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宋晨沈千雅的女频言情小说《重生1979:逆袭人生从打猎开始宋晨沈千雅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枉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张杏芬张了张眼睛:“这满山飞的玩应,能值几个钱?”宋晨嘿嘿笑着:“不指望着靠这个发家,能换点钱,交两天住院费也是好事啊。”“我走了,下了山还得往城里赶呢。”宋晨说着就掀帘子出去,木板门吱吱呀呀乱响。要是放在春天里,房门一动,就能掉下一撮泥灰来,落在脑袋上灰扑扑的。走出没几步,身后就有脚步声跟上来:“老二你等等我。”宋晨一回头就看见爹追了上来,身上还穿着一件皮毛袄子。年头久了,有的地方毛都打绺,黑灰黑灰的,隐约能看清原本颜色应该是白的。“爹你咋出来了?”“你哪进过山啊,雪把路都盖住了,要是走迷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宋家富年过半百,但腿脚麻利,没几步就跟上了。“我跟你一块去,这打猎的活我可是行家。”宋晨差点忘了,他爹可是村里有名的猎户,家...
《重生1979:逆袭人生从打猎开始宋晨沈千雅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张杏芬张了张眼睛:“这满山飞的玩应,能值几个钱?”
宋晨嘿嘿笑着:“不指望着靠这个发家,能换点钱,交两天住院费也是好事啊。”
“我走了,下了山还得往城里赶呢。”
宋晨说着就掀帘子出去,木板门吱吱呀呀乱响。
要是放在春天里,房门一动,就能掉下一撮泥灰来,落在脑袋上灰扑扑的。
走出没几步,身后就有脚步声跟上来:“老二你等等我。”
宋晨一回头就看见爹追了上来,身上还穿着一件皮毛袄子。
年头久了,有的地方毛都打绺,黑灰黑灰的,隐约能看清原本颜色应该是白的。
“爹你咋出来了?”
“你哪进过山啊,雪把路都盖住了,要是走迷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宋家富年过半百,但腿脚麻利,没几步就跟上了。
“我跟你一块去,这打猎的活我可是行家。”
宋晨差点忘了,他爹可是村里有名的猎户,家里不少做被褥衣裳的皮毛,都是他打回来的。
以前打回来的猎物,一多半都要交到公社换工分去,剩下的才能给家里人改善改善伙食。
只是现在年纪大了,不总上山,家里才渐渐少见这些野味。
宋晨也不含糊:“成,那咱爷俩就看看去,你也教教我这手艺。”
宋家富平时不太言语,但说起打猎那可是滔滔不绝,从年轻的时候讲起,走道都快了几分。
“这手艺现在会的人少了,我年轻的时候,家家户户谁不到山上打食儿吃,那野鸡野鸭都是最常见的,有时候打上一头野猪狍子啥的,全家都能跟着沾光。”
宋晨对着白晃晃的雪面眯了眯眼睛,回问道:“那现在这时候能打到野猪啥的吗?”
宋家富咂咂嘴:“现在够呛,要找也得往深了找,山边上离人太近,可找不着。但是你要的野鸡啥的还是能有的。”
“成,先抓点野鸡野鸭,大家伙慢慢研究呗。”
宋晨想着先拿点野鸡野鸭试试水。
要真是受欢迎,再考虑要不要打点大家伙。
毕竟那可纯是个技术活,他这两下子可不够看的,到时候还得靠他老爹。
冬季的山林其实并没有什么景色可看,一眼望去雪厚林密。
山脚边还好,天光亮的时候还能看的远一些。
如果走到深山里,即便有雪层反射光亮,可见度也是大大降低的。
宋家富站在林子里,抬头看看天。
“周围人走动的痕迹多,估计没有什么活物,还得往里走走,但是不能走太深,赶着两点来钟就得出来。”
宋晨点点头,跟在父亲身后往里走。
这林子他其实走过很多次。
上辈子给沈千雅和孩子守墓那两天,就走过几次。
后来离开家乡在外漂泊,这里的场景也回想过无数次。
等到他有心回到故土的时候,已经是几十年后了。
路线因为改建变了不少,凭借记忆走不出这山林。
偏偏还遇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灾,在山里迷了路,活活困死在山洞里。
如今重新走这一遭,宋晨恍如隔世。
一时之间,在山洞中又冷又饿浑身蜷缩抽搐的痛感,顺着脚底密密麻麻涌上全身。
“踩着爹的脚印走啊,可别跟丢了,不是闹着玩的。”宋家富走两步就回头看看他。
宋晨看着父亲在前边开路,一踩就是半膝高的雪窝子,看着深,却有了脚印,让他感觉前边的背影那般高大。
有爹在,他再也不会走不出这深山雪林了。
宋晨笑笑,已经是两辈子活了近五十年的人了,竟然还有这么感性的时候。
走了二十多分钟,宋晨眼尖的看见旁边的雪上有一串浅淡的脚印,一看就是野鸡留下的。
连忙敛声说:“爹,你看那是不是有鸡爪子印?”
