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李无相赵喜的武侠仙侠小说《画皮帝王李无相赵喜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李无相”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王武的力气竟然比他的老子还要大些,一声惨叫被闷在口中之后,一边往后挣脱一边用双手撕扯着脸上的白须,竟然真的挣开了。但整张脸皮都被生生扒了下来,只剩下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他的眼睛快要瞎了,像无头苍蝇一样惨叫着在屋里转了一圈,咚的一声撞在墙上,找不到门,随后就跌跌撞撞地直往东屋跑去。这时候,李无相才从王鹏的身上剥落下来。吸饱了的鲜血叫那些白须变得更加粗壮密集,他这半张人皮展开、触须舞动,一瞬间就掠上半空,朝王武紧追过去。此时王武摔进东屋,不去找别的什么防身器物,反而摸索着扑向靠山墙一侧的墙壁,等摸到一处壁龛时,立即惨叫着大喊:“灶王爷、灶王爷救命!”李无相这时候也追进屋,便瞧见看壁龛里的“灶王爷”。薛宝瓶家里也供奉着“灶王爷”,但只是一...
《画皮帝王李无相赵喜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王武的力气竟然比他的老子还要大些,一声惨叫被闷在口中之后,一边往后挣脱一边用双手撕扯着脸上的白须,竟然真的挣开了。但整张脸皮都被生生扒了下来,只剩下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他的眼睛快要瞎了,像无头苍蝇一样惨叫着在屋里转了一圈,咚的一声撞在墙上,找不到门,随后就跌跌撞撞地直往东屋跑去。
这时候,李无相才从王鹏的身上剥落下来。吸饱了的鲜血叫那些白须变得更加粗壮密集,他这半张人皮展开、触须舞动,一瞬间就掠上半空,朝王武紧追过去。
此时王武摔进东屋,不去找别的什么防身器物,反而摸索着扑向靠山墙一侧的墙壁,等摸到一处壁龛时,立即惨叫着大喊:“灶王爷、灶王爷救命!”
李无相这时候也追进屋,便瞧见看壁龛里的“灶王爷”。
薛宝瓶家里也供奉着“灶王爷”,但只是一张因岁月和烟熏而泛黄的画纸,上面的形象已模糊不清了。而王武家壁龛中的这一个却是个镀着金的小塑像,只见一个小人端坐壁龛之中,顶着个圆且肥大的脑袋。他的双眼微闭,仿佛在闭目养神,但一张嘴却笑得咧到了耳下,口中还有细密的尖牙,看起来与他这金身的模样格格不入,十分诡异。
此时王武便用沾着血的手将这灶王爷的雕像抓了下来,双手握着,一边背抵墙壁一边向自己身前朝李无相晃着:“灶王爷救我!灶王爷救我!邪祟啊,邪祟啊!”
李无相没有眼睛,所见的一切都是依靠那些白须,这叫他的视线一直以来都有些模糊,看周围的景物时,仿佛一切都隐在浓雾里。可现在他一看王武手中这雕像,却觉得它异常清晰,而沾染着的王武的那些鲜血,就好像在它身上逐渐氤开了,又围绕着它化成一片红雾,仿佛成了它的披风。
李无相心里稍稍一惊,就没敢立即扑上去,下一刻,他似乎看到灶王爷的原本微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瞪了自己一下!
心悸!他感到了熟悉的心悸……就像是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体内的外邪时那样,难以言喻的空洞与宏大!
这玩意真有用?显灵了?!还是说也是什么外邪?
