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书童小说 > 女频言情 > 重生选夫,她当众手撕婚书宗肆宁芙

重生选夫,她当众手撕婚书宗肆宁芙

宗肆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却说宁夫人这头,已经将主意打到凉州去了,宁芙那边,却在忙春闺宴的事。春学宴始于前朝,原是官家女子,为了展示各自才艺,而举行的比试之宴。到了当朝,则更侧重宴会的目的,女子各自的字、诗、画、绣工等作品,将被估价,由看重之人买走,而筹得的银钱,则用于对寒门子女上私塾的贴补。今年的春学宴,正好轮到宁国公府举办,往年府上的各种宴会,都由宁苒一手操办,如今宁苒嫁了人,这事便落到了宁芙头上。这轮到自己操持了,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如此之多,便是请帖都得检查几遍,生怕落了哪府的女君。好在卫子漪对这事的流程门清,替她分担了不少。至于地点,宁芙则从傅嘉卉那,包下了时常出现在文人墨客诗词中的广鹤楼。所谓“不登广鹤,不知河之浩浩汤汤,城之广袤无垠”,说的便是广...

主角:宗肆宁芙   更新:2025-04-19 18:26: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宗肆宁芙的女频言情小说《重生选夫,她当众手撕婚书宗肆宁芙》,由网络作家“宗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却说宁夫人这头,已经将主意打到凉州去了,宁芙那边,却在忙春闺宴的事。春学宴始于前朝,原是官家女子,为了展示各自才艺,而举行的比试之宴。到了当朝,则更侧重宴会的目的,女子各自的字、诗、画、绣工等作品,将被估价,由看重之人买走,而筹得的银钱,则用于对寒门子女上私塾的贴补。今年的春学宴,正好轮到宁国公府举办,往年府上的各种宴会,都由宁苒一手操办,如今宁苒嫁了人,这事便落到了宁芙头上。这轮到自己操持了,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如此之多,便是请帖都得检查几遍,生怕落了哪府的女君。好在卫子漪对这事的流程门清,替她分担了不少。至于地点,宁芙则从傅嘉卉那,包下了时常出现在文人墨客诗词中的广鹤楼。所谓“不登广鹤,不知河之浩浩汤汤,城之广袤无垠”,说的便是广...

《重生选夫,她当众手撕婚书宗肆宁芙》精彩片段


却说宁夫人这头,已经将主意打到凉州去了,宁芙那边,却在忙春闺宴的事。

春学宴始于前朝,原是官家女子,为了展示各自才艺,而举行的比试之宴。

到了当朝,则更侧重宴会的目的,女子各自的字、诗、画、绣工等作品,将被估价,由看重之人买走,而筹得的银钱,则用于对寒门子女上私塾的贴补。

今年的春学宴,正好轮到宁国公府举办,往年府上的各种宴会,都由宁苒一手操办,如今宁苒嫁了人,这事便落到了宁芙头上。

这轮到自己操持了,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如此之多,便是请帖都得检查几遍,生怕落了哪府的女君。

好在卫子漪对这事的流程门清,替她分担了不少。

至于地点,宁芙则从傅嘉卉那,包下了时常出现在文人墨客诗词中的广鹤楼。

所谓“不登广鹤,不知河之浩浩汤汤,城之广袤无垠”,说的便是广鹤楼位于香山河与青湖的交界处,此处水流湍急,河岸极宽,交汇处水流呈奔腾之势,而广鹤楼又处于京中最南处,往北望去,城墙一望无际。

可不是谁都能花这么一大笔银子,来办一次春学宴的。

“宁妹妹好大的手笔。”程霜这日是第一个来的,一见到她便热情的拉着她道。

“程姐姐来的真早,可先到楼上休息。”宁芙含笑应着,只是心中到底有几分警惕,还不确定那日在宫中,她是不是故意针对谢茹宜。

广鹤楼最顶上一层,便是特地给大家观景用的,尤其是夜景,那时夜市正盛,各处灯笼次第排开,浮光掠影,人影绰绰,万物如藏匿在那琥珀光景中。

过些时候,谢茹宜与宗凝、荣敏也到了。

“多谢谢姐姐给我面子。”宁芙道,如今谢茹宜已离开学堂,便是不来,也无可厚非。

“这广鹤楼我也未来过几次,我也想来赏赏景,是我沾了宁妹妹的光才是。”谢茹宜柔声道。

宁芙只觉她的兴致似乎不高,宗凝似乎也是如此。

而荣敏照理看她不顺眼,并未搭理她。

“眼下到的只有程姐姐,姐姐要在这儿坐会儿,还是上楼去观景?”宁芙这是怕她们尴尬,是以特地点出了程霜。

“既然难得一观此景,何必浪费机会,我同凝妹妹,荣妹妹上楼便是。”谢茹宜道。

宁芙放下心来,她自然是希望彼此都无矛盾的,尤其今日她还是东家。

到了巳时,女君们该到的也都到了,却是比她想象中来的女君还要多,不少府中嫡女,也带了庶妹一块来凑热闹。

就是公子,也是来了不少的,便是宁芙认识的,就有卫家两位,林府的五公子、荣府的十一公子,再有些虽面熟,但叫不上名号。

荣五公子荣正,如今不过十三岁,长得过于清秀,与宗凝从小就不对付,宗凝一见他便皮笑肉不笑道:“荣五妹妹今日怎么也有空来玩?”

荣正憋得脸通红,却只道:“谁,谁是妹妹。”

宗凝悠悠道:“不是妹妹,怎会连我也打不过?我记得小时候……”

荣正狠狠瞪她。

“凝妹妹,今日人多,给他留几分薄面吧。不然回家又该哭鼻子了。”荣敏打趣道。

众人笑起来。

宁芙倒是有几分感慨,荣正眼下还像个小女君,等过两年,就截然不同了,可谓是男大十八变,身材不输宗铎。他对宗凝也是极好的,百依百顺。

“何事这般开心?”孟泽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众人寻声望去,来的是六皇子孟泽,四皇子孟澈,还有宗肆。宫中那两位虽关系极差,但面子功夫,倒还算过得去。

两位皇子,今日穿的都是深色袍子,宗肆却是一身石青色暗纹刻丝圆领袍,玉冠样式也极简单,大抵是为了不抢两位皇子的风头。

他的视线从荣正身上略过,不显半分情绪。

只宁芙心知他这狐狸,恐怕是摸准了荣正的心思,担心他打自家妹子的主意,宗肆这人,对宗凝这唯一的妹妹,可是宝贝得很。

众人行了礼。

“听闻宁表妹今日包了这广鹤楼,我同四哥,三表哥正好路过,也来凑个热闹。”孟泽本就是玉面郎君,含笑时更是柔情三分,叫不少女君都红了脸,“却是不知是否打搅了宁表妹的安排。”

“表哥与世子肯赏脸赴宴,是我的荣幸,又怎会打搅我的安排?”宁芙敛眉客气道,“还望表哥能捧捧场才是。”

今日本就是为了寒门凑银子的,而孟泽与孟澈为了美名,也定然会出不匪的银钱。

孟泽笑意更明显了些,道:“宁表妹的场,我如何会不捧?”

这话以表哥的身份而言,倒是说得过去,而若是细品,也能品出些不同滋味,为何是她的场,他肯定捧?这分明是高明的撩拨。

宗肆看了他一眼,不语。

“多谢六表哥了。”宁芙感激道。

孟泽也非喧宾夺主之流,与四皇子、宗肆,也只坐在了二楼角落的包间中。

宁荷同宁芙一块推门入此包间送糕点时,不由红了脸,站在一旁不敢多看。

“这是我府上糕点师傅所做,送来给两位表哥和世子尝尝。”宁芙道。

孟澈与宁真远,关系非同一般,虽此刻还疑心他在宋阁老一事的表现,可到底是自己人,自是要给她面子,客气谢过。

宗肆语气清冷,也道了谢。

“听大舅母说,表妹泡茶功夫了得,可否向宁表妹讨杯茶?”孟泽道。

孟澈自是不愿见宁芙与她走得近,皱眉道:“六弟,何必为难宁表妹。”

孟泽却只笑看宁芙,等她的答案。

宁芙心中略有迟疑,眼下答应了孟泽,就得罪了孟澈,但她两位都不愿得罪,正想对策,忽听宗肆那边开了口。

“宁四姑娘今日任务繁重,喝茶日后有的是机会。”

他不疾不徐道,语气中也无半点起伏,也并未看她一眼。

宁芙便顺势笑道:“六表哥若是想喝茶,日后可来宁国公府做客,眼下还有许多事务等着我操持。”

孟泽不再多言。

离开之际,宁荷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宗肆余光扫过来,心下一惊,连忙收回了视线。

……

拍卖开始之前,又来了不少商贾,只是目的却不简单,为的是捧各府姑娘的场,为此拉几分关系,钱财再多,身后若无靠山,那也是万万不行的。

是以不论女君们的作品如何,始终有人肯出千两银子。

谢茹宜的《春居图》出现时,引起了个小波动,且不提大燕第一才女的名声本就值钱,这画也足够吸引人,画中并无任何春之特点,而是融化的冰,消失的雪,一群大雁忽隐忽现,似自远处飞来。

宁芙不由赞叹,好一幅冬末之景。

“以冬之凋敝,反衬春之欲来,好角度。”孟泽抚了抚折扇,道,“倒是教人耳目一新,不亏是谢二姑娘,这画值得千金,你跟不跟?”

这话是对宗肆说的。

这幅画最终以两千两黄金成交,这价格,与名家春兰居士的画作齐平了,却也值得。

“你说是谁买去了这幅画?”程霜轻声问。

宁芙朝二楼角落的包间看去一眼,自然是这里头的人,只是不知是宗肆,还是孟澈,或许两人间也暗自较劲了一番。

程霜笑得有些勉强。

下一刻,宁芙见宗肆从楼上走了下来,赶来的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句,随后他便离开了。

谢茹宜目送他离开,不知在想什么。

宁芙收回视线,接下来便是她自己的词了,以“东风几度醒花魂,柳芽犹怯三分冷。莺试语,燕初闻,千红万紫各缤纷”写春之生机。结尾又以“劝君莫负晴明日,一寸光阴一叶新”劝人珍惜时光。

以春抒情,虽俗套,可对春色也算观察入微,几句描写修辞都不差,加上字磅礴锋利,倒也不俗。

“两千两黄金。”孟泽含笑道。

这一开口,便是如此数目,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便是宁芙自己,也皱了下眉,她的诗词自然是不值这个价的。

宁芙不禁看向孟泽,见他虽矜贵如常,却懒洋洋的,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意味。

只怕胸有成竹的,并非是字画,而是她这个人。

这气势,自然不能被他给占了去。

宁芙沉思片刻,看向了傅嘉卉,自己是不能抢自己这幅诗词的,否则别人还不猜忌她与孟泽之间发生了什么,眼下只有让傅嘉卉帮忙了,她背后毕竟有靠山,不必担心抢了孟泽的风头。

“两千五百两。”傅嘉卉在与她对视后道。

孟泽从容道:“三千两。”

傅嘉卉微微一笑:“五千两。”

五千两!

宁芙肉疼不已,一会儿自己如何给出这些银子还给她?

“既傅姑娘如此喜爱这幅画,我不如成人之美。”孟泽笑道。他自然不是给不起这个价,只是四处都是眼睛盯着他,若价格高的离谱,怕有人以此来大做文章。

傅嘉卉恭敬拱手道:“多谢六殿下割爱,我生于春季,又痛恨自己不够勤勉,是以对四姑娘这首诗,深有感触,便是万金,也觉其值得。”

孟泽客套几句,心里更清楚,这是宁芙的意思,不过还是那句话,她越是不肯接招,便越有意思。

今日的兴致被坏了,孟泽自然再无留下来看热闹的心思,同孟澈道:“我还有事,四哥是走是留?”

孟澈道:“既然有事,那边走吧。”

两人一走,热闹便散去了不少。

宁芙则请傅嘉卉去了包间,道:“今日多谢傅姐姐了,只是这银钱,我得过一阵再交给傅姐姐。”

傅嘉卉却笑起来:“宁妹妹不必担心,这诗词自有人要。”

宁芙沉默片刻,道:“不知世子要这诗词是何意。”

“六皇子爱收集美人,世子却不能让他坏了维持的平衡。”傅嘉卉道,“不过我们替人办事的,从不去揣测主子的意思。”

宁芙却是爱揣测的那个,不知是不是宗肆让傅嘉卉来敲打她。

自广鹤楼向下望,数百米之外,流水湍急,而在近处,河面却极平静,一座座小舟,浮于水面上,到了夜间,这些小舟点起灯笼时,便有另一番滋味,不少人会于小舟中饮茶作诗。

宁芙忽在一条船头处,看见了谢茹宜和宗肆,两人不知聊了何事,谢茹宜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却说今日谢茹宜的衣裙,也是青色的,清风徐来,两人衣摆缠在一处,倒有一种说不出的缠绵滋味来。

原以为宗肆走了,未料到竟在小舟中。

宁芙收回视线,去应付客人了。

……

小舟上。

谢茹宜道:“你我无缘,也怨不得谁,世子与我,都是太过利己之人。”

宗肆并未言语。

“是以世子即便对宁妹妹有些心思,也绝无可能娶她。”谢茹宜微微笑道。

“我与宁四姑娘,并无苟且。”宗肆淡淡道。

这话虽冷淡,却何尝不是不想让宁芙牵扯进来。

谢茹宜却道:“今日六皇子对她的态度,世子心中很不快吧?”不过但凡他真想争,孟泽是抢不过他的,是他自己没有争取宁芙的打算。

宗肆看了她一眼,道:“有点心思便又如何,不值得拿王府冒险。”

……

谢茹宜回去后,程霜来找她交谈了片刻。

“那日在宫中,我并不是故意的,谢姐姐今日对我冷淡,可还是在记恨我?”程霜咬唇道。

谢茹宜却是没说话,过了片刻,叹口气道:“就算再喜欢,也不该设计她人。”

程霜只一口咬定那日自己不是故意的。

谢茹宜盯着她看了片刻,道:“我有话同宁妹妹说,你能将她喊来么?”

