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交换
“你是小偷？！”陈总突然瞪大了他那双小眼睛震惊地问道。
“喂，这外面都是那个样子了，我进来偷一个办公室，你觉得合理吗？”宋一程摊了摊手强行解释了一波。
“不合理。”
陈总思考了下，摇了摇头，然后又恢复了春风般的笑容，“所以我说嘛，你就是‘同好’喽，刚才还不承认！都这个时候了，就别伪装了嘛，小伙子，敞开心扉吧！你看，我装了这么久，总算这一次有勇气对你这个陌生人袒露了心声，其实说出来感觉还挺爽的，真的，说出来比一直憋着舒服多喽！”
“好吧，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咱们俩井水不犯河水，我拿点东西就走，行吗？”宋一程起身走到床边，准备拿起放在枕头边上的运动挎包。
“等一下。”
突然，陈总一把抓住了宋一程的手腕。他的这一反常举动吓了宋一程一跳，立刻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低喝道，“你干什么？！”
陈总不动声色地将那个运动挎包向自己身后挪了挪，一脸不满地瞥向宋一程，眼神中满是埋怨之情，幽幽说道，“小宋啊，你这就不讲究了嘛，好东西当然是要与人分享的嘛，你怎么能都拿走呢？”
宋一程闻言很是无语，但毕竟是在客场作战也不好发作，于是耐心地解释道，“陈总，我实话实说了吧，其实是你们汪总让我来帮她取点东西的，我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真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同好’。”
听他这么说，陈总本来就不悦的表情，甚至表现出了一丝愠怒。
“小宋，你这说谎话怎么张口就来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呀!”
还未等宋一程反驳，陈总更是换上了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肃言厉声道，“你就好比说我吧，没错，我是个‘恋物癖’，这一点我承认啦！但我没有危害社会，我也没有作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作为一个高级职场精英，甚至还一直在为这个社会做着突出的贡献。你晓得嘛，我还是经常无偿献血的咧，也经常参与爱心捐款，甚至说哦，我到现在还资助着两个贫困女大学生咧，你告诉我，我做这么多好事情，对这个社会有这么多贡献，在此基础上，有那么一点特殊的癖好不过分吧？”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宋一程，等着他的答案，此刻，宋一程也是没办法，只能随声附和。
“不过分，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
宋一程一面敷衍地应和着，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他身后的运动挎包，“陈总，您有回报社会的觉悟，这就很高尚！”
“对吧？高尚！对，就是这个词——高尚！这个词很好，我很喜欢！”
陈总闻言，立刻兴奋了起来，脸色也变得好看了许多。
“可这社会和这公司都是怎么回报我这个高尚的人的呢？”
随即，他话锋一转，脸上又突然挂满了怨恨之色，“就说去年吧，在地铁里，那个女的穿的是特别短的那种裙子，而且还穿了黑色长袜，黑的丝你晓得吧？哎呦，很透的那种，会显得腿真的很漂亮的啊，你懂那种感觉吧？你说，她就坐在我旁边，地铁里又那么挤，夏天大家又穿得很单薄，这一擦一蹭的，你说谁受得了哦？啊？你说啊？你能理解这种感受吧？”
陈总越说越激动，又推了推鼻子上的金丝框眼镜，羊角胡子也好似在跟着一起颤抖着。
“然后呢？”
此刻，本来还着急要完成任务的宋一程，八卦之心却已被彻底点燃了。
“我又能怎么办啊，当然是伸手摸上去喽，这能怪我嘛？怪就怪那个女人穿得太性感了嘛！”
“然后呢？”宋一程双手支起了下巴。
“然后就是我被当作流氓扭送到了派出所喽！小宋啊，你说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我这么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高级职场精英呢，怎么能这么对待我这么一个无比高尚的人呢？唉，我真的是很不服气啊！”
当听到“恶人有恶报”的结局之后，宋一程长出了一口气。
“陈总，你得这么想啊，你无论如何这是违法的啊，人家派出所处分你也是应该的嘛，作为一个‘高尚的高级职场精英’是吧，懂法守法也是必要的嘛！”宋一程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自己都差点没忍住笑。
“行啊，是啊！我违反了治安条例，我认罚。可是怎么能因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彻底堵上了我的升迁之路呢？我是名校毕业啊，日韩双学历留学归来啊，本来应该是这个分公司的一把手的，你晓得吧？我才应该是这里的一把手啊！可是就因为这么点小事情，说我生活作风有问题，不适合当一把手，就从总部将小汪给调了过来。”
“当然喽，小汪能来这里工作我也是很开心的，她人很美嘛，简直是女神下凡啊！俗话说的对，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可是她来了，我就只能一直屈居人下啊，小宋啊，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嘛？我今年五十二了呀，她才二十五呀，你说，她熬得起我等得起吗？！”
说到伤心处，陈总似乎还欲抹上几把心酸老泪。
“但不管怎么样，我对汪总是没有任何成见的，每天上班能见到她，我也有了上班的动力！你知道嘛，小宋啊，到了我们这个级别，是不用天天打卡上班的，但我现在挺愿意天天准时来的，因为汪总也准时来嘛。她年富力强，精力旺盛，每天看到她穿着职业装，踩着高跟鞋，跑来跑去，忙来忙去的呦，我也觉得这上班挺有意思的，这委屈也就慢慢能接受的了......”
