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罂：女侍崛醒结局+番外

男女主角分别是帝姬伊法的其他类型小说《血罂：女侍崛醒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阿三瓣”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当晚。伊法真的在漫长的两年之后，第一次离开地狱，见到人间的光辉。好刺眼。他忍不住想要伸手遮蔽光芒——那一直被他渴望的光芒，现在反而令他不适。他已经是一个习惯了黑暗的生灵，他从这时候就应该意识到......

《血罂：女侍崛醒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当晚。伊法真的在漫长的两年之后，第一次离开地狱，见到人间的光辉。好刺眼。他忍不住想要伸手遮蔽光芒——那一直被他渴望的光芒，现在反而令他不适。他已经是一个习惯了黑暗的生灵，他从这时候就应该意识到......

伊法又回到了帝姬府。那个建在艾莉莎女神的海滩上，建在破碎延绵的海岸线上的宫殿里。贝姬叫了三架直升机，直升机带着平稳魔法在冰面上滑行停下，把所有吸血鬼都带到了这片夏末秋初就已经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她给他们安顿好房间，伊法才发现帝姬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很多。甚至比龙宫还大。他只来过这里一次，却已经对这里如此向往，以至于再次来到这里时，他感觉到了飘渺虚幻，头重脚轻。

他做梦一样地环视四周，从积雪的雪山到宽敞的室内，都显得虽黯淡但神秘——或者说，正因为黯淡所以才神秘。仿佛身处异星。他们做完一切事情，已是深夜十分，贝姬带伊法去到给他准备的房间。这是一个宽敞的大房间，没有床（吸血鬼不需要一张没有用的睡眠用具）更像一个大厅。铺着深红色的马海毛地毯。两扇半圆形的落地窗透出外面惨白的月光。壁炉是冷的，对于他们这种冷血生灵而言，正好合适。

“贝姬。”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想问一个问题。”

她转过脸来，血红的大眼睛微微闪烁，和小时候很像。“什么？”

“你的伤口……我看到他用爪子穿过了你的身体。”伊法轻轻道。

她轻舒上身，把皮衣从肩膀上褪下来，露出洁白平坦、带着人鱼线的小腹。伤口是完全不存在的。只是皮衣上有几个被爪子刺破的洞而已。她的身体完好如初。

“我不是人类了。”她说，“我是妖草的持有者。我不属于任何一种生灵，甚至都不属于生灵的范畴。”

“从这点上，我们很像。”伊法轻声说。

她微微笑了笑。想起什么来一样。

“对了。你不介意吧？”她问，“我说你是我的眷属。恐怕以后他们一直会这样认为了。”

伊法摇头：“当然不。但是。为什么呢？”他看着她美丽的面孔。“为什么要保护我呢？从一开始就是我心甘情愿地做这一切。我应该自食恶果。”

“不。”她笑道，“和你是不是心甘情愿也无关。只是，你这样的生灵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让我对它感到了稍微的喜欢。所以，我不能任由你毁灭。就好像我不能任由自己毁灭。”

伊法呆呆地看着她。“哪怕只是稍微，我也很知足了。”他说。

而后退开一步。“贝姬，我能不能假戏真演一次？”

她凝视着他道：“伊法。如你所见，这里非常大，非常冷，非常空。人类的处境就是这样。你确定你要做这种选择吗？”

伊法笑道：“是的。非常大，非常冷，非常空。没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

他单膝跪下，轻轻用膝头触碰冰冷的地面。他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低声说道：“请让我和我的部族归属于你。贝姬——不，路易殿下。”他从未叫过她的姓氏，但这个词从嘴里滑出来的瞬间，他感到一种庄严。一种归属感。他清楚这将是他的归宿，也是他的坟墓。

“抬起头来。”她说道，俯视着他，轻轻托起他的下巴，让他仰起头来和自己对视。伊法看着她，觉得她灿若星辰。“我把路易这个姓氏送给你。愿它与你同在。”

伊法感到一种奇怪的情感。他此时分不清这是爱恋、感激还是忠诚。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他轻轻说。

“站起来吧，我知道。”贝姬狡黠地笑笑。眼中多了一种温情。她拉住他的手。是同样的冰冷。“跟我来。”她说，“有一件东西，我想单独给你看看。”