程霜看了眼酒杯,点点头。

见到宁芙时,她的脸色倒是柔和了几分,说起那日宫中的事,又意味深长道:“宁妹妹,你要小心她。”

宁芙既知道了真相,定然会多留个心眼。

两人这番交谈完,夜色便暗了下来,今日在广鹤楼赏的便是夜景,女君们也并未回去。

宁芙跟谢茹宜道别后,便去了顶层,广鹤楼乃京中最高之楼,一眼望去,也颇有“一览众屋小”的意味。

晚风徐来,宁芙渐渐感觉到了一股燥热,头也眩晕起来。

不知是否是受了凉。

宁芙让宁荷带着她去休息,只是到了下一层的寝居,她却渐渐察觉起不对劲来,那股燥热,从小腹绵延而下,让人心痒难耐。

“阿荷,快去找郎中。”宁芙咬唇道,那声音,也比平日媚了百倍。

“不许告诉任何人,快去!”她有些急切地说。

宁荷吓了一跳,心知出事了,转身就走,往下飞速而去,却在一楼处撞到了人。

傅嘉卉搀了她一把,见她急切,好奇问,“发生何事了?”

宁荷自然不肯说半个字,转身就要走,却见傅嘉卉抬脚往楼上走,心往下沉,忙跟在他身后,急切道:“傅姐姐,四姐姐休息了,别去打扰她。”

只是她哪追得上傅嘉卉,宁芙却早已是香肩半露,冷汗直冒。

“不用去找郎中了,寻常郎中治不了,这是炼化后的浮罗梦。”

傅嘉卉蹙起眉,片刻之后,宁荷在看到宗肆时,心沉了下去。

“世子,您不能进去。”宁荷在他跨进屋里时,跪下来哭道。

“死跟我进来,你选一个。”宗肆看着屋里道。

宁芙还有几分神智,道:“让他进来。”

见宁荷不肯起,半分也不肯退让,心暖了几分,道:“阿荷,你不往外说,便没事,去替我应付客人。”

宁荷擦擦眼泪,起了身。

宗肆在进屋后,便关上了门。

宁芙捂着被子,身上犹如上万只蚂蚁吞噬,道:“会死吗?”

“解毒不及时,便有可能。”

“劳烦世子替我找个男人来。”宁芙冷静道,兄长的事还没着落,她是不能死的,只是日后亲事要麻烦些,不过她也不会隐瞒对方。

宗肆站着不动了。

门外的傅嘉卉却心想道,世子不就是现成的男人,这会儿提别的男子,未免也太伤人自尊。

片刻后他才道,“找谁?”


宗铎被质问得尴尬不已。

他从没被开过男女玩笑,对此很不习惯。

不过木着张脸,倒也瞧不出来。

“我岂是会被美色耽误正事之人,你且放心。”他正襟危坐道。

宗凝见他如此正色,只好不再揶揄他,心里又暗自将他的无趣吐槽了一番。

宗肆知道他方才碰到宁芙了,不过并未多说什么,宁四姑娘的手段没高到需要他担心的地步。

为了晚上的篝火晚宴,女君们早早就换好了衣物,穿着虽不似平日里华贵绮丽,却也足够别出心裁,全是花了心思的。

宁芙则是一身浅色束身衣,发饰也无任何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朴素到不能再朴素

“整个京城一等一的公子今日都在,你就穿得这般简单?”卫子漪打量着她。

虽说宁芙天生丽质,可穿这一身,丢在人群中怕是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宁芙却是特地为了不惹眼。

上一辈子,订下婚约前,也有一些烂桃花,比如皇城里那位六皇子,如若不是她与宗肆有了婚约,那便有可能被迫嫁给他做侧室。

这次皇子当中,只有六皇子在京城,秋猎他定然是在的,宁芙并不想吸引他的注意。

“卫姐姐,我是来练骑射的,又不是来挑夫君的。”她笑盈盈道。

“这样也好,太被关注也未必是好事。”卫子漪道,“一会儿我得去准备舞蹈,空闲了便来找你。“

卫氏女在乐舞上颇有造诣,卫老爷又在礼部当差,负责的正是庆典祭祀一类事宜,每每有外客来访,舞女的编排,皆由卫氏安排,这一次便是由卫子漪负责。

宁芙点点头。

宴会始于酉时。

京城贵女们各人各色,一出现就犹如百花瞬绽,似莲花般濯清莲却不妖的是谢茹宜,如槿花般不羁于春娇俏灵动的是宗凝,犹幽兰般孤傲娇艳的是傅嘉盈。

美人争艳,不胜枚举。

女君们一出现,就在还未有婚约的公子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宁裕找了半晌,却没瞧见自家妹妹的身影。

“大哥。”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

宁裕低头看了眼,穿着一身浅色束身衣的不是自家妹子又是谁?

虽还是万里挑一的殊色,这身装扮却显得不吸睛,除非特别关注,否则跟侍女也相差无几。

“大哥,明日可否将马匹借我?”宁芙在他身边坐定。

她只想获得女才子的殊荣,稽林山地势险峻,纵横交错,若是在此处都能练好骑射,射艺、御艺考试取得上等肯定不是问题。

“你不擅长骑术,在这处练会有危险。”宁裕不赞同道。

宁芙看了眼对面,陆行之端正坐着,正看着自己,眼神专注,似乎又有几分深情,深情到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破碎感。

她对着他粲然一笑,陆行之怔了片刻,随后收回视线,神色虽如常,耳根似乎有些泛红。

宁芙想了想,道:“我是想趁此机会学习,大哥有空替我问问,陆公子愿不愿意教我骑马。”

宁裕是个文官,武术方面并不擅长,在场的公子,找陆行之提点最为方便,一来,他为人正直,不是那类会觊觎女子的登徒子,二来,他的骑射水平听说也很不错。

并且,宁芙也不介意同他接触。

宁裕的心思颇为复杂,道:“陆公子今天还问过我这事,说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他。”

宁芙还担心有人先约了他,毕竟陆家放在京城望族中虽不起眼,可陆行之却还是很吸引女君的,眼下听了宁裕的话,放下心来。

敬文帝同北齐公主出现,要再晚些。

敬文帝已年过五十,却未见鬓白,神采奕奕,帝王气势磅礴如山岳,令人敬若神明。

公主五官深邃,与汉人稍有不同,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同行的还有宗肆和六皇子,两人是表兄弟,六皇子的生母芸贵妃,是宣王亲妹妹,正得盛宠。

除了皇子们,能在这种场合下伴随皇帝出现的,也只有宗肆了,宣王乃圣上最看重的外戚这一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皇上,大燕的女子果然个个都美得如同天神下凡,教我看得眼花缭乱。”说话的是北齐公主。

“大燕的公子就不俊俏了?”敬文帝笑道。

“还不是先见了世子和六皇子,先见了璞玉,其他人虽也英俊潇洒,却也不惊艳了。”

北齐公主说话间看了一眼宗肆,来京城便是他接的她,初见时,便觉得花无其魄,玉无其魅,世子如梅花般清俊孤傲,香在其骨。

“既然觉得朕这侄子是璞玉,不如朕赐你们亲事。”敬文帝看着宗肆打趣道。

这叫不少人变了脸色。

宁芙知道公主要选夫君,却没料到看中的是宗肆,而谢茹宜的脸色,已有些苍白。

宁芙朝宗肆看去,却见他神态自若,随后一琢磨,明白过来,宣王手握兵权,宣王府世子哪能给外族公主当驸马,敬文帝这不过是试探之语,想试探的恐怕是宗肆对婚事的态度。

敬文帝信任宣王不假,却不希望宣王府野心太大,上位者想看见的往往是臣子内斗,而不是强强联合。

“陛下真的舍得让世子给我当驸马?”公主却当了真,双眼放光道。

敬文帝笑意不减:“这就得看世子自己的意见了,朕也不好逼迫他。”

公主期待地看向宗肆。

宗肆对敬文帝道:“北地战事虽已平息,一年内却难以安定,父王尚未凯旋而归,臣暂未考虑成家之事。”

宁芙已经猜到,他要搬出宣王来搪塞此事,宣王去年刚打了胜仗,眼下还在北地治理,皇帝自然得给面子。

她又看了眼谢茹宜,宁芙能看出来她的心落了回去。

而北齐公主,坦荡爽朗,并未有被拒绝的黯然神色,道:“世子,你多了解了解我,就能知道我的好了。”

“公主千金之躯,自是翘楚之辈,是我志不在此。”宗肆态度恭敬地应付道。

敬文帝道:“世子既担忧国事,朕也不好为难他。大燕优秀的男儿无数,朕定给公主挑一位好夫婿。”

接下来便是歌舞升平的宴会,北齐公主表演了一出北齐剑舞,英姿飒爽,让人忍不住叫好。

宁芙坐在宁裕身边,几乎隐身了,不仅六皇子没有注意到她,心眼子多还讨人厌的宗肆也没有。

不过她也没能安心看完北齐公主的舞剑。

一位侍女悄无声息的凑到了她身边,道:“宁四姑娘,卫姑娘找你。”

宁芙见她眉眼中的急切神色,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便跟着她离开了。

后台,卫子漪一看到她,眼泪都快落下来了,焦急道:“阿芙,我该怎么办呀。”

宁芙道:“卫姐姐,你慢慢说。”

卫子漪定了定神,说清楚了事情原委,原本已经排好了舞,可她疏忽了,只顾及舞好不好看,方才却被一舞姬提醒,舞中的一段“玉体横陈”,在大燕不过是寻常舞姿,在北齐却是禁舞,讽刺其皇室荒淫无渡。

若是在北齐公主面前跳了这一段,对两国产生的影响,卫子漪是万万担待不起的。

“这支舞,怕是不能跳了。”宁芙冷静道。

卫子漪点点头,道:“我打算换成折腰舞,这些舞姬练得最多,不会出差错,只是……还少了一人。”

宁芙明白她的意思,她确实是会跳折腰舞的,只是女君该端庄自重,这种场合同舞姬跳舞,若是被发现了,有辱名节,会影响国公府。

可卫子漪是宁国公府的准儿媳,若是卫家出事,国公府也得受牵连。

宁芙在心里分析了利弊,加上卫子漪待她也是真心,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找上自己。

“卫姐姐,这事你知我知,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身子不适,在你的帐中休息。”宁芙道。

卫子漪点点头,吩咐侍女道:“你换上阿芙的衣物,去帐中躺着,如果有人进去,你也别说话,只当是睡着了。”

宁芙去了屏风后,飞快地换好舞裙,舞裙讲究个突出身段,她换好一出来,卫子漪看了一眼,脸就红了。

宁芙由卫子漪带着去了舞姬那,排练了一遍。

为了不让这些舞姬知道她是谁,宁芙戴着面纱,一句话也不说,最后跟着舞姬们一同上了台。

她站的位置并不是最中心,可还是感觉到了无数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宁芙看了眼陆行之,他皱着眉。

又看了一眼宗肆,他跟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视线朝宁裕身边空空如也的位置看去。

宁芙心里咯噔了一声,冷意直冲天灵感。

只是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乐曲响起,宁芙随之起舞,风姿绰约如梨花,腰似约素,扬袖扭腰时无物能比妖娆。

美色最是惑人,已有不少公子,视线有意无意落在了她身上。

舞曲行至一半,宁芙与旁边的舞姬换了位置,堪堪在宗肆的正前方。

对着宗肆扭腰,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哪怕以前哄着他行房,她也不曾对他这般“搔首弄姿”。

宗肆的视线在她腰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端起酒杯看着她,视线又往她腰上扫了几次,目光平静的小酌。

宁芙戴着面纱,遮掩住了尴尬。

一支舞的时间,对宁芙而言,格外漫长。

一结束,她便急着走人了,无意中却看见六皇子孟泽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视线更是明晃晃地落在她的胸脯之上。

她最不想接近的,便是这六皇子,离皇权越近的人,越是危险,上一辈子就在他身上吃了不少苦头,一边瞧不上她,一边又想逼着她当侧室。

宁芙走得飞快。

“礼部的这些舞姬,倒是有些意思。”六皇子盯着舞姬们离去的背影,心不在焉地说道。

宗肆摩挲着杯盏,并未言语。


“四姑娘有话,不妨明说。”男人却是要追问到底。

宁芙看他分明是越来劲了,抿起唇,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如此夜色之下,两人都未开口,耳边便只有彼此呼吸声,那鼻息,似乎交缠在了一处,缠绵而又缱绻。

她便连喘气都放慢了。

宗肆忽然轻笑了声,却是未再言语,另一只手两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替她号起脉来。

宁芙想起白日里才谎称病,无法迎接他,想抽回手,却未成功,片刻后,似是有所察觉,不过并未揭穿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人才离开。

宗肆带着她下去后,两人各自寻物,再也无半句交流。

宁芙也没想过今日就能有收获,不过知道宗肆什么打算,也不算毫无进展,跟着他办事,总归要容易一些。

“这人想必是确切知晓,李放还留有一份认罪书。”宁芙定了定心神道。

“你外祖母也未必不在乎此事。”宗肆侧目看了她一眼。

宁芙不禁替康阳说话道:“雍州城中之事,并非全与我外祖母有关。”

宗肆却道:“雍州坊间有言,有官家者,招权纳贿,以权谋私,徇私舞弊,百姓苦其久矣,所说之人,四姑娘以为是谁?这般之人,便是杀头也……”

“不许这么说我外祖母!”宁芙气急败的打断他,也得亏是在黑夜,否则这已然通红的眼睛要是被宗肆瞧见了,气势也就弱了几分。

宗肆凉凉道:“便是我不说,四姑娘以为,又能改变些什么?”

宁芙心中仿佛被敲了一闷棍,剧烈的痛起来,宗肆说的却是实话,在外人看来,外祖母便是这样的大奸臣,她死了,百姓只会拍手叫好。

“宁老夫人的话,虽显薄情寡义,可让你与公主府断了往来,何尝不是在乎你。”宗肆意味深长道。

他并非在意他人生死之人,只不过宁芙与他上辈子到底有几分旧情,他才好心劝诫,若是明智些,眼下就不该牵扯进康阳的事。

便是康阳未犯错,敬文帝也留不得她。

许多人要外祖母死,便是宗肆也是如此。

宁芙心中更是难受得厉害,想起上辈子外祖母被屈辱的困在囚车中,靖哲表哥中毒身亡,舅舅和婧成表姐死于狱中,一时更觉悲伤了,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

两人回了山庄,待在烛光之下,才看见她眼底盈盈有泪,不由一顿。

宗肆眉目清冷,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美人便是哭,也是美得不可方物,男子的心虽未必会动,可想法必然是有的。

宁芙在宗肆替她抚去眼泪时,心不禁往下沉了沉,一个男人若是忽然对女人不同,那必然是在图些什么。

宗肆对她有欲。

也仅仅是欲望,并无半分情爱,如所有男子那边,他也有身为男子需求。

“我会助世子寻到罪状书,还能帮世子更多,若是到时发现我祖母并非世人所说那般不堪,还望世子留情。”她示弱抬眼恳求,连语气也娇了三分,男子在有欲望时,是最好说话的。

“太晚了,休息吧。”宗肆收回手,语气平静道。

宁芙在心中暗骂他老狐狸,偏偏让你知晓他的心思,却不给半点好处,钓鱼都还需打窝呢。

“虽然你身子不错,不过女子还是少往山间阴寒之地跑,少接触阴湿之地,小日子就准时了。”宗肆走前道。

宁芙的脸先是发红,而后又有些尴尬,他这还是点明了她装病的事,也显然是故意非提这事,就是要她难堪呢。

“姑娘在同谁说话?”冬珠敲了敲门,不放心道。

今日宁芙是带着冬珠一块来的,出了婧成前几日借走了她,冬珠一直都是随行在她左右。

宁芙敷衍打发了她,思索起今日之事来,能知晓李放的罪状书有备份的,定然与他关系还算亲近,只是在这雍州,人人不待见他,私下与他关系不错的又是谁?

