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萧如月姚梓妍的其他类型小说《江山为聘完结版小说萧如月姚梓妍》,由网络作家“凉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不要碰我的孩子!”萧如月大叫着从睡梦中惊醒坐起。“怎么了?”宇文赫也被她的惊叫吵醒,睡眼惺忪地看着她,“你做噩梦了?”她回过神来,瞧清眼前的人是宇文赫,摇摇头,又点点头,惊魂未定地躺回去。却见萧如月满头汗水淋漓,宇文赫就着袖子给她擦汗,萧如月一时间僵住,很不自然地抓住了他的手,“我,我自己来就好。”宇文赫也不勉强,便收回了手,“岐山王府的事情我也听闻了一些,不过那些都过去了。天色尚早,睡吧。”萧如月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天亮之后,宇文赫起身去早朝,他的动作特别小心,还特意吩咐下人不许出声,生怕吵醒了噩梦后好不容易睡过去的萧如月。下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全都蹑手蹑脚屏住呼吸。宇文赫出去后,寝宫里又恢复了平静。萧如月在万籁俱静中睁开眼。...
《江山为聘完结版小说萧如月姚梓妍》精彩片段
“不要碰我的孩子!”萧如月大叫着从睡梦中惊醒坐起。
“怎么了?”宇文赫也被她的惊叫吵醒,睡眼惺忪地看着她,“你做噩梦了?”
她回过神来,瞧清眼前的人是宇文赫,摇摇头,又点点头,惊魂未定地躺回去。
却见萧如月满头汗水淋漓,宇文赫就着袖子给她擦汗,萧如月一时间僵住,很不自然地抓住了他的手,“我,我自己来就好。”
宇文赫也不勉强,便收回了手,“岐山王府的事情我也听闻了一些,不过那些都过去了。天色尚早,睡吧。”
萧如月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天亮之后,宇文赫起身去早朝,他的动作特别小心,还特意吩咐下人不许出声,生怕吵醒了噩梦后好不容易睡过去的萧如月。下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全都蹑手蹑脚屏住呼吸。
宇文赫出去后,寝宫里又恢复了平静。
萧如月在万籁俱静中睁开眼。
宇文赫的关心,已经超过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还是困倦的很,萧如月懒得在此时多想,便躺下睡了。再醒来时已经天色大亮,应该很晚了。
因为有了宇文赫的吩咐,谁都不敢来打扰萧如月的睡眠。
“银临,绿衣。”萧如月坐起身,朝外头唤了一声。
“奴婢在呢。”
银临和绿衣异口同声答应着,一前一后推门而入。
银临忙施礼问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此时辰时近半了。”
时辰还真不早了。
萧如月在心里掂量了片刻,吩咐道:“更衣,备早膳。请萧府老夫人进宫。”
银临愣了一下,但是没敢多问,便应了是。待银临走后,绿衣才忙问道:“娘娘,那位萧府老夫人是什么人?怎么要宣召她进宫?”
“不该问的别多问,去给本宫打盆热水来。”萧如月语气平淡,听不出生气和恼怒。
绿衣自知说错话,便闭上嘴,退了出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萧老夫人被接近宫来。
老夫人虽然上了年纪,却还身体康健,看上去精神头也是不错。
萧老夫人是朝廷一品诰命夫人,她身穿一袭暗红的鸾锦宽袍对襟,同色的褶裙,袖口以及裙上的刺绣全是出自宫廷绣娘之手,栩栩如生,随着老夫人的走动,仿佛振翅欲飞。
“臣妇萧李氏,拜见皇后娘娘。”老夫人放下拐杖,慢慢跪了下去。
奶奶!萧如月差点就叫出了声。她咬了咬唇,把差点冲口而出的呼唤吞了回去。
萧家祖上便是书香门,而萧老夫人的儿子也就是萧如月的父亲,更是成为礼部尚书,如今萧景煜也是礼部尚书,萧家一门更是以礼为先。萧家最重礼节。
萧如月心里想扶起老夫人,却碍于身份,不能惹人非议,只能吩咐绿衣道:“老夫人年事已高,不必多礼,赐座。”
老夫人谢恩是谢了再谢,才起身。
绿衣奉上新茶,端上点心,便退到萧如月身后去。
老夫人捧着茶盏,颇为感慨,“老身距上次进宫已有好多些前了。皇后娘娘仁慈心善,老身有生之年还能再进宫来。”
“老夫人这话怎么说的,萧家是我大夏世家,书礼传家,萧大人年纪轻轻便子承父业,成为我大夏的礼部尚书,年轻有为,堪称榜样。”萧如月面上笑着,心中却十分凄清。
若不是宇文成练和姚梓妍,她此时便能拉着奶奶的手好好话家常,何须像这样,亲人见面如此陌生,恍若不识。
越想她越气得牙痒痒,那对丧心病狂的狗男女!
萧如月不自觉在广袖里攥紧了拳头。
“皇后娘娘谬赞,我那孙儿能有今日,全是君上的栽培,我那儿子和儿媳福薄,早早抛下我们一老一小撒手人寰,君上念及我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分位照顾我那孙儿,才能有今日。”老夫人这话听起来像是照本宣科。
萧如月对上老夫人的视线,才慢慢松开了拳头,若无其事地道,“魏王的前一任王妃,是出自萧府的大小姐,也可怜红颜薄命,早早便......”