宋家富眯着眼睛看过去,点点头:“确实是。”
“咱顺着脚印往那边走走。”宋家富从兜里掏出一把苞谷,有伸手撅了两根树枝:“一会做个套子,咱来个开门红。”
宋晨拍拍腰上的绳子笑着说:“嘿嘿,早有准备。”
两人猫着腰,轻手轻脚的往前走,又走了百十步。
宋家富把苞谷洒在雪面上,宋晨把绳子递过去一头。
树枝一端拴着绳子,一端支在地上,弄个线圈围住苞谷,两人就躲到了树后。
这苞谷不是寻常的玉米粒子,都是用麻雀油炸过的,带着股隐隐的油香,在大冬天更能吸引野物。
父子两个靠着大树坐下,宋晨紧紧盯着那边,手里攥着绳子,随时准备动手。
宋家富看着他这紧张的样子好笑,从里怀掏出一个羊皮酒壶,拔掉塞子递过去:“喝点,暖和暖和。”
宋晨看着眼前的酒,接过来仰头灌了一口,瞬间辣的脸色涨红。
“咳咳咳咳——这咋这么辣?”
“这可是纯正的烧刀子,我跟老李头换来的,这天喝着最暖和了。”宋家富习惯喝烈酒,两口下去面不改色。
宋晨看爹又递给他,连忙摆摆手,这他可真是消受不起。
“怎么还没动静?”
“打猎跟钓鱼一样,最不能心急。”宋家富靠着树干,喝着酒咂吧着嘴:“这只是抓个野鸡,就没耐心了?”
“以前我跟你爷爷进山,放枪打野熊的时候,在林子里一趴就是一天,那才叫难受呢。”
宋晨没打过猎,但也知道以前这片山里,没少有野兽出没。
家家户户都有一两杆猎枪,进山打猎十天半个月不见人是常事,那时候管这个行当叫跑山。
现在虽然少了些,但也不是没有,
宋家富只是年纪大了不大往深山去,他和大哥又都不是打猎这块料,就没人继承衣钵。
“那咱家还有猎枪吗?”宋晨问。
宋家富摇摇头,颇有些怀念的说:“没啦,以前有两把,都坏了,不过村里几个老猎户家里还有。”
“现在老了,跑不动了,眼睛也花了,你和你哥又没这手艺,那玩应留着也没什么用。”
“这打猎别以为是个简单活,里边说道多着呢,放线、挖陷阱、找猎物,那都是经年累月磨炼出来的,以前那些跑山的,哪个不是脑袋在裤腰带上别着......”
宋家富声音有些沧桑:“这大山呐,能养活人,也是能吃人的。”
宋晨看着周围浓密的林子,树冠上挂着雪,枝丫都是白茫茫的。
要是从山顶往下看,就是震撼人心的林海雪原,一望无际。
人迹罕至的地方,美则美矣,也是危险重重的。
宋晨靠着树干补眠,迷迷糊糊中听见一道窸窸窣窣的声响,唰地睁开眼。
东边一只灰扑扑的野鸡,垫着脚尖往绳圈方向走。
一听钱小月这话,宋晨脸色也变了,眼见着娘撸袖子就要冲过去,手疾眼快拉住了。
“娘,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咱进屋吃肉去。”
“她说你......”