然而下一刻,这一瞬间的感觉就消失了,王武手中的灶王爷重新变成一个小小的镀金雕像,与周围的事物一样朦胧模糊。李无相不再想为什么,立即向王武扑去。
泥泞的滑动声再次响起,持续一刻钟之后,在被油灯照亮的窗户纸上,一个人影缓缓站立起来。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伴随着轻微的哧啦一声响,将自己的脑袋撕了下来,放在手中轻轻揉动,又从油灯盏中蘸了些黑灰,仔细描画着。
最终,脑袋被重新贴上,屋里的李无相长出一口气。
他再次拥有了一具像人一样的躯体了,尽管只是“看起来”。在此之前,他对自己这身皮囊的感知非常迟钝,就像是一个人的全身都发麻了,只能勉强操控,但做不了许多精细动作。现在两个人的血肉精气喂饱了它,李无相甚至产生了轻微而明晰的痛感,还能操纵那片铜网延展、生长,重构成下半身,并在本能的作用下隆起为隐藏在皮服之下的外骨骼。细密的白色触须填充空洞的眼眶,在本能的作用下融为两颗眼珠子,不细看倒是与常人无异。再叫许多的白须穿过颅顶,他便又有了满头的白发。
李无相赤裸着身体在王家的屋子里搜罗了一阵,为自己找到一身衣裳,又草草扎了头发,自觉应该不至于再像之前一样吓得那小姑娘目瞪口呆。然后他找了一块包袱皮,将能寻到的所有金银财物、一部分风干腊肉打了包。再把父子二人刚才带在身上的那些猎具全系在后背上,才吹熄油灯、摆好灶王爷的塑像、扶正桌椅,立即出了门。
他现在还有点软手软脚,走路时一深一浅,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慢慢走到墙边:“喂!”
小姑娘几乎立即回应:“啊……”
似乎是怕自己的声音太小,又丢了一颗小石子进来。
“退开点,别砸着你。”李无相听到外头窸窸窣窣地响了两声,就把装着金银细软和干肉的包袱丢了过去,然后在院子里找到个木墩,一点点挪到墙边,再站在上面将重而长的猎叉举上墙头,待它垂下再松手,猎叉就落了下去、插土中,只发出轻微的咚的一声响。他又把余下的家伙都依法弄出去,自己才一点点攀上墙头,看见薛宝瓶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仰着脸,该是紧张得要命。
即便杀死的是三个恶人,但吸取精血、腐蚀骨肉也不是什么叫人舒服的事情。然而现在坐在这儿,李无相看到的是一片深沉广阔的黑暗、安静的城镇、头顶被月光映照得微微泛起荧光的薄云,就知道自己终于完全摆脱了之前藏在炉灶里的囚笼,而这世界,虽然一点儿都不友善温馨,却也到底是个货真价实的广阔天地,并未被毁灭。
他也再次有了个稍微像样儿的身体,这意味着只要足够小心,他就还会有更加充足的时间去弄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并且掌握现在所拥有的这种在他来处的世界所没有的神奇力量。
这叫他心情变好了些,就坐在墙头微微笑了笑:“怎么样,你看我现在像邪祟还是像人?”
这时天上的薄云散开一瞬,月光洒在他身上,薛宝瓶将他的脸完全看清了,并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还记得不久之前李无相那种恐怖诡异的模样,可现在她看到的是一个坐在墙头单薄瘦削的身影,衬着月光,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而他的那张脸,被从额头垂落的几缕白色发丝所轻轻拂过的那张脸……
她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么美好的事物和景象。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没意识到自己的心变得轻快而温暖、喉咙也变得松弛而通畅起来了:“我觉得你像神仙。”
李无相从墙头跳下,轻飘飘地落了地,对她一笑:“那咱们回家吧。”
天上白玉京,
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这是他来处的世界,古代一位极有名的诗人所做的一首长诗中最有名的四句。
这些日子,李无相也想过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最终他觉得这或许算是什么“平行宇宙”之类——也许只是在某个很遥远的时间节点上出现偏差,所以习俗文化与自己来处相当类似,就连文字都仿佛。
可这解释不了刚才听到的这两句诗!那么多的文字,“恰好”也组合成了这么两句,概率有多小?他不知道怎么算,但知道应该小到了“绝无可能”!
在自己之前有人来过的?这个念头跳出来之后,他微微喘了几口气,似乎又觉得刚才的震惊稍微平复些了。没错……自己能跑到这个世界,或许其他人也能来。然山派收徒的仪式之一就是念出这么两句、梳上道髻,那,难道是刚才赵奇欲言又止的那位祖师爷的身世有蹊跷么?