他们站在破碎的大片冰面上时。她拉着他的手说：

“听，伊法。艾莉莎已经睁开了双眼。这里是星球的最高点了。山的后方，群星已经重现。”

她不再出声，于是伊法听到了冰面裂开。冰层相互碰撞在空寂的天地中的声音。还有雪融化又凝结的声音。风呼啸的声音。这些声音的粗壮，反而让这里变得更安静了。这里真是一个对于吸血鬼而言很友善的地方。他们的身形在天地中显得渺茫，天空和冰面都是深深的、带着霾雾的灰蓝色。很暗，很沉。仿佛天空是沉甸甸的铅块，随时都要掉落下来一般。

“我把拉斐尔埋葬在这里。”她的雪白长发被风吹动，缭绕在脸颊两侧，“因为这里是艾莉莎的海洋，是不朽之地。对于艾莉莎，我们既不信仰她，也不憧憬她。只是她是神明，而我们是她面无表情的侍奉者。我们除了自己和寒冷外，即使是神明也不崇拜。”

他们在大块的碎冰壳上徒步行走，贝姬始终拉着伊法的手。默默无言。在这里，伊法感觉他拥有了全世界。他们的靴子逐渐没有了容身之所，因为那些碎冰一块比一块更小、更狭窄。最后，浮冰变成了广阔大海上的零星点缀。贝姬道：“今年还没有开始冷。我们划船吧。”

她站在浮冰上，从左手的纳戒中召唤出一艘小船。让它漂浮在他们面前。

那就是一艘涂着红漆、非常原始的木船。贝姬的靴子踏在船沿上，发出沉重的“咚”声。伊法跟着坐进去，她不让他拿桨，而是自己非常灵活地拾起重重的船桨，灵巧地开始划动。小船带着他们在空寂的天空和冰川下漂浮，她一下下划动着桨，眼神流连。既安静又悲伤。伊法第一次觉得这片大陆可以如此原始和伟大。然而人类却是最先进、最开明的种族。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靠近了冰山。贝姬停下了小船，露出微笑道：

“我们要下水了。”

伊法茫然问：“下水？”

“是的。听你的本能就好了。在水下注意睁大眼睛。”

“睁大眼睛？”

他们下到冰层的下方，向深深的海底游去。伊法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水下——是一座微型的棺材。

几乎是垂直倒挂在冰川下方的庞大基底上的。它是纯黑色，下方是透明的，形状如同一座房屋。事实上却是棺材。伊法在海下跟着贝姬游动，但重力和浮力在吸血鬼身上得到了神奇的平衡，他似乎不必费力就可以划动四肢前行。没有任何阻力一样。他不需要呼吸。不需要担忧什么。他们缓缓靠近房间，他才发现它和庞大的冰山相比是如此的渺小，几乎就是百分之一的比例。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看清了存放在那里面的东西：

猩红色的地毯铺在里面，然后倒躺在地毯上方的是一个雪白的孩子。

就像棉铃花一样的雪白。此时孩子正阖着双眼，安详地双手呈许愿状，穿着黑色长筒袜，洁白的睡裙，腰上系着白色的蝴蝶结丝带，额头上戴着象征死者的白色倒三角。

拉斐尔就这样宁静得吓人地，躺在大海的深处。冰山的底端。

一时间，伊法离他如此之近，近到几乎可以看得清他纤白的睫毛。如此精致醉人。

贝姬伸出双臂，手指指尖轻触棺材的表面。那表面镶着一层碎钻一般。

伊法默默看着这一切。他在水下无法说话。一时间感觉他又失去了他刚刚得到的所有东西。

——他只不过是这个孩子的替代品罢了。

但他和从前的任何时候都一样。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一天后。

伊法站在帝姬的办公室里，束起了一头长长的墨发，用蓝色软丝带系好。帝姬的办公室的落地圆窗正面对着暴风雨。屋里很安静，暗沉得可怕。伊法静静地站着，低垂双眸，等待她开口。

帝姬开口时，语气充满了疲惫。

“你还真是个粘人的家伙。怎么赶都赶不走。这可能就是你和贝姬的缘分吧。我就默许了。吸血鬼，人类会为你们提供血液。你们就留下吧。不过你挺好了。”她抬起两只棕色的眼睛，充斥着威胁地紧盯着他，“贝姬与其说是我和啸天的孩子，不如说她只属于我一个人。女神艾莉莎让我处女生子，所以她不是任何人的女儿。只是我的。所以你明白吗——她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拉斐尔的死险些要了她的命。是你救了她。但是你当明白，再次失去珍重之物的话，她会怎样疯狂。伊法·路易，既然她赐予了你我族的姓氏，你就要不离不弃。不背叛，也绝不能随便死掉。所以，如果我有看到你有一丝一毫不珍爱自己的性命，我会让你刻骨铭心的。你能答应我吗？”