“没事娘,儿子吃不了亏。”
宋晨在心里琢磨两圈,拉着张杏芬就回屋了。
爷爷奶奶都还在,爹兄弟几个也没分家,一个大院子住着,难免磕碰起来。
嘴上讨好不算啥,这实惠最后还得落在自家才行。
趁着娘做菜的时候,宋晨把大哥拉到一边,问:“爹娘有没有说过要分家的事?”
宋清一愣:“没听爹提过啊,你想分家啊?”
宋晨点点头:“这一年我也算看出来了,”
往那边屋子努努嘴,接着说:“婶子不是个消停的,总这么过不是个办法,难不成以后挣的钱都得给公中交一半去?”
“要是只给爷奶那我没得说,但这便宜我看最后都让婶子那边占去了,这可不成啊。”
听宋晨这么一说,宋清也有点动摇,低声说:“爹也没说过要分家,这个头可不能咱家起,要不爹落埋怨不说,他心里也过不去。”
“你要想分家得缓着来,让那边先提。”
宋晨点点头:“我明白,不急这两天。”
“就是先跟你通个气,到时候得先过爹那关啊。”
分家是必然要分的。
他心里是计划着挣大钱的,按照现在的习惯,谁家挣了钱都得给公中交一半。
块八毛的宋晨自然不在意。
但总是要往大了挣,这要是再让别人家占便宜那可不划算。
口口声声说他是白眼狼,也不看看自家什么模样。
爷爷奶奶在大伯家里养着,钱小月却偏偏总过去蹭吃蹭喝,大伯家和自家谁没让她占过便宜。
但分家的事不能急,至少要让爹心里清楚了。
弟弟一家就是想趴在他们身上白吃白喝,这家才能分的彻底。
宋晨把这心思按下不提,只等合适的时机再爆发出来。
走进厨房,一看宋真真站在锅台旁边,眼巴巴看着锅里的鸡肉。
“放点,再放两块吧娘。”
往锅里一瞅,可丁可卯的五块肉,一人分一块正好,宋晨忍俊不禁。
他从娘手里接过铲子,说:“我做吧娘,你出去看看一会还有没有啥要带去医院的。”
张杏芬怀疑的看着他:“这么多肉呢一顿吃不了,可别都做了奥,留点冻上,等小雅回来还能吃呢。”
宋晨点点头,看着娘前脚出了厨房,后脚就把一盆鸡肉都倒进锅里。
滋啦一声,鸡肉和热油碰撞,激发出的香味瞬间铺满整个厨房。
宋真真看的眼睛都直了,她家锅里啥时候有过这么多肉啊。
宋晨一边扒拉,一边听着张杏芬在外屋念叨。
“这小孩就是不会过日子,那一只鸡能吃多少顿呢,拢共几张嘴吃饭啊,放那么多肉,败家啊!”
宋晨听得好笑,但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等炒到肉色金黄,盛出一半来放到煤炉子上熬汤。
“咱们吃这锅里的,那些给你嫂子炖点汤。”宋晨从锅里挑起一个鸡腿:“这个给你留着吃。”
宋真真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看他,又看看肉,说:“你以后还欺负我吗?”
宋晨一愣,翻动肉的手顿住,看着妹妹幼嫩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
简直想把从前的自己团吧团吧扔灶坑里去。
“不欺负,以后二哥对你好,肯定不欺负你。”宋晨摸摸妹妹的头发,枯黄干燥,典型的营养不良。
心里叹口气,这一家三个女人,个个营养不良,日子过的别提多苦了。
“以前都是二哥不懂事,你原谅二哥行吗?”
宋真真转转眼珠:“你要是也对嫂子好,我就原谅你。”
“没问题,二哥以后对你们都好,天天给你吃鸡腿,成不?”
宋晨晃晃铲子上的大鸡腿,看宋真真眼睛盯着一直转,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时候的菜并没有那些五花八门的调料,锅底能有点油,这菜就算十分香了,放点盐,放点青红椒,锅边醋淋上一圈,整个屋子香味更甚。
宋晨找个大盘子盛出鸡肉,把之前熬的碴子粥装好,朗声道:“开饭啦!”
宋真真欢呼一声,拿着筷子一溜烟的到炕上坐好,直勾勾的盯着大鸡腿。
张杏芬看着那一大盘子肉,脸色不太好。
但看孩子渴望的眼神终究没说话,夹着鸡腿放进宋真真的碗里。
“大馋丫头,快吃吧!”
