。

“爱妃写这么多,不怕老天爷看不过来吗?”

不知何时,李治已经走到她身后,萧筱傻笑:“所谓礼多人不怪,祝福嘛,越多越好。”

哼,反正你也看不懂。

月朗星稀,夜空像一块柔软的黑丝绒,盏盏明灯乘风而去,如同镶嵌其上的宝石,闪着柔和昏黄的光芒,渐渐愈行愈远,越飞越高。

底下众人都在抬头看灯,萧筱心中感叹,即便是名留青史的王侯将相,佳人才子,在宇宙的视角下,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渺小如蝼蚁草芥。

所以说啊,与其战天斗地,不如就地躺平。

正当她温习自己的“咸鱼说”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重重的推力,她顿时失去重心往前倒,面前正是高高的台阶,情急之下她双手乱抓,正好抓住身边某人的胳膊,被及时拉了一把,这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萧筱抬头一看,原来刚才抓住的正是李治,可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就听身边传来一声惊呼,随即一个身影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于此同时,一个宫女连滚带爬地追了下去,嘴里还凄厉地喊道:“娘娘!”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惊呆了,之前滚落台阶的那人终于停住,平躺在亭下的草地上,下面的宫人也都提着灯笼围过去,众人定睛一看,竟是身怀六甲的冯婕妤!

她正死死捂着肚子,一声接一声地惨叫着:“啊!好疼啊,我的皇儿,陛下救我!”

李治紧皱着眉头,沉声道:“快宣太医!”

底下乱哄哄的,宫人们七手八脚地正要去扶冯婕妤,萧筱却大喊了一声:“先别碰她!”随即提着裙摆,大步流星地跑到下面,跪坐在冯薇跟前,只见她满头大汗,脸上惨白,身下已经氤开了大片的血迹,连草地都被染红了。

即便穿越到古代,萧筱也没忘记自己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她稳了稳心神,赶紧先为冯薇把脉,须臾后心中狠狠一沉:胎儿保不住了!

“去,找个担架或者门板来,将冯婕妤抬到最近的殿阁里,切记当心些。”

萧筱有气无力地嘱咐完,便坐到了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去,按淑妃说的做,便挪到景福台吧。”李治也已下了台阶,交待完宫人,他看向萧筱,眼神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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