伊法低着头，用刚刚学会的人类礼仪行礼，说道：

“这是我最大的荣幸。”

“——抬起头来，再说一遍。看着我的眼睛！”帝姬命令道。

“这是我最大的荣幸。”伊法重复道，扬起了下巴。

——为她而活，远比为她而死更有价值。


兽人和吸血鬼们在威廉死去的那一刻，都惊异的停了下来。

他们大概没有想到。

这么快。

他们虽然知道双方都是强者，必定会有死伤。但这么快还是出乎意料。以至于他们都像伊法一样僵硬在了原地，不知所措。要继续厮杀下去吗？还有意义吗？这时，伊法突然浑身发冷。作为吸血鬼，这还很少见——只有一种东西能导致这种感觉，那就是魔法。冰系魔法。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森林在摇动。如疾风骤雨一般的螺旋桨响起在上空。接着几道身形从空而降，背着已经收缩回去的降落伞。

是人类。

然而，冰冷的来源并不是这些人类。

伊法看到了它的来源。

香槟色的盛大外袍，金发碧眼的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是精灵王！

——那个曾经置伊法于死地的精灵王。瑟。他有着偏长的高贵脸庞，肤色像是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的光线一样，白得耀眼。他的身高和肩宽超越了人们对精灵族的常识，大约有一米七八左右。眼珠是深海一般的蓝，眸子里有光芒闪耀，仿佛流转着千年风霜的沧桑韵味。

伊法倒退了一步。

而人类的代表是个人类青年，卡尔森。

那个多年未见的卡尔森。他穿着凛然的军绿色战斗服，腰间挂着猎枪，英姿飒爽。眉目较之当年（四年前？）也更成熟英俊了些。人类就是这么易成长也易衰老的种族。伊法双肩一抖，仿佛心里最深处的恐惧都被激发了出来。他向贝姬的方向退去，像个落荒而逃的小孩子。但是。一柄长剑立即怼在他颈前，冰冷入骨的皮肤接触让他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卡尔森强壮有力的手臂一下子卡住伊法的脖子，把他一把拉到自己怀中禁锢住。不再生涩的男低音在耳边低沉地威慑道：

“做了这种事，居然还想逃跑？”

伊法刚想说话，但突然想到替罪羊这个词。顿时一阵畏缩，没有出声。

“原本以为你就是弱小的孩子，却没想到还这么邪恶。”卡尔森平静地宣布道，“我代表路易家族现在就逮捕你。第九代吸血鬼头领。说到底，吸血鬼就没有好的。”

伊法的手肘回旋，用尽全力将身后的卡尔森撞开。然后仓皇地对所有的吸血鬼大声道：“跑！现在就跑！”

这是苏西·路易的阴谋。杀鬼灭口。

倒也无妨。伊法的第二次生命就是她给的。但贝塔和其余那些吸血鬼既然注定要身败名裂，为何不再挣扎一番？

“用命来相抵你们的罪恶吧，暗夜生物们。”精灵王深沉地吼道，一挥手，顿时在他们面前出现了几个冰人。

贝塔发出一声惊呼：

“傀儡术！”

冰人——其实长得像是木偶人。有着模棱的头部轮廓，全然没有五官。由漂亮的冰晶组成的身体是一段一段的，但是关节圆润，四肢修长，手中还能握着和它们相同材质的冰锥长剑，动作如花样滑冰一样灵活。它们飞快地行动起来，朝伊法和他身后的吸血鬼包抄而来。冰做的厚厚脚面重重踏在泥泞之中，溅起无数泥点。

大概有十个左右。

伊法从未见过精灵王的冰系法术。法术拟人，已经是最高的境界了。就仿佛贝姬的父亲啸天在宴会上制造出的冰傀儡一般。总之，更多的、源源不断的冰人朝他们涌来。伊法绝望地握紧枪支。却发现只是顷刻之间，有什么一闪而过。光影灵巧地闪动，几下后突然袭到伊法面前的几个冰人变成了一块块大型碎片，如同童话里邪恶的冰雪皇后的镜子碎片（这个童话又是之前贝姬讲给他听）华丽地飞溅起来。