“锅可别刷,明儿就着那油还能贴菜饼子吃呢。”
宋晨答应一声,端着另一碗肉说:“你们吃着,我给爷奶送一碗去。”
张杏芬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宋晨端着肉,特意在院子里绕一圈,经过钱小月门口的时候,特意大声说:“爷爷奶奶,我给你们送碗鸡肉来了。”
钱小月气的在家摔盘子摔碗,看桌上的咸菜旮沓越看越来气。
“你个没出息的玩应,老娘嫁给你天天连肉都吃不上!”
“你那丧良心的二哥,也不说拉拨着你,人家吃的满嘴流油,可想不起来你一点儿!”
老三宋家昌低着头喝粥,眼神晦暗,却一句话都没说,随便老婆骂,只是喝粥的声音越来越响。
等宋晨再从他家门口经过的时候,听着里面的声音,心里发笑。
这人啊,都是这山望着那山高。
钱小月吃好的穿好的做新衣裳的时候,可没想着大家伙儿。
现在一碗肉吃不到,就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把人全骂了一遍,哪有知足的时候呢。
且看着吧,总有她占不到便宜的那天。
宋晨没再理会,转头回了屋,一家人都等着他吃饭呢,连宋真真碗里的鸡腿都没动。
“都快吃啊。”
宋晨擦擦手上炕,往爹娘碗里都夹了肉:“这进山就能打到的东西,不算金贵,以后咱顿顿都吃肉。”
他们家比较穷,没有一口能拉车的牲畜,大队上的又不能借来私用,只能靠人力拉。
若是开了春,山道顶多是颠簸一点。
现在雪下了一冬天,想让板车走起来都很困难。
一步一个雪窝子,只能祈祷板车别陷进雪里才好。
两指粗的麻绳勒在肩上,宋晨每一步都变得艰难。
但这根绳子牵着的是老婆孩子的命。
这一步步迈出去就算再难,肩膀勒的再痛,他都咬紧了牙往前奔。
从王家跑回来的时候,小腿以下的裤子就已经被雪浸透了。
刚刚在屋里待了那么久,有的已经化了。
眼下这一见风,晚上零下三十几度的天气,裤腿和鞋瞬间又冻上,冰冷刺骨的紧紧贴着小腿。
宋清看着弟弟一瞬间仿佛像换了个人似的,将脑袋上的狗皮帽子戴在他头上,默默拎着铁锹在前边清雪开路。
沈千雅躺在板车上,一手紧紧抓着两侧木板,一手护着肚子,但目光却一直落在宋晨身上。
她新婚以来,第一次见到宋晨这样。
那张脸俊秀白皙,跟村子里的人都不一样,一看就是城里精米细面养大的,往那一站就带着风度。
可是后来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渐渐知道,风度不能当饭吃,也不能让这个人对自己生出一丝好感。
有了孩子以后,也希冀过他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将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刻。
但愿望落空,宋晨的眼睛里仍旧看不见自己......
可是现在,雪没膝盖的路这么难走,风雪呼啸着在周围肆虐。
一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宋晨,竟然担着那么粗的麻绳,拽着她,一深一浅的走在山道上。
沈千雅被风雪迷了眼睛,不敢哭,眼泪珠子掉下去瞬间就能冻在脸上。
她只好闭着眼睛,脸埋进他盖在身上的衣服里,隐约的闻着几分宋晨专属的皂角香气。
北方寒带的严冬不是开玩笑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顷刻间就能在地面盖上白茫茫的一片。
西北风一吹,表面的雪冻硬了,一脚踩上去,向四面八方裂成几块缝隙,看上去就像冬天把地冻裂了一般。
宋晨担着麻绳,肩膀隔着棉衣都火辣辣的疼,脸上被风吹得麻木,已经感觉不到温度了。
一喘气,嘴边像冒烟了似的,却不能大口呼吸,冷风从喉咙钻进去,像刀割火烧。
他回来的时候踩出的脚印早就被覆盖住了,看不出痕迹,只能靠宋清在前边拿着铁锹清雪。
碰上冻实成的雪层,速度就要往下降。
宋晨拽着板车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还要尽力保证平衡,想让车上的沈千雅舒服一些,少受些颠簸。
走的艰难,但他没觉得苦,心里反倒是热热的。
因为这段路,他在上一世每一个悔恨的梦里,都走过无数遍。
梦中的风雪如今真切的落在脸上,宋晨只觉得庆幸。
痛感让他更加真实的感受着这一切!