她想到了今日被带回公主府的余氏,与李放私交不错的人,定然私下去过李府,想必余氏也熟悉他,起码在雍州这些贵人里,是余氏最熟悉的。

余氏嘴上肯定不敢透露,不过一个人下意识的行为是骗不了人的,也不是完全没法子从她那打探到消息。

却说宁芙这一回出城,也在山庄待了好几日,一来是为了赶制外祖母的寿礼,二来也是为了不显得那晚出城,太过刻意。

康阳宴辰在即,谢衡也忙碌起来,无人打扰她,也还算清净。直到宴成那日,公主府才派了车马来迎接她。

“表妹。”原是婧成跟着马车一块来了。

“婧表姐,这几日府中如何?”宁芙上马车时问道。

“世子审了余氏两个时辰,不过未有任何结果,之后几日,他也再没什么动静。”婧成早几日也很担心,眼下才放心下来。

宁芙却是清楚的,宗肆只不过是做得足够隐秘,不可能没动静。

也不知他有什么进展没有。

……

公主府今日,倒是比宁芙想象中朴素,并无那奢靡繁华之景,寿礼也无那贵重之物,只那铺满地面的红地毯,与随处可见的红灯笼,透着几分喜庆。

今日公主府中,宾客众多,婧成回了府,便无暇再顾及她。

“世子身边站着的那位公子,虽身着朴素,可仪表堂堂,不知是哪位公子,上前去打听打听。”雍州的女君,向来是大胆的。

“那是凉州的陆大人,听闻还未娶妻呢。”旁边的女子揶揄笑道。

宁芙在人群中,看见了陆行之,而他莫约是早瞧见了自己,很快便看向了她。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他看向自己时,眼神似乎与看别人时,要不同一些,似乎更包容,更有耐心。

宗肆也看了过来,神色难以捉摸。

宁芙垂眸,并未上前寒暄,而是先回了西苑。

最近几月,她在雍州随性惯了,穿着上也并不考究,与在京中的端庄相比,更侧重舒适一些,今日有了贵客,就不能如此了。

“姑娘许久未穿这广袖裙了,只教我移不开眼,那些公子就更别提了。”冬珠替她系着束带时,笑着夸赞道。

冬珠在雍州待得久了,言辞便也大胆了起来。

宁芙觉得胸口似乎要比之前紧了些,不过也还算能接受:“父亲给外祖母的寿礼可到了?”

宁真远忙于公事,赶不过来,若是寿礼还没有到,她就得再准备一份了。

冬珠笑道:“夫人早早就准备了,姑娘不必担心,夫人。”

宁芙放下心来,想了想,又道:“找两个眼生的,以世子的名义,请余氏来府中替外祖母庆生,便说是世子为那日的唐突道歉。”

冬珠有些担心道:“世子那边会不会怪罪?”

“我会同他说明此事的。”宁芙还算了解宗肆,若办的是正事,他会通融的,更何况这请余氏前来的缘由,合情合理,外祖母也只会以为,他这是还有盯着余氏的心思。

直到这寿宴,宁芙才算是在雍州各府前,头一回露面。

今日逢喜事,她穿了一身海棠红广袖裙,腰身紧束,那女子的柔美曲线便显了出来,峰峦绮丽,窈窕莹润,寻常女子若着此色衣裙,恐怕得被衬得暗淡几分,偏偏宁芙却显得更加白里透粉。

“外祖母。”宁芙娇娇喊道。

连这同长辈撒娇的语气,也教人心中酥了一半。

谢衡忍不住往她脸上多看了两眼,寻常只见她素面朝天,如那栀子般清新脱俗,今日这化了妆容,却又似芙蕖娇艳,各有各的韵味。

偷看宁芙的,又何止谢衡一人,这雍州城的公子们,哪个没觉得惊艳。

唯有陆行之和宗肆,二人岿然不动,神色也如常。

康阳余光瞥了宗肆一眼,朝宁芙招招手,后者在她身边落座。

“长公主殿下这几个公子姑娘,一个赛一个俊美,婧成和四姑娘,都是极出色的。”说话的是谢府的谢康卫,谢衡的父亲。

“我再未瞧过比公主府两位还出色的姑娘了,若是哪一位能嫁给犬子,我府上绝不会亏待姑娘。”也有人以玩笑的名义示好道。

一时间,有人跃跃欲试,也有人不屑其这番强占先机。

“公主府的姑娘,哪是什么人都瞧得上的。张大人莫要开玩笑了。”涂治中似笑非笑道。

几人你来我往,明枪暗箭。

“各位不用捧着她们,到时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康阳适时含笑道,宁芙也只安静坐在她身侧,上位者向来是不希望身边的人和睦的,敬文帝是如此,外祖母也是如此。

正直这时,余氏到了。

宁芙注意到她的视线,先往涂治中看去一眼,而后瞧了眼宗肆。

涂治中倒是不太在意,只像是局外人那般,看戏似的。

康阳的笑意浅了些。

余氏跪下行礼,心有余悸道:“殿下,是世子遣人让我来给您贺寿。”

宁芙不由看向宗肆,后者扫了她一眼,顿了顿,方从容道:“李大人为大燕操劳不少,余氏既是李大人遗孀,代表李大人,便是代表那些为大燕牺牲之英烈,他们前来给长公主庆寿,长公主以为如何?”

康阳想起了牺牲长子,有几分动容,别有深意地看了宗肆一眼,道:“余氏能来,我自是高兴的,来人,赐座。”

余氏却依旧是小心翼翼,在角落的位置坐下后,又看了涂治中一眼。

一次是意外,两次却不是。

人在陌生且危险的境地里,看向的往往是最熟悉最信任之人。

而涂治中对她完全不在意的态度,也排除了与她有私情或私交的可能,这能说明,余氏对他是单方面相熟。而有此情况,便是余氏见他多次,却未与他有所交谈。

与涂治中有私交的,显然是李放。

至于信任,却也不难解释,在雍州这般排挤李放的环境里,有人愿意私下同李放交好,身为李放的姬妾,怎会不动容,自然会觉得他是好人。

不过宁芙没有十足的把握,还得找机会试一试涂治中。

“不过,世子与四姑娘在公子与女君里,也算出类拔萃之辈,两人在京中,怎就没有看对眼?”也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宁芙跟宗肆对视一眼,默默无言,而他不知在沉思什么。

“四姑娘貌美如此,求娶之人无数,日后定然能寻得良人。”片刻后,宗肆疏远又不失风度道。

宁芙本在思索如何圆场,见他撇清关系,垂眸未再言语,自然没有一个外人,能探到他的底。

婧成则含笑道:“你们为何拿世子打趣,陆公子不也一表人才,也是京中的公子,并不输世子分毫,怎就不开他和表妹的玩笑?”

其实谁心中都有数,陆行之的背景,比之宁国公府,可就差太多了,国公府的女君,未必愿意下嫁。

康阳却也笑道:“行之肯下凉州剿匪,便是有能力,学识听闻也极高,文武全才,便是阿芙的骑射也是他教的,在京中拿了前几名,又相貌堂堂,确实不错。”

这得了康阳的肯定,意义就不一般了,倒像是在撑腰。


男人坐在马背上,明知她忧心,却无动于衷道:“只要宁四姑娘日后安分守己,舞姬的事不会有人知晓。”

宁芙心里再清楚不过,什么才是安分守己,日后还不是他说了算?把柄在他手里,无异于日后都得听他的差遣。

可此情境下,他棋高一手,她不得不先低头示弱:“我明白了,多谢世子提点。”

宗肆看着宁芙身侧紧紧握起的手,扯了扯嘴角,看来有人心里并不服气。

“晨间来此处的男子不少,四姑娘要是不想给国公府惹事,还是换条路走。”他走前淡淡道。

宁芙回到帐中时,卫子漪见她一言不发,道:“出去时还高高兴兴的,怎么回来就蔫儿了?”

“卫姐姐,你害死我了。“宁芙苦笑道。

卫子漪听她说完事情经过,也变了脸色,愧疚道:“肯定是当时心急,不小心在侍女面前说漏嘴了,我去找世子说明情况。”

宁芙拦住她,无奈叹气道:“你难不成还想再送他一个,卫家办事不利的把柄?”卫家与宣王府,也不是一个派系的。

卫子漪心里一惊,后怕道:“瞧我这笨脑子。”

“卫姐姐,我今日跟你说这事,不是要你弥补,而是希望你日后遇到事,能多留几个心眼。”宁芙拉着她的手道。

日后卫子漪嫁给宁裕,家宅里与妾氏的腌臜之事也不少,宁芙不愿意她像上一世那样吃亏,而国公府也需要一位厉害的主母。

“可你要怎么办?”卫子漪担忧道。

“眼下世子还不会为难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宁芙定了定神道。

等到明年宗肆出征,她便能有跟他谈判的筹码,在此之前,她只能暂时受制于他。

秋猎的最后一场围猎,宁芙也没去,而是跟着陆行之学箭术。

有上一世的底子在,从原本只能在靶上练习,到渐渐能猎到兔子,再到飞禽也能拿下,她只用了几日功夫。

不过其中辛苦,只有她自己知晓,宁芙每晚回去都得揉一个时辰手腕,才能缓解酸痛。

而与陆行之有一起时,宁芙是不猎物的,怕影响自己温柔善良的小女君形象。

“陆公子怎么没同他们一起去围猎?”宁芙停下休息时,问陆行之,这可是在敬文帝面前表现的好机会。

陆行之平静道:“四姑娘不也没去?”

宁芙倒是想去,这还不是为了躲宗肆:“你的箭术是数一数二的,去了肯定能大放异彩。”

陆行之安静了一会儿,沉声淡淡问,“前几日练骑术,你大多时候也避着我,四姑娘是不想与我待在一处?”

宁芙耳根发烫,这抱怨一般的反问,倒像是被冷落了许久的人夫。

“我没有不愿与你一处。”她实在是不忍伤了他的心。

前几日,她确实有意控制见面次数,却也算不上不愿意见他,只是见面不好太过频繁,怕惹闲言碎语。

宁芙再抬头时,见他眼神里带了些许笑意。

陆行之笑起来很好看,像冰冷而又温润的玉,加之寻常他并不爱笑,越难得便越吸引人。

宁芙看得有些出神,几乎要被他迷得昏了头,怪不得有人散尽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又在心中数落自己肤浅,不该如此沉迷男色,她挑选夫君是一回事,被对方引诱又是另一回事了。

“四姑娘的箭术,进步了很多,一月后的射艺考核,成绩不会差。”陆行之道。

宁芙想了想,道:“陆公子与世子的箭术风格有些相似。”

陆行之沉默片刻,道:“我们是同门,箭术都是观阳先生所教。”

观阳先生的名号她自然是听过的,宁芙道:“久仰观阳先生大名,若是有机会,我也想拜访拜访他老人家。”

“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陆行之看着她道。

这话有些亲密了,宁芙眼下却不能直接回应。

她愿意同他接触,却并未确定未来夫婿的人选就是他。

眼下看来,陆行之的品行是不错,各方面她都算满意,可想要看透男人,绝非这几日接触够的。

宁芙不介意他是因为国公府看上她,却得提防他利用国公府谋私利。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宁芙揉了揉发疼的胳膊,转移话题道。

“好。”陆行之转身替她收拾箭囊。

如此踏踏实实眼里有活,她又默默给他加了一分。

两人并未结伴而归。

宁芙刚走回营地,正值浩浩荡荡的队伍狩猎而归,她正好在敬文帝面前,便下跪行了礼,“圣上万安。”

敬文帝看着眼前眼生女君,只觉这女君美若花柳,让人眼前一亮。

感觉眼前一亮的,又岂止敬文帝,六皇子孟泽,也将她看进了眼里。

“臣女是宁国公府宁远真之女宁芙。”宁芙低着头恭敬道。

“原来是宁爱卿之女。”敬文帝爽朗笑出了声,“我还得喊你外祖母康阳长公主一声姑姑,说来朕也算得上你表舅。”

“表舅。”宁芙乖巧喊道。

其实她喊敬文帝表舅,多少有些勉强了。

宁芙的外祖母,康阳长公主是先帝的继姐,与敬文帝则毫无血缘关系,甚至在敬文帝夺嫡之争中,也并非站队他。

一向追名逐利的外祖母自请外放,也多半是因为,怕被帝王清算。

“怎么没去围猎?”敬文帝慈祥问道。

宁芙道:“回表舅,一余月后就是射艺考核,我就留下来巩固箭术了,所以没去围猎。”

敬文帝道:“箭术跟谁学的?”

“兄长得知陆二公子师从观阳先生,就替我求了陆二公子教我。”她谨慎斟酌道。

“既然行之师从观阳先生,你跟着他学,想来骑射不错,公主一直嚷着找人比试比试,阿凝伤了脚,茹宜陪她先回了京,其他女君们都推辞,不如你陪陪公主。”敬文帝捻须笑道。

宁裕脸色微变,就连六皇子也蹙了下眉。

宗肆倒是一副淡然的看戏姿态。

宁芙的手腕极疼,正要推脱,抬头时却跟神情沉重的宁裕对视上,背后猛地生出一股凉意。

再看敬文帝,他含笑神色中,分明已带上不耐。

宁芙仔细回忆秋猎结束后的事,圣上在几日后大发雷霆,很快礼部就颁布女子考学新令,对射、御两艺更为重视,宁芙当时此两项为弱项,也是因此新令,射、御的成绩才更差了。

为何突然重视骑射?