萧老夫人闻言脸色都变了,“我那苦命的孙女,若非难产,老身如今也有外曾孙儿了。”说着,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绿衣得了萧如月的吩咐,递上绣帕去。
老夫人接过绣帕,擦了擦眼泪,才转而看着萧如月,“不知道皇后娘娘特意唤臣妇进宫,所谓何事?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老身一个闲居在家多年的老妇人,并不能帮上皇后娘娘什么。”
奶奶果然还是一如当年,独具慧眼。
萧如月暗暗有些安慰,“老夫人,本宫初来乍到,对大夏礼节多有不解之处,想请教萧老夫人。”
不等萧老夫人说话,她又说道:“大夏虽然是参照大陵制度立国,但细处终究不同。宫中自然不缺可教导本宫之人,但是,却没有一个能比老夫人您来得更有权威。”
萧老夫人就沉默了。
皇后娘娘这番话,分明是在示好。她虽然闲居在家,却也知道,太皇太后更倾向于与鞑靼联盟,对君上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而一个来自东陵的和亲公主,在大夏举目无亲,有虎视眈眈的贵妃,和无时无刻不在盯着的太皇太后,她走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可谓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而她这老太婆,虽然只是个闲居的老太婆,但再怎么说也是先帝钦封的朝廷一品诰命夫人,何况萧家书礼传家,若有她从旁协助,皇后娘娘坐稳后位,就更有把握了。
想到这里,萧老夫人站起身,给萧如月行了个大礼,“皇后娘娘,萧家之余下景煜这一根独苗,还望娘娘看在萧家为朝廷尽职尽责的份儿上,留给我萧家一片清宁。”
可是奶奶,您还不知道吧,萧家,早在十年前就没有所谓的清宁了。
魏王府里的剧变,那五年不为人知的囚禁,爹娘不明原因惨死、至今没能缉拿到元凶首恶,而幕后凶手宇文成练还在虎视眈眈。
萧家越是退缩,他越会步步紧逼。
萧家一日不灭,宇文成练一日不会罢休。他如此多疑,当年出手对付爹娘,多半是因为怀疑他们知道她的真正死因,担心他的真面目被世人知悉。
当年,宇文成练和姚梓妍将她锁在柴房,却对外说她难产而死,而今想来,当年姚梓妍说的话,字字值得深思。而宇文成练之所以急着对付她,也是怕自己有朝一日要谋反,会被萧家绊住脚,才想先下手为强!
“皇后娘娘,老身年事已高,只想过几天清闲日子,还请娘娘......另请高明。”萧老夫人朝萧如月郑重磕了头。
奶奶,您这是要让如月折寿啊!
萧如月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但如今的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萧如月忍着眼泪,弯身扶起了萧老夫人,“老夫人,您老不愿意,本宫绝不强人所难。只望您能身体康健,松柏常青。”
萧老夫人这么近距离和萧如月对视,一瞬间有些恍惚,这眼神像是在哪里见过?
但只是瞬间的恍惚,已经被萧如月合绿衣合力扶着坐了回去。
只听见萧如月吩咐道:“绿衣,送萧老夫人回去,另外,赏两件玛瑙玉镯、一条珊瑚手钏,一颗南海夜明珠,还有本宫箱底的那只金步摇,再加云锦三匹,丝绸十匹。”
萧老夫人一脸的诧异,“皇后娘娘,老身年事已高,这些许珠宝首饰用......”
今生,这一杯合衾酒又不知道会给她带来何等光景了。
萧如月嘴角溢出苦笑,交杯饮下。
萧如月从未想过,这杯酒就这么许下一世的承诺。
室内的温度似乎在上升,萧如月觉得浑身都在发热,这才恍然发觉:这酒不对劲!而且,之前喝的那杯酒,酒劲已经上来了。
她诧异地看着宇文赫,他一脸苦笑,“显然不是朕动的手脚。朕这皇帝还没失败到新婚之夜需要准备这种东西。”
这酒,平常都是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纳妾用的东西,他一个皇帝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但是,想也知道是谁准备的。
此时说这种话却是多余的了。
有些事总会发生,如今不过多了一壶酒罢了。
萧如月站起身,朝宇文赫屈膝福了一福,“请让臣妾伺候君上就寝。”
“荣幸之至。”
宇文赫与萧如月双双沉入床褥之间,幔帐随后便飘落下来,遮去了一片春色。
春宵一刻值千金。
四更天的时候,她未经人事的身子已经精疲力竭。他吩咐人准备了热水,亲自抱她入浴,替她清洗了身子,又不让宫人动手,亲手帮她换好了干净衣裳,而后更是遣退了所有宫人,像是寻常人家夫妻一般,抱着着她入睡。
她也是累极了,没有力气折腾,便随他去了。
不知道是太累,还是这怀抱太温暖,一觉香甜无梦,直到第二天近午才醒来。
绿衣端着热水进来,笑得合不拢嘴:“公主你可算醒了,今早君上去上朝时吩咐任何人不得吵醒您,这会儿都快午时了,我还以为您会赶不上午膳呢。刚好,午膳刚刚送来,你洗漱一番便可用膳了。”
萧如月着实惊了一把,“你说,已经快午时了?”
“可不是嘛,按理说,公主您昨日大婚,今日是要在邀凤宫里受后宫嫔妃拜见的。可是君上不让任何人打扰您,还说,拜见的事情不急,改日也没关系。”绿衣说这话的时候,笑得见牙不见眼。
君上做这么多,就证明君上是宠爱公主的,能得到夫君的心,公主往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萧如月当然明白绿衣高兴为何来,但她却不认为,宇文赫会无端端做这些。
“你吩咐下去,让后宫诸妃未时再来邀凤宫觐见。”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未时许,后庭妃嫔领懿旨来邀凤宫拜见皇后,寥寥几位宫妃,显得分位稀疏。
“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几个人纷纷起身落座,萧如月这才瞧清楚她们的相貌。
根据宫妃的花名册来看,宇文赫的后宫并没有佳丽三千,除了和萧如月同时来的鞑靼公主叶海棠封了贵妃之外,就只有两名才人、三位没人,还有一位婕妤,而且,这么近距离看,她们的姿色都不算太上乘。
偌大后庭,连同萧如月这皇后在内,也就只有八个后妃,由此可见,宇文赫并非好色之人。这些女子,也多半是别人送入宫,或者是他口中那位看他当皇帝很是不乐意太皇太后操办的。
想到这里,萧如月的目光飘向叶海棠,她若无其事地与萧如月对视了一眼,笑笑便移开视线,捧起手边的茶盏,浅浅地呷了一口。
叶海棠本就是个美人胚子,今天穿了一身浅色宫装,一支桃花布满了衣襟,把她衬托得更加娇艳可人。
“贵妃闷闷不乐?”萧如月淡淡问道,也呷了口茶。
这位贵妃对她可谓敌意深重,虽然没表现在脸上,却表现在了眼里。
叶海棠做出慌忙起身的姿态,回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原本以为今日要一早来向娘娘您请安,便起了个早,但没想到到了邀凤宫门口,君上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娘娘您休息,便回去了。想再休息又睡不踏实,故而没有什么精神。”
这个女人到底是城府深到故意露出马脚,还是,她是真的毫无心机城府?