风雪又如何?
这份痛,比不上沈千雅从前一尸两命的痛,比不上那个孩子憋死腹中的痛,比不上他几十年日夜悔恨锥心的痛。
宋晨喘息着望向天空,黑沉沉的挂着两三颗星。
“老天爷啊,既然给了我这重生一次的机会,就求你再开开眼,让车上的老婆孩子平安到达医院,以后有什么艰难困苦,都让我宋晨来承担吧。”
“这是我欠她们娘俩的!”
两世累积的信念,支撑着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板车压过雪层,吱呀呀的响。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请求,后半程的雪渐渐小了,冷风似乎也没有那么凛冽。
沈千雅一直躺在车上,看着宋晨每走一步,麻绳就在肩上磨擦一寸,再带动着板车往前滚动。
眼看着走了一半路程,忍不住开口道:“停下歇会吧,我现在没什么反应,能下去自己走。”
宋晨停下一步,抚了抚帽子,喘着粗气说:“雪凉,别弄湿你衣裳。好好躺着,咱一会就到了。”
“没事的,娘给我带换洗了。”
“听话,这雪太深,你受不住......”宋晨抓着绳子往前紧走几步,故作轻松的说:“瞅瞅,你轻巧着呢,一会就到了。”
沈千雅攥攥衣袖没再说什么,心里像被什么碰了一下,痒痒的。
走了不知道多久,月亮从头顶挪到山尖上,宋清扛着铁锹停下,指了指岔路口:“过了这个道口就快了。”
宋晨看大哥领口和耳捂子上都挂满了白霜,这一路上幸亏有他在前面一刻不停的清雪让路。
“辛苦了大哥。”
宋清还有点不适应弟弟这突如其来的好态度,抿了抿唇,没说话,埋头接着铲雪。
这段路已经属于吉康县了,平时都有人清扫,积雪不算深,两旁都有了路灯,但时亮时不亮的,一闪一闪反倒看的人心里发毛。
沈千雅突然捂着肚子呻吟起来。
“疼......好疼......”
冷风一吹,声音格外细弱。
但宋晨听见了,心里咯噔一声,帽檐里顺价冒出一层汗,加紧了脚下的速度:“别怕,千雅别怕,马上就到了。”
沈千雅躺在车上,这宫缩来的又快又急,细密的痛感从肚子一直延伸到整个神经,手颤抖着抓住身上的衣服。
“好疼啊......肚子疼......”
宋晨急的脸色发白,手腕一转,将麻绳在胳膊上转了一圈,紧紧抓在掌心,脚下使力往前奔。
此刻什么风雪,什么昏暗都顾不上了,宋晨心里一边恐惧一边着急,只想带着媳妇往医院跑。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灰沉沉的,眼前都是混沌景象。
宋晨嘴边呼出的白烟越来越多,狗皮帽子的耳朵和帽檐上的冰霜也结了厚厚一层。
他的棉手捂子被麻绳刮破,本就没有多少的棉花顺着破口往外飞。
积雪日久的路面被人踩的多了变的溜滑,宋晨着急之下,一脚踩在滑面上,整个人往前一扑,电光火石之间,他用两条胳膊担了全部力道,没让板车失控。
“小晨!”大哥宋清忙转身过来。
宋家富锁好门回来,在他肩上一拍:“愣什么呢,不进去。”
宋晨回过神来,掀门帘的手有些颤抖。
他闭了闭眼睛,右手往上一撩,左脚一迈,像鼓足勇气闯破某种禁制一般,撞进了屋子里。
一时间,三双齐刷刷的眼睛看向他。
宋晨愣了愣神,反复盯着沈千雅,人还好好的坐在炕上,面色有些苍白,但没有看出什么痛苦的模样,这颗心才算渐渐放了下来。
“你咋回来了?你不是去......”张杏芬话说了半句,被小女儿扯着袖子,将话咽了回去。
宋晨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索性只对着沈千雅说:“你肚子疼不疼?是不是要生了?”