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实在太少了,离开金水之后,要务之一就是要叫自己形成对这个世界更加详细的印象。
到第二天早上,李无相早早地起了。他将自己梳洗一番,完全露出满头的白发,但这回没再用炭黑涂抹。如果这头发被赵奇这种谨小慎微的人过了手都觉察不出异常的话,那寻常人也应该看不出来了。
然后他在鸡窝里找到了两枚新生出来的鸡蛋。本想留给薛宝瓶一枚,但实在不想自己一瞧见她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往脖颈的血管上看,就自己全喝了。
等天边的薄雾开始被初升的朝阳驱散时,李无相来到了陈家门前。
陈家不像他想得那么恢弘大气,只有个高且宽敞的大门,没设门槛,两扇黑漆大门板敞开着。门内的院子极大,十几个镇兵正在院子里套牛,该是想要去犁地。院中没铺砖石,是红土地面,车辙印纵横交错,看着很像是古时候招待往来行商的那种大车店。
或许已经知道了他今天要来的消息,镇兵们没有拦他,而只是边做事边交头接耳地看着。李无相扫了他们一眼,就发现这些镇兵虽然也都矮小干瘦,但精神饱满、神色轻松,想来平时的生活也都不坏,至少应该是能吃得饱的。这么看,这些镇兵更像是陈家半兵半农的长工,而陈家更像是个在发迹阶段的小地主,跟李家湾那种在本地统治了百余年的大家族该是没法儿比的。
他走进院子里,看到左手边是一排马厩、镇兵们居住的厢房,靠右手边则有一颗老樟树,树底用青石条围着,想来平时会坐人。樟树与右边的厢房之间有一排一人高的树篱,那树苗细细长长,叶子蔫头耷脑,看起来是新移栽的,那这就应该是为了给赵奇在这院子里隔出一片相对清静幽雅的空间了。
两个人正在正堂门口,远远地看着他。一个是中年妇女,脸上有一丝和气但不夸张的微笑,显得端庄大方,但目光将他看得很仔细,该是陈绣的母亲。陈绣在她身后,笑意掩不住,一见他就跟自己的母亲耳语几句,然后朝李无相招招手,李无相就站定,对两人施了一礼。
这时陈绣又往左手边指了指,李无相看过去,见到马厩里还有两匹马,三个人正在伺候它们。两人是镇兵,另一个是个看着显老相的男子,似乎正在教镇兵该怎么细细地铡草料,这就该是陈家的家主陈辛了。李无相看过去时,陈辛也转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朝他微微一笑,点点头。李无相又施一礼,正要走过去拜见,陈绣的母亲却远远对他摆摆手,又往赵奇居住的厢房那边指了指。
李无相明白她这是叫自己先去拜见赵奇,看来也是知道赵奇性情古怪,怕他挑自己的理的。
这一家三口给他的印象很不错。他就感激地笑笑,移步向赵奇的居所走过去了。
走到赵奇的门前时,还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他站下了,先安静地听了听,听到门内寻常人无法觉察的微小动静。那是衣衫在门板上轻轻摩擦的声音,该是赵奇就站在门口。
于是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师父,弟子李继业来见师父了。”
赵奇没说话,李无相就不再开口,双手垂下、微微低头,站在外面。
过上一小会儿,他又听到门内更加轻微的脚步声,还几乎可以想象到赵奇的样子——在门后慢慢抬腿、蹑手蹑脚地走回到屋内的椅子上坐下了。李无相在心里笑了笑,赵奇这人还挺有意思,看来想叫自己玩程门立雪的那一套,该是从来没收过弟子,生怕他自己威严不足而被弟子看轻,因此故意不出声。再想想,也许他昨天特意来看自己,到了半夜也会后悔,觉得太冒失冲动了……
不过现在仔细一想,赵奇在收徒这事儿上似乎也的确有点儿心急,为什么?
李无相又站了一刻钟的功夫,就再次低声说:“师父,弟子李继业来见师父了。”
门内还没动静,但李无相听到轻微的翻书声了,该是赵奇自己都被自己搞得无聊,开始看书。于是他仍旧不动,慢慢在心里揣摩赵奇这人。看着是三十来岁,比自己如今的年纪大上不少,在这种时代甚至可以做自己的父亲了。之前觉得他小心谨慎,但这几次接触现在,李无相对他的评价改变了一些。
赵奇的这种小心谨慎,似乎并非源于理性考量,而是因为对他自己的不自信,怕被人看轻,要再说得难听点,就是自卑敏感。前世的时候李无相见多了这种人,甚至自己就在此列,他太知道该怎么叫这样的人觉得如沐春风、对自己印象大好了。
于是他安安静静地又等了一会儿。这时太阳升起来了,他倒不觉得热,反而被晒得暖洋洋,比夜里舒服多了。
然后他听到门后啪嗒一声响,仿佛是笔杆落地,该是赵奇一不小心碰掉的。
门内门外稍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李无相第三次说:“师父,弟子李继业来见师父了。”
一阵脚步声之后,赵奇把门打开了:“你等了多久了?”