叶海棠话才说完,萧如月便笑了。
她更愿意相信,叶海棠是故意露出马脚,让人觉得她肤浅毫无城府心机的女子。这人,才是不好对付呢。
“既然贵妃是因为本宫而没能休息好,那就早些回去歇着吧。绿衣,把本宫给诸位贵人准备的小物件拿出来。”
绿衣手脚利索的很,从旁边一个叫做彩茵的小宫女手上接过盖着红布的托盘,捧到叶海棠以及诸位宫妃的面前。
“贵妃娘娘,诸位贵人,这是娘娘为贵人们准备的礼品。”
红布揭开,里面是一般无二的七个小盒子。
“这都是本宫皇兄赏赐的一些小玩意儿,以后咱们就是自家姐妹了,小小心意赠予大家。”萧如月补充道:“贵妃里边儿比其他姐妹多了一只蝶恋花的金步摇,是无名大陵宫廷御用金银器巧匠耗时一月打造而成,天底下合共就两支,本宫临别故土前,皇兄将这两支步摇都赠予本宫,如今,本宫赠一支与贵妃妹妹,望贵妃妹妹,好好珍惜。”
萧如月话里有话,弦外有音。
叶海棠不笨,自然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是,“本宫不想主动你为敌,可若你不好好珍惜太平日子,本宫也不客气。”
她马上就还话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慷慨,只是这步摇如此珍贵,臣妾怎敢收?皇后娘娘是不是......”
“送出去的东西,绝无收回的可能。”不等她说完话,萧如月就打断道,“贵妃妹妹就当是替本宫好生珍藏这支来自故土的步摇。步摇是吉祥物,说不定会给妹妹带来好运让妹妹心想事成也不一定。”
她还真以为,她名义上派人到邀凤宫帮忙,实际上却在暗地里动手脚的事情她全然不知情么?
叶海棠,这深宫之地,最能保守的是秘密,最守不住的也是秘密。
叶海棠被噎了一下,暗暗捏了捏拳头,但很快就放开了,若无其事地向萧如月施礼道谢,“臣妾就多谢娘娘慷慨了。此步摇如此珍贵,臣妾一定好好珍藏。”
其他两名才人、三个美人、一个婕妤也分别得了赏赐,她们领了东西,萧如月便打发人走了。
因为,今天要见的,还远远不止这几个人。
宫妃们退下后不久,三品以上的皇室女眷与朝廷命妇们便入宫来了。
而其中,便有如今的魏王妃,姚梓妍。
命妇们照例行礼过后便各自落座,宫女们奉茶。萧如月要做的,和见宫妃基本是一样的,赏点东西,说几句话,也就是走个过场,但因为有姚梓妍在,这个过场就长多了。
姚梓妍今日的装扮和宫宴上的装扮并没有太大差别,一身富贵奢华,就连料子都是极为罕见的云锦,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魏王府如今的女主人。
而且,她坐在许多的女眷之中,总有一股傲然立于别人之上的高傲,瞧别人的时候,目光充满了审视和批判,好似在场的这些人都不配与她坐在一起。
这个毛病还真是一点都没改啊。
姚梓妍,你还是这么自我感觉良好。你一个抢人丈夫、残杀襁褓中幼儿、鸠占鹊巢的卑劣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自我感觉良好?
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听说魏王妃与魏王叔伉俪情深,这么多年怎么没有生个小王爷或者小郡主?”萧如月状似不经意问道。
姚梓妍刚喝进去的茶水,一口就喷了出来。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宇文骁这一路上都没有任何小动作,相安无事。
于是,她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那就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他这个大将军真的与西夏王同心同德;另外一种可能嘛......就是,这位前往东陵的所谓西夏特使,根本不是什么西夏国君的弟弟大将军宇文骁,而是西夏国君本人,宇文赫。
显然,结果被她猜中了。
这个猜测虽然大胆,但是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西夏主君更大胆。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会利用亲弟弟的身份到东陵去,是为了看看东陵的国力,还是为了验证她这个公主的能力和样貌?
“无忧公主真的坚持要在车上过夜?”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萧如月笃定道:“无忧主意已定!”
“既然无忧公主坚持,朕也不强人所难了。萧卿,你们先回去吧。”至此,宇文骁......哦,不,宇文赫再不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依旧皱着眉头,眼底却有一丝玩味。
礼部尚书萧景煜犹豫了一下,便带着其他官员离开了。
“夜里蚊虫多,马车里定睡不踏实,公主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么?”宇文赫原本已经转头准备入宫,却又回过头来问道。
萧如月坐在马车里,不动如山,“多谢君上关心。但是,规矩不能坏。还请君上见谅。”语调平缓地像无波无澜的水面。
只听宇文赫嗤笑一声,便见他纵马进了宫门,渐行渐远。
马蹄声远去了,绿衣才从惊吓中清醒过来,难以置信地问道:“公主,你说的,是真的么?那位特使不是大将军,是是是......”
“是,他就是西夏的主君。”萧如月淡淡说道,“这也没什么可意外的,收起你惊吓的表情,今晚咱们只能在此地过夜了。”
说着,吩咐外头的沈良道:“沈将军,你安排一下岗哨,让大家夜里轮流休息。再去我陪嫁的箱子里取出一条珊瑚手钏、一支蝶恋花金步摇还有那只和田玉手镯。待会儿这宫里的婚宴开始,咱们还要进宫贺寿。”
绿衣不解问道:“可是公主,您刚才不是说不进宫的么?”
“不是以西夏皇后的身份,而是大陵的无忧公主。”萧如月缓缓说道,红唇微微一弯,胸有成竹之中,还有一丝别有深意。
今晚这个场合,有两个人一定会出现。
贵妃入宫,排场却是不小。朝中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已经到齐,皇家显贵更是无一遗漏。而宇文成练和姚梓妍,也在其列。
萧如月只带了绿衣和沈良入宫,乍见到仇人,惊呼要克制不住,藏在大袖里的素手攥成了拳头,久久不敢松开。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就告诉过自己不能冲动,可今日见到了,心里的恨意却是已经蠢蠢欲动迫不及待了!