宁芙猜测,大概和眼下的情形有关。

北齐公主的比试虽是玩乐,可一个敢站出来比试的人也无,难免会让人认为大燕国风怯懦,也难怪敬文帝大发雷霆。

而女君们不愿比试宁芙也理解,北齐公主骑射太过剽悍,而大燕女子一向讲究优雅得体,女君们怕在公子面前丢丑。

敬文帝看似和蔼,所以女君们敢推辞,或许也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可帝王又怎会有慈悲心肠,当年夺嫡之时,宫中横尸遍野,血流千里,也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敬文帝已经在爆发的边缘,她断然不能再拒绝,否则国公府可能会被迁怒。

“表舅,听闻公主骑射了得,我也正想同她比试比试呢。”宁芙笑盈盈道。

宁芙这一番表态,让敬文帝的表情缓和了不少:“那你今日碰上朕,也算凑巧了。”

宁芙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光是愿意跟公主比试还不行,自己肯定比不过马背上长大的北齐公主,她还得确保自己输了,敬文帝不会责罚她。

想到这,她看了眼宁裕。

宁裕心领神会,走上前跪在敬文帝面前请罪道:“圣上,家妹认真学骑射不过十余日,前阵子又重病在床,臣担心家妹安全。”

宁芙心中生出几分不好意思,实际上,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认真学骑射可不止学了十几天。

不过眼下,却是需要宁裕出来说这番话的,她若输了,也是学习时日短和身子弱的缘由,而不是国公府女君不行、大燕女君不行,输也输得情有可原,不至于丢大燕的脸。

宁芙则看着敬文帝道:“表舅,我向来敬仰擅长骑射的女子,如今的机会千载难逢,与公主比试时,我会注意安全的。”

敬文帝心中的不耐,已逐渐化开,倒真带上了几分和蔼:“你这丫头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既然是难得的机会,就好好跟公主请教请教。”

宁芙放下心来,敬文帝用上“请教”二字,便是认定她不如公主,也就是不在乎她输赢了。

宁裕还想说话,敬文帝摆摆手,道:“朕跟你保证,你妹妹不会受伤分毫。琎逐,四姑娘与你也算同门,就由你负责保护四姑娘周全。”

琎逐是宗肆的字。

“臣遵旨。”宗肆起身抱拳道。

宁裕见状,也不再说什么,退回了原位。

宁芙朝北齐公主道:“公主的骑射之术精妙绝伦,在大燕也是人尽皆知,我的骑射是远远不如公主的,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倾慕。

宁芙想与公主比试的心虽不真,可崇拜公主的心,却比真金还真,因此她的话,并不让人觉得虚伪。

北齐公主一开始,确实是想挫挫大燕女君的傲气。

可宁芙这番真诚的吹捧,她很受用,爽朗道:“人人都是从不会练到会的,我小时候骑马也被兄长嘲笑过骑术差,放心吧,我岂是那样无礼之人。”

骑术与箭术,是分开比试的,先比的是箭术。

公主的弓,弓身约半人长,两侧镶嵌着北齐王室图腾,弓弦粗而紧绷,形如月牙,厚重且有力量感,此类弓往常多为男子所用,女子要成熟使用此类弓箭,并非易事。

宁芙的弓相比之则要小巧精美许多,弓臂质地细腻、纹路分明,呈漂亮的暗红色,弓背处镶嵌着墨翠玉石,懂行的人,一看便知这是柄好弓。

六皇子似笑非笑惋惜道:“倒是暴殄天物了。”

在六皇子看来,宁芙这样一个皓若凝雪的娇女子,箭术自然好不到哪去。

这样的好弓,落在一个不会骑射的女君手里,可不就是暴殄天物?

擂鼓隆隆,比试开始了。

公主面色冷静,左手持弓,右手拉弦,一箭射出,狠决果断,箭矢分毫不差落入青铜杯盏,因巨大的力量余韵,杯盏猛烈晃动着。

众人忍不住鼓起掌来。

“好!”同行的北齐使者更是自豪地叫好道。

宁芙暗自赞叹,便是男子,多数也达不到如此水准。

她今日是必输无疑,不过她是知道自己的水准的,不会输得太难看,毕竟也算是宗肆亲自教出来的学生,师傅是顶级的,学生自然差不到哪去。

宁芙的力气不如北齐公主,不过技巧和准头一点也不差,第一箭虽未射入杯盏,却也是擦着杯沿而过,只差一点。

她是知道自己的斤两,对其他人而言,则是意料之外了。

加之她的准头虽差些,可箭术的观赏性,却是极高的。

敬文帝忍不住称赞笑道:“看来低估国公府这女娃了,十余日能有这水准,是个极有天赋的。”

六皇子挑了挑眉,生出了几抹兴味,想练好箭术,是极辛苦之事,这小女君倒是反差感十足,看似养尊处优,却挺能吃苦。

而宗肆虽意外,却一眼看出宁芙的箭术,绝非十余日能学出来,教她的人,显然花了不少心思,耐心也足,否则宁四姑娘的优势难以发挥到如此地步。

只是在看第二箭时,他不自觉蹙了下眉,神情也跟着冷了下去。

宁四姑娘借巧劲的招数,并非出自观阳先生,分明是宗肆自己钻研出的技巧。

除他以外,无人知晓,她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宗肆不禁地揉了揉眉心。

宁四姑娘自然无法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可她的外祖母康阳长公主,就未必了。

若真有此事,康阳公主府必定是想插手皇储之事,就不得不提防了。

.

箭术比试一人十箭,公主入杯六箭,宁芙前几箭落空,只进一箭,在后几箭找到了感觉,连接进了两箭,共中三箭,虽输给了公主,但也虽败犹荣了。

敬文帝自是喜不自胜,一连说了三个“好”。

“宁姑娘真是让人惊喜。”公主笑道。这场比试,比她以为的要有趣味很多。

宁芙佩服道:“公主才叫我大开眼界,比男子都厉害。”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我开始期待一会儿的骑术比试了。”公主道。

被公主认可,也算是喜事一桩了,宁芙心里高兴极了,只是在看见不远处,宗肆有些阴冷的探究神色时,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笑意浅了些。

但随即想到陆行之与他都师从观阳先生,即便他察觉些什么,她也有陆行之这个挡箭牌,便没有放在心上。

之后的骑术,宁芙表现得也不差。

她身段纤细,上马后,众人才明白她原来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扬鞭时洒脱飒爽却又比男子多了几分柔美,一骑飘飘似神女下凡。

六皇子孟泽,只觉全身血液下涌,喝了一盏凉茶,才压下去了燥热,这一次秋猎,也素了半月了,他才如此禁不起撩拨,除了这次,还有前一阵的舞姬,也让他在夜间动了些心思。

孟泽原先打算将舞姬带回府,只是后来找到那舞姬,却觉得她再普通不过,丝毫没有那日跳舞时给他的惊艳,就不了了之了。

有宗肆保驾护航,整场比试并未出任何意外。

两人比的是驭马之术,宁芙虽依旧未能赢过公主,表现却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敬文帝笑道:“公主果然名不虚传,阿芙也值得褒奖,两人都该赏。”

圣上钦赐,已是莫大的荣耀。

宁芙欢喜道:“谢谢表舅。”

公主也道:“谢圣上。”

敬文帝又对陆行之道:“行之,你这教学有些水平,看来日后宫中的皇子公主,也得请你去提点提点。”

“圣上谬赞。”陆行之不卑不亢道。

宁芙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倒是觉得教授皇子公主们骑射不错,日后若是能升上太子少师,也算好官职了,稳定又不至于忙碌,还得人尊敬。

宁芙又找了找兄长与卫子漪的身影,见他们都松了口气,也安心了下来。

与公主的这一次比试,宁芙也算是出了风头。

她原先还能在不起眼的角落找自在,现在却被人关注着,言行都得更谨慎,加上公主点名要她相伴,她与陆行之也便没了见面的机会。

否则宁芙倒是想听听,他这样话少的人,会如何夸奖她。

陪同公主外出游玩,她也会教宁芙一些骑术技巧,宁芙受益匪浅。

这日两人爬到山尖时,公主铺开了带来的毯子,摆上了糕点,打算再此休息一番。

“你可有订下婚约?”公主好奇问她。

宁芙摇摇头:“尚未。”

公主来了劲,凑近她:“你心仪之人,可是那陆公子?我看他那模样,倒是个能让你快活的,看似挺淡泊一人,不过到了床上肯定是个耍狠的。”

公主大胆奔放,若不是宁芙骨子里是个嫁过人的妇人,恐怕难以招架。

宁芙摸了摸鼻子,这话她一个小女君,自是不能回应的。

“你知我为何来大燕找夫婿?”公主又问。

“为何?”宁芙也有几分疑惑。

公主意味深长道:“在我们北齐,你们大燕男子在床笫之事上风评更好。北齐男子虽更魁梧,却是绣花枕头,像世子那样劲腰挺拔的,才是擅长御女之术的。”

宁芙虽清楚公主只是同她玩笑,但想起上一世与宗肆同房的场景,还是不禁脸热。

“带你喝些好东西。”公主提了提自己带来的酒,“这是北齐供皇室喝的玉浆,以五月妃子笑为底、添之七月仙进奉提味,果子香与酒香都很好的保留了,除了进贡给圣上的,便只有这些了。”

宁芙是不爱喝酒的,大燕女君也极少碰酒,但重活一世,想法就不同了,体验体验又何妨?

是以宁芙欣然接受道:“那便谢过公主了。”

酒是好酒,初入嘴时是新鲜荔枝果子味,如醴泉般甘甜,入喉时则散发淡淡酒味,刺激着味觉,酣畅淋漓。

她从未体会过如此滋味,一连喝了三杯。

宁芙贪了嘴,又无经验,连自己醉了也不自知。

公主豪爽惯了,更是个没分寸的,醉的更是不省人事。

两人在山间是惬意,却急坏了山下的人。

到傍晚时,侍从才发现没了公主与宁芙的身影,吓得脸色惨白,急忙去禀告了此事。

公主丢了,不好声张,敬文帝只暗中吩咐几位公子去寻。

得知宁芙不见踪影,宁裕忧心不已。

六皇子宽慰宁裕道:“四姑娘看着不像没个顾忌的人,公主又会些功夫,自保不成问题,或许就是迷了路。”

宁裕谢过他,却依旧放不下心。

几人商量过后,分头寻找。

宗肆与陆行之沿山而上,后者的担心,并不比宁裕少。

很快出现了两条路,两人一左一右,宗肆正要往右走,却听陆行之道:“要是她们有危险,劳烦世子先救宁四姑娘姑娘。”

这算是大不敬了。

宗肆掀了掀眼皮,没回应。

“若是世子答应我,我愿当世子的幕僚。”陆行之沉默了一盏茶的时辰,又开口道,“我也是为了世子好,世子听了我的,日后定不会后悔。”

用自己的前程来换一个女子,显然不是理智之举。

宗肆看了他一眼,不过对他而言这是送上门的好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往前复行数百步,山尖处的树木光照充足,也更茂盛,辨路更难。行走的动静惊了鸟兽,山鸟于山林中不停鸣叫,公主的马匹也被躁动地嘶鸣起来。

宗肆辨别片刻,往马喑的方向走去。

他找到宁芙与公主时,两人睡在毯子上,因为冷,蜷缩在一处,毯子角落的酒坛与小食,横七竖八地躺着,倒是没有深陷危险之中。

宗肆一人,自是无法带两个醉鬼回去,正要离开去寻帮手,却听一声娇弱又茫然的:“郎君。”

回头时,见宁芙坐了起来,头饰虽已凌乱,脸色也有睡久了的压痕,但即便如此,也未影响宁四姑娘的美貌。

宗肆沉思须臾,举着火折子,走到了她面前。

她的酒劲,并未散去,眼神也不清明,眼底盈盈有泪,小小年纪,倒像是有数不清的伤心事。

“你的箭术谁教你的?”宗肆盯着她,缓缓问道。

眼下倒是能趁机问问此事,当然若不是为了此事,他也并不会上前。

“是你教的。”宁芙看了他片刻,轻声道。

“我为何会教你?”他耐着性子引导她往下说。

宁芙咬唇道:“因为你经不住诱惑,想跟我行房。”

宗肆:“……”

“我其实不想学骑射的,就是想找借口,跟你多待一会儿。”宁芙轻轻拉住他的袖口,委屈倾泻而出,“你每次与我同完房后,都不理我了。”

宗肆揉了揉眉心,抽回被她拉住的衣袖。

这个无情的动作,让宁芙从混沌之中找回了一丝清醒,她声音如同烟雾,被风一吹就散了,几不可闻:“我死了,想必你该是高兴的。”


往后几日,宁芙依旧鲜少外出,大多时候都在书房补落下的课业。

直到回学堂的前几日,她才跟着宁夫人,去沁园给老太太请安。

沁园是宁老夫人的寝居,两旁种着桂花树,桂花虽已凋敝,却依然散发着缕缕清香,沁人心脾,不负沁园之美名。

“祖母。”宁芙人还未进去,倒先是喊上了。

“心肝,快来祖母身边坐。”宁老太太道。

宁芙一坐过去,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鬟便递了只暖手炉给她。

老太太打量了她几眼,道:“今日瞧着脸色倒算得上红润。”

宁夫人在一旁笑道:“过几日就该回学堂了,今日带她特地来与老祖宗说一声。”

宁老太太皱起眉,心疼不已:“阿芙这身子才刚好些,何必这样急?”