“弟子等多久都是应当的。”
赵奇咳了一声:“你知道我……为师为什么要你等这么久吗?”
李无相立即为他找到一个极好的理由:“师父想考验弟子的耐心。”
赵奇嗯了一声:“不错,你很有悟性,也有耐心。进来吧。”
李无相走进屋,轻轻关上门。赵奇的房间陈设很简单,有一张床,靠窗一条长桌,一张椅子,靠山墙边又有一个小圆桌,两张圆凳。墙壁该是新粉刷的,挂着一个皮质的斜搭扣背囊,一柄长剑,一柄拂尘。地面也应该是新铺的,地砖很新,只在缝隙中积了些尘土。
赵奇在椅子上坐下,李无相就垂手站在他一步远处。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赵奇又咳了一下,开口说:“为师也是第一次收徒,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不如你先说说看,你对修行这个事情,知道多少。”
李无相想了想,挠挠头:“师父,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赵奇愣了愣:“什么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除了知道那个打坐的法子,别的,像平时应该做什么,往哪儿去,还有别的……别的门派是什么样子,都有什么人,我都不知道。”
赵奇把眉皱了起来:“你总该知道八部玄教吧?”
“呃,只知道有八部玄教这个门派。”
赵奇闭上眼又睁开,叹了口气:“八部玄教不是一个门派,而是八个门派——你怎么连这个也不懂?”
李无相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下。赵奇还真是第一次收徒,现在就已经开始觉得有点不耐烦了。
他立即做出惶恐的样子:“师父别怪我,实在是有些事情……嗯,师父,你看,我家还在的时候,有一次我家新招了一个做工的人,要写一张契约书,写好之后,又要他按上手印。可那个人连在哪里按手印都不知道,我当时就觉得那人有点笨。可后来才发现他其实也算聪明,但是因为第一次见到契约书那种东西,才不知道怎么办……现在我在师父面前应该就跟那个人差不多,师父你见多识广,好多师父觉得是常识的东西,像我这样的凡人实在没见过,所以也实在不知道的。”
赵奇的神色缓和下来,听到“凡人”这个词的时候脸上更是略过一丝得意之情,于是又叹了口气:“行吧。那为师就从头来,给你一点点说吧。”
他又稍微犹豫一会儿,好像对将要说的东西很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讲:“我接下来要给你说的,是八部玄教他们自己的看法,同时呢,也是这世上的教区——你知道教区吧?嗯——教区之内的凡人的看法,你姑且听着,往后我会对你说我派以及其他门派的看法。”
“八部玄教,是八个门派,供奉八位灵神。真形道供奉统管群山的五岳真形大帝,玄冥道供奉统管江海湖泊的六渎玄冥大帝,太阳道供奉统管乾阳的东君太阳大帝,太阴道供奉统管坤阴的素曜太阴大帝,保生道供奉统管万物生化的济慈保生大帝,五官道供奉统管天地五行的昊天五官大帝。”
“这六派门下弟子众多,所统辖的区域占据天下六州有余,这些地方就是你们所说的教区的了。他们自称是天下玄门的正宗,觉得他们,和幽冥道所供奉的统管阴间的幽冥地母,已掌控了这世间所有的大道,将余下的教派全视为旁门左道,只要稍有余力,就想要征伐一番。几十年前,这金水镇不是闹了玄教吗?我猜那回就是太阳道的修行人想要占了金水做教区。往后行走江湖,万一遇见我前面说的那六派玄教的人,你就要小心些。”
李无相皱眉想了想:“师父,那幽冥道我就不用小心了吗?”
“幽冥道也是八部玄教之一。但幽冥道传人极少,道场都不知道在哪里,也并不爱管闲事,所以遇到他们,只要你不去招惹,就用不着怕。”赵奇长舒一口气,看着是将自己不乐意提的都讲完了,将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你是不是在想,这才七个,那八部玄教中的第八个呢?”