但是,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萧如月只得暂时忍下杀人的冲动,向座上的宇文赫屈膝行礼,“大陵公主无忧恭贺陛下迎娶贵妃之喜。”说着,旁边的绿衣便送上了贺礼。
内侍太监依礼双手来接过,便退到一旁去。
宇文赫已换下风尘仆仆的装束,换了个打扮,简直判若两人,龙袍加身,加上淡漠的神情,分外冷峻。他的身边,左侧是西夏的太皇太后,右侧则是新进宫的贵妃。
而真正的宇文骁,坐在武将的一列首位,眉目与其兄长有五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宇文骁身上有武将的杀气,还有沙场的风霜,与宇文赫身上的帝王之气,截然不同。
“无忧公主不必多礼。请入席。”宇文赫泱泱大度,大掌指向身边的皇后位置。
萧如月微微一笑,起身后径自走向右边文臣一列的座位。
文臣一列居首位的,不是旁人,正是西夏的魏王、宇文赫的亲叔叔,宇文成练,还有他的王妃,姚梓妍。
这对夫妻放在达官显贵之中,也显得分外富贵,男子俊采风驰,女子美丽动人,这本该是一对璧人才是。可谁知道,这对璧人却都生得一副蛇蝎心肠,杀人不眨眼!
姚梓妍被萧如月盯得心里发毛,浑身都不对劲,她拽了拽宇文成练的袖子,低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公主有点邪气?”
“胡说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宇文成练对她这等失态很不高兴,皱着眉头低声斥责道。
姚梓妍气恼地哼了哼,便不再作声。
萧如月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眼底隐去深刻的恨意,径自走到宾客最末端的空座坐定。
司徒杰那个老东西,怕是和叶家都担心司徒倩会被挑中送去和亲,才赶着办喜事。司徒倩是他的女儿,他怕司徒倩受苦,难道司徒敏就不是他的女儿了么?他任由司徒倩这么糟蹋司徒敏却不闻不问加以纵容,这样的父亲,真是猪狗不如。
而且,司徒杰那个老东西,为了让司徒倩顺利出嫁,还为司徒倩她娘白氏那个妾室扶了正,让白氏成了侧妃。
说着,萧如月眸中的光芒黯了黯,随即冷到结成霜,“今天,我就让她们知道知道,我这个前任王妃生的、岐山王府嫡出的郡主司徒敏,不是个任人圆扁的软柿子!”唇际的那一抹笑意,暗藏杀机。
绿衣被她眸中的寒光吓到,连连吞了两次口水。
可绿衣怎么会知道,那日被司徒倩暴打的司徒敏,的的确确已经一命归西,如今活下来的,是一身血债如海深的萧如月。
老天爷大抵也不忍她的冤屈深埋,才会给她这么一个机会,替一个和她同样悲哀的女子,去过她的人生。
既然上天做了如此安排,那么,她萧如月也不能辜负了苍天的一片苦心才是。
她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全都是那些年宇文成练和姚梓妍对她的折磨,宇文成练,姚梓妍,你们欠我的血海深仇,我一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我萧如月向天起誓:此生,与你们不共戴天!
血债,要用血来偿!
不过,在找贱人和渣男报仇之前,她要好好跟司徒敏的仇人们算算总账才是。
她不得不承认,爱慕虚荣的司徒倩和有奶便是娘一心想要攀龙附凤的叶修,真是天生的一对,绝配!
王府前厅张灯结彩,贵客满座,相府的花轿已到,相府大公子叶修用红绸牵着新娘子正要往外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盛况空前。
“父王,姐姐出嫁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让我出来一起迎客,这可是咱们岐山王府的头等大事,少了我这个郡主,怕是不太好吧?”
满堂喜庆里,一抹粗布麻衣的人影迈进了正厅,如黄莺出谷的嗓音,响彻喜堂,喜乐和鞭炮声莫名停歇了。
众人循声看去满堂宾客看着突然出现的岐山王府五小姐,面面相觑。脸色十分怪异。
来人正是被抢了郡主身份、退居偏院更一夜之间沦为弃妇的司徒敏,也就是,萧如月。
一身喜庆的新郎官在看见来人后,脸上的笑容凝固住,就连新娘子也情不自禁的掀起盖头来,看见来人,脸色大变。
喜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萧如月若无其事地忽略了所有人的目光,走到新娘子的面前。
萧如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新娘子司徒倩,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评头论足道:“都说人靠衣装佛要金装,乞丐穿着御用工匠绣制的喜服,的确也有那么几分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味道。”
她说着,对上新娘子的视线,眸色冷了五分,“你要是早说你喜欢这身嫁衣,三年前我便可以送你了,你何苦这么大费周章地欺骗天下人,非要说自己是岐山王府的嫡出郡主呢?这是自欺欺人。”
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司徒倩,竟然被说的如此不堪,满堂哗然。
新娘子司徒倩脸上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她脸色瞬间铁青,她顿时就拉下脸来,“敏儿,你是病糊涂了吧,今儿个是我大喜的日子,来人,还不快将五小姐带下去。”
“我看你们谁敢!”两个家丁要上前,萧如月眼神冷冷一瞥,他们便缩了回去。
“敏儿,你胡闹什么!”岐山王终于坐不住了,拍案而起。
萧如月闻言顿了顿,回头看着他,“父王,您先不要急,等我把话说完您再气不迟。”
“孽女,你知不知道你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岐山王勃然大怒,顺手抄起一来只茶壶就要砸过来。
“父王,那只白瓷茶壶是陛下赏我的十五岁生辰贺礼。砸了它,可是欺君大罪。”萧如月一脸无辜天真地提醒道。
岐山王也是几十岁的人了,阅人无数,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的眼神震慑住,那一刻,他莫名说不出话来了。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出不来。只得讪讪把茶壶放了回去。
萧如月不理会他,面无表情地转向的贵客们,说道:“大家都觉得我身为这位美人是岐山王府的郡主,不过你们肯定不知道,她和某些人,为了岐山王府和叶家能联姻并且将利益最大化,竟然不惜逼着我篡改先帝御赐的婚书。”
人生一世,如大梦一场。
仿佛做完了一场漫长的噩梦,萧如月骤然睁开眼坐起来,耳边响着一个小姑娘低低的哭声。
这是在一个破旧的柴房里,萧如月她动了动手脚,难不成,她没死?还是,那一切都只是梦?