精灵王瑟站在原地，表情凝固。

“路易少主？”（贝姬）他发出疑问。

贝姬在伊法身边停下。她站在沉迷夜色，精致的面庞孕育着阴霾。

冰人继续朝他们涌过来。

贝姬又开始动手。她说了句：

“得了吧，这东西我十岁的时候就打倒过。现在还拿它们来吓唬我们？”

我们。她说的是“我们”。她的右手抬起来，一下子就砍碎一个冰人的头颅，让它滑出来正好绊倒了它的同伴。“嘿，冰球！”她冷冷嘲讽。然后挥舞起手中的爪刃，身形一转便砍倒了三个冰人。它们重重跌在地上，有的摔断了四肢，还踉跄着站起来继续朝伊法等吸血鬼的方向奔来。

一个冰人朝贝塔身前刺出一剑，刷地贝姬绕过去一把抓住了那把剑。鲜血冲她指尖滑落，她微笑了一下，将剑向上方一丢，猛地擦着瑟的金色长发掠过去。

瑟的瞳孔一阵收缩，脸庞变得惨白。

贝姬一把揽住伊法的腰，将他往自己身边一拽。

韦斯特也用过同样的手法，但贝姬这么做，这么温柔的动作，却让他很喜欢。她掀起眼帘，一副和刚才截然相反的厌世神色，用厌恶的口吻道：

“别找错攻击对象了——从一开始谋划这一切的就是我。我一个人而已。伊法只是我的眷属，与他无关。”

卡尔森绝望地闭了闭眼。

“贝姬。”他用劝说的、无奈的声音说道，“不要这样。”

他的意思很明显：兽人的王现在年迈体衰，分不清是非，如果有证人表明是伊法的错。是伊法是那个始作俑者，那么替罪羊就找好了。贝姬不必承认这一切。

“哈哈。”她冷漠地笑笑，“不要哪样？卡尔森，就像我当初要用妖草救拉斐尔那时一样，你还要再阻止我一次吗？”

“再”伊法微一怔。看来这个之前的故事比想象中更要曲折呢……

卡尔森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度感伤的表情来。

“当然，你们可以就地处决我。”贝姬平静地说（她从极其癫狂的状态中缓过来了）仍然搂紧了伊法，“但是我会挣扎到最后一秒的。不存在难看与否，因为我有要守护的东西。”

“要守护的东西？”卡尔森质问，“吸血鬼？”

“别用那种语气。”贝姬冷淡地说，“他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们的错。”

“别恨我。”卡尔森请求道。

她粲然一笑。“要怎么办呢？我现在已经很恨你了。但是你有一个弥补的机会。”

“你要我放过这个孩子？”卡尔森问。用不屑一顾的神色不情愿地瞥了一眼伊法。那种愤怒和不屑一顾简直是刻骨铭心。他挣扎了大概两三秒，突然猛地抽身从精灵王身边走开。“只这次。”他如此说道，眼睛里充满失望。他身后跟来的人类团队跟随而去。直升机盘旋着落下，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上去。

精灵王站在原地，身后的几个跟来的精灵发出愤怒的嘘声。仿佛在谴责人类的背信弃义。

瑟平静、深沉地看着贝姬，大约就这样看了两分钟。

“我不想和帝姬的女儿作对，但是，”他开口道，“记住你。亏欠我一个人情，贝姬·路易。”

他的手指又动了动，冰人们瘫倒在地，化成了几滩冰水，在草地上泛着莹莹光泽。如同破冰后的春天。“到此为止了。”他说完，一转眼，长长的衣袍拖在泥泞大地上，缓缓离开。

世界变得很沉寂。只有夜晚森林里的风呼啸呜呜着。贝姬过了许久才放开揽着伊法腰肢的手。她的手坚硬冰冷。伊法和她一起站在原地，背对着众吸血鬼。他这时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他能感知到一切。风拂过面颊。草间的小动物穿过草叶发出簌簌声响。他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鲜活。即使他已经是死人的身体。怎样说呢？他这时才感受到第二次生命的价值。

