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耳畔传来的轻咳声将楚蓁从思绪中唤醒,转头去看裴锦之。
裴锦之捏着一方白帕抵在唇前,捂嘴一阵轻咳,肩膀微微抖动,就像是油灯上那团随时会熄灭的火焰。
那方干净的帕子赫然染上了一片刺目的暗红色,一点点地晕染开去。
那是一滩近乎墨色的血。
“你……”楚蓁的手指又朝他的手腕探去,想再为他探脉,但裴锦之摆了摆手,示意她无妨。
片刻后,他止了咳,用指腹抹去了嘴角的血迹。
他满不在乎地将沾满血的帕子捏成一团,抬眼盯着楚蓁的脸看了一会儿。
少女雪肤花貌,明眸生辉,颊边微现梨涡,噙着一丝极浅极淡的笑,顾盼之间流露出一股从容自若的气质。
任它狂风暴雨,她自岿然不动。
裴锦之哑着嗓子道:“你是楚北深的女儿?”
楚蓁点点头,心道果然。
裴锦之的这句话确认了她之前的猜测,这段日子,裴锦之虽然一直“昏迷不醒”,但对外界的事并非一无所知。
“你们父女……很像。”裴锦之慢慢地说道,轻轻一笑,似是与她闲话家常,“家父在世时与令尊是好友。”
“这些年家父一直觉得令尊之死有蹊跷,直到去岁家父才查到了一些线索……”
什么?!楚蓁一愣,惊愕地抬眼看向了裴锦之。
风停了。
缩成一团的火苗又重新在油灯上复燃,光线一点点爬上楚蓁清丽无瑕的小脸,照亮了她眼底的波涛汹涌。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似是被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束缚住,网慢慢地收紧,一寸寸地绞紧。
脑子里一遍遍地回荡着裴锦之说的话。
她的灵魂似有一瞬间被抽离。
她知道,那不是她的情绪,是属于原主的残念。
对于原主来说,她的命运有两次转折。
第一次出生时被乳娘掉包,第二次就是被二叔楚北宜用一抬小轿送进了裴府。
原主心里有不平,更有无力。
她在侯府哭过,闹过,都是徒劳。
侯府无人怜她,只会嫌她不懂事,觉得她无理取闹,因为她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只是一叶无根的浮萍。
原主曾想过,如果她的生父还活着就好了。
楚北深还活着的话,楚家其他人还敢如此欺她吗?!
这个答案原本是无解的。
只能是一个埋藏心底的遗憾,此生无法和解。
可现在,裴锦之说:楚北深之死另有蹊跷。
这句话像是生生在原主伤痕累累的灵魂上又刮了一刀子。
楚蓁捂着左胸,掌下的心跳剧烈,似要蹦出胸膛,连呼吸都变得急促紊乱起来,眼角酸涩。
她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
她会找到真相的。
她既然占了这具身体获得新生,就会给原主一个交代。
楚蓁深吸几口气,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盯着裴锦之的眼,单刀直入地问:“你,知道多少?”
裴渊死了,那么这件事的知情者也就只有裴锦之了。
“咳咳……”裴锦之再次轻咳了起来。
楚蓁连忙取了自己的水囊和茶杯,往杯中倒了半杯掺过灵泉水的凉水,递到了裴锦之的唇边。
“喝点水,润润嗓。”
灵泉水不能解毒,但能增强体质,现在的裴锦之如同一棵被白蚁蛀空的树,岌岌可危,灵泉水好歹可以帮助这棵树撑得再久一点,让他被毒素侵蚀得慢一点。
裴锦之右手接过杯子,慢慢地喝了好几口茶,将空杯捏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