“行，这聊也聊了，我能不能走啦？我真有事儿呢啊......”
宋一程见他也没什么新鲜词儿了，再一次欲起身离开。
“这就说到你了啊，小宋”，陈总见状，脸色突然冷了下来，改为批评的语气说道，“年轻人嘛，要像汪总那样，有追求，有担当，更要有诚信，满口的假话谎言可不行啊！”
“什么假话？我没.......”
宋一程刚要出口反驳，却又被陈总意味深长地抬手打断。
“我可以坦诚地说，我陈阿德自觉在各方面能力上都不如汪总，我也甘愿屈居其下，做个宁京分公司的老二也没有问题的。毕竟嘛，汪总才二十五岁，年轻有为，业务能力出众，精通社会心理学，深谙职场政治，懂得识人用人，更会驭人，你不知道啊，小宋，我总觉得汪总的眼睛是有特异功能的，她能看穿我......”
“看穿你？你说汪总真的有......特异功能？什么意思？你这太夸张了吧？”宋一程好奇地问道。
“哦，我就是打个比方，不是真觉得汪总有什么特异功能。我是觉得汪总看人特别准，就好像被她看那么一眼，你心里想什么或者说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她都一目了然了一样，那感觉很可怕的，我跟你说，职场老油条我见多了，像她这么年轻，眼睛还这么毒的，不多见。我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特别的女人，强势，霸道，但又美丽，芳华......”
说到这儿，显然陈总肚子里的褒义词库就快用光了，于是他话锋一转，继续批评宋一程道，“不过嘛，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毕竟是个高级职场精英，人上之人，我虽然能力上不如汪总，但活这么大岁数阅历还是有那么一些的。”
“最起码教育教育你这个小年轻，我觉得我还是有资格的。小宋啊，年轻人做事要脚踏实地，更要诚信做人！你说你来这里偷东西，就说来偷东西，这样的特殊的时期，一点私人衣物嘛，也不会有人上升到道德法治的层面去跟你论道计较的......”
“但是嘛，做人一定要诚实！想做什么就说出来，敢作敢当也是好品质！虚伪是阻碍人类有效沟通最大的敌人，当然，这么高深的道理以你的社会阅历和文化学识来说，确实也勉强喽。你还需要更多的岁月磨砺去指导你领悟，人生嘛，就是个不断被打击又不断进步的过程，你还需要......”