宁夫人笑意不改,道:“老祖宗,还有三月便是六艺考核,阿芙射艺还未通过,不紧迫些如何使得?断不能丢了国公府的脸面。”

大燕普通女子虽盛行无才便是德,可京城贵女学业繁重,得通过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考核,如若哪家姑娘六艺极差,那是令家族蒙羞之事,而六艺极佳的,能被评为女才子,光耀门楣。

宁芙上一辈子的这会儿,身子羸弱,被射艺跟御艺拖了后腿,才失去了评选“女才子”的资格。

直到成婚后的前几个月,跟着宗肆学会了骑马射箭,且水平不差,这辈子倒是能争取争取。

宁老太太最在意的,就属这国公府的荣耀,贵胄子弟也绝不会娶一位六艺都未通过的女君,遂不再阻拦,可心中的不舍半分没消减。

“祖母,我已经无碍了,您不用担心我。”宁芙拉着她的手宽慰她道。

宁老太太点点她的额头,责怪道:“既然无碍了,前几日倒不见你来我这请安。”

虽然是责怪话语,但语气却是宠溺。

宁芙道:“我一直惦记祖母呢,只是欠下的课业太多,不得不待在书房补功课。”

老太太耳提面命道:“这回可得把射艺通过了,别教我出门作客都抬不起头。”

宁芙最是清楚老太太有多在意国公府,认真保证道:“祖母,我定拿个好成绩回来。”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让如意带着她到偏房吃点心。

随后才看向宁夫人:“听说你明日去宣王府拜访,我也准备了谢礼。”

“辛苦老祖宗了。”宁夫人道。

宁老太太道:“你夫君未继承国公府爵位,想要前程只能靠走仕途,宣王正得圣恩,真远与老三想要一帆风顺,就绕不开宣王,如何能怠慢宣王府?我亲自准备才显诚意。”

老太太口中的老三,便是宁夫人的儿子、宁芙的兄长宁诤。

“老夫人费心了。”宁夫人却清楚,老太太不单是为二房打算,恐怕大房也想攀上宣王。

宁国公府走下坡路,是不争的事实。

大房当初是想把宁苒嫁进宣王府的,前后费了不少心思,不过被眼高于天的宣王妃回绝了,世子的态度,自然也是没瞧上阿苒。

宁苒是宁国公宁真修的嫡女,貌美又不失才华,本来是心高气傲之人,却卑微写信求着宗肆见一面,对方却连回信的心思都欠奉。

宁苒因此黯然神伤许久,后嫁去了卫家。

大房为了宁苒的脸面,这事虽然做得不漏口风,但宁夫人还是听到了些风声。

“阿芙明年就及笄了,婚事你可有想法?”老太太又忽然问她。

宁夫人搪塞道:“老祖宗,阿芙这学业眼下就够我烦的了,哪有心思想其他的?过了及笄再来考虑也不迟。”

宁老太太意味深长道,“阿芙的亲事,对整个国公府都极为重要,你是该好好考虑。”

宁夫人含笑应着,只是她断然不会让阿芙,成为国公府的垫脚石。

晨间寒气逼人,宁芙上了马车,才感受到了几分暖意。

陆夫人省亲去了,是以今日只需去宣王府拜访。

“今日穿得倒是素净。”宁夫人很满意。

“我年纪还小,撑不起珠宝的艳丽,阿母戴着才好看,阿母日后多戴戴,父亲也是喜欢看的。”宁芙盼着阿母与父亲的感情能更好,才能不被人钻空子。

宁夫人冷哼了声:“你父亲心思哪在我身上。”

宁芙道:“阿母,父亲倜傥英俊,若是喜欢于氏,那于氏怎么可能有情郎?父亲当初纳于氏也是被逼祖母逼的。你与父亲关系若是不好,日后祖母肯定还会再逼父亲纳侧室的。”

父亲是爱阿母的,可也受不了一直受冷脸。

她倒是知道父亲没进过于氏寝居,但要说这个,就得吓坏她阿母了。

宁芙:“阿母,你要肯给父亲一个眼神,他肯定高兴。”

“以后不许想这些有的没的。”宁夫人听进去了,不说别的,丈夫只有站在自己这边,她才更好为子女的前程做打算。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王府前停下。

宣王府是圣上亲赐府邸,坐落在京城最繁华地段,长安街的尽头,檐口雕刻纷繁复杂,雕梁画栋,墙体通红,琉璃瓦片在日光下熠熠闪光,既庄严气派又不失典雅。

仆从迎着宁夫人与宁芙进了宣王府,又穿过小花园,两侧花团锦簇,清新的花香扑鼻,叫人心旷神怡。

再往里走,到了漪澜亭,宁芙便看见了宣王妃,她身旁的妇人,则是宣王胞弟的夫人,二公子宗铎的母亲,宗二夫人。

宣王妃此时四十年纪,打扮得极其素净,五官却极其艳丽,宗肆正是遗传了她的美貌。

宣王妃也打量着宁芙,半年时间未见,原来稚嫩的小姑娘,如同晨间芍药骤然绽放,秀丽姿态已经隐约可见,那身段,也已透出几分细柳扶风之感来,再过两年,不知该是何等绝色。

只是女子太过惹眼,并非什么好事。男子贪色,宣王妃是过来人,宣王因她误了多少事她再清楚不过,于她而言是甜蜜,却不希望自家儿子也陷入这般境地里。

“如今阿芙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宣王妃笑道。

“女子貌美又如何,还是才学重要。”宁夫人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得得不行。

上一世,宁芙的这位婆母,或许是因为宗肆的冷落而弥补她,但总归对她还算不错,因此宁芙对她也真心,关切道:“听说王妃不久前长了疹子,可有恢复?”

宣王妃并不招架宁芙的热情,在她看来,这不过是有所图谋的讨好,不动声色道:“好得差不多了,阿芙是怎么知道我长疹子的?”

宁芙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道:“先前王御医替我诊脉,无意间提起是从王府赶过来的,我便问了问,这才知道这事的。”

宣王妃不再过问,与宁夫人唠起家常。

宗二夫人和善笑道:“四姑娘要是无聊,可以跟着府上丫鬟转转。”

“春迎,你领四姑娘去吧。”宣王妃吩咐道。

宁芙道了谢,跟着春迎去了后院。

宣王尤爱王府里花草树木品种繁复,便是宫中也比不上王府,哪怕已到秋季,府内依旧是生机勃勃,只不过她在王府生活过三年,是以并未觉得新鲜。

宁芙只在路过自己上一辈子的别苑景华居时,多看了两眼,一时思绪万千。

“那是世子寝居。”春迎笑道,“世子倒也算不上喜静,却亲自挑了这个清净的院子,惹得王妃常打趣他,说这是为日后的世子妃挑的。”

宁芙并不喜欢景华居,会喜欢这个院落风格的,倒有可能是那谢家姑娘。显然王妃和宗肆都未料到,最后进王府的人,会不是那位。

“宁四姑娘,要不要上假山看看?”

宁芙愣了愣,抬眼看着面前熟悉的假山,没想到都走这来了。

自己就是在这出事的,她难免生出伤感来。

“宁四姑娘?”春迎见她走神,关切喊道。

“我就不上去了。”宁芙收起悲伤,和气地弯起眉眼,“从高处摔下来过,我有阴影。”

不是谁都有重活一次的机会,她得惜命。

……

假山上,宗肆、宗铎兄弟二人对弈。

石桌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宁四姑娘离去的背影。

“宁四姑娘方才是在伤感?”宗铎疑惑道。

宗肆执一白子落下,才缓缓道:“我倒是好奇,她对王府路径为何如此熟悉。”

宗铎也想起宁四姑娘进园子时,走在了引路丫鬟的前头,也并未走错路,不禁皱起眉。

宗肆未弱冠时,便有女子收买下人,得到王府院落分布图册,趁着王府举办宴会,去了宗肆寝居,妄想给他扣上一顶“非礼”的帽子,而不得不负责,幸而发现的早,才未构成祸患。

“宁国公府看来铁了心要把姑娘往你身边送,一个宁二姑娘还不够,眼下又来个宁四姑娘。”宗铎道。

宗肆看了看他,道:“王府并非只有我一位公子。”

宗铎了然,道:“我自会小心,你也警惕些,别着了她的道。”宁真远为圣上所不喜,又是四皇子幕僚,处置他只等一个时机,王府无论如何也不能同他牵扯上关系。

“不过,宁国公府怎么想的?宁二姑娘好歹是宁国公嫡女,宁四不过二房所出,才学又不如宁二,你连宁二都不同意,又怎可能同意宁四?”宗铎又道。

宗肆想起那本放浪形骸的画册来,这宁四在驭男之术上,恐怕有几分本事,然则这却不是什么正经女子该有的本事。

宗铎斟酌片刻,提议道:“我看你与谢二姑娘的亲事,不如先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宁芙其实是清楚月娘,虽不再惦记进宣王府,可对宗肆,却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便是眼下,月娘想必是不满自己与宗肆的争执,所以才委婉赶她走。

见她如此,宁芙自然也不再逗留,她得尽快回去安排后续的事。

宗肆揉了揉眉心。

月娘见他拧着的眉心,只想伸手替他抚去,只是她也知宗肆并不喜欢被人触碰,娇声道:“四姑娘的事,那只是她的事,世子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你下去吧。”宗肆有些不耐道。

月娘顿了顿,笑道:“是,世子也早些休息,还有几日,便回京了,世子就不要再操心这些闲事了,京中还有要事等着您。”

待月娘走后,分明安静不已。

宗肆写着信,近日之事,得先告知宣王府,只是脑中却忽然响起一声委屈地“郎君”,那含泪的模样似乎出现在了眼前,一时笔顿在了空中。

男人眼神晦涩不明,片刻后,才如同一切都未发生,重新提笔。

……

“你可算回来了。”婧成见到她,眉眼终于放松了几分,上前拉着她的手。

“外祖母早几天,应该想与世子做交易,但是应该没谈妥。”宁芙思索了片刻,道,“表哥如今在何处?”

“哥哥也有些日子未回来了。”婧成担忧道。

宁芙心中,预感却是不太妙的,低声道:“表姐,今夜你去将行李准备好,好不好?也许……我们得去找晋王。”

婧成眼中盈盈有泪,却是嫣然一笑,抱紧她:“姑父就在凉州,若是有事,你去找姑父吧,日后表姐再找你玩。”

宁芙紧紧的抱住她,她不会丢下她的,她会将表姐安全送到晋王那。

“阿芙,你是国公府的姑娘,一定不要牵扯进公主府。”婧成道。

两人夜间,也睡在一处,婧成黏着她,喃喃说:“为何男子,都是如此。”

宁芙不语。

婧成将头,枕在她的胳膊上,亲了亲她的侧脸,弯起嘴角:“下辈子,我当男子,好好照顾你。”

“好啊,不过这辈子,表姐也要好好活。”

“我可否跟你说过,我喜欢的,也是一个坏男子。”婧成想了想,说,“他亲了我,后来又叫我滚,连我来雍州,他也并没来见我。大抵也是怕公主府,影响了他。”

“京中的公子?”

“是三皇子,孟渊。”婧成笑起来。

宁芙却是笑不出来了。

“我都不嫌弃他有腿疾,他反而瞧不上我。他不像表面的那般什么也不在意,他也想当皇帝的。”婧成叹了口气,“没有感情的男子,都爱追逐权势,是不是?”

宁芙心中却大为震动。

忽然想起神医慕若恒那句,“宫中也并非只有两位皇子”。

当时她只以为,慕若恒对孟澈和孟泽,没有确切战队,可按照婧成所说的,难不成慕若恒站的是孟渊?

而谁也不会在皇权之争中想起他,何尝不是敬文帝的做派——坐收渔翁之利。

宁芙回忆起孟渊的为人,对一切都不甚在意,又因腿疾,很少出门,也一直不好娶妻,别说在宫中,便是在京中,也无甚存在感,是以对他的为人,也很少有人清楚。

“阿芙,我有些困了。”婧成道。

宁芙道:“睡吧,有我在。”

夜深人静时,宁芙被人从床上给喊了起来,男子躬着身子,道:“四姑娘,我带你去见长公主。”

“你是谁?”

“是我,世子吩咐我带四姑娘去见长公主,世子说,就当还了欠四姑娘的。”男人抬起头,原来是屈阳。

宗肆欠她的,其实也不算欠,那次本就是意外,他要还,那就是彻底算明白的意思。

宁芙不语,安静地换好了衣物,跟着屈阳出了公主府。

此刻的雍州城,极为安静,只有三三两两巡逻之人。

宁芙知晓屈阳功夫极好,却不知好到这般地步,也难怪成了宗肆眼前的红人。二人进了李府,宁芙才知外祖母眼下,分明是被囚禁了起来。

“外祖母。”宁芙红了眼睛。

康阳扫了一眼屈阳,又想起那日凌晨,在宁芙寝居中看见的人,若有所思。

“他们还不敢拿我怎么样。”康阳讥讽的笑了笑,却是不失半分气势,“你带婧成去去找晋王,只要圣上有用得着晋王的地方,公主府便会安然无恙。”

“好。”宁芙点点头。

“阿芙,你想要的,外祖母会替你争取,只要是你的了,外祖母便会想方设法,让你想要的,一辈子属于你。”康阳气定神闲道,“但若是要不到,你也别再惦记。”

宁芙不明所以。

“好了,回去吧。”康阳又看了眼宗肆身边这位屈大统领,莫名地笑了笑。

屈阳身上有些发凉,谁不知这位长公主,有多阴险歹毒,便是世子,也在她身上讨不到半分便宜。

宁芙在回去后,便将婧成喊了起来,后者揉了揉眼睛,在听到康阳被囚禁之后,也只是愣了片刻,很快便道:“我们得走了。”

马车已是早早备好,车夫也等待多时,公主府看似处处享乐,然则同样时时刻刻居安思危。

宁芙不禁沉思起来,上一辈子,敬文帝也并非因为这单独的李放之事,就彻底处置了外祖母,显然还是颇为忌惮晋王。

不过到底也还是给外祖母定了罪,以至于后续晋王倒台,处置外祖母也合情合理。

眼下若要是想让敬文帝连罪也定不了,就得更体现晋王的价值。

譬如要是边境失控,敬文帝需晋王去镇压,外祖母的事,敬文帝此次定然便不会追究。

只是这般大事,也并非那么容易挑起的。

宁芙收回思绪,头疼不已,又一只手护着婧成,身后就是弓箭,还好她算擅长,若是路上遇袭,她今天也顾不上人命了。

……

晋王驻扎在雍州以西,四处崇山峻岭,却不比雍州的水乡,四处的山,皆是荒芜薄凉。

离雍州不过半日路程,气候差别却如此之大。

到了晋王的地盘,宁芙脑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缓缓地松了下去。

待马车到了军营前,便有一高大男子走了出来,虽脸上风尘仆仆,布满皱纹,可那体格却是魁梧高大,称得上老当益壮。

“晋王!”婧成忍不住红了眼眶奔向他。

“婧成小丫头,可是饿了?”晋王道。

“祖母被人囚禁了,您可要救救外祖母。”婧成求道。

晋王不由冷哼了一声:“你祖母自私自利,我便是帮了她,她少不了到时反过来咬我一口。”

“祖母一向是最喜欢您的。”婧成说好话道。

“她要是喜欢我,会要去我身边的人,当面首?”晋王说到此,气便不打一处来,虽然已过去几十年了,但这事他却依旧释怀不了。

这事比被康阳利用,还叫他介怀。

晋王再抬头时,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宁芙,虽头饰有些乱了,可那张昳丽的脸,却是半分也不狼狈,手上拿着弓箭,那姿势一瞧便是练过的,防备得很。

“是承殷的芙丫头吧?”晋王道。

宁芙点点头,道:“晋王万福。”

晋王瞧她人虽年轻,长得也娇,可看着是个有主见的,不由笑了笑:“倒像你母亲小时候,原本想让她嫁给我家小子的,结果被你父亲占了先机。”

宁芙勉强笑了笑,眼下这般处境,她想不出来,也很想阿母和父亲,阿母若是知道她现在的处境,恐怕得心疼坏了。

军营之中,并不便利,宁芙和婧成,也只能稍微擦拭了下身子,吃的也是干粮。

“在军中,向来是很苦的,是以大部分男子,都不带家中妻子来军营。”晋王道。不过他见宁芙吃下去一整块干饼,心中倒是意外,这丫头的适应能力倒是很强。

“晋王,我想同你聊聊外祖母的事。”宁芙率先开口道。

“你有何见地?”晋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在圣上眼里,不论你与外祖母真实关系如何,他也会认为你们是一体的。您与外祖母,不论谁先垮下,剩下的一个,在圣上眼里就成了孤立无援之人,都是被打击的对象。”宁芙分析道。

“我又得如何帮你外祖母?”