感受到“如获新生”。

她拯救过他很多次，但从没有一次如这次这般，救赎了他。

“我们活下来了。”伊法低声道，清冽的泪水从脸庞上淌下来。

她回过头来，微微笑了笑。“伊法，然后呢？”这才疲惫地扬起头来，一头长发在风中飘曳。她说道，“是的。活下来了。但是——然后呢？”


“伊法？”

充满戏谑的精灵语。是在叫他。

伊法微微清醒过来。世界昏昏沉沉，他还是被绑在那棵树上。铁链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天色已经是精灵族大地上特有的黑紫色，零散而明亮的星辰点缀其中。众精灵早已散去，他应该是被留在了这里。而站在他面前，把弄着手指粗细的柳条鞭子的精灵，是个伊法的熟人——与其说是熟人，不如说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蒙蒂？”伊法轻轻叫道，止不住发抖。

“真没想到你活着回来了。”蒙蒂，这个黄色头发的精灵说道，“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被我爸打，也是用这种柳条？那时候多让我怀念啊。你是多厌恶被我父亲侵犯的，我记得一清二楚。结果后来却去做了龙太子的小玩具？难道你是喜欢长着两个脑袋的东西？”

他絮叨着说个不停，导致伊法又短暂地陷入了昏迷。

回想起自己的孩提时代，母亲怀上了没落贵族的孩子，却逃婚离开，和平民一起生活。生下了伊法的弟弟妹妹们。伊法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有贵族血统的那个。因此被蒙蒂的父亲所厌恶着。但嘴上说着厌恶，他却很喜欢伊法纤细幼拙的身体。即使这种喜欢后来被曝光，也只是让他变本加厉而已。没有人会同情没落贵族的孩子。直到伊法快要十三岁，性别即将成型时——艾森·格摩来到了村里。他找到了自己当年逃婚的妻子，当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子嗣。他给伊法灌下那改变性别的药水……之后的事情就都知道了。

“喂。”蒙蒂说着，丢掉了手中的柳条鞭子。手中拿了一把斧头，猛地砍断伊法身上的锁链。伊法一下子跌跪在地上，轻声喘息，痛得不想有任何动作。

但蒙蒂显然不是因为什么好心才来帮他。

他走过来，长着茧子的手捏住伊法沾着血迹的脸。

“你这副惨样，真是让我欲罢不能。作为报答，你要不要满足一下我？反正你也不会在乎……哟？”

他顿了一下，伸手去拿伊法的项链。

伊法一惊，发现自己不小心把贝姬的宝石露了出来。

“你手里还有这种东西呢？是谁给的？”没等伊法抢到，蒙蒂就已经一把将项链扯下来，握在手里，仔细看着。“不对。这东西是人类的。那就不值几个钱了，你说对不对？”

伊法站在原地，感觉血液凝固了。

贝姬说过什么来着……它会一直陪着他。就像她的分身一样……“还给我。”伊法脱口而出。

蒙蒂惊讶了一下，看向他。

“你喜欢这种廉价的东西？”

“还给我。”伊法一字一顿地说。倔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的脑子嗡嗡地在响，感到一种不真实感。他仿佛已经打算好了，仿佛那些曾经训练过的、韦斯特教给过他的致命招式都娴熟地即将出手。他心里有一个小小的、雀跃的声音在说：蒙蒂要是——要是胆敢动那块宝石，他就杀了他。是了，就是这么简单的、冲动的决定。没什么特别的。和韦斯特出去猎鹿，有什么区别？

蒙蒂退后了一步，“别这么看着我，真可怕……哎呀！手滑了！”

宝石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然后从草坪滚落了几圈，砸在一块尖石头上。

顿时碎了开去。

伊法的心在那一刻，忽然平静了。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呢。

贝姬不在。她的承诺也没有了。或者说，伊法的幻想也破碎了。那些最纯真、最美好的东西不复存在了。蒙蒂居然敢破坏了这一切？他是罪魁祸首吗？亦或者是那个龙皇后莫妮卡？还是说，该死的命运？

但蒙蒂就近在眼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罪恶。好吧，其实不管他是不是罪恶，伊法都不在乎。

伊法静静地捡起地上的斧子。手柄冰凉，令人激动。

蒙蒂惊讶、恐惧地看向他。“你要干什么？”他提高声音，“你想杀了我吗？”

伊法没有说话。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笑了笑。笑容在凌乱的黑发衬托下格外惨白，如同皎洁月光。蒙蒂意识到他是认真的，立即转身就跑。