就在这一瞬间,无数奇怪的画面迅速钻进她的脑海里,那像是别人的记忆,几乎要将她的脑子挤爆了。
头疼欲裂。
短暂的疼痛过后,萧如月已经完整地接收了那些画面,那些都是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
她死了,灵魂却附在这个身体里重生了。老天爷果然听见她临死前的祈求了么?不忍心让她就这么含恨而终,所以特意来帮她的。
这个身体名叫司徒敏,是东陵岐山王府的郡主,却是一个爹不疼娘早亡的弱势郡主,在王府里备受欺凌,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干,没工钱还不能有半句怨言,连个下人都不如。
就因为司徒敏不肯配合自己的庶姐,不肯解除与相府大公子叶修的婚约,挡了庶姐司徒倩嫁入相府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道路,司徒倩一气之下,让人把她往死里打了一顿,然后就给丢到这破烂不堪的柴房来。
司徒敏没能撑过去,却成全了她萧如月。
这世上无耻的人还真不是一个两个,西夏有宇文成练和姚梓妍那对渣男贱人,东陵有叶修和司徒倩这对无媒苟合的狗男女,真是遍地有人渣。
就是可怜了司徒敏叹红颜薄命。
不过,既然她萧如月来了,就绝不会叫司徒敏白死。老天爷既然让她再世为人,她怎么也不能辜负了这份苦心才是。
一直在哭的小丫头,也就是萧如月的贴身婢女绿衣,突然感觉到有只手搭在自己肩头,她回头看了一眼,吓得跌坐在地上,突然看见自己已经死去的主子坐了起来,一下子就吓得见了鬼似的,“......五五五小姐!”
三月初八,正是东陵岐山王府家郡主出阁的大好日子,此番岐山王府郡主与相府大公子联姻之事,京城百姓人人皆知,可是京城中的头一号大事,公主出嫁的排场也不过如此,王府、相府上下张灯结彩。
唯独有一个地方,冷清到无人问津。
岐山王府最破烂不堪的南苑里,眉目娇俏的少女正对镜梳妆,眉若青黛眼眸如水,鼻头紧俏,樱桃小口不点而朱。
她虽然一身布衣,却难掩其光华。尤其她那双明媚的水漾明眸,分明清澈透净,却隐约透出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老成和沧桑。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丫鬟走了进来,一脸惨淡地道:“五小姐,相府的花轿还有一条街就到了,您......您这是在做什么?”看见自家主子居然在梳妆打扮,绿衣猛然吓了一跳。
却见梳妆台前的少女停下描眉的动作徐徐回头看来,双眸亮得吓人,“绿衣,我跟你说过了,从今往后要叫我郡主。我司徒敏明明是岐山王府唯一嫡出的女儿,如果连你都称我为五小姐,别人更会觉得我比下人还不如。”
“是,郡主!”绿衣低着头不敢看她,“可是郡主,您这是要去做什么呀?皇上不是没说挑中谁家女儿么?这几天大小姐也被你收拾的够呛的了,是不是,不要惹他们的好?今天毕竟是大喜的日子,若是......”
那天,郡主被大小姐毒打一顿后,晕厥没气了,她都以为郡主死了,却突然活过来,差点没把她吓死!
可是,也是从那天之后,郡主整个人就变了,以前郡主懦弱胆小,现在郡主眼神毒得跟什么似的,她不但把气焰嚣张的大小姐打了一顿,还让大小姐给她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大小姐在王府里横行霸道多年,第一次被收拾的这么惨,看着都解气。
可是,再怎么说,今天也是大日子,万一郡主闹出太大的动静,王爷会不会......
绿衣这小姑娘也就十六岁,因为跟了司徒敏这个过得不如人的主子,绿衣的日子也过得很辛苦。萧如月也是心疼她的,“傻丫头,你放心吧。你们家王爷也奈何不了我。还有,不过,那些对不起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
司徒倩着急成亲是因为西夏国主向东陵求亲之事。西夏国主登基已三年,宫中却只有两位妃子,此番向东陵求亲,请求迎娶东陵国的公主为皇后,而当今皇上只有两个姐妹,姐姐也就是长公主已经嫁人,小公主年纪尚幼,并不合适,和亲的人选只能在皇族宗亲里面挑选。
而仔细一看,她手上的杯子差点没抓稳,茶水撒了一手,身边的侍女连忙拿出帕子出来给她擦。
“魏王妃这是怎么了?”萧如月一脸无辜,“是不是本宫说错了什么?”
宇文赫指派来邀凤宫照顾皇后的一等侍女银临,见此附在萧如月耳际提醒道,“魏王爷已经薨世的前任王妃与王妃是多年的好姐妹,那位王妃因为临盆难产而死,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也夭折了。这么多年魏王与这位王妃虽伉俪情深,但是再没有过孩子。”
“原来如此。”萧如月低低呢喃道,露出了然的神情,目光再度落在了姚梓妍身上。
原来是因为亲手杀了那个孩子,所以遭报应生不出来孩子了么?这算不算是报应?
萧如月看过去的时候,姚梓妍就觉得好像有一股寒光扫过来,头皮一阵发麻,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可是再定睛一看,座上的皇后娘娘,却是一脸的无辜和纯真,和寻常的少女并没有什么差别。
难不成,又是错觉?
却听萧如月徐徐说道,“本宫在大陵时便听闻魏王妃针黹女红独步天下,去年大夏进贡大陵的那幅秋狩图,也是出自魏王妃之手,不知道本宫有没有荣幸能得王妃指点一二?”
