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晚宁陆羽的其他类型小说《逆天改命后,渣男跪地忏悔沈晚宁陆羽小说》,由网络作家“伊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占星台上,乌云密布。足足有数十人高的铜火台伫立在占星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泛出蔚蓝色,逼灼的无人敢靠近。吉时已到,钦天监总司高声念着祝词,而陆羽则搀扶着西林登上高台,全然不在意身后脸色惨白、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沈晚宁。沈晚宁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可却还撑着一口气,竭力登顶。她记得,在书的番外中,作者轻描淡写地写下了皇后的结局:被刺客误杀,一箭毙命。皇后死后,皇上便顺理成章立西林为后,自此男女主HE。当年,沈晚宁封后时,为了避免这个结局,于是未雨绸缪,早早在刺客会出现的几处地方布置了陷阱。本以为过去这么久,故事结局早被改变,没想到这一天还是到来。沈晚宁喘着气,瞥了一眼底下的铜火台。火焰高耸摇曳,会持续足足十五日。十五日内,宫内会通宵达旦的设...
《逆天改命后,渣男跪地忏悔沈晚宁陆羽小说》精彩片段
占星台上,乌云密布。
足足有数十人高的铜火台伫立在占星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泛出蔚蓝色,逼灼的无人敢靠近。
吉时已到,钦天监总司高声念着祝词,而陆羽则搀扶着西林登上高台,全然不在意身后脸色惨白、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沈晚宁。
沈晚宁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可却还撑着一口气,竭力登顶。
她记得,在书的番外中,作者轻描淡写地写下了皇后的结局:被刺客误杀,一箭毙命。
皇后死后,皇上便顺理成章立西林为后,自此男女主HE。
当年,沈晚宁封后时,为了避免这个结局,于是未雨绸缪,早早在刺客会出现的几处地方布置了陷阱。
本以为过去这么久,故事结局早被改变,没想到这一天还是到来。
沈晚宁喘着气,瞥了一眼底下的铜火台。
火焰高耸摇曳,会持续足足十五日。
十五日内,宫内会通宵达旦的设宴、歌舞,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权臣子嗣,皆可以在宫内享受庆典。
上一次举办这种规模的庆典,还是陆羽登基、沈晚宁封后之日。
彼时举国欢庆,盛名之下,陆羽紧握沈晚宁的手,向天下众人宣告:“此乃朕发妻,朕今日之成就,皆有发妻相助。从今往后,后与朕,共存亡。”
恍惚间,记忆里陆羽的承诺与耳畔的声音相互重叠,最后融为一体。
“太子之位空虚,不利朝政、难抚民心。今承蒙天佑,得先祖托梦赐名,遵皇考之例,封九皇子喜誉为皇太子。”
随着圣旨念罢,楼下众人在短暂的沉默后,迸发出激烈的欢呼声,仿佛立九子为太子乃众望所归之事。
在欢声笑语间,沈晚宁噙着疏离的笑容看向陆羽。
他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西林亦是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怀中,好生不惹眼幸福的模样。
沈晚宁如看客一般,视线从他们身上挪到不远处的焰火筒上。
作为庆典开始的信号,祭司一声令下,顶楼的数百枚烟火齐放。
明明是白昼,可焰火刺眼如流星,竟是生生在天际划出闪烁的痕迹。
众人哗然惊诧,叽叽喳喳议论道,“这怕是先前洋人进贡的白日焰火,听说一百两一枚呢。”
“那今天放了上百枚,这么多银子......”
他们的声音愈来愈小,逐渐被震耳欲聋的焰火声掩盖住。
同样被淹没的,还有隐藏在黑暗里蠢蠢欲动的声响。
沈晚宁看向陆羽,忽然开口问道,“你记不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说过什么?”
陆羽不悦蹙眉:“你的册封典礼,朕说了那么多话,你问的是哪句?”