伊法眨眨眼，没有失手。

一斧就砍断了他的脖颈。精确到仁慈。

韦斯特说过，一招致命。他做到了。

鲜血从蒙蒂脖颈的断面猛射出来，溅在斧头刃上。如同油漆一般，鲜艳粘稠。他的尸体也软趴趴的，如同被猎杀的公鹿一样。伊法恍恍惚惚地走了几步，因为斧子太重，体力不支地摔倒在那块撞裂宝石的石头上。而后触碰到了碎成很多瓣的鸽血宝石。他抓住其中一块，紧紧抓住，不顾它锋利的边缘，把它深深握在掌心，喃喃叫了声“贝姬，别走”。就又回到了黑暗的怀抱里。

——伊法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他本来也没打算继续活下去，只想着以命抵命就好。但谁知精灵王刚宣布处刑方式时，他就几乎又昏了过去：是鞭刑。鞭刑至死，以此惩罚杀生之鬼。精灵族一向有着清晰、严厉的法规，尤其对于杀生的家伙。杀死的如果只是小动物，那么当然是不会处罚；然而如果是杀害了自以为是整个大陆上最具有灵性和智慧的精灵，那么鞭刑至死似乎是万众的呼声。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在精灵腹地传来。精灵王亲自做出的判决不仅是对法规的印证，更是对于民众期待的呼应。

前八十四年，秋天。

十字铁架上方，悬挂着女神艾莉莎的画像。以精灵细腻的笔触勾勒出的女神高贵不食人间烟火。而在其正下方，被大大张开手臂、用手铐铐在架子上的娇小身形穿着不合体的黑色丧服，宽大的衣摆一直拖在雪白纤细的大腿上方，整个身体破碎脆弱如同一只枯叶蝴蝶。行刑手拖着一条长鞭，鞭尾上镶嵌着铁钉，正毫不手软地把它高高抡起来，“啪”地一声落在铁架上的人儿身上。正好落在腿上，伊法疼得已经麻木了。大腿上纵横交错，已有数十条长长的鞭痕，如同深深的沟壑，淌着淋淋沥沥的鲜血。娇嫩的皮肤溃烂翻卷，乍一看去就是刻骨铭心的痛。伊法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呓语着贝姬的名字，听到行刑手宣布：

“第四十六鞭。”

围观的精灵们不厌其烦地发出齐声欢呼。他们的欢呼声伊法已经听腻了。他们不如直接咒骂他：不要脸、卑鄙、残忍……“啪！第四十七鞭！”胸口。这次是胸口。仿佛直接剜下一块肉一般，伊法痛得无法呼吸。眼泪刷刷地无意识淌了满脸。没有人被他的泪水所感化，这是众望所归的结局。

“啪！啪啪啪！啪！”……

“第一百零五鞭！”

其实到后来，已经和鞭尸无异了。

伊法确实死在了那个十字架上。众望所归。他们不会埋葬他。只留下风和雨去侵蚀他。秋天的第一缕雪絮，短暂地停留在覆了薄薄一层霜气的嘴唇上。是干渴中唯一的滋润。尸体缓缓苏醒过来，伊法轻轻眨眨眼，意外地再次看到了这个世界。黑色，灰色交错的世界。这不是精灵森林……这是为什么？他不是早已死去了吗？是什么，这次又是什么即将折磨他、惩戒他了呢？

是一个女人，人类。

——帝姬？


贝姬·路易，永远都是那么招人恨。

她从直升机上一跃而下的时候，长长的白发飘飞而起，身上的衣袍猩红得像是杜鹃啼血。她在精灵守卫前方那个落下来，上来就解决了两个——她把第一个精灵射向她的箭一把抓住，然后插到他的左眼里，顺带一手砍飞了另一个精灵的脑袋（用她那把漂亮的爪刃）精灵浅色的鲜血飞溅。然后她伸手拔了一下额前的长发，朝布尔德露出一个微笑来——布尔德觉得她笑得像是只鬼。她比从前的栗发时代更漂亮了一些，但是也更像是鬼魂了。某种美好但不真实的东西。

“嘿，早上好？”

贝姬说，嘴唇殷红小巧，像枚樱桃。

真是厚颜无耻。

布尔德舒展了一下翅膀，表明她要开战了。

“别激动，”帝姬的女儿说，“你哥哥在哪里？”