姚梓妍连忙站起身行礼,“不敢不敢,皇后娘娘客气了,您只要吩咐一声,臣妾随叫随到,哪里敢担得起指点二字?折煞臣妾了。”
“王妃太谦虚了。那由明日起,王妃就担任本宫的女红先生,每日午后进宫如何?”
“臣妾遵旨。”姚梓妍欣然应允。
命妇们纷纷恭贺,一个个都十分羡慕她。
众人离开邀凤宫时,姚梓妍刚才在里面的矜持荡然无存,脸上尽是得意和骄傲。
同行的几位命妇都在恭喜她,她也很不客气,颇有上天了的自豪感。心中正自鸣得意。
我还当是什么厉害角色呢,原来东陵来的皇后娘娘也不过如此。
她却浑然不知,前路是个挖好的坑,挖坑的人就等着她往下跳。
谁欠下的债,谁去还。这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天快黑时,宇文赫身边的内侍总管方维庸过来邀凤宫,传话说:“君上要在邀凤宫用晚膳,请皇后娘娘做好准备。”
萧如月就吩咐银临去准备一切,宇文赫好像有先见之明,早早给她准备了个熟知一切的老人,若非如此,绿衣什么都不懂,教起来可就麻烦了。
因为君上要一起在邀凤宫用膳,所以今天的晚膳也十分丰富,萧如月看着摆上来的菜色,还讶异了一把,这似乎都是东陵宫廷的菜色。
难不成是给她准备的?
全部菜色上齐之后,宇文赫就来了,还不让下人通报,就自己进来了,把银临和绿衣都吓了一跳。
“君上!”
“都起来吧,”宇文赫却没有一点吓到人的觉悟,一脸理所当然,“不用在这里伺候了,都出去吧。”
银临愣了一下,好像是有点惊讶。
绿衣也往萧如月这里看了一眼,就见萧如月对她点了下头。
其他人都出去了,宇文赫便坐了下来,自如地执起筷子尝了一口清蒸鱼,见萧如月还站着,才奇道:“你怎么还站着呢?坐下吧,这里也没其他人。”
“谢君上。”萧如月福了福,这才坐下,“君上用膳为何要遣退下人?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臣妾说。”
宇文赫闻言耸了耸眉,“你这么直接问朕,就不稍加隐藏一点自己的见识么?万一被朕发觉你知道太多,岂不是限自己于危险之中?”
“君上不是跟我说了许多秘密么,我直接又何妨?”萧如月笑了笑,自如地动手吃起饭来,“话说,这晚膳十分丰盛,还特意做了大陵的菜色。是君上特意吩咐的吧,敏儿多谢君上费心了。”
“看来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给自己的皇后准备一顿可口的家乡菜,这不算什么。”宇文赫感慨道,“往后朕就唤你敏儿。你也不必在我面前端着,既然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妨彻底说开。”
“君上吩咐便是。”萧如月一脸乖巧和顺从。
宇文赫放下筷子擦了擦手,说道:“听说皇室女眷与命妇们觐见时,你钦点了魏王妃作为女红老师。在东陵时听你们的陛下提过,敏儿你也是刺绣高手,你此举何意?”
“君上对敏儿说,魏王野心勃勃,居心叵测,敏儿就想试试看从女子的角度,能不能帮上您的忙。”
“嗯,另辟蹊径,好主意。”宇文赫赞赏道,唇际噙着愉悦的笑意,“也曾有一个姐姐对我说过,兵不厌诈,也可兵行险招。在我流落街头几乎饿死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她救了我,给了我一碗饭、给了我片瓦遮头,她还告诉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要我不到人生的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宇文赫的话,像是无意间在萧如月心湖投进了一块石头,泛起阵阵涟漪。这些话好像似曾相识。
“君上是皇家子嗣,怎么会流落街头?”萧如月假意不知。
但她确实知道的也不多,仅仅知道,当年他们并不受宠,对于皇家秘辛,却是知之甚少。
“这些事情此时不提也罢。”宇文赫显然不想提起,“等时机到了,再讲与你听。”
他不愿提,萧如月自然也不会追问。
就听他又说回了正事,说道:“既然你选了魏王妃当女红老师,那就索性给她一面金牌,令她可自由出入宫闱。”
“敏儿遵命。”萧如月嘴角忍不住上扬。
宇文赫真是给她出了一个绝好的主意。要不是他的提醒,她还没想到这个层次呢。
“还有太皇太后那边,她更属意于与鞑靼结交,也会多护着贵妃,你自己多注意些。”
萧如月撑起下巴,煞有介事地看着宇文赫,“君上也应该喜欢那位结合了热情奔放与温柔婉约于一身的叶贵妃才是。”
“皇后不觉得,叶贵妃在你面前,就逊色了三成么?”宇文赫同样煞有介事。
萧如月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她分明应该对宇文赫有所防备的,可是在他面前,她就忍不住放松下来,仿佛是故交。
她却不知道,宇文赫也有同样的疑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一看见她,他就忍不住想靠近,她给他的感觉很亲切,却无法言状。
或许,从前曾在哪里遇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今晚我就留在邀凤宫了。”宇文赫突然说道。
萧如月刚吃进去一块鱼肉,光荣地噎住了。她诧异地宇文赫。
“帝后新婚,如胶似漆,不是正合常理么?”宇文赫说的理所当然。
萧如月竟无言以对。
这天晚上,邀凤宫里又是一夜春色旖旎。
后半夜宇文赫照例让下人准备了热水,抱她去沐浴换了衣裳,才拥着她入睡。
萧如月真的有点看不懂他这个人,看不穿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也看不明白他此举何意。若依他所言,太皇太后一直想让宇文骁继位、也更看好叶海棠,他这么夜宿邀凤宫,岂不是公然与太皇太后作对?
不过,萧如月来不及深思细想,便抵不住阵阵倦意袭来睡了过去。宇文赫的怀抱她丝毫不觉得排斥,反而觉得很安全。
睡熟之后,萧如月迷迷糊糊地做起梦来,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的夜,青面獠牙的姚梓妍死死掐住她孩子的脖颈,宇文成练在边上笑得面目狰狞......
这个人,很不简单。
萧如月心中已经对此人有了定义。
此次西夏向东陵求亲,前后修来两次国书,第一次是使臣送来,但是东陵迟迟没有回复,于是,西夏国主又再次修了国书,恳切求娶东陵的公主,而且,来送西夏国主亲笔国书的这位西夏特使,是西夏国君的亲弟弟,也是西夏的兵马大将军,宇文骁。
宇文骁此人年纪轻轻便接管了西夏三分之二的兵权,且不论他是不是皇帝的亲弟弟,单看他能统领三军,他的能力可想而知。
十年前,西夏的国君还是天启帝,当今的这位西夏国君和宇文骁是天启帝的孙儿,在那时候他们都还只是少年,且并不得宠,故而萧如月未曾见过。
这十年来,西夏虽然经历了一次帝位更替,但西夏国内的一切运转如常,这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比拟的,所以西夏国家虽小,却能在强敌环伺之下,屹立不倒两百年。这也是司徒琛看重这次和亲的关键原因之一。
“拜见无忧公主。”萧如月一出现,满堂的人纷纷起身行礼。
萧如月微微颔首,示意众人起身,向除了宝座上司徒琛行了礼,而后才转向仅次居于司徒琛的西夏特使宇文骁,微微欠身,说道:“无忧见过西夏特使。”
宇文骁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显然是在评断她的长相举止以及衣着打扮。
萧如月以一方薄纱蒙面,三月春寒,她穿了一身春绿色的二绕曲裾,衣襟上以褐色绣线绣了花枝,又以粉色绣线绣出绽放枝头的桃花,再以嫩绿和浅黄色点缀出花蕊,春意盎然,加上一袭浅绿长裙及地,既有了少女的娇俏烂漫,又不失一国公主的气度,落落大方。
她外头还披了一件水色的斗篷,斗篷上绣的是白雪红梅,且以白狐毛做了领子,斗篷的点缀,又给萧如月添了一笔优雅,惊为天人。
宇文骁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但很快压了下去,他收回目光,淡淡说道:“无忧公主请起。公主嫁到我大夏国,就是我们的王后了,我不敢受此大礼。”
这一闪而逝的情绪没能逃过萧如月的眼睛,她垂下眸子,不着痕迹地掩去自己的心绪。
宇文骁此人果然不是个小角色。
宴席上,宇文骁几番与萧如月搭话,虽然内容看似无关紧要,他的态度也看似和善,但他的一举一动却无不是在试探还有测试、和考量。
萧如月早有腹稿,应付起来对答如流。她早知道西夏国来的是一位文韬武略皆在行的人物,怎么可能会空手而来?
宇文骁试探了几次都没得到自己理想的答案,皱着眉头暗自在考量着什么,后面便自顾自喝酒看歌舞了。
宴会过半,萧如月借口不胜酒力,便先行告退了。
御花园里灯火阑珊,不同于通明殿里的热闹,这里寂寂无人,夜风尤其冷。寒风钻进衣领中,萧如月只觉得脖颈发凉,忙把白狐领子拉紧了一些,这才暖和了许多。三月,果然还是太冷了。
突然一股暖意从后面盖了下来,萧如月吓一跳,转脸便瞧见宇文骁站在她身侧,她感受到的暖意,正是他的斗篷。
萧如月想也没想便推开了他的斗篷,微蹙了娥眉,嗔道:“男女授受不亲,大将军好生轻浮。”
宇文骁不以为然地扬了扬眉,显然是在说:“我好心给公主披件衣裳,怎么就成轻浮了?”
萧如月提前离席本只是想图个清静,没成想这个人竟然会随后跟了出来。她平复了心情,淡淡地说道:“西夏国是仿照我东陵建国,大将军应该知道,我东陵礼教甚严,男女有大防,授受不亲。即使你是我未来夫君的亲弟弟,这一点也不能改变。”
王婆婆身子抖动如风中落叶,浑身大汗淋漓。
萧如月轻声安慰道,“王婆婆,你不用怕,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在场这么多为王爷和大人,大理寺卿宋大人也在,都能替你做主。”
王婆婆抬头看了萧如月一眼,原本是很害怕的,可是萧如月的声音仿佛能安抚人心,她这么一说,她就不那么害怕了。
“王爷,王爷他给了民妇一大笔钱,并且警告民妇,永世不得再回来。白姨娘她更不准民妇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否则就要杀了民妇全家。这么多年,民妇一直流亡在外,有家不敢回,还往诸位王爷大人做主啊......”王婆婆越说越难过,声泪俱下,涕泪横流。
在场王侯公卿们的脸色全变了。
萧如月的脸色自然也没有多好看。她能找到这个人,都是多亏了司徒琛的帮忙,皇帝想找个人,就好办多了。一开始她就觉得王妃死的蹊跷,可是没想到,找到这个王婆婆之后能挖出这么多东西来。
“司徒敏你这个小贱人你......你竟敢诬陷我娘和父王,你......”
“我是不是诬陷,自有大理寺去彻查。你有何资格出言置喙?姐姐以为自己干的缺德事就少了么?为了拿到先帝赐给我的婚书,你把同父异母的我这个亲妹妹往死里打,我险些就抗不过去了,若不是有我母亲在天之灵保佑,我也还真就如了你的愿了。”
“你......”司徒倩胭脂涂得殷红的嘴唇一上一下,目光怨毒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萧如月转向旁边的新郎官叶修,“叶大公子,你原本是我司徒敏的未婚夫,今日却三媒六礼抬着大红花轿来迎娶我姐姐过门的,你可知道,你已经犯了欺君大罪,轻则你一人掉脑袋,重则是要满门抄斩的。可你知不知道你费尽心机要娶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白姨娘为了姐姐能嫁个好人家而四处张罗了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个冤大头了。我这个阅人无数的姐姐跟了你,也算是寻了个好归宿,你能弃礼教俗念于不顾,勇于追求真爱,真是可喜可贺。”
萧如月立刻加重了“阅人无数”四个字的读音,意有所指地凝了司徒倩一眼。
叶修的喜袍红得像个粽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司徒倩,“好啊你,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我没有啊,我只不过......”司徒倩百口莫辩。
心里有鬼的人,自然会做贼心虚。
“父王,你为了你的野心,昔日不惜亲手掐死我母亲,今日又怂恿司徒倩来逼迫我,害得我九死一生。你可知,人在做天在看,虎毒不食子啊......”萧如月说着,潸然泪下,她不惜当着众人的人卷起袖子来,藕臂上伤痕累累。
这眼泪,当然是演给别人看的。
在场的诸位大人纷纷扼腕不忍看。
这婚礼,是决计办不下去了。
一位教年长的王爷站了出来,痛骂岐山王狼心狗肺丧尽天良,连畜生都不如。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加入阵营,对岐山王痛斥不已。
骂声中,岐山王愤而砸了那只白瓷茶壶,“你们这些老东西骂够了没有,别以为你们自己手上就干净!要不是那个女人自以为聪明,还说要去向皇上告发本王,本王也不会一时错手杀了她。既然这点陈年往事都被掀翻出来,今天的婚事也就甭办了!”