沈晚宁忽然笑了。
这是她的孩子死后,陆羽第一次看见她再次展露笑颜。
只是这笑容中有释然、有解脱,却没有昔日发自内心的欢愉。
沈晚宁语气轻松:“你忘了,我们本来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只这一句,陆羽的神色微动。
在他分神时,耳边簌簌传来几声利刃刺破寒风的声音。
陆羽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正在欣赏烟花的西林抱入怀中,等到他再回过神时,鼻翼间飘来一股血腥气。
站在他面前的沈晚宁左肩、右肩皆被利箭刺穿,鲜血汩汩、瞧着尤为骇人。
侍卫顿时涌入顶楼,将陆羽团团护住,也挡住他的视线。
陆羽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怀里的西林却娇滴滴哭道,“皇上,臣妾害怕!”
陆羽立马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柔声安慰道,“别怕,有朕在呢。”
沈晚宁瞥了一眼二人,随后淡淡收回视线。
她看向楼底,因为突发刺客,底下众人乱作一团,拥挤着逃窜。
他们尖叫着、嘶吼着,似乎怕急了下一个死的会是自己。
沈晚宁忽然抬手举起一块类似按钮的物什,大声道,“本宫乃大庆皇后,谁敢在此造次!”
沈晚宁喊了三声,一声比一声响亮,直至大部分的人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她。
“都给本宫看好了!不过区区刺客,何故失了分寸!”沈晚宁说罢,按下机关。
只见刺客藏身的几处墙头,竟瞬间传来爆炸声。
一个接一个,比那烟花还要刺眼、比那烟花爆破声还要洪亮。
见刺客之乱被这位“弃后”平息,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对她道谢。
沈晚宁早已习惯,他们将她的付出视作理所应当,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她是皇后。
身居高位,当谋其事。
这是她听过的最多的话。
沈晚宁踩在顶楼的台阶上,一身凤袍被鲜血浸染,整个身子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她回头望了陆羽一眼,心头的愤怒、悲戚,也在这一眼消失的干干净净。
沈晚宁拼尽力气,厉声道,“今日是我沈晚宁救了你们的命!你们都记好了,今天我儿子的祭日,你们要永永远远记住这一天!”
沈晚宁字字句句,宛若泣血之言。
陆羽见楼下众人议论纷纷,不免焦急催促:“你身为一国之母,现在胡闹什么!你现在所作所为,失了体统,失了身份!”
“体统?身份?”沈晚宁低声喃喃,勾起一抹笑容。
她看向远方,被利箭贯穿身躯的疼痛早已模糊,她的意识也跟随着逐渐消弭。
“你用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束缚了我三年,但是现在,它们已经困不住我了。”沈晚宁淡淡道,“陆羽,我要走了,不会再留在这里了。”
陆羽像是终于明白沈晚宁要做什么,他厉声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你根本回不去现代了!”
正当陆羽要上前时,西林柔声道,“姐姐,你站在那边多危险呀,倘若一不小心真的掉下去了怎么办?你先下来,若是有什么想要诉苦的,或是什么想要的,不妨坐下来好好与皇上说,他会理解的。”
这话犹如当头一棒,立马让陆羽平静下来。
他方才眸中的些许焦急化为乌有,再开口,只有不耐烦:“你不就是想要朕像以前一样疼爱你吗?你大可不必用此计俩!堂堂皇后,这般小家子气的做派,看着令人发笑!”