“我不是小孩子了。”布尔德冷声道，“和我打。”

贝姬若有若无地眯起眼睛来。笑道：

“——那好吧。”

她猛地伸出那只没带爪刃地手来。那只手在布尔德面前放大——她按着她的额头，把她的脑袋重重地撞向地面。布尔德爪子上锋利的倒钩划向她的面颊，她的左手（戴爪刃的那只）迎面切开它。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布尔德失去了平衡，倒向地面。后脑勺破碎开来，土地层层碎开。贝姬直接贯穿了她的左胸，她稍微移动了身体，以免对方立即就捏碎她的心脏。

贝姬·路易跪坐在她胸口。

如同莅临的女将军。但哪有身高不到一米六（比精灵的平均身高还矮）长着漂亮但诡异的红眼睛，雪白的长发丝丝缕缕垂荡在敌人心房上的女将军？

是的，布尔德看不起她。

从之前开始，她的卑鄙、骄傲，都很像那家伙。很碍眼。

贝姬·路易表情很冷漠。布德尔看得到她纤秀的下颔线条、超乎寻常的白皙的脸庞。她顿了一下，手在布尔德胸膛里摸索着。她只差一点就能触及到布尔德的心脏里。这时布尔德艰难地开口说道：

“喂。想不想见识一下大人的世界？”

她的神色依旧很冷漠。看的出来，她已经丧失了人类最基本的好奇心了。“别逗了，”她说，这时候有点像是之前她们之间的对话了，“我现在就是大人。”

她的手抓住了布尔德的心脏。很痛。但布尔德还是坚持着说完：

“不是。我指的是上代。我们的老一辈。你——不想见见斐南迪吗？”

这个名字，不论是在心里默念，还是终于说出口，都很美妙。

而且更美妙的是贝姬·路易的反应。

她怔住了。就这么呆呆地松开了布尔德那颗短暂停止跳动的心脏。

布尔德猛地一起身，用双角撞上她的额头。

贝姬一下惊醒过来，与其说是惊醒，不如说她是下意识地双手攥住布尔德的双角，把她甩飞出去。布尔德落在她外围，胸口和手上的伤口迅速愈合。不过，真够惊险的。贝姬·路易下手真狠。但现在轮到她报复了。布尔德露出一丝狞笑：

“真好啊。你还是这么在乎呢。”她笑着颔首，“不过，我可没有骗人啊。想见她的话，别管他是活的还是是遗体，你都得跟我来。只有你一个人。”

贝姬微微向前走了一步。她的前额在流血，这让布尔德稍微有些成就感。更让她有成就感的是，贝姬·路易眼中忽然升起的希冀。那一直泯灭的童真在她血红的眼眸中闪耀。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好。”她轻声说了一个字。布尔德嗤笑了一声——珍重到都不怀疑，也不细究了吗？和这个女孩的外表倒有些相似了——仿佛一只乖巧的木偶，被人牵着细绳，只差高高地呆滞地举起双臂，跳下深渊了。

布尔德低声道：“我用不了魔法，开不了瞬移屏障。你得和我步行过去，首先我们得骗过精灵们。”她说了“我们”，既新鲜又讽刺。和贝姬一起诶。真是活久见。贝姬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几秒，点点头。于是布尔德从地上站起来，飞快地再次朝她冲过去。蓄积了平生的力量，用头上黑褐色的黑山羊角撞向她的胸口。贝姬稍微闪了一下，故意做出不够快的样子——布尔德的双角刺入她的心脏部位，扎出两个血窟窿来。贝姬呕出一口鲜血来（演技真好，她本来不用吐血的。但这画面确实很真实）再于是布尔德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角穿透了她的身体。

“够狠啊你。”她的嘴角流着血，微笑道，如同恶魔低语。

直升机在她上方焦急地盘旋，但她在布尔德背后轻微地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靠近。布尔德给了她一拳，打在腹部，按住她的头向地面撞了几下。“假装昏过去。”她命令她，心里又紧张又甜蜜，这样占敌人的便宜，还真是如此愉快。