沈千雅从没见过他如此关注自己的肚子,心里瞬间涌上一股莫名的慌乱,手紧紧的护在肚子上,磕磕绊绊的说:“不,不疼......”
但此时的紧张看在宋晨眼里,就变成了疼,很疼,非常疼。
这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抓过炕上的被就往沈千雅身上捂,说:“还坐着干什么,赶紧,上医院去。”
“啊?我,我不......这......娘——”
沈千雅害怕的往后躲,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支在炕上。
她一向都知道宋晨不喜欢她的孩子,现在一说要去医院,生怕他不要了这个孩子。
张杏芬也有点懵,眼见着宋晨抓着被就往人身上盖,情急之下,伸手就拽着宋晨的胳膊,将人甩在了身后。
宋晨一下子被甩开,再一抬眼,沈千雅紧紧抱着肚子坐在炕里。
张杏芬和屋里的小妹宋真真,像守护神似的挡在前面,眼睛里都是满满的警惕和提防。
心里苦笑一声,脸上也带着难堪。
他也没想到自己冒着风雪赶回来,要面对这三双不信任的眼睛,还都来自他的至亲。
但这怪得了谁呢,回到宋家这一年,他就没干过一件人事。
整天不是在村里游荡逃避下地干活,就是盯着村口随时准备跑出去,任谁都对他没有好感。
搓了搓脸,沉声解释道:“千雅要生了,我带她上医院去,在家生太危险了。”
这屋子里里外外又暗又潮,门帘子里没多少棉花,还冒着凉风呢。
这环境别说什么无菌操作了,连最基本的保暖都做不到。
宋晨看着张杏芬三人那不信任的眼神,又不能上手去拽,心里急的冒火。
“去医院吧!”
“别耽搁了!”
“她胎位不正,等真要生了就晚了!”
大家伙还是没说话,戒备的看着他,甚至想关键时刻就把他叉出去。
宋晨急的在屋里踱步,想靠近又怕真的吓到沈千雅。
“咱家这条件,在家生风险太大,她还胎位不正,去医院最起码有大夫,有手术室,能保证她们母子平安。”
“怎么还不信我呢?”
“我是孩儿他爹,我能害他不成?!”
宋晨也急了,之前他是混账,是不干人事,但现在是生孩子的大事,万事都得可着沈千雅和孩子先来啊,这点道理他能不明白?
不提孩儿他爹还好,一提这个,沈千雅的眼泪唰就掉下来了。
“你,你还知道你是当爹的,你还知道你是我男人啊?”
“这几个月你不闻不问,现在要送我去医院,我哪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沈千雅把孩子当成日后的全部希望。
一想到孩子可能要出事,往日的温柔瞬间变成尖利,将自己保护起来。
“万一......万一你去医院是为了把孩子......打掉......”沈千雅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水汪汪的眼睛都哭红了。
小妹宋真真一看嫂子哭了,更是把宋晨往外推:“你走,嫂子不想见到你!”
“你不喜欢这个家,就别回来啊!”
“嫂子和小侄子我们都会照顾好的!你走!”
宋晨看着落泪的妻子,推拒的妹妹,和一言不发但明显不信任他的母亲,这满心的焦急和无奈都不知道要怎么说。
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双膝落地,将满屋子的人都镇住了。
“小晨你......”
“娘!”宋晨仰头看着张杏芬,又转头看看宋家富:“爹!”
“我以前再不是人,但我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媳妇孩子泄愤吧?”
“我今天跑出去,就算不说你们也都知道我去哪了!”
“但现在我回来了,我回到咱们家了,我就是想好好的跟千雅过日子,跟爹娘和大哥妹妹在一起!”
宋晨看着炕上也愣住的沈千雅,言辞恳切:“媳妇,我以前是对不住你!”
“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我要让你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活下来。”
“我不求你们现在就相信我,但是现在你们就信我一回,我是真的想让千雅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宋晨往前膝行两步,看着张杏芬:“娘啊,村里的接生婆是不是说过,千雅胎位不正,这生孩子的时候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张杏芬还在他一声声的娘里没回过神来。
还是宋家富最先反应过来,哑着嗓子说:“老蒯,你说说呢?”