西林故作体贴:“是呀姐姐,先前你派宫女前来,不是皇上不愿意去探望你,只是政务繁忙,着实抽不开身。姐姐,你是皇后,应该要体谅一些。”
次日,西林送来了三个做事利落稳重的宫女,还有两个乖顺嘴甜的小太监。
用西林的话来说,这五个人都是经过她精挑细选,绝对不会出差错的宫人。
如若皇后不满意的话,她还可以再送其他人过来。
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不过沈晚宁一句不愿意的话都没说,只是欣然收下了这些“眼线”。
不仅仅是眼线,也是西林确保沈晚宁真的会按时喝药的棋子。
他们每到喝药的时间点,便会立马出现,直至盯着沈晚宁喝完,才会找借口又离开。
沈晚宁掐指算过,按照药材的用量,她会死在西林孩子七岁的时候。
但西林显然不想等这么久了。
她如今尊为皇贵妃,儿子又被封为太子。只要皇后死了,她便是铁板钉钉上的新皇后。
于是新来的太医加重了汤药的剂量,也增加了服用的次数。
汤药喝多了,沈晚宁便总是嗜睡。
大部分的时间,她都躺在贵妃榻上静静听着御花园的热闹声响。
一墙之隔,两处却恍若两个世界。
“娘娘,该喝药了。”宫人端着汤药进屋,扇了扇香炉飘出的烟。
香气弥散,沈晚宁的意识又开始变得模模糊糊。
她咽下苦涩的汤药,重重咳嗽起来。
她咳得身子拱起,远远看去,她的身形好似一个耄耋老人,随时都会跌倒。
这一幕皆被几个宫人看在眼中。
见他们窃笑着离去,沈晚宁才不动声色地展开沾血的帕子,方才浑浊迷茫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帕子上的血迹已经变成暗红色,代表着毒已入肺,神仙难救了。
正当她思考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只见陆羽一身黄袍常服站在院中,身后跟着若干太监。
那几人正在费力地砍伐院内的树干,不多时功夫,半边院子的枯树都已经被砍倒。
陆羽注意到沈晚宁的视线,没有回头,语气平静:“你这院子里的花草都枯了,铲掉才好来年种新的。”
沈晚宁没有回话,只是倚靠在门扉上,看着他们将自己心爱的花草统统铲死,随后混着泥土一起倒入车内。
她总是在过这样的生活。
自登基后,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所珍视的、爱惜的,都会被人想方设法的夺走、毁去。
他们训诫她:你是皇后,不可被别人捉住软肋,更不能被摸清喜好,否则只会成为旁人的把柄。
借着这样“为你好”的由头,从沈晚宁养的狗,到她爱看的戏文,最后到她身边信任的人,统统都在沈晚宁的生命里消失不见。
沈晚宁垂眸,反问道,“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陆羽皱眉,面露不悦:“没什么其他的理由,你能不能别总是这般想太多,难道不累么?”
话音刚落,门外负责除花草的侍卫上前禀报道,“陛下,宫里的花已经全部拔除了,保证喜贵妃不会再因为嗅到花粉难受了。”
此话说罢,院内的气氛霎时变得尴尬起来。
沈晚宁轻笑一声,并未再多追问。
她早就猜到了与西林有关,只是在赌陆羽会不会主动交代罢了。
现在看来,陆羽也知晓此事荒唐。
可他愿意为了西林当这个荒唐的人,愿意为她去不惜得罪任何人。
可笑,真真是可笑。
“看着你的样子,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陆羽忽然开口。
沈晚宁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疏离礼貌的笑容:“劳您挂心了,一些皮外伤而已。”
其实箭伤伤至骨头,对沈晚宁而言,留下了无法痊愈的后遗症。
每逢潮湿阴冷的天气,她的伤处都会疼痛难捱,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这些未来的事情,都与沈晚宁无关了。
“遇刺那日的事情,西林已经原谅你了,朕也不会继续追究。”陆羽说。
他居高临下的说着这些话,仿佛当日阻止刺客出手之人不是沈晚宁,仿佛被刺伤、九死一生的人也不是她一样。
沈晚宁缓缓闭上眼,将心绪吞咽,片刻后方才开口:“当日,只是一场意外,我会在庆典结束那天,与西林妹妹道歉的。”
陆羽听到了想要的答案,这才松了松语气,搬出从前他用来圈住沈晚宁的那套说辞,说道,“晚宁,你已经是皇后,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你也明白,大庆的未来不能没有皇嗣继承,朕希望你与西林破除隔阂,日后做朕的左膀右臂,朕方能安心治理朝政。”
沈晚宁看向远方,双眸虽然泛着光亮,可仔细去看,却不难看出眸底的那一抹空空的死气。
沈晚宁笑容淡漠:“好。”
陆羽没有多留,他撤掉了沈晚宁的禁足,但沈晚宁并没有出门。
她整日诵经念佛,好似真的已经了却了身外事,只想做佛座下衷心的教徒。
院内所有的花草都被拔掉,昔日充满生气的院子,如今光秃秃一片,只剩下当初小杏亲手为小太子做的秋千,还孤零零的悬在空地上。
风一吹,秋千吱呀吱呀的摇晃起来,仿佛还能听到从前他们的嬉笑打闹声。
沈晚宁被风吹的一激灵,浑浊的眸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已是午夜时分,宫内一片静谧,稍许风吹草动都显得尤为清晰。
沈晚宁没有回头,只是静跪在佛像前,低低问道,“何时回来的?”