“那还用你说。”贝姬的嘴角泛着血沫，把洁白的眼帘合上。

布尔德大声对精灵们宣告她的胜利，宣布她要带半死不活的这个猎物去见精灵王。便扛起对方没什么重量的身体，步伐轻快地走向了通往精灵宫殿的迎宾大道，快乐得直哼歌。

计划。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

把莫甘娜从监牢里带出来时，他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触感还是和别的女孩子相比不同的。其实说起来，他也只这么握过贝姬的手。贝姬的手，从小就寒冷而干燥，令人不解。而莫甘娜的手却正好相反，温暖潮湿，带着海洋的气息。她站在外侧的栅栏旁，停下来屏息静气。她大约做了两次深呼吸，然后一道屏障就在她双手之间展开。透明的、泛着荧光的屏障。很美。“请。”她说，两只手向外移动，拉大了屏障的面积。卡尔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不排除她诓骗他的可能性（毕竟卡尔森骨头里就是个多疑的人）但他此时很想相信她。

于是他抬腿，迈过了屏障。

就好似是踏进了一汪水。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然后他顺利地从屏障中拔出身体来——映入眼帘的就是精灵森林的青玉色。他一眼就看到了精灵王宫。他有种想要欢呼的冲动。莫甘娜收起翅膀，跟着他从屏障里迈出来，黑色的眼睛茫然四顾。

远处有精灵用陌生的精灵语对着他们大喊，大概是在厉声问他们是什么人。

卡尔森正准备从怀中掏出跨种族外交官证件（但估计也不管什么用）这时突然有直升机的螺旋桨呜鸣从头顶传来。莫甘娜第一次见这种东西，不由一声惊呼。卡尔森则怔了一下，然后大喜过望。

向他们降落下来的直升机是亮银色的，带着路易家族的族徽。

是贝姬？

直升机的舱门打开了，维从上面高声叫道：

“笨蛋，快上来！”

就有一条绳索放下来。卡尔森刚刚想去抓，忽然有一双温暖的手一下扶住他的肩膀。他整个人被从高空中拎起来，仅仅几秒就被拽上机舱。他没来得及惊讶，就看到黑发的龙女孩和他一起跪坐在直升机的金属地面上。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他。

“对不起，冒犯了，”她用好听如水滴一样的声线认真说道，“刚刚有精灵就要对我们射箭了，所以我才……”

他一面感叹她的惊人洞察力，一面环视四周。

贝姬并不在。

卡尔森站起身来，很失望。这时维劈头盖脸地道：

“你长脑子这种东西了吗？”

精灵医生用手指猛戳他的肩膀（可惜他都感觉不到疼）——“居然还带着龙女来精灵族？你难道不知道他们都在找她？精灵也好，龙族也好！龙皇要用她的鳞片解毒，太子和公主当然也对那鳞片虎视眈眈，你这个笨蛋！”

“没有人告诉过我。不知者无罪。”卡尔森冷静地面对着他说道。

维顿了一下，沉默了。刚才的气焰微微消失了。

这次爆发的是卡尔森。“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件事情。不，就没有人告诉过我任何事情。因为你们根本没有把我当成过同伴吧？从一开始，从贝姬要去兽人族找妖草开始，就没有人告诉过我！我千方百计地得到消息，最后却还是被排斥。”他哽住了。自从伊法和泰德的那个轩然大波发生之后，连凯文都消失了。再也没有在他胃里出现过。他的胃，就像二十年前一样，又变回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器官。一个偶尔会刺痛的人体器官。

“好啦。所以这又怪谁呢？”

前方的驾驶舱里，白发紫眸的拉斐尔轻快地转过头反问道。

“比起这些。”维拦住想要挥拳的卡尔森，说道，“我们该看看现实情况再吵架了。”

直升机在上空盘旋，没有任何炮弹和攻击。这个情况，的确很是奇特。“精灵为什么不攻击？”卡尔森平息下怒火问道。

“因为他们拿到他们想要的了，就不愿再浪费时间了。”维冷静地说，“不然你以为贝姬在哪里？”

卡尔森一阵心惊。“她被他们抓住了？”

“准确而言，是跟他们走了。”维说。

“真是废物。”卡尔森低声诅咒道。是说给拉斐尔听的。

“当然不是废物了。”孩子镇定地回答。“你没看到她做的手势。而且我们也都通过联络仪听到了。”

卡尔森问：“听到了什么？”

是什么让她心甘情愿地认输的？

拉斐尔说了一个词：

“——斐南迪。”

光芒在他紫水晶一般的眼睛中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