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吃,是一种罪?
我在吃第三个无糖脱脂希腊酸奶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五十三天没有咀嚼任何一个有温度的碳水化合物了。
是的,五十三天。
没有米饭、没有面包、没有意大利面,甚至没有一块可以在嘴里融化的热巧克力。
我躺在智能餐桌前,眼神扫过玻璃餐盘上那朵像数据一样整齐的“花式高蛋白沙拉”,面无表情。
那里面有几片低温白煮鸡胸肉、几片风干羽衣甘蓝、一撮精确到3克的奇亚籽,再配一瓶微量营养素强化饮用水。
热量:187kcal。
蛋白质:23克。
饱和脂肪:0.2克。
升糖指数:15。
完美。
那盘沙拉,看起来就像美食摄影师从地狱厨房逃出来之后的作品,干净得没有一丝感情。
我低头看了眼手环上的数据显示:血糖平稳、肠道菌群活性良好、胰岛素分泌正常、瘦体重率上升2.3%、精神状态稳定。
完美得令人作呕。
我从不否认,这一切是我主动选择的。
甚至在选择的那一刻,我感到一种狂喜——终于,我找到了让自己“正确饮食”的终极钥匙。
那是三个月前,我接受了一项名为“Evo-Diet”的基因检测服务。
这家公司声称,它能根据用户的DNA序列、代谢数据、微生物生态,精准定制一个终身饮食方案。
方案不仅能让人远离肥胖、三高、癌症,甚至还能调节情绪、改善焦虑、延缓衰老。
“你吃进去的每一口,决定你五年后的身体样貌。”
那位营养顾问边说边把我的唾液样本封入一个银白色冷藏盒中,“我们不是建议,我们是精准营养工程。”
我信了。
不,确切地说,是我渴望相信。
那时候的我刚刚从一段混乱的亲密关系中脱身,失眠、过劳、暴饮暴食。
某个深夜我吃完第三碗红烧肥牛面,坐在马桶上看着油腻的外卖包装袋时,突然哭了。
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我觉得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于是我预约了这项服务。
三周后,我收到了一份厚厚的“基因营养蓝图”。
第一句话就是:“你的APOA2等位基因型为TT,说明你对饱和脂肪极度敏感,摄入量应小于每日总热量的5%。”
接下来是各种条目、建议、禁忌、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