身后的黑夜中缓缓走出一身着飞鱼服的男子,他长发高束,腰后别着一把长剑。
月光倾洒而下,照亮他阴沉、蕴着怒意的眼眸。
“一炷香前。”越渊回答:“娘娘,事情我都已听说。可要我出手?”
沈晚宁抬眸,直直看向庄严的宝相。
佛像流露出慈悲的神态,似乎世间众生所犯的错,他都会去原谅。
“不用了。”沈晚宁开口:“先太子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了?”
越渊作为沈晚宁最衷心的贴身侍卫,七年来,一直侍奉左右。
他武艺高超,哪怕是面对数名高手,也从不会占下风,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后来他跟随沈晚宁入宫,甘心金盆洗手,做了大内侍卫,但只听从沈晚宁的命令。
一年前,南疆骚动不断,他领命平复战乱。
这一别,这宫中竟是彻底翻天覆地。
越渊悔恨不已,恼怒自己没有留在主子身边,叫那群贼人有机可乘。
于是他在启程回京前,就秘密开始调查宫中出现的变乱,期间也一直给沈晚宁偷偷飞鸽传书,告诉她自己的归期。
而沈晚宁要他查的,也只有先太子溺亡这件事。
“已有七成答案了。”越渊顿了顿。
他正犹豫时,沈晚宁先一步开口:“是我之前的猜想,是么?”
越渊压低嗓音:“是。只是证人已经全部死了,现在的线索并不足以指证真凶。”
“没关系。”沈晚宁又闭上眼睛,她转动手上的佛串,声音轻到近乎要融入风中。
她说:“我不需要指证,我只需要答案而已。”
远处传来烟花炸裂的闷响声,黑夜里有光亮一闪而过,照耀沈晚宁手心的那串佛珠。
紫檀木所制成的珠子血迹斑斑,纵使浸染着浓郁的檀香气,也难以遮掩住这股刺鼻的气味。
这是浸在小杏血水里一整日的珠子,也是那丫头曾经虔诚祷告,为沈晚宁求来的祈福珠串。
祈福?
沈晚宁闭上眼,只觉着如坠寒渊。
佛像送入凤鸾殿时,陆羽以“公事繁忙”为由,并未前来观礼。
不过今日并非开光日,而是将佛像暂放凤鸾殿,陆羽不来倒也无碍。
沈晚宁披着绒斗篷,站在廊下,瞧着越渊指挥着几个小仆安置好佛像。
佛像不大,仅有一人大小,厚重的黑色纱布蒙住了它全身,叫人难以窥清这究竟请的是哪座佛。
“姐姐,恭喜呀。”刺耳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映入眼帘的还有穿的花枝招展的西林。
西林生的浓眉大眼,她的美丽摄人心魄,叫人一眼便会沉湎。
故而她穿的再繁复,也不会有人取笑,而是纷纷夸赞这些衣裳穿在她身上,才是真正的合适。
像是眼下,西林穿着金纹琉璃袄,头簪珠翠钗,整个人走起路来,发出叮当碰撞的声响。
凡是看到之人,无不夸赞:“喜贵妃今日这一身着实貌美,叫人看的目不转睛!”
沈晚宁唇角噙着笑,淡淡回到:“何喜之有?”
西林亲昵地拉住沈晚宁衣袖,声音甜美道,“自然是祝贺姐姐喜迎佛像啦!这宫中谁人不知,凤鸾殿内要做佛像的安置。钦天监的占星结果也已经指示,这尊佛像与姐姐有缘,这不说明姐姐就是命定的佛缘人么?”
说着,西林又故作恳求道,“姐姐,喜儿先前的长命锁还未开光过。最近是斋沐日,金华寺闭门不见客。如若可以的话,是否能借这次揭纱仪式,让喜儿的长命锁也沾沾光呢?”
沈晚宁平静笑道,“这种小事,你问过皇上就好,无需来问我的意思。”
沈晚宁明白,这种事情只要西林向陆羽提过,那陆羽必然会同意。
她现在先来问自己,无非两个可能。
一是陆羽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拒绝了,二是......