“是,弟子都心痒死了。”
赵奇笑起来:“好,你听着,这八部玄教中的第八个,供奉的是统管世间人道的东皇太一帝君。你见识再少,也该知道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做‘业’的朝代吧?如今的九州就是大业时划分下来的,如今人世间的种种规矩礼仪、风俗习惯,也是大业时传下来的。业朝的皇帝,尊名李业的,就修成正果、飞升成仙,又证得大道,成了东皇太一帝君。”
他说到这儿时候,稍微顿了顿。李无相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即问:“那供奉这位帝君是哪个门派?”
赵奇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看着有些讥讽。他轻轻哼了一声:“倒不能说是哪个门派吧。要是按八部玄教的说法,天下间有群喜欢练剑的,自称是在世的剑侠,这群人算是东皇太一门下的正统。但其实吧,这事说起来曲折是颇多的。
“业朝还在的时候,供奉东皇太一的是太一道,乃是国教。后来八部玄教中我前面说的那六个,跟太一道起了冲突,大战一番惹得天下动荡,业朝才亡了。太一道是战败了的,也就散了。太一道的修行人擅用剑,之后的门人日渐稀少,所以剩下的这群剑侠被认为是接过了太一道的法统的。一直到今天,六派还在追剿那些剑侠,那他们喜欢说自己是正统,就由他们说去吧。”
赵奇又微微摇了摇头,看着李无相:“而实则呢,当初的太一道修士不但擅长用剑,更擅长化虚为实之术。你是不是听说过一些神异的传闻?譬如说有的奇人在纸上画了一捧盐,将纸一抖、那盐就簌簌落下来?或者有人在纸上画了个小人,再一吹气,那小人活了?又或者在画卷上画了人物市景,结果里面竟真成了个栩栩如生的小世界?告诉你,这些全是当初的太一道修士的手段,这才是真正的仙术。而如今,太一道的这一脉,就传到了咱们然山派。”
李无相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赵傀把一百多个人都弄到了一块小小的空心砖里,自成一个小世界,说要“炼太一”,应该用的就是赵奇所说的然山派的手段,但可能更加精妙。赵奇对然山派的说法,肯定有不少自吹自擂的成分在,但然山派要真跟他说的这些事情沾了一点点边、赵傀又真是然山派的宗主,那自己原来的猜测就没错了——对普通人来说,他也算是个大人物了。
那……他真的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吗?被薛宝瓶的一碗鸡血给杀死了?
赵奇笑了笑:“怎么,现在知道你这然山派弟子的分量了?”
李无相立即回过神:“师父,那……以后我是不是也可以练这些仙术?”
他说这句话时,本来是为了将自己刚才稍稍发愣的一瞬间敷衍过去,叫赵奇觉得自己被那些神仙手段震慑了。但这句话说完之后,却发现赵奇的表情有点奇怪——他的嘴角先是稍稍向下压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紧,随后看向自己的眼神又涣散了极短的一瞬间,然后才笑着说:“这都是高深的手段,如果你勤奋努力,总有一天也是可以的。”
一个念头从李无相脑袋里冒了出来——赵奇应该是自己都不会使他所说的那些神仙手段。因为提起那些东西的时候,他表现出了一瞬间的不悦与失落。而随后看向自己的那种眼神更古怪,那种眼神有点儿心虚。是因为不会那些手段,还是因为别的?
赵奇又挺了挺身子,将声音稍微提高了些:“再给你说说其他的门派吧。除了八部玄教,其他的那些里,也得分成两类。一类,是有法帖的门派。法帖这东西,是从业朝的时候传下来的——那时天下乱得很,除去八部玄教之外,还有许多散修,平时勾心斗角、杀伐不停,搅得世间大乱。等到天下从业朝灭亡的混乱中逐渐平定下来,一些顶尖的高手们就聚集在一起,开了一个盟会。”
“在那盟会中,各派高手共同炼制了三十六部法帖。法帖这东西,乃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道运’,有了这东西,便可以汇聚一地的天地灵气,将原本平常无奇的风水化为洞天福地,从而开宗立派。自那之后,除八部玄教之外,凡是有法帖的门派,才能被称为正宗,虽然也谈不上什么同气连枝、互帮互助,但至少也不会轻易相互攻伐,倒也能保世间的一时安宁。”
李无相想了想:“师父,那咱们然山派……”
赵奇哼了一声,挥挥手:“自然是有法帖的,乃是正宗。但世事浮沉,总有兴衰荣辱的时候,也不是说有了法帖就能高枕无忧,如今天下还不是强者为尊么,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过有法帖的正宗被灭杀、强夺的事情,所以为师告诉你,行走江湖的时候还要小心,时候不到,那玄门正宗的名头先不争也罢。不少门派没有法帖称不得正宗,但门下强者众多,不也可以煊赫一时么。”
李无相乖顺地点点头:“弟子谨记。那,师父,咱们然山供奉东皇太一,那其他门派呢?供奉的是灶王爷之类的神灵么?”