被丈夫一叫,张杏芬回过神来,看看炕上捂着肚子的儿媳妇儿,说:“是,是说过胎位不正......”
宋晨一拍大腿,麻利的从地上起来:“那就赶紧的吧,现在就往医院去,县里的医院肯定比村里接生婆还靠谱!”
他说着就要把张千雅往被子里盖,又让张杏芬扯一边去了:“这正腊月呢,山道上都是雪窝子,十多里地呢怎么走啊?”
宋家富披着衣裳,往外面走,说:“我去叫老大套车。”
那边忙活起来,张杏芬和宋真真就给沈千雅套衣裳。
沈千雅有点慌,抓着婆婆的手心全是汗,瑟缩的喊了一声:“娘啊......”
张杏芬摸摸她头发:“不怕啊,没事儿,把衣裳穿好多穿两层,娘肯定把你好好送去。”
宋晨看着媳妇对婆婆的依赖,心里不是滋味,跟用麻绳拧着一般酸痛。
他眨眨眼睛把涌出来的泪意憋回去,从炕柜里掏出一张包袱皮,装着换洗衣服。
这辈子他重头来过,一定不会再让沈千雅落的一尸两命的下场。
沈千雅穿好衣服,宋真真和张杏芬扶着她下地。
走到门口的时候,宋晨把宋真真往后一推:“雪道不好走,你留着看家吧。”
院子里已经套了一辆板车,铺了厚厚一层稻草,还盖着两张褥子。
虽然打着补丁,但已经是他家最厚实的铺盖了,都是五六年前新絮的棉花。
宋晨又给媳妇身上盖了一层棉大衣。
这是他当时从王家被赶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的,比这些都抗风。
“爹娘,你们就别去了,山道不好走。”宋晨的大哥宋清从屋子里出来:“我跟小晨去就行。”
说着,就把一个大铁锹塞进宋晨手里:“你在前边开路,我拉车。”
宋晨看着板车上的媳妇,看看弯下腰的大哥,没说啥话,直接将板车拴着的绳子套在自己肩膀上。
“大哥,开路。”
宋晨顾不上胳膊的疼,满耳都是媳妇的痛呼。
一咬牙,双腿死命一撑站了起来,麻绳深深陷在手捂子里。
“哥!推车!”
一时间,宋晨觉得两辈子的力气都涌了出来,灌注在双腿上,浑身紧绷,死死咬着后槽牙。
此刻甭说是冰溜子了,就算地面铺着针板,他也能一路踏过去。
最后一段路,宋晨拼了命的往前冲!
风雪迷不住他的眼睛,那些一次次填满心头的悔恨,都随着汗意喷薄而出。
拼了这条命又怎样,他欠媳妇孩子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板车压过马路,停在医院门口。
宋晨顾不上喘息,卸掉身上的绳子,转身将沈千雅抱起来,动作轻柔,可脚下步子又紧又急。
“大夫!大夫呢——我媳妇要生了!大夫——”
沈千雅已经疼的意识模糊,恍惚间好像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值班医生让他把人放在病床上,掀开衣裳一看:“这么大肚子?”
“我老婆足月了。”宋晨喘着粗气站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摸摸沈千雅。
医生在肚子上按了按,又对着沈千雅瞳孔照了照,脸色有些凝重:“摸着胎位不正,产妇意识不清,准备产房快!”
屋子里的医生护士都动起来,宋晨被推搡着往外走。
“千雅,别怕啊!我就在外面等你,别害怕啊媳妇儿!”
宋晨的心被一双手紧紧捏成一团,扒着门往里看。
门合上的瞬间,他看见沈千雅白生生汗津津的脸,嘴唇被咬的殷红一片,消瘦的胳膊垂在床边,眼睛闭合着,肚子压在她单薄的身体上,大的吓人。
轰的一声。
宋晨仿佛看见上一世的画面在眼前无限重合,沈千雅和孩子死在炕上的那一天,仿佛近在眼前。
他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瞬间破溃,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千雅!千雅啊!”
“媳妇!!!”
宋晨想要跟进产房去,却被宋清拦腰抱住,才没让他冲进产房。
“宋晨!你冷静点!冷静!”
“小雅现在没事!”