沈晚宁眯起眼,虽说是在笑,可那笑容却叫西林觉得脊骨被针扎一样不舒服。
“姐姐,此事我想瞒着陛下。你知晓的,近日陛下琐事缠身,我想少叨扰他些。”西林一脸不好意思回道。
沈晚宁明白,西林这是想要先斩后奏。
她想要的绝不是长命锁开光那么简单。
沈晚宁抬眸,视线落在罩着金布的佛像上,又问道,“你当真想要借佛像的光?”
西林忙说:“是呀,劳烦姐姐了。”
沈晚宁忽然压低了声音,附身凑在西林耳畔:“今夜子时,不见不散。”
说罢,沈晚宁掩面咳嗽了两声,吩咐宫女搀扶着回内殿去了。
沈晚宁坐在床榻上,命人合上床帘,她捧起枕边的佛经,轻声诵读片刻,才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离开了内殿。
此时,她才合上佛经,静静从缝隙窥向窗外——西林正与宫女说些什么。
西林眉眼间阴霾一片,远远看去,直叫人心中一阵阵发寒,与平日里甜美娇俏的模样截然相反。
沈晚宁拉上缝隙,阖眸躺下。
*
子时时分,月明星稀。
偌大的凤鸾殿内一盏灯未亮,漆黑中,有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从角门处传来。
来者分外谨慎,厚重宽大的斗篷完全遮盖住整张脸,单从身形来看,只能辨认出是个女子。
她一闪而过,推开外殿小门,飞快的小跑入内。
不多时,她便看见那被罩起来的佛像。
借着月光,她只能辨认出这是佛像的大概模样,但无法看清是否就是白日里运至凤鸾殿的那座。
身形稍稍晃动,但还是上前,伸手将什么东西往佛像座下藏。
下一瞬,她的手腕猛地被抓住。
不等她反应过来,沈晚宁端着灯盏缓缓从珠帘后走出。
沈晚宁手中的光亮照亮那人的脸,正是一脸惊愕不甘的西林。
“你怎么会!”西林下意识说出口。
“我怎么会还醒着?”沈晚宁将她的话补全,缓缓将外殿的长明灯悉数点亮。
她一面点灯,一面悠悠开口:“你是不是很好奇,明明凤鸾殿里到处是你的眼线,为什么你命人下的迷魂散,居然没对我起作用?”
西林死死咬住下唇,她手腕被钳住,费力挣扎了几次,却只换得手腕铁青的结果。
沈晚宁波澜不惊的点亮所有灯,刹那间,外殿亮如白昼。
此时西林才看清,“佛像”哪里是佛像,而是越渊披着罩布伪装的!
至于西林之前安排下药的那两个宫女,现在都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瞧着已经不省人事了。
西林咬牙切齿:“你早就知道我的安排了?”
沈晚宁走向西林,语气平静:“猜到的。”
说话间,越渊已经将西林刚才试图安置的机关亮出。
那是一个小巧的暗匣,在离开罩布后,它的机关会因为接触到阳光而启动。
届时,负责揭布的人必定会受伤。
而那个人,自然是陆羽。
只要这个计划成功,哪怕陆羽不即刻处死沈晚宁,这个皇后要也保不住了。
西林的算盘打的叮当响,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被截胡了。
她秘密安排身边宫人提前迷倒沈晚宁主仆,因为担心越渊武功高强,故而还从宫外黑市购买了药效极猛的迷魂散。
西林提前试过,三百斤的牛都能够被放倒。
可她没想到,沈晚宁早就看穿她的小伎俩,喝药时故作惊厥发作,趁人前去喊太医,将搀着迷魂散的药汤全部倒在了小灶里,后又添了一碗新的药汤,当着众人面喝下。
沈晚宁说:“我今日并没有要追究你这件事,我将计就计,是为了问你另一件事。”
西林这才安静下来,一双愤怒的眸也没有再装,直勾勾瞪着沈晚宁。
“薛红这个人,你认识么?”沈晚宁开口。
沈晚宁的声音如惊雷劈在西林脑袋上,她惊恐瞪大双眸,脸色唰的变得惨白。
但她的失态也只有一瞬。
西林冷笑反问:“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
她话音刚落,越渊钳住她手腕的力气猛地加重。
只听得西林一声惨叫,她白皙的手腕已经被折断。
“认识或者不认识,我只想听到其中一个。”沈晚宁淡淡道。
万籁俱寂,唯有簌簌风声呼啸而过,吹得沈晚宁脸颊生疼。
她大脑混沌一片,无法思考的朝着小杏走去。
一侍卫横刀护在西林身前,那把刻着“御”的刀柄上,被鲜血溅满。
西林一副惊慌失措的无助模样,捂着脸颊哭喊道:“谁允许你动手的!这可是一条人命呐!”