“若是此处起了战事,圣上需要您出兵,自然会放下此次设计外祖母之事。”多事之秋,是不能得罪武将的,敬文帝眼下容得下宣王府日益壮大,便是因为这个缘由。

晋王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可你外祖母,却是叫我难以放心。在她手上,我已吃了数不清的亏,现在也不得不忌惮。”

宁芙便知,他这是想谈判的意思,虽他愿意帮公主府,却也不能白帮。

“晋王想要什么,不如直说,若是我能做到,我肯定不会推辞。”宁芙认真道。

“我与公主府,利益并非一致,自然无法放心,可利益要是绑定了,我也能安心。”晋王笑了笑。

宁芙听到这,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利益绑定既快又稳妥的方法,便是联姻。

“你是承殷的女儿,我也是喜欢的,你嫁给我外孙,我便救你外祖母,如何?”


“宗都尉何事这般开心?”宣王冷冷的扫了宗铎一眼。

宣王如今已四十有余,不笑时不怒自威,征战沙场几十载,身上的肃杀之气更是刻进了骨子里,令人生畏。

宗铎收起笑容,正色道:“卑职高兴识破了胡人的计策。”

“这回多亏都尉大人未雨绸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寻漕御史杜方心有余悸道,“只是不想那胡人,竟然胆大如此,敢进入大燕境内劫粮草。”

宣王则气定神闲道:“胡军越是这般不计后果,越是说明军中供给已跟不上,才会狗急跳墙。这一次劫粮草失败,军心只会更溃散。杜御史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杜方行礼告退,宗铎道:“胡人能得知我方粮草运达时日,定是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请王爷彻查此事。”

宣王道:“见过你父亲了?”

“回二叔,尚未。”宗铎见宣王谈及私事,便改了称呼。

“你也先下去睡一觉,你父亲还在军营,等回来聚一聚。”宣王道。

宗铎看了一眼宗肆,知晓宣王这是有事同他说,便跟着士兵也走了。

“你母妃可安好?”宣王这才同宗肆说上话,在北地已有一年未归,自是思念妻子的。

宗肆道:“除了记挂您,一切尚好。”

宣王的脸上便有了几分笑意,叹了口气道:“怕是心中还是怨我耽误了你的亲事,不过这一次击退胡军之后,你再立军功,便可回去求圣上赐婚。”

敬文帝虽不愿宣王府与庆国公府结亲,可也不会拒绝一位能为他所用,且在军中有威望的将才,斟酌一番后,必然会同意。

宗肆并未言语。

若不是胡人这番劫粮草漏出已弹尽粮绝的破绽,伐胡一事,恐怕不会这么快就做好决定。

到了夜间,宗大将军也从军营回了府,见宗铎安然无恙,才放宽心爽朗笑道:“还好你细心,若此次粮草被劫,可就苦了大燕的将士了。”

今日父子是难得相聚,宣王特许两人可以小酌一杯。

“不过,往年运送粮草军饷,护卫军一惯以来只有两队,也未出过事,今年如何会临时多调遣两队人马?”宗大将军好奇问道。

宗铎脸色虽依旧严肃,心中却泛出些许温情来,“实不相瞒,是有人梦到此行途中我会出意外,来提醒了我,都道若梦中未来事是预兆,我便都留了个心眼。”

宗肆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神色自若。

那日在宫中,宁四姑娘让静文引宗铎去景阳宫,是为了此事。若说只是为了告知宗铎一个梦,她就如此大费周折,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倒像是……她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梦中的事会发生。

宁芙身上的谜团,也不止这一处,便是慕神医一事,仔细想来,也有不合常理之处,她的反应倒像是眼下,还不认识他。

只是若是人真有上一辈子,那他岂非还真是她的郎君?

宗肆还是不认为会有如此荒谬之事,再者,他和宁四姑娘真有那般亲密关系,即便是宗铎的事,她该告诉的人也是他,而非其他男人。

这事想多了,便也能生出几分绿帽罩顶的心绪来。

宗肆眼神极冷漠的勾了下嘴角,放下杯盏,不再多想。

宗铎这番言论,不仅宗大将军好奇,便是宣王也好奇这人是谁。

可惜宗铎却不肯透露是谁。

“如此看来,这人倒是旺你。”宣王打趣道。

宗铎也是这样认为的,宁芙很旺他,待回京之后,他便去问问她如何看待自己,如果她对他印象也不错,那他就禀明叔父,想来他们知道这一次自己没出事是宁芙的功劳,也不会加以阻拦。

思及此,宗铎便迫不及待希望早日回京。

而宁芙那边,在几日之后,也得到了宗铎平安将粮草送抵北地的消息,不禁松了口气。

新年一过,御艺与乐艺考核便只有半月时日,女君们也渐渐忙碌起来,还未过元宵,就早早回了学堂。

“二公子这一回抵御了胡人,回来怕是又得高升了。”荣敏凑在宗凝身边,有些倾慕地道。

宗铎在这个年纪,已经是从四品上骑都尉,长此以往下去,不到三十,怕是已经是正三品以上官员了,便是不背靠宣王府,前途也不可限量。

宗凝很为兄长骄傲,正要开口炫耀一番,却又看见了宁芙,又想起昨日,大伯母与母妃谈及宁姐姐时,是一番夸耀,从品行到外在,都夸了个遍。

那意思,连她一个未成婚的小女君,都听出来了。

宗凝倒是觉得二哥与宁姐姐般配,是以面对她时的那点尴尬,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甚至主动走到了宁芙的身旁:“宁姐姐。”

宁荷见状,便起身将位置让给了她。

“我二哥这一次运送粮草,遭遇了胡人埋伏,不过二哥英勇神武,给化解了。”宗凝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二公子的本领,一向是让人钦佩的。”宁芙摸了摸鼻子,配合的夸赞道。

“前一阵子,是我做得不好,宁姐姐,我其实心底很知道我做得不行,只是拉不下脸来同你说话,你能跟我和好吗?”宗凝眼巴巴看着她。

宁芙和气道:“我并没有生你的气。”

“那就好,今天我要同你坐。”她又回头去看宁荷,“妹妹行不行?”

宁荷莞尔道:“自然是可以的,我坐你们后边。”

一连几日,宗凝都同宁芙一块坐,这让原本孤立宁芙的那些女君,都尴尬不已,也主动找宁芙说起话来。

宗凝不跟宁芙说话,心并不坏,只是不想理她,而那些跟风站队的,却是有不少人,是想看宁芙笑话的,不过愿意道个歉,那宁芙也乐意做做面子功夫。

她其实也明白那些人的心理,谢茹宜一直让人望尘莫及,大家自然不嫉妒她,可她这原来骑射都不擅长的女君,突然拿了第一,就让不少人嫉妒了。

不过只要她一直优秀下去,这些人的嫉妒之心就会消失,男子女子都是如此,都有心态失衡的时候。

宗凝在与宁芙重新交好了之后,给远在北地的宗肆写了封信,问的是他在北地是否习惯、有哪些好玩的。

只是在信末,忍不住得意起来。

“三哥,你转告二哥,我会替他与宁姐姐处好关系的,这几日我在宁姐姐面前讲了他不少好话呢,日后他可得好好感谢感谢我。”


梦中女子,很快就败下阵来,无助的搂着他的颈,化作一滩水,如妖如魅,说着累了,却又缠着他,分明是喜欢得紧,只脸通红,倒又纯洁无比。

骤雨迅势而来,女子娇娇而吟,惹人怜爱。

“早知郎君英勇如此,我应该早些将郎君哄回来。”她趴在他肩上,早已是一脸春色,“我想不到,还能有谁比郎君好。”

宗肆回神,神色如常。

这般的梦,做了两次,多少有些不同寻常。

窗外,玉山亘野,琼林分道。

一只乌鸫似有鸿鹄之志,沿九天而上,不料半途失了力气,直直坠落,没入林间。

宁芙不禁赞叹,“士若有志,便是死又如何。”

“为志而亡,虽值得钦佩,莽撞之行却不值得效仿。”身后有人淡淡道。

宁芙这才知道屋里还有人,只是来的这人,她可就不太喜欢了。

宗肆今日锦袍玉冠,不如平日里清贵冷然,如此场合下,倒显出几分风流韵味。

宁芙欠了欠身,却是未说话。

这人与人想法不同,便聊不到一块去。若是她,为了宁国公府,即便是飞蛾扑火,她也在所不惜。

事宜上一回已谈得差不多,这一次宗肆就没了那逼人气势。

而宁芙这几日也想通了,兄长的事不论如何,纠结上一辈子并无意义,她需要做的不是复仇,而是不让兄长再陷入困境。

与宗肆利益捆绑一处,且找好退路,才是上计。

若兄长的事是他干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越是清楚他的事,便越能有他的把柄。若不是,那看在利益的面子上,宗肆或许也能提供几分帮助。

“这处也是世子的地方吧?”宁芙这次不等他开口,就主动坐在了宗肆对面的金丝竹塌上。

他未回应,不过宁芙也知自己没猜错。

“上一回从世子这喝得百里香不错,能否再讨要一杯。”她大大方方道。

也不知他是如何将消息传出去的,不过片刻,便有人送来了玉盏,只是却是空的。

宁芙坐着不动,见他起身,点燃了炭火。

“世子伤势还未痊愈,不如换我来吧。”宁芙倒算不上有多关心宗肆,虽有夫妻情分,可时间久了,便也淡了,只是表现得体贴些,也不损失什么。

“阿凝年纪尚幼,被娇惯坏了,性子直,不够圆滑,别同她一般见识。”宗肆道。

宁芙自然知晓他贬损宗凝是假,护短才是真,只是不知这“不够圆滑”,是不是在指桑骂槐:“凝妹妹是爱憎分明之人,只不过还请世子与她解释清楚,我事先并不知晓我祖母的打算。”

让傅嘉卉带她来寒香山,大概是对她的补偿,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宗凝,她是不会错过赏雪的。

而宗肆会如此,恐怕也是怕她背后对宗凝耍小手段,在他眼里,她是个不简单的小女君。

宗肆煮茶之术,竟也是一流,不一会儿便茶香袅袅。

世子如此纡尊降贵,宁芙却并没有受宠若惊之感,只是感慨他也不是完全不会照顾人的直男,只是他曾经不想罢了。

“世子受伤,可是因为宋阁老之事?”宁芙心底胸有成竹,事情既已有结果,却拖到半年后,那便是宗肆还不想让真相公之于众,想来这伤势,就是为了拖时间。

宗肆头也不抬,淡道:“不是不想知道我的事?”

宁芙揣摩着她的语气,倒是也无责怪之意,想了想,斗胆道:“世子提醒我提防宋阁老,一来是能卖我个人情,二来,也是借机顺势牵制住我父亲,若我选择父亲明哲保身,对世子也极有利。”

宁芙的父亲宁真远,在吏部当值,负责官员人事管理,自是人脉不差,虽不至于是威胁,可若是掺和进去,带来的琐事也不少。

虽宗肆与其不属一派,可这次目的也并非是他,倒不如设计让他不参与此事。

宗肆眉眼冷了下去,嘴角却噙了笑意,“继续。”

宁芙不禁紧张起来,稳了心神,道:“世子让我帮你办事,同样也是一石二鸟之计,世子需要找慕神医不假,却也将我当成了人质,万一父亲还是想涉险帮助宋阁老,可我卷进了此事,到时世子便能以我来威胁我父亲。”

是以宗肆才在宋阁老的事上,对她并不隐瞒,她知道的越多,父亲就越不可能轻举妄动。

至于她替宗肆办事,只要宗肆想,父亲自然能知道。

“世子无须担心,于你于我有利之事,我心甘情愿。”只要能合作共赢,哪怕是被利用,宁芙也不在意,这番话不过是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

宗肆却并未如她所想,给出任何回应。

宁芙只等着他的点评,不甚倾了茶水,热水溅在了手背上,瞬间就红了,玉盏也从她手中脱落,砸在了地上。

宗肆眼疾手快拉着她走出了木屋,将她的手背覆在雪上。

两人同塌而眠都有过无数回了,拉下小手,宁芙并不扭捏,抽回手后道了谢,心知是等不到他的回应,又道:“若是我有了慕神医的消息,该如何找世子?”