“打住！陈总！你别说了！”
宋一程及时打断了他的无端说教，他非常明白此刻时间的重要性，他果断地承认了自己的“嘴上战败”，准备迅速与对方“议和”，他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狠下心言道：
“陈总，您说的都对，是我错了，我撒谎了，我不对！我就是汪梓莘的一个小粉丝，合计大难当前来这里拿点她的东西留个纪念，被您这么醍醐灌顶的一刺激，我确实领悟到了很多人生的真谛，请您给我这个改正的机会吧，行吗？我就要你身后的那个包！”
“慢着！”
见宋一程探身出手准备强抢，陈总将身后那个包揽得更紧了，严肃地说道，“你想要我倒是可以给你，不过，你想用什么来交换呢？”
“啊？！”
宋一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愣在了当场，“陈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陈总转怒为笑，和颜悦色地劝解道，“小宋，你看啊，像你这样长得不错的年轻小伙子，身边不会少了同龄的女性朋友吧？”
见宋一程皱着眉没有回答，陈总又继续诱导道，“你常来我们公司，肯定也知道，我们的汪总那确实是天姿国色啊！不过她虽然是人间极品，但我也是近水楼台啊，她的东西，其实我私下里也收藏了不少，本来呢是真的不太在乎这一两个包包的，不过，人嘛，总是喜新厌旧的，小宋啊，我看好你，你肯定能给我点惊喜的，对吧？”
“陈总，你的意思是？”
说到这儿，宋一程心里已多少明白了个大概，虽然对其暗自无限鄙视，但表面上，宋一程还是继续假装不解地探问出口。
“等价交换啊，小兄弟，这要求很难理解吗？我拿汪总的随身物品跟你换点新鲜的，这要求不过分吧？”
陈总将刚才放在床边皱巴巴的裤袜又拿起来放在口鼻上自顾自地享受起来。
见此情景，宋一程想吐，也更想冲过去揍他一顿，但是理智告诉他，目前的场合不适合。他也不想再跟这老变态在这里多费唇舌了，在心中早就将他千刀万剐了一百遍啊一百遍，可是他真不敢发作。
外面五个抽烟的“大烂货”还不知道此刻走了没有，一旦这个时候行迹暴露，再想脱身可就难上加难了。思虑至此，他也只能作罢，双手扶膝，垂头丧气地探身问道，“那陈总希望我拿什么来交换呢？”
见他已然认怂，陈总满心欢喜地摇头晃脑开解道，“小宋啊，大灾当前，条件有限，我当然也不会过于难为你。在当前这个形势下，你也不可能随身携带什么女士用品，对吧？其实啊，我刚才看到你把汪总的手机拿走了，想必也是好奇她手机里的私密吧，不过，我跟你这个小老弟分享一个小经验啊！就算你拿到了汪总手机，那你肯定还是要失望的。毕竟像我们这种成功的高级商务人士，手机都是多重加密的，如果不是本人允许的话，你无论如何也是打不开的，不然你以为我会把它留桌子上便宜了你吗？”
“你们这些‘成功的高级商务人士’，可真小心谨慎啊！佩服！佩服！”宋一程心内翻了个白眼，假意屈身奉承道。
陈总不知其真意，错把这句感慨误当成了是对他这种“成功人士”的艳羡与赞美，一脸的笑意盎然追加暗示道，“这是必须得啊！小心驶得万年船嘛，谁还没有点私人的小秘密呢？不过啊，虽然汪总本人不在，但你不是在这里嘛，对不对？”
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确实是把宋一程给问懵了，他甚至有那么一刹那猛然以为自己与汪梓莘计划的事情败露了呢。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觉得他关心的一定不是他与汪梓莘关心的问题，便坦然地继续问道，“陈总，您就不要在这里摆什么迷魂阵了，直抒胸臆吧！”
“好！小兄弟你果然快人快语！是个做大事的好苗子啊！”
陈总搓了搓手，舔了舔嘴唇，一脸猥琐地回道，“其实我的要求非常的简单！你带自己的手机了吧？把你手机上的女孩给我看一看，我在其中选一个，你跟她说几句话，我听一听她的声音就好，你看这样可以吗？”
“啊？！”宋一程闻言瞬间木然当场，随口回了一句，“就，就这样就行？”
“是啊。”陈总点了点头。
“就听一听声音，然后就没有别的要求了？”宋一程继续确认地问道。
“没有了，不过我要亲自选一选，得是真实存在的和我看得上的女孩子才行。”陈总眯眼微笑着答道。
现在的变态，玩的领域都这么细分垂直了吗？！
宋一程沉默良久，再三挣扎，最终还是沉声叹气将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马上给陈总，而是自己划开屏幕，打开通讯录翻看了起来，给一边抻头张望的陈总急了一个大红脸。
他假装没看见，悠闲地边翻边说道，“陈总，其实我这个人挺闷的，也内向，身边其实也没有几个女性朋友，也不怎么会跟女孩子打交道，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是一条单身狗了......”