说着,西林哭的几近晕厥,仿佛死去的少女是她身边的体己人般。
沈晚宁垂眸,静静望着没有了生气的小杏,一双眸中盛满了死水,叫人害怕的紧。
良久,她才抬起头来,向侍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侍卫义正言辞:“方才这名宫女不问缘由冲向喜贵妃,我只是行护卫之责。”
沈晚宁神色淡漠,平静地看着侍卫。
她愈是平静,愈是透出一股令人后怕的寒意。
“她是本宫殿里的宫女,你在凤鸾殿内,随意斩杀本宫的人,难道一丝悔过之心都没有么?”沈晚宁反问道。
她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来究竟是否生气。
不过也无人在意她是否会生气、悲痛,毕竟她已经是整个后宫中最不受宠之人,哪怕顶着皇后的头衔,也受不到皇上半分垂怜。
在后宫这个宛若竞技场一样的地方,失去了帝皇的爱,便仿佛变作了行尸走肉。
这些,都是他们的默认规则。
侍卫扬起下巴:“身在其位便行其事,我是喜贵妃的贴身侍卫,保护喜贵妃是我的职责。”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宫女终于忍不住哭喊道:“什么叫保护!方才小杏只是哀求贵妃去请大夫,她都已经跪下了,求着你们去请大夫给娘娘看病。可你们只因她伸手去拽了贵妃的衣袖,竟痛下杀手!”
宫女声泪俱下:“她只是拽了一下喜贵妃的衣袖啊!她何罪之有啊!”
“各为其主,各司其职而已。”侍卫语气傲慢道。
下一瞬,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扎入了侍卫的胸口。
这一刀准确无误,精准的刺在他的心口上。
刹那间,鲜血喷溅,衬得沈晚宁犹如以血为浴。
短暂的死寂后,院内顿时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众人四散奔逃,西林一时间也忘了假装同情,呆滞的看着身前的侍卫笔直倒地,与满身是血的沈晚宁对视。
沈晚宁那张温婉柔情的脸,如今溅满了鲜血,显得如鬼魅般令人畏怯。
她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用衣袖擦去匕首上的血渍,随后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这把匕首是陆羽赠与我的。”
刀鞘上雕刻着歪歪扭扭的蝴蝶花纹,最下方还有着一个小巧的“宁”。
当初,陆羽夜里偷偷趴在墙头,一脸期待却又害羞的将盒子丢入沈晚宁怀中,有些别扭地说道,“送你的,若是你不喜欢的话就随手扔了吧!”
沈晚宁借着月光看去,少年脸颊泛着红色,手指随意地包扎着,纱布上还洇出些许血色。
陆羽把头扭到一边:“我也没有花很多时间,就是随手做的一个小玩意儿。”
沈晚宁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
刀鞘上的刻印是她最喜欢的蝴蝶,在刀柄上还有一朵红梅。
“听侯府的人说,你近日被人行刺了两三次,这匕首我试过了,你的手握着发力正好,如若真遇上紧急情况,你也可以自卫。”陆羽说。
沈晚宁小心翼翼地收好匕首,满腔欢喜道,“谢谢,我很喜欢。”
西林尖锐的声音打断沈晚宁的思绪,她强壮镇定,可颤抖的声音却透出她的害怕。
“你别轻举妄动!你要是敢伤我一根毫毛,皇上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西林放狠话道。
沈晚宁却径直转身,走向小杏。
她没有力气,便扯下绸缎捆住小杏的腰肢,随后拖着她的尸首一步步艰难却又坚定朝着内殿走去。
一旁的小宫女忙擦了擦脸,帮着沈晚宁将小杏的尸首放在殿内。
看着这一地的血痕,小宫女又无措地哭了起来。
沈晚宁再开口时,嗓子生涩沙哑:“其他人呢?”
