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姥好厉害,那姨姥有没有给自己打毛衣?兰兰也不要姨姥生病,姨姥和妈妈都不能生病。”
小姑娘天真无邪地拍手,露出的牙齿少了两颗。
“姨姥先给妈妈做。做完妈妈的,姨姥就给兰兰做。”
“姨姥的呢?”
“姨姥有呀。”
“也是红色的吗?”
“是呀。”
“好啊。妈妈和姨姥还有兰兰,永远都不会生病。”
……
五岁的小朋友不知道,什么红毛衣能有驱病的魔力。那年冬天,穆娴影穿上新毛衣,高高兴兴地过了她的最后一个春节。
次年春,兰兰的小红毛衣织到一半的时候,医院传来了穆娴影去世的噩耗。
至今,姨姥和小兰兰的毛衣仍旧未完成……
锦稚缘到达雁城县人民医院时,天已经大亮。景颢把车停稳之前一直不让稚缘下车。
当天底下两件无能为力的事情汇集在一个地方的时候,即便是神仙下凡也很难挽救。抵抗不住的衰老和意外的伤病患者躺满医院的病床,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奔波在死神之前,为患者筑起最后一道屏障。
稚缘跳下车,飞快地跑向医院大楼。由于地形不熟,加之并不清楚姨姥现在的状况,她情急之下跑到了急诊室。
站在急诊室里,周围都是人。好像都没有说话,好像全都在大声哭喊。她不知道,她的头脑辨不清。
“你好,请问赵秋华在哪?”她跑到护士台前,两手的手指扒住护士台,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赵秋华。什么病的?多大年龄?”
护士低头忙着整理病患资料,没有抬头。
“我,我不知道什么病。但是我知道很严重。”她靠在护士台边的墙上,无力支撑自己的身子,慢慢滑坐在地上,言语也越来越虚弱无力。
“景斓!”
孟景颢跑进来,手里拿着车钥匙和手机。脖子上的汗洇湿了他的衬衫领。
他看到妹妹怅然若失地缩在地上,来来往往的人路过她。
“景斓,姥姥不在这里。她在ICU。快跟我走。”
他喘匀了气,走到妹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牵着她走。
两兄妹一前一后,走出急诊室,着急忙慌地跑向重症监护室。一路上,锦稚缘的泪流不尽。
雁城县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在住院部的六楼。与急诊室并不属于同一栋建筑,两栋相隔大约九分钟,再算上搭乘电梯上楼的时间,一共花费十三分钟。
“别紧张,景岩没有给我消息,姥姥一定没事。她是个福大命大的人。”孟景颢虽然安慰锦稚缘,但自己狂跳不止的心也证明了他说的不算真话。在生死面前,谁能不紧张?
电梯到达六楼,锦稚缘拼尽全力率先冲出人群。因为太急还摔了一跤,膝盖擦破点皮。
她终于看到景岩。正垂头着头坐在冰凉的椅子上,双眼空洞,没有目标地望着某个地方。
两排座椅坐满了把心拴在ICU的家属,墙角边的地上还坐着、躺着好几位。他们都是有亲人在里面的可怜人。他们能做的除了交钱之外就只剩祈祷。
锦稚缘一走近景岩,眼泪再次汹涌。她腿脚软弱无力,跪在了他面前。
“姐,你怎么来了?”景岩红肿着双眼看着锦稚缘,和景颢哥一起搀扶起她,让她坐在铁皮椅上。
“我昨天下午走的时候,姥姥不是还好着呢?”她的双眼紧盯着面前的铁门,那道隔绝着家人和重症患者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