宗肆摩挲了下手指,女子的手不是一般的凉:“不论是找我,还是商铺的事,你都可去清天阁。”

这意思,便是商铺的事,她自己也能插手。

宁芙放下心来,当务之急是找一位账房先生,倒不是她信不过傅姐姐,只是她想早些给自己培养些自己的人,免得日后想要用人却找不到。

事情谈妥,心中大石落下,便更能感受山川的钟灵毓秀。

她感慨几句时,宗肆偶尔也能给些反应,与她探讨两句,虽依旧清冷且不好接近,可比平日里还是要好上不少的。

与宗肆做夫妻,是件糟心事,可与他做交易,感受倒不差,眼下将他当上司伺候着就成。

不知不觉间,天色也暗了下来。

宁芙披上大氅,临行前再度关切道:“世子还有伤势,早些休息吧。”

宗肆并不缺关心他的人,更何况是虚情假意的,是以并未给回应。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好走。

宁芙见有几株梅花开得正盛,倒与宗肆那间木屋有几分相配。

犹豫片刻,到底是折了几支,折返。

宗肆见到返回的宁芙,目光不动神色的落在了她手里那束梅花上。

“世子找个花瓶养着吧,给屋里添添生机。”这梅花冷艳清绝的,倒与宗肆有几分相似。

“折了的花,虽一时美艳,终究只是死物,何必贪恋其颜色。”宗肆并未伸手接过。

好在宁芙已经习惯他的拒绝,倒也不觉难堪,只将梅花花束收回了怀里,正要圆场,却见身前的男人伸手抚了耳边的发丝。

气息温热,却平缓,不疾不徐,是他平日里的从容之姿。

宁芙却是呼吸快了半分,男子替女子撩发,怎么算也有些暧昧。

下一刻,几片花瓣飘零而下。

原是有花落在了她发丝上,他替她拂了去。

“你我只须公事公办,这些讨好人的手段,用在我身上,不过是浪费功夫。”宗肆不太留情地道。

-

等马车驶入宁国公府,宁芙就开始琢磨起宗肆的态度了。

替女子拂花这事,也算得上有些亲密,并不像他的行事作风,可要说他喜欢自己,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男子喜不喜欢自己,女子多少能察觉一些,宗肆眼里对她并没有半分情愫。

“姑娘,这梅花可真好看,比寻常见到的要艳丽不少。”冬珠笑道。原是宁芙将那束梅花带了回来,“我去替姑娘将花养起来。”

“阿母呢?”宁芙在荷亭园找了一圈,却不见宁夫人的身影。

冬珠道:“二姑娘有了身孕,夫人同大夫人一起,去卫府探望她了。”

宁芙不由一愣,随后算了算日子,宁苒怀长子,确实是这个时候。

宁苒这辈子在夫家,一直是一帆风顺,一胎是卫府三房嫡长子,二胎又是卫府孙子辈里头一个女君,最得宠的两个子嗣,全是她生的,是以在卫府的地位,稳如泰山。

宁芙虽有时会对宁苒有些许不满,但还是替她高兴的,盘算着到时去看她,该送些什么给她。

今日爬了山,她是累得不行,连晚饭也未用,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这夜的梦却极其香艳,男子是陆行之,两人在寒香山的那处木屋里,窗外的雪万里冰封,屋里却是热火朝天,极尽缠绵。

宁芙醒来后,喝了满满一大杯水,想不通今日为什么会想男人,难不成自己这身子也已经成熟了?

自重生以来,宁芙是每隔一月,都有新的变化,衣裙已经新做了几轮,如今明显能感觉胸脯大了不少。

第二日宁荷来找她时,看到她那一束梅花,道:“四姐姐,这梅花可是在寒香山上采的?”

“正是。”宁芙听她这语气,便知这梅花肯定有问题。

“那日我们本也想采,可世子说这梅花唤做罗浮梦,是有毒之物,姐姐还是丢了吧。”宁荷道。

难怪昨日宗肆亲手替她拂去了梅花,只是这般事却不告诉他,宁芙只觉他心黑,不过人前她是不会说宗肆坏话的:“山上景色正好,不虚此行。”

“就是冷了些。”宁荷道,她穿着厚厚的大氅,却还是冻得手通红。

宁芙道:“怎么不待在木屋中?”

宁荷疑惑:“哪来的木屋?”

那木屋便是宗肆自己的私人空间了,但宁芙可没觉得自己被特殊对待了,无非是他正好有事同他商谈。

“有世子这样的兄长真好,什么事情都替凝姐姐考虑周到,便是她惹下烂摊子,也不用担惊受怕,世子也会替她处理了。”宁荷有些羡慕地说道。

宁芙心情却不算好,她也是因为宗凝,被宗肆提醒的那位,若是她真与宗凝起冲突,大概也会被处理了。

-

宁苒有了身孕,宁老太太喜不自胜,亲自交代宁芙去卫府看她。

就连登门的日子,也是找了风水先生算好的,宁芙属羊,四日后最旺宁苒,方得那时才能上门。

“苒丫头近日没什么胃口,你院里的膳夫手艺好,让准备些糕点,给你苒姐姐送过去。”宁老太太对宁芙道。

卫氏却阻止道:“老祖宗,你放宽心吧,卫府那边什么都紧着阿苒,哪舍得亏待她,是她自己什么都吃不下,尽想吃些酸的。”

“这怕是个小子。”老太太不禁笑道。

卫氏只笑不语。

“阿芙日后要是能有苒丫头争气,我便也心满意足了。”宁老太太又感慨道。

卫氏心中不以为然,宁芙或许嫁的夫家不差,可若想找一个比自家女婿好的,那是难如登天。嘴上却道:“您老就放心阿芙吧,她这模样,夫君还能差了去?便是宫中的皇子也相配。”

“不提也罢。”老太太叹了口气,宫中皇子虽矜贵,可历代夺嫡却极其残忍,有几个是对妻子好的?都是可利用的棋子罢了,杀妻都未必眨眼,她还是不想将孙女嫁进宫中的。

卫府的几房,早早分了家,各有各的府宅,不过平日里往来频繁,并不生分。

得知宁芙要来,卫子漪便一大早来堂叔家,也就是宁苒这一房等她了。

“听闻你与凝妹妹心生了隔阂,想必最近在学堂里都不自在。”卫子漪一见她,便关心道,“过几日我若碰上程霜、荣敏她们,便与她们聊聊。”

她口中的两位,都是学堂里的女君,与卫子漪还算交好。

宁芙心里感动,道:“卫姐姐你别担心,我与凝妹妹也不算有矛盾,只是她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她没瞒着卫子漪,亲事被拒的事,也一五一十地同她详细说了。

“说起来庆国公府虽最满意世子,但谢姐姐相看的也并非只有他,亲事未定,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她这番姿态,倒显得是你插足了。”卫子忿忿不平道。

宁芙不满的,也正是这点。

“要不还是嫁进我们卫府吧,你瞧你姐姐,所有人都宠着她。”卫子漪道。

二姐姐受宠,并不完全是卫府心善,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善于笼络人心,她爱与人比较,观察旁人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就提升了。

宁芙笑道:“那可不行,到时别人该笑咱们两家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宁苒本就受宠,如今怀了身子,更是被当成了宝贝,卫霄几乎是跟在她身侧忙前忙后,什么事也不让她操心。

宁芙笑道:“姐夫眼里可真有活。”

“头一回当父亲的男子,都是这般,到后几个孩子,就做不到这样了。”宁苒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连那最好的人参,也端给她和卫子漪喝了。

宁苒虽有向宁芙炫耀的成分,但卫府这些姑嫂,还是比不上她自家妹妹的,便宜她们,不如便宜自己妹妹。

宁芙与卫子漪一块,陪着宁苒晒了一下午的太阳,才各自道别。

回府的路上,宁芙正要小憩片刻,不料马车却猛地停了下来。

“大胆!皇室马车也敢顶撞,还不让路?”车外有人呵道。

宁芙心中一惊,连忙下了马车,禁军统领冷眼看她,车夫早已跪下,瑟瑟发抖。

对面的马车,宁芙曾见过,是六皇子的。

“是六表哥吗?”宁芙低声问。

孟泽刚从宗肆那受了气,此刻心中怒火正无处发泄,这声音娇柔而又小心翼翼,他心中的无名火霎时间消下去了不少。


宁芙虽不想见宗肆,却也不愿耽误了正事,斟酌片刻,道:“劳烦傅姐姐带路。”

傅嘉卉看了看她,眼底多了几分了然,却是笑了笑:“替世子办事,也绝非那般容易,宁妹妹恼世子也在情理之中。”

宁芙心中默默认同,嘴上却是不语。

“不过,世子对自己人终究是好的。”傅嘉卉又添了一句。

他对自己的下属是不错,只是要成为他自己人,却不是易事,更何况宗肆眼下,甚至还算不上信任自己。

两人闲聊前往,到傅嘉卉马车旁,宁芙才安静下来。

上马车时,只见宗肆挑开帘子,上下打量她一眼,她今日穿的襦裙,裙摆处较窄,上下马车颇有不便,便朝她伸出了手。

宗肆的手骨节分明,十指展开时,若雨前龙井在水中舒展的翠叶,又因习武,指节处又有细细的薄茧。

宁芙咬咬唇,却是避开了,脚下一使劲,上了马车,即便动作不够优雅,也总好过与宗肆这个即将定亲的男子,有肢体接触好。

“世子可是要与我谈及慕神医之事?”宁芙直接同他说明来意,“他这般轻易便同意将玉芙蓉的解药给我,想来是想试探我背后之人。只是不知他与哪位贵人走得近。”

宗肆收回手,侧目看她,语气如常:“以他的身份,便是同时与几人交好,那也是所有人的座上宾。”

宁芙还未来得及开口,忽听马车下传来程霜的声音:“傅姐姐,方才我见宁妹妹同你一起,宁妹妹现在是否在马车上?我有话同她说。你们若是要离开,便也带上我吧。”

话音刚落,却见她的手,已然掀开了帘子。

说时迟,那时快,宁芙用上前两步,用身子挡住了轿门,看了一眼正要上来拉程霜,且脸色变了的傅嘉卉,又将视线落到了程霜脸上,笑道:“程姐姐,我在车上换衣裙呢,找我有何事?”

程霜却还是看见了马车上男子的衣角,心想这宁芙还真是个不知羞耻的,私会男子都这般大胆了。

就是不知马车上的男子是何人,那一缕衣角也能看出其材质之好,怕是身份不低,想来对宁芙也不见得是真心,否则按宁芙的年纪,也可上门商量定亲事宜了。

“原本心情有些不好,想与宁妹妹倾诉,不过妹妹似乎是有事。”程霜收了心思道,女君里,宁芙是那不爱嚼人舌根的。

宁芙道:“今日怕是不便,我的裙上染上了秽物,要去红袖阁买身新衣物。”

这话说完,她便明显感觉到身后那人的视线,在自己身后停留了片刻。

程霜又往马车里看去,这一回,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那妹妹快去吧。”

傅嘉卉紧跟着上了马车,随后马车便驶出了庆国公府。

又行了一炷香的功夫,街边传来小贩的吆喝声,离那庆国公府,已经极远了。

“今日是我不够谨慎,没想到程姑娘会跟上来。”傅嘉卉看向宗肆认罚道。

其实也不能怪她失了警惕心,原先女君们从不会往她面前凑,哪知程霜今日忽然改了性子。

好在宗肆也并无追究的意思。

“得了玉芙蓉解药之后,如何用它,也得谨慎。”宁芙这才开口道。

“便是不谨慎,又何妨?”宗肆却挑眉道。

宁芙一听,便就懂了,宗肆恐怕也有意让慕若恒知道,真正要玉芙蓉的是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无须将慕神医纳入自己麾下,只要让他愿意帮他便足以。

“玲珑台中,各处利益纷杂交错,便是宁大人,在其中也有眼线,四姑娘进入其中,一言一行,须得谨慎。”宗肆忽而又道。

宁芙心下一惊,只镇定道:“多谢世子提醒,我自有分寸。”

宗肆勾起嘴角,缓缓道:“若是被宁大人知晓,四姑娘在玲珑台中豢养男宠,宁大人怕是饶不了四姑娘。”

宁芙也知慕容的事,瞒不过他,宗肆的眼线,定然在四处盯着,不过与慕容逢场作戏,却是为他办事才为之,他肯定是不会告诉父亲的,便张口同他玩笑道:“世子却是不知慕容的美貌。”

宗肆顿了顿,道:“一个连脸都未见着的失足公子,何以见得美貌?”

“世子何必瞧不起人。”宁芙抬眼看他,替慕容抱不平道。

“四姑娘所言甚是,我不该瞧不起人。”宗肆嘴角上扬,只是那语气,如何听,都有几分意味深长,“不过逢场作戏要是过了火,在一个男子前,危险的是四姑娘一个女君。”

傅嘉卉却是一顿,视线在两人间来回逡巡几遍,眼神间带了几分复杂。

宁妹妹虽不知道,可她却是知晓,那慕容究竟是何人。

宁芙的直觉,却隐隐感觉他这口中的危险,并非是那真正的危险之地,仔细一想,倒有种男女间失了分寸之事。

不能再同宗肆聊下去了,否则迟早会捅破那层窗纸,那些如今还得委婉相言的话语,早晚有一天,会变得过于直白。

而他们却不是能说那些直白话语的关系,更是不能往不该不应该的方向发展。

宁芙及时悬崖勒马,垂下眼眸,不再同他争执:“多谢世子提醒。”

宗肆将她举动看在眼里,从容淡声道:“四姑娘既是为我办事,我自会关注四姑娘的安危。”

傅嘉卉却觉得他多少有些不高兴,只是为何不高兴,却不是那么容易分析的,而他与宁芙的相处,处处合乎情理,又处处带了些不同。

宗肆若对宁芙有意思,有一万种法子能让她从了他,显然他没有这种打算,也从不找理由与她相见,甚至在人生大事上,也从未考虑过宁芙。

可他与宁芙见上面时,似乎又不喜欢宁芙疏远他,也比与旁人一块时,态度要亲昵些,好比他并不是见谁上马车,都会生出手来扶对方一把的。

傅嘉卉心中疑惑归疑惑,却也不会去问此事,只将这些事烂在肚子里。

马车最后停在了红袖阁,方才宁芙与程霜提起过要来买衣裙,那自然得来一趟。

宁芙本想着同傅嘉卉一同去挑选衣裙,不料宗肆也下了马车,让她不禁皱起眉,嘴上客气道:“世子在马车上等我们便好。”

“宁妹妹不必担心,此处也是世子的地方。”傅嘉卉含笑道。

宁芙听后,放下心来,便未再多言。

红袖阁共有三层,楼下一层是些珠宝首饰,往上便全是衣物了,各类绸缎数不胜数,女君服饰琳琅满目,不论是纱袍、锦衣,还是绢裙、云缎裙,应有尽有。

“宁妹妹喜欢什么,尽管挑便是。”傅嘉卉看了看宗肆,对宁芙道。

这里随意一条裙裳,都够在外头买十件了。

“多谢傅姐姐。”宁芙甜甜笑道。

其实真该感谢的人,该是宗肆,只是此时感谢傅嘉卉一个女君,是最合适的。而她自己虽买得起,可有的时候,是不好拒绝人家给的人情,薄了人家脸面的。

该给的面子,不能不给,日后也方便自己的人情送出去。

宗肆一进红袖阁,便由人领着离开了。

宁芙则跟着傅嘉卉逛了逛,却说这铺子里的衣物要是过于繁复多样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容易让人挑花了眼。