小宫女啜泣道,“就只剩我和小杏了,越渊哥去了南疆,还没有回来。”
沈晚宁久久沉默。
她的伤口早就裂开,疼痛一遍遍将模糊的意识唤醒,也让她一遍遍不得不清醒的去面对小杏的尸首。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枯坐在原地。
直至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沈晚宁才大梦初醒的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来者。
陆羽听闻沈晚宁杀死了西林的贴身侍卫,揣着滔天的怒火赶来。
可当他看见小杏的尸首时,那怒火顿时哑了一半。
陆羽比谁都清楚,沈晚宁与小杏的感情有多深。
七年前,她亲手从青楼老鸨手中救下了才七岁的小女孩,自此以后,视作亲妹妹一样留在身边养着。
七年的时间,她们早已不是主仆这么简单的关系了。
陆羽本要斥责的训话,一时间卡在喉咙里,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饶是西林先说道,“皇上,姐姐也是一时心急才出手。臣妾明白的,对于姐姐而言,这个小宫女的性命远比任何人的性命要珍贵。”
说着,西林又作出那副委屈的模样:“其实那小宫女也不是有意要伤臣妾,恐是护主心切,才一时间做了错事。”
说话间,西林还不忘撩起鬓发,“不经意”的露出她手背上一条细小抓伤。
陆羽的怒火立马又被点燃,他皱眉道,“沈晚宁,朕给你这匕首,是让你自保!而不是让你滥杀无辜的!你看看你的样子,一身血污,哪里还有半点皇后的样子!”
沈晚宁望着小杏,缄默不言。
陆羽被她这副模样彻底惹恼,上前几步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正视自己。
陆羽咬牙切齿骂道,“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总说朕不是从前模样了,那你呢?你难道就是从前的模样了吗?”
沈晚宁淡淡问道,“陆羽,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你不应该最清楚吗?当初你踩着我侯府的脊骨,踏着无数人白骨爬到这个位置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滥杀无辜呢?”
是夜,更深露重。
原本繁华热闹的庆典,因为西林被烧之事暂且搁置。
虽然宴席照摆,可前来庆祝之人却少之又少。
他们怕触了陆羽的霉头,也怕被西林记恨在心。
故而这前几日还通宵达旦跳舞饮酒的御花园,今夜反倒是空落落的紧,瞧不见一人。
沈晚宁扛着锄头,费力的在水井旁挖着。
她挖的吃力,只是浅浅一个坑,她却挖了有一炷香之久。
直至看见那个木匣,沈晚宁方停止了动作。
她小心翼翼地捧出木匣,吹去上面的尘土,轻轻翻开去看——里面的东西虽然染了尘埃,但仍完好如初。
这里面放着的是她与陆羽初穿越时,随身携带的几样东西。
在现代,他们二人都是普通的外地打工人。
大学毕业后的一年,两人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度日。每日虽然粗茶淡饭,但是一想到不久后的将来,就可以存够钱付首付,他们便觉着再苦的日子都有了盼头。
在攒首付的时间里,陆羽没有钱给沈晚宁买昂贵的礼物,但时常花心思准备一些小手工。
譬如羊毛毡、钥匙扣等等。
这些,沈晚宁一直都随身带着。
穿越后,她与陆羽明白回不去现代时,便下了决心要在这个朝代重写人生。
为此,他们将带着的东西都埋在了此处,相约待那一日到来时,再来挖出。
可今日,前来践行诺言的人只有沈晚宁一人而已。
沈晚宁打开吊坠,里面放着两人大学时期的合照。
照片里的她笑容明媚,不知天高地厚的将自己的未来托付给了一个男人。
可笑。
沈晚宁合上吊坠,一滴滚烫的血珠砸在吊坠上,紧接着,汩汩鲜血从鼻腔中涌出。
沈晚宁随意的用袖子抹去,待她止住血时,木匣里的物什已都被鲜血染色。
里面种种,或是她曾无比珍视的,又或是她曾不舍得的回忆,如今都被鲜血覆盖,什么也看不见了。
沈晚宁明白,自己的寿命已经到头了。
*
占星楼下,铜火的火焰势头远比十五日前要削弱了不少。