赵奇不情不愿地说:“灶王爷、司命真君之类的许多灵神,虽然得道也早,但说起来这类灵神原本都是受太一统辖,自太一败落之后,教区之外的凡人所信奉的这些,都被那六部玄教斥为邪神异端了,只有三十六派正宗之外那些不入流的宗派、散修,才会供奉这类灵神。”
李无相想要再问是不是那另外三十五个“正宗”供奉的也是东皇太一,但瞧见赵奇的表情,就知道用不着问了。初听赵奇提到太一道、法统时,他还觉得虽然不知道然山派现在怎么样,但竟然真的大有来头。可如今把后面的这些也听了,他觉得自己完全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简单地说就是原本在业朝时,世上有八大派,其中的第八大派太一道衰败了,门下弟子散落各处,起了内讧,都在争夺唯一正统的名头——这就该是赵奇之前所说的,业朝灭亡之后的混乱时期了。
这伙人打来打去,终于觉得这么干不是个办法,因此开了个会,觉得大家都还是别争了,不如说咱们三十六派都继承了太一道的法统,大伙儿都是正宗,于是,这三十六派正宗所供奉的应该都是东皇太一。
可另外的七部玄教似乎并不同意他们的看法,只说赵奇口中的那群“剑侠”才是真正继承了太一道法统的,也不知是真有什么内情还是为了继续挑拨内斗。
再合着赵奇之前所说的,“世事浮沉,总有兴衰荣辱的时候,也不是说有了法帖就能高枕无忧,如今天下还不是强者为尊”,以及陈绣口中的一些细枝末节,李无相就对然山派大致有了底——虽然是三十六派正宗之一,但这些“正宗”在三千年来似乎过得有好有坏,譬如古早时期的高门大户,时至今日,也许其中不少已比不上赵奇口中的那些不入流的宗派了。
至于然山派,应该也早已人丁凋零了。赵傀还没结丹就能做了一派宗主,之后十几年来不知所踪,门下弟子也做鸟兽散,只有个赵奇自己找过来。这么一想还怪可怜的。
这就太好了,至少赵傀这人死了,不至于搞得天下震动。
天光放亮,李无相为薛宝瓶做的第一锅干粮就差不多好了。是先将蚕豆、黄豆、黑豆、小米之类的豆谷物煮到熟透,再碾成碎末,然后锅中下油,放一瓣八角、一把细盐、少许白糖,再将这些用小火慢慢炒干。这么一来能放上个四五天坏不掉,在山上吃起来时也方便。
边做饭时,李无相边复盘自己夜里想好的行动计划。
首先是陈辛。对薛宝瓶说的那些全是托辞,只是为了让她能尽快安心离开,不至于制掣自己的手脚。
陈辛是个老谋深算的聪明人,之前和他闲聊时,也透露出对赵奇的忌惮。自己要对他说出实情,他信的会是自己的。问题是,他是本地一方霸主,性情绝不像看起来那么软弱,必然有强烈的、他自己的想法。
而自己在做事时最忌讳这样的合作伙伴,尤其还有家室。依照他的经验,有时候二加一会小于三甚至等于零,因此不到危急关头,陈辛不可用。
昨晚的那个机会也实在可惜。现在李无相可以确定,自己极有可能是赵奇这次祭祀科仪当中的关键一环,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急着收徒、为什么急着给自己喂药。
但在昨晚去见他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态度相当好,甚至带自己去捉鬼。这意味着他有可能真起了将自己收为弟子的心思,这才叫自己有机会看到那张符,从而窥见事情的部分真相。如果当时能表现得更加善良一些,陈三咬或许还会被杀死,但会是赵奇自己动手。而现在,或许自己已经作为他真正的传人,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
要是能再有半个月的时间就好了,他有好几种方式可以叫赵奇相信自己绝不是会欺师灭祖的人。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或许只能用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办法——制伏赵奇,逼问出想要的东西。这相当冒险,从行业角度来说,赵奇相当于从前的自己,现在的自己相当于一个壮汉。壮汉的体能可能还稍占优势,但从前的自己有太多技巧和工具来击败他了。