“姑娘,这是月娘新做的雪色百蝶穿花云缎裙,您试试吧。”片刻后,管事便端着一条新裙裳走了过来。

那绸缎,轻盈如纱,通透如雪,难怪称为雪色,明明为素色,却在一众颜色中,依旧能脱颖而出。

宁芙总算理解,古词中虽白却艳这形容,原来并非书中杜撰。

这裙裳上了宁芙的身,不论与宁芙,还是这身云缎裙,都是锦上添花,宁芙本就不盈一握的腰肢,越发玲珑如柳,甚至有几分如蛇的妖媚来。

而那本就吹弹可破的肌肤,也更显透亮,细眉黑发,灼灼其华。

“这怕就是给姑娘量身定做的。”管事不由赞叹道,这是夸这身衣裙,适合宁芙呢。

傅嘉卉则笑盈盈道:“宁妹妹真是时常教人眼前一亮,也不枉月娘花了大几个月的功夫。”

“月娘是谁?”宁芙好奇道。

“是世子从刚及冠时,北地带回来的一位绣娘,父母被胡人残害,原本要死于路上了,不料碰上了世子,见那姑娘可怜,世子便将人带了回来,给了她一个讨生活的机会。”

傅嘉卉却未提,宣王妃在见了月娘一面后,曾提议,宗肆将女子收进王府当通房的事。

至于其他的,她就更不敢枉自同宁芙胡说了,连她自己也是道听途说,只知道那月娘,虽比世子要大上三岁,却温柔体贴,更是个少见的大美人。

两人选完衣物,便回了庆国公府,不想宗肆却比她们来得要早。

这会儿与谢大公子,正坐在不远处的亭中,两人相谈甚欢。

“宁妹妹,你总算回来了。”程霜一见她,便热情地走了过来,又看她几眼,羡慕道,“这身裙子真是好漂亮,怎么上一回我去红袖阁,没见着这身云缎裙。难不成你在红袖阁中有关系?”

这却让亭中的宗肆瞧了过来,上下各看一眼,表情并无变化,随后便移开了视线,同那谢大公子继续交谈去了。

“是傅姐姐带我去的。”宁芙道,这便是否认自己有关系了。

程霜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平时她瞧不起傅嘉卉是个商贾之女,眼下也没有脸皮厚到可以求她帮忙,走她的后门。

不远处的荣敏撇了撇嘴,刚要同谢茹宜吐槽,却又想起片刻前的事来,一时间尴尬不已,只讪讪收回吐槽的打算。

宁芙则眼尖的发现,程霜这会儿的心情,却是远比方才她离开庆国公府时,要好上许多。

“程姐姐找我何事?”宁芙被她推着坐到了角落位置。

“方才世子刚来,荣敏打趣谢姐姐,谢姐姐却说,她同世子的亲事并未定下,让她不要妄言。”程霜道。

宁芙不禁生出几分惊讶,随后一想便明白了,谢茹宜身边的追求者还有四皇子,宣王府若是给的诚意不如庆国公府的意,这门亲事不会谈得那般容易。

虽宁芙知晓谢茹宜对宗肆,比对四皇子更有好感些,可她这般的女君,绝不是为了男子就会不顾家族利益之人。

“谢姐姐便是不选宣王府,也同样能找到好的。”宁芙道。

程霜却是不管这些的,只低声道:“庆国公府一直想将谢四公子塞入北地军中,挂职拿个军功,回京再安排个官职,日后晋升就容易了。然谢四公子不成器,宣王府那边怕是不愿接受这个提议,亲事就耽搁了。”

每一场仗,宣王都是用命拼来的,也从不喜欢走歪门邪道之人,宁芙觉得这缘由并非空穴来风,却也未妄加评论。

“我有事要同世子说,一会儿你陪我去吧。”程霜一个女君,不方便找宗肆,而其他人她又不放心,只能考虑最能守口如瓶的宁芙了。

宗肆同谢大公子离开时,程霜就拉起了宁芙。

两人在长廊处,拦住了宗肆与谢大公子的去路。

“世子,我们有话同你说。”程霜却将宁芙也拉进来当了挡箭牌,两人一起,就摆脱了她独自见外男的事了。

“我先走了。”谢大公子见状,先走一步道,他对宗肆的为人很放心,相信不会出乱子。

“程姑娘与宁四姑娘有何事?”宗肆淡淡开口,只是视线却落在了宁芙身上。

程霜到底是不好意思,又将宁芙推了出去:“宁妹妹,你去那转弯处等我。”

宁芙点点头。

程霜看向宗肆,在喜欢的男子面前,不由心跳如雷,道:“我……”

“便是我与谢姑娘亲事不成,也不会考虑你。”宗肆却先她一步打断她。

“便是当侧室,我也愿意。”程霜飞快地道。

“我对程姑娘,并无半分心意。”他无情地看着她,有些女君,以为愿意做小,就是让他占了天大的便宜,殊不知只会遭人厌烦。

程霜霎时面如土色,一颗心瞬间破碎不已,正要问为什么,视线却落在了他的衣角上,起先只觉眼熟,片刻后,就想到了先前在宁芙的马车上,看到的那缕衣角。

程霜只觉五雷轰顶。

“程姑娘请回吧。”宗肆很是避嫌的转头就要走。

“如果宁妹妹愿意给你当侧室,世子肯定愿意吧?”程霜有些不甘心地道。


宗凝回忆片刻,今日戴了花簪的,除了几位娘娘,还有谢姐姐戴了沉花簪,宁姐姐戴了兰花簪。

“二哥可是觉得宁姐姐今日戴的发簪漂亮?”宗凝今日见到宁芙,就被她的发簪吸引了,小巧一支,整个发髻虽简单,却独出心裁。

若不是与她说话还觉得尴尬,她早去问她的花簪是哪家铺子做的了。

而宗铎,此时倒是真尴尬了,他哪会去注意其他人的打扮,在他看来都差不多,这借口才会找到静文身上去。

“二哥觉得宁姐姐发簪好看,为何不直说,这也并非是冒犯之事。”宗凝这会儿没多想,毕竟三哥已经拒绝宁姐姐了,她理所当然认为,宣王府的人,都不会再跟宁姐姐有牵扯。

宗铎在经历最初的尴尬后,很快便恢复如常,索性不再否认:“四姑娘的花簪精美,你若是想要,二哥可以给你买,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

宗凝眼前一亮,道:“二哥,你终于学会心疼我了。”寻常只会送她刀剑,带着她爬山,逗蛐蛐,她虽也爱,可到底是个女君,更喜欢女子喜欢的玩意。

宗铎皱眉道:“我送你的东西还少了?”

“反正二哥日后娶妻,若是只带着二嫂舞剑刷棍,她肯定是不高兴的。二哥得多给人家买衣裙,首饰,胭脂。”宗凝撇嘴道,“二哥真得好好学学了。”

宗铎抿起唇,在这方面,他是一窍不通,对胭脂之类更是毫不了解,也毫无兴趣,甚至不喜欢女子身上的脂粉味。

可要是娶了媳妇,总不能亏待人家,即便不喜欢,他也愿意学。

“三哥,你怎么当时不说那小倌是给你办事的,害我信以为真。”宗凝又回头对宗肆道,只是刚被罚过,还心有余悸,也不敢明着抱怨他。

宗凝也是在下山之后,才从宗肆随从口中得知,那小倌并非真小倌,而是替宗肆找人的。

她就说二哥怎么可能好男色。

“我也没说他是小倌。”宗肆淡定道,只是他也没否认,端想看宁芙四姑娘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二哥就由着他逗我玩。”宗凝不满道,“也不戳穿他,还在一旁看戏。”

“我看是你对我并无半分信任,人家一演,就怀疑起我的品行来了。”宗肆反而倒打一耙道。

宗凝噎了一下,听他这般一说,也自觉理亏,便偃了旗,息了鼓,不再做声,小声吐槽道:“以后让谢姐姐来收拾你。”

一到王府,宗凝便兴高采烈的找宣王妃去了,而宗铎却并未立刻回自己的别苑,反而朝宗肆道:“走走?”

“走吧。”宗肆知他是有话对自己说,便也没拒绝。

两人一路慢行,起先是谁都未开口,到了小花园,来往的下人少了,宗铎才开口道:“等这一趟解决完胡人,回京后,你的亲事应该能定下来了。”

宗肆沉默片刻,“嗯”了一声:“也是时候了。”

宗铎头疼道:“我母亲也日日操心我,每回见面都提此事,也总不好让她失望太久,等回京,我想我的亲事,也应该定下来。”

他能提起这事,显而易见是心里早已选好了人,而他心中的人选,也并不难猜,今天他的表现,让人轻而易举能得到答案。

宗肆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扯扯嘴角,道:“是该定下来了。”

宗铎沉默片刻,才道:“我看上宁四姑娘了,她虽与你相看过,不过这事并未外传,也只有宣王府与宁国公府知道,外人即便知道也是捕风捉影。我若是与她谈亲事,也并不会有外人说闲话。至于我自己,也并不介意。”

“伯母如何看?”宗肆问。

宗铎如释重负,道,“我母亲自是以我的想法为主,只要我同意,她自然也是同意的,这一点无须担心,只要对宣王府的影响不大就行。”

严格算起来,宗铎不算宣王府,而算将军府,只是宣王与宗盛两兄弟,没有分家,府邸建在了一处。虽宗铎代表的也是宣王府,可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只要分家出去,便能与王府切割开来。

是以宗铎与宗肆不同,他并非完全不能娶一个宁国公府的女君。

宗铎虽也羡慕过宗肆的世子之位,可眼下释怀了,从某些方面而言,自己更加自由。

“等这次回京,我会向四姑娘提此事。”宗铎道,只要宁芙同意,他便上门提亲。

宗肆按了按额头,心中生出些许不耐烦,他淡淡道:“既然是你的人生大事,那你自己看着安排。”

他说完便走了。

宗铎则是又去了宗二夫人那儿一趟,与她说了自己的打算。

“你要是想,阿母就给你争取。”宗二夫人笑道,“碰到一个合眼缘的人便已是很难了,错过了也可惜。更何况你这根木头,也是难得开窍。”

夫君更看重大儿子宗亭,也更偏袒他,宗二夫人就想在亲事上,多弥补弥补二郎。

“劳烦母亲替我操心了。”宗铎道。

宗二夫人心里忍不住摇头,二郎何时说过这种话?自小就独立好强,从不求人,今日居然开口求她了:“你且放心去北地,阿母去替你探口风,回来你与三郎的亲事要是都能定下来,也算是大喜事。”

宗铎听她这般说,心也就放了下来,一心一意准备去北地的事。

几日之后,宣王府两位公子,先后出了京城,敬文帝亲自送别,也算是给足了脸面。

“也不知道等二公子,三公子回来,是什么时候。”

“再等回来,两位公子的亲事,就该有着落了,也不知会花落谁家。”

这话却是引得身边的人一阵轻嘲:“你以为眼下就没有找落了?这可是宣王府的公子,怕是早早就商量好了人选,只是眼下时机未到,未对外公布罢了。”

“……”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讨论了几日之后,宗肆与宗铎离京一事,才渐渐冷了下来,再过几日,提及他们的人便越来越少了,渐渐被别的事吸引了去。

京城就是这样,永远不缺热闹的事。

宁芙自打出宫后,便一直留在府中,未出过门。眼下御艺考核也不远了,宁芙不敢懈怠,再者,宁裕同卫子漪的婚事也快到了,国公府最近可是相当忙碌。

卫氏来她们二房的次数,也比往日要多了些,宁夫人眼光好,卫氏为了儿子的喜宴能让人称赞,虽平日里瞧不上宁夫人那番做派,眼下也得让她出出主意,帮帮忙。

今日她便让宁夫人来帮忙写喜帖,她字好看,当年书艺便是上等。

宁夫人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也是尽心尽力。

“等裕儿的婚事过后,就该轮到阿芙和诤儿了。”好事将至,卫氏整个人都比往日和蔼了不少。

她这一对子女,在亲事上,都极为顺利,若是明年裕儿能高中,那她在整个京城,也算得上将孩子培养得好的。

宁夫人瞧了宁芙一眼,道:“连夫婿的人选都没影,怕是不知该到何时。”

若说她完全不操心,是不可能的,过了年,又有几位公子订了亲,这可供选择的余地,也越来越小了。

宁芙的年纪,其实还小,只是卡在了个尴尬的位置,若是大两岁或是小两岁,可挑选的公子都多,偏偏她生的前后两年,公子极少,是以没什么同龄的公子,这就造成,给她现在定下吧,宁夫人又嫌早了,不现在选吧,过两年又都是些小公子。

不过到底是心疼女儿,虽纠结,宁夫人还是愿意把宁芙多在身边留两年,怕年纪小,嫁到别人家吃亏,更何况生孩子也是个坎。

“船到桥头自然直,急不得。”卫氏笑道,心里却有点不以为意,二房还不是在于自家女儿比较,这是不愿输给大房。

“等裕儿成亲之后,又得给他重新拨一间院子,要忙碌的事不少,弟妹,你来帮我一阵吧,平时府上的事我一人忙前忙后倒无所谓,也就是吃些苦,我是大房,多操心也应该,可近日我身子属实有些吃不消。”卫氏又叹气道。

一旁帮忙磨墨的宁芙,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卫氏终于是撑不住,自己主动来提中馈一事,只是如今的态度,显然是不肯让出多少权力,且到这时候,也不忘将自己放在宽容大度的好人位置上。

夸自己就算了,可还要踩上阿母一脚,什么叫一个人忙前忙后?倒显得阿母自私自利了。求人是这个态度,看来还是自视甚高。

宁夫人心里也堵得不行,笑了笑,道:“嫂子既然身子不好,不如先休息,这一阵子全交由我管吧。我知你关心王府,可身子更重要,可别累出病来。”

卫氏的脸色不太好看,一时间没再多言,只道:“我这劳碌命,操心惯了,哪舍得休息,日后再想想办法。”

宁芙跟宁夫人对视一眼,宁芙在心底笑出了声,她阿母简直是她的榜样。

“我主要得操心阿芙的六艺,大嫂不如去找张氏帮忙。”宁夫人又插刀道。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