赤色的火焰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小雨熄灭。
因得了陆羽提前的口谕,沈晚宁登楼时一路畅通无阻,无人阻拦她。
而楼顶处,只有两个执勤的小宫女正打着盹,里屋则漆黑一片,毫无动静。
沈晚宁取出怀中的木匣,没有犹豫的将其掷下。
木匣瞬间被铜火包裹住,先前还微弱的火苗,陡然间被点燃,烧的愈来愈旺。
沈晚宁看着木匣被烧的彻底不见了踪影,方才释然的笑了。
既然决定要走了,那她便不打算留下任何关于自己的东西。
哪怕是一件穿过的旧衣裳,她都没有留在凤鸾殿中。
她烧掉了所有的东西,至于那些烧不掉的,譬如她喜欢的花瓶等,她则在出门前统统砸碎,埋入了那光秃秃的院子里。
当初,陆羽为西林砍去宫中所有红梅时,曾经还对沈晚宁劝慰过两句。
他说:“朕会为你挑选更好看的花苗,到时候你的院子会比过去漂亮千百倍。”
然而,秋去冬来,这片土壤的营养等到已经干涸,都没有等到新的花苗被送来。
沈晚宁和这些土壤一样,干涸到没有了生机,哪怕再去浇灌,也无法回到从前。
沈晚宁缓缓闭上眼,寒风将她的意识吹的无比清明,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离开这里。
离开皇宫,离开陆羽。
她跨过睡的歪七扭八的宫女,走入内殿。
内殿弥散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还有腐肉的腥臭味。
纵使西林用多重的熏香遮掩,都遮不住她正在腐烂的事实。
听到了脚步声,本就因为疼痛难以入睡的西林猛地惊醒,哑着嗓音问道,“谁入我占星楼不通报?”
沈晚宁揭开珠帘,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看着床榻上的西林。
因未掌灯,西林根本看不清来者容貌,只能依稀辨认出,有个人站在珠帘处看自己。
西林如今身上捆满了绷布,行动困难,只是单单想要下床,她都难以独立完成。
看着她狼狈的想往地上爬,沈晚宁并不觉得痛快。
她本该痛快无比的。
害死自己孩子的仇人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哪怕之后可以站起来,她也绝不会恢复往昔的美貌。
这辈子,西林都不会再生出曾经的皮肉了。
但,沈晚宁只觉着心头空落落的紧。
那块曾经被愤怒与悲痛填满的空洞,现在又被挖空。
“是谁?你究竟是谁?”西林大喊道,她抓狂的想要伸手去抓些什么来防御,可胡乱抓了一通,也只抓到了一些被褥衣物罢了。
沈晚宁不说话,她便更是崩溃。
可她的声音根本无人会听到。
沈晚宁看累了,便捡了张椅子坐下。
她缓缓开口:“西林,你现在的样子真难看啊。”
西林听出了沈晚宁的声音,愤怒霎时抵过恐惧,她登时循着声音的位置爬了几步,却被伤口扯痛的不敢再有所动作。
“沈晚宁!你不是应该在宗人府吗?你跑来干什么?你又想做什么?”西林大声质问道。
沈晚宁淡淡答:“我来送你一程。”
西林心咯噔一下,方才的那些许怒意,顷刻间也化作畏惧。
她瞪大双眸,再开口时,嗓音颤抖不止:“是我做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去害你的孩子。可你看,我现在已经成废人了,我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了,你能不能大发慈悲,饶我一命?”
见沈晚宁不回答,西林只觉得整个人被阴寒笼罩,无论后退还是前进,似乎头顶悬着的那把利刃都会瞬间贯穿她。
她咽了咽口水,近乎哀求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是不是恨我的孩子做了太子?你放心,你今天饶过我,明天我就去求陛下废太子,我保证,你以后的孩子绝对会继续做太子的!”
沈晚宁忽然嗤笑出声,在西林陷入无尽的恐慌中时,沉默许久的沈晚宁终于再次开口。
她说:“西林,你悔过得太晚了,你就用这副可悲的残躯,用你的一辈子去悔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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