机会应该只有一次,要出其不意,不给他使用任何看不见摸不着的神异术法的机会。
但赵奇的技击技巧应该也十分高明,不到万不得以不能杀死他。
一是这样一来就无法满足外邪的需求了。那东西尚未完全对自己露出什么狰狞面目,可既然被称作“外邪”,就肯定有缘由。在这一点上,他绝不怀疑这世上的修行人们世代传下来的经验教训。
二来,在灶里被困时,似乎在紧要关头是赵喜的鬼魂帮了自己一下。这意味着在这世上死亡不是终结,对赵奇这样的修行人而言就更不好说了。
他就这样细细思量,反复斟酌每一个步骤,觉得似乎回到了前世做项目的时候。
等天边朝阳初升,他觉得自己把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听到了拍门声。
李无相稍稍一愣,屏息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只见外面的是个穿白色短衣的壮汉,配着刀、背着包袱,衣裳边角磨损,也脏得快成黄色了,脚上满是泥水,嘴唇干裂、皮肤粗砺,一副风尘仆仆的赶路人打扮。
壮汉又在门上拍了拍:“有人吗?讨碗水喝!”
李无相之前还想叫薛宝瓶把薛家店重开起来,好在离开自己后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只是现在是汛期,过往的行路人就更少了,今天这位算是这些天遇着的第一个外乡人,该是看到了“薛家店”的店牌了。
他今天没心思做生意,可瞧见这男人的装扮则改了心思。
这人看起来应该是走南闯北的江湖中人,等薛宝瓶补觉的时候倒正好问点儿别的事。
他就应了一声“来了”,将一扇门板卸下,稍愣之后笑起来:“真难得,好些日子没见外人了。”
壮汉也一笑,微微一抱拳:“讨碗水喝——你这是家食铺吧?”
李无相将门板搁在一旁,把身子让开,指指屋里的板凳:“是,但现在没什么人手。你要自己带了吃的,也可以给你弄点热汤热水。进来坐吧。”
壮汉向门内一扫,只见屋子里灶分大小两口,墙壁熏黑,摞着洗干净的碗筷,几张板凳、几副木撑,就知道从前该真是做食铺生意的。他迈步进门在板凳上坐下,舒服得长出一口气,又从背后解下包袱放在地上,取出四张干饼递给李无相:“弄点汤饼吧,吃点热的。”
又从怀里摸了一把铜钱:“这要多少?”
李无相接了饼但没接钱:“都是顺手的事,我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
壮汉点点头把钱收了,接过李无相递来的水一饮而尽又抹了把胡子,端着碗看他弄吃的。
——先将四张干饼浸了下水,叫表面湿润了,又操刀切成一指宽的条。壮汉看他使刀时相当手法娴熟,在心里暗想,既然从前是邻镇的公子,这手法就不是做厨子练的,而果然是练过刀法剑法。
——又往灶里重新添了柴,拿吹火筒吹得旺了,锅里剩余的一点油脂就微微冒了烟。此时将切好的饼条都下了进去,嗤啦一声腾起烟气,又飞快洒入一搓细盐,拿锅铲开始翻炒。
翻炒十几下,再沿着锅边稍添些水,又从一旁的瓷碗里挖了点剩下的油渣加进去。这下子立即香气扑鼻,那之前浸了水的饼条也被炒得表面微微酥黄,随着锅铲翻动嚓嚓直响。这时候壮汉就顾不得去观察这位“李继业”了,而瞪起眼看着锅里,心想这小子竟然真会整治饭食!是跟这家那小姑娘学的吗?有这悟性,学做厨子真是可惜了,怪不得赵奇要挑他做弟子。
只不过看他满头的白发和如今待人接物的态度,只怕是全家死光之后心性大变了。要是因此失去了心中的意气,那往后即便技艺再精,也很难有什么成就了。
饼热透之后,李无相就盛起了搁在灶台上,又往锅中添入一瓢水等着烧开,这时开口闲聊:“大哥怎么称呼啊?”
“姓曾,曾剑秋。你