上一世沈千雅躺在炕上咽气的画面,是他几十年来的梦魇。
那垂落的手,闭上的眼睛,都一次次让他惊醒。
刚刚那一幕,就像一根导火索,精准的引爆了他压在心里的恐惧。
他一度庆幸自己有机会能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但他更害怕,怕重活一世,仍然救不下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已经到医院了,她不会有事的,你冷静一点,别打扰医生。”宋清把宋晨拽到走廊长椅上,死死按住。
宋晨一路呛进去的冷风随着咳嗽呛出血沫,被他抿着唇咽下去。
他颓唐的坐在长椅上,帽檐化下的雪水滴滴拉拉落下,嘴唇上是一道道冻开的裂痕,脸上皲裂着,手捂子也被麻绳隔开,掌心几道深刻的红痕纵横交错。
浑身狼狈,看着触目惊心,他自己浑然不觉。
那些折磨人的噩梦像走马灯一般,在眼前一遍遍重映。
虚幻和现实交缠,一会是老房子破败的炕沿,一会是医院白色漆面的门,一会又变成沈千雅和孩子冰天雪地中的棺材......
心防和帽檐化下的水滴一般,一点点渗透进肌肤,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啼哭叫破天光。
宋晨下意识抬头,窗外阳光大盛,照在白茫茫的屋顶,像货郎盘子里的嫩豆腐。
“生了,生了......”
宋晨喃喃着,站起来,两条腿有些麻木,踉跄着走到门边。
护士从里面抱着孩子出来,喜气洋洋的说:“恭喜恭喜啊,两个孩子都很健康,听听这哭声,多有劲啊!”
宋晨还没缓过来的脑子又懵住了。
两,两个?
怎么是两个?
上一世娘怀里明明只抱了一个......
想到此处,宋晨脑子轰的一下空白了。
原来,上辈子不是一尸两命,是三条命啊!
千雅咽气的时候紧紧捂着肚子,她知道还有一个孩子,她感受到了,但那个孩子连爬出娘胎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宋晨眼角猛然落下两行泪,听着两个孩子咿咿呀呀的哭声,这颗心就像被刀反复戳刺,血淋淋的疼着。
护士看他也不抱孩子,一句话没说就开始哭,皱了皱眉:“你是亲爹吗?是沈千雅家属吗?”
宋清推了推他,宋晨缓过神来,一把抓住护士:“我媳妇呢?她怎么样?”
“好着呢,母子平安呢。”护士把左手的孩子递给他:“先出生的是个大胖丫头。”
宋晨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热乎乎,软绵绵的,让深山老林都不怕的汉子,手都颤抖了。
细细看着孩子的眉眼,宋晨只觉得,像,实在是太像了,这就是上辈子那出生就没了气息的可怜孩子。
但现在乖巧的躺在他臂弯里,小小的身子还没有他胳膊长,但这是幼嫩鲜活的,脸蛋粉扑扑的,一张嘴就是响亮的哭声。
这哭声就像打破他梦魇的符咒,让宋晨感受到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真的让老婆平安生产,让他的孩子好好的看见了这个世界。
“还有一个呢。”护士看他对闺女没有一点不满,脸上笑的更真切了:“这小子是后出生的,虽然比他姐姐瘦了点,但是也健康的很。”
“哎呀,这龙凤胎可不少见,一下子儿女双全,真是好福气啊!”
宋晨另一只手接过儿子,心里的感触更深,这个孩子是他直到今天才知晓的存在。
是他重活一世的证明,就像一道天光,将噩梦般的上辈子与当下分隔,从此他就是儿女双全家庭圆满的宋晨了。
宋晨抱着两个孩子,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都瞧不够。
“我媳妇呢?能出来了吗?”
护士点点头,有些埋怨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你这当丈夫的怎么回事,产妇是双胎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幸好来的及时,不然大人孩子就都危险了。”
“你媳妇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这坐月子的时候可得给好好补一补,女人月子最重要了,坐不好是要落病根的。”
宋晨抱着孩子听护士数落,一点不耐烦都没有,等护士说完了,看他这虚心的模样,才满意的点点头。
“办住院吧,双胎亏身子,我建议还是在医院多待几天。你媳妇身体太差了,两个孩子也得多观察,可不能图省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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