众人预感不好,“你想干什么?”
“来人,封府!任何人不得我的吩咐不许随意进出!”
随着岐山王一声令下,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府兵居然将宾客们都围了起来,原本用来守宅安民的府兵,却要沦为刽子手。
“圣旨到——”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道高喧。
大门来不及关上,便被禁卫军接管了。
岐山王脸色大变,正要命令府兵,却发觉府兵们纷纷调转枪头,把他逼到了角落里。
身穿内宫总管服饰的公公手持圣旨一路走来,几千名禁卫军随行,把岐山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门口的人已经跪了一地。
萧如月不紧不慢地跪下来,正厅里的其他人连忙也都纷纷下跪。
公公摊开圣旨,尖细的嗓子有条不紊地念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岐山王府嫡女司徒敏贤良淑德才貌双全,是我东陵女子之楷模,即日起,封司徒敏为无忧公主。”
三天前,他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脸上没有一丝慌张。当时她穿的还是一身朴素的布衣,但丝毫掩盖不了她的光彩。她镇定自若毫不慌张地向他行了礼,“臣妹叩见陛下,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日,他因为岐山王的一些传闻,特意独自一人去了王府,却不想在破落的南苑遇见她这个小丫头。
多年前曾见过的那个小郡主,以前娇俏害羞的小姑娘,女大十八变,他差点没认出来,而且,她身上散发的气势,也让他刮目相看。
小丫头一眼就认出了他,开门见山地说:“陛下想必是为了西夏国主选后之事而来的。”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城府,冷静地分析了当下局势,最后,索性毛遂自荐,“大陵与西夏国联姻共同对抗鞑靼人势在必行,陛下需要一位出自皇家且能彰显我大陵国威的女子,敏儿之父岐山王是陛下的亲叔叔、敏儿是陛下的堂妹,敏儿更有自信,经历过眼前的逆境再没有什么能吓倒我。反而是寻常宗室女子都是养在深闺的娇贵小姐郡主,她们若是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难免胆怯。怕会叫人误会咱们大陵的女子都是软弱可欺的小白兔。”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说道:“退一万步说,一个公主能解决的问题,为何要让无数将士去流血牺牲呢?”
好一个“一个公主能解决的问题,为何要让无数将士去流血牺牲”,这气魄足以让他相信,她去了西夏,绝对会是东陵的一大助力。
他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萧如月也不禁想起岐山王府的那些败类,报复仇人的最好方式,不是让其一刀毙命,而是要让他们受尽折磨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再让他们一点一点慢慢死去。
对岐山王那些人来说,最好的报复就是让他们经营一辈子的事情毁于一旦;像司徒倩这种人,让她去教坊司为妓,也再合适不过了。既然他们都想要抢走别人的人生,那就应该做好承担为此带来的后果的准备。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
萧如月唇际微扬,但在对上司徒琛的目光时,她便收敛了,垂下眸子作无辜状,“陛下为何如此看着臣妹,是臣妹哪里不妥么?”
司徒琛摇摇头,“朕只是好奇,宗室女子都害怕被委以和亲重任,皇妹为何不怕,甚至主动要揽下这件事,难不成,你就无所眷顾?”
萧如月闻言笑了,也不避讳,“陛下说的是,可是,我母亲已逝,对岐山王府的一切,敏儿无所留恋。女子终有一天要出嫁,与其等着被人挑选,不如自己挑一个合心意的。何况,敏儿还为我大陵做了一件好事,大陵的子民都会感激我,青史也能留我之名,三全齐美,何乐而不为?”
司徒琛听完萧如月这番话,打量了她半天,说道:“你还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朕说话的人,司徒敏,你好大的胆子。”口气虽然谈不上友善,脸上却没有半分不悦。
“敏儿出嫁以后,就没人这么对皇兄说话了。皇兄应该很寂寞吧。”萧如月有恃无恐,甚至改了称呼。
司徒琛却被说中了心事,不由得苦笑。
小丫头小小年纪,面对帝王却没有丝毫畏惧,不是无知无畏,而是知而无畏。放她出去祸害别人,再适合不过。
“对了,西夏国的特使后天就到。后天晚上宫中有个宴会,特使会参加,你也来吧。”司徒琛突然提到。
萧如月目光闪了,恭敬说道:“敏儿遵命。”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巍巍宫城在夜色之中,灯火通明。
光明殿里,丝竹声声,鼓乐怡人,身段妖娆面容姣好的舞姬们,随着丝竹起舞,踏着节拍舞着水袖,恍若九天上的仙子们翩翩起舞。
朝廷重臣多半被邀来参加这宴会,这些平日里衣冠楚楚的文臣武将们,此刻一个个看着歌舞目不转睛,盯着舞姬,如痴如醉。
而离上座最近的,是西夏特使的位置。
萧如月姗姗来迟,尚未进门便一眼瞧见那个一身银灰色锦袍的男子,那个西夏特使。
他眉峰如刀,双眸斜长,薄唇微抿,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他时而看着手中的酒杯,时而看着那些舞姿优美的舞姬,似乎只是纯粹在观赏舞蹈欣赏曲子,眼中没有表现出一丝半点的男人见到漂亮女子时该有的贪婪。尤其是,他那双墨色的瞳眸之中,有一丝捉摸不透的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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