“小宋啊，我虽然没有汪总的火眼金睛，但我对‘看人’这门学问也是有那么一点自信的，我看好你！加油！”陈总眼巴巴地张望着，但脸上依然是笑眯眯的鼓励表情。
宋一程继续叹了口气，不情愿地翻到了一个人的页面，将手机递给了陈总，“陈总，您看这个女孩儿行吗？”
陈总闻言赶忙一把抢过手机定睛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此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即使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青春洋溢气息的活泼可爱美少女。宋一程给他看的是一张她玩COSPLAY的照片，画面里她打扮成了一个二次元动漫中非常出名且经典的可爱女仆形象，俏皮中又不失性感，美貌里还有掩饰不住的清纯。
“这，这个女孩儿是你什么人？！”
陈总一边抑制着自己流出的口水，一边目光贪婪地注视着手机屏幕。
“呃......算是个网友吧？”宋一程淡淡地回道。
“网友？没见过面的？”陈总继续追问。
宋一程点了点头。
“那可真是可惜了，这女孩看着应该也就十八九的样子，但已经出落得如此魅惑人间了，要是再经过点岁月的打磨，还不得倾国倾城祸乱天下啊？不得了，不得了啊！感觉与我们的汪总那也是不相伯仲啊，哎呀，两个人各有千秋，没法比较，没法比较啊，哈哈，我都喜欢！”
陈总显然对这张女孩儿的照片无比满意，指尖在手机屏幕上不断摩挲着，好似此刻他真能抚摸到女孩儿的俏脸一般。他一边欣赏着画面上女孩儿的盛世美颜，一边用手指随意放大缩小胡思乱想着。无意间，他看到此前宋一程似乎跟女孩有过一段语音留言，于是下意识的点了一下播放键。
“按原计划，赶紧去顶楼，我随后会去找你！”
......
语音一出，两个人不约而同皆是一惊，宋一程下意识地伸手想夺回手机，却被陈总一缩手给躲开了。
陈总一脸严肃地表情怒视着宋一程，差点将其给看炸了毛，而后也没等宋一程解释率先出声问道，“这女孩现在就在这大厦里？”
宋一程知道这时候撒谎已然搪塞不过去了，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是，她在。”
“她现在在顶楼？”陈总急迫地接着追问。
宋一程再次点了点头，而后好似突然回过了神儿，又急忙摇了摇头道，“我不确定她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做，所以也确定不了她现在在哪里......”
就在这时，好巧不巧地聊天软件上女孩儿竟然给宋一程回话了，而且还是打的字。当那字符一点一点呈现在陈总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差点燃烧了起来。
“主人，顶楼的路不通，有人要抓我，周旋到现在我才摆脱，请求下一步指示。”
“......”
“......”
“主人？”
“......啊......”
“主人？！！！~~”
陈总再一次抬头望向宋一程，眼神中满是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神色。
“陈总，你别误会！这个是一种角色扮演游戏，现在年轻人都爱玩的二次元的东西......陈总，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
宋一程见他已然深度误会了自己，连忙尴尬地抢言解释道。
显然，陈总并没有要相信他的意思，暧昧地朝他挤了挤眼，一脸地玩味表情。随后他做出了一个意外的动作，竟然将身后的运动挎包掏出来直接递给了宋一程。
“小宋啊，你们年轻人玩得确实比我们这些老家伙们花哨啊，我不得不说一句，还是英雄出少年啊，在下无限佩服！佩服啊！我都想叫你一声‘老师’喽！”
宋一程迫不及待地接过包，第一时间打开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运动服和运动鞋都在，就在他拉上包的拉链抬头看向陈总的时候，发现此刻的陈总正在自己的手机界面上打字，他心叫一声不好，连忙一把抢过了自己的手机，可是为时已晚，信息已然发了出去。
“我在七楼复新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速来，路上小心。”
“呵呵，你还知道打个‘路上小心’？”宋一程懊悔莫及，心里也是凉了一半，但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一边思考着补救办法，一边揶揄了变态的陈总一句。
“可爱的女孩子嘛，作为男人都要体贴呵护的呀。”
陈总一脸满意的表情，双臂交叠地仰躺在了简易床上，闭上双眼也不知道是在回味享受着什么。
宋一程下意识的打开了那个抽签软件，摇了摇手机，今晚意外地第一次显示了一个“吉”字，他似乎早有预料，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本想在这时一走了之，可又怕那个女孩儿找来见不到自己发生什么危险；可是他要是留下，汪梓莘那边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呢.....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似乎静止在了那里，这一刻，宋一程进退两难。
......
“杀人啦！杀人啦！啊！~~”
就在这尴尬的时刻，办公室外的一声女性的凄厉嚎叫打破了沉默，整个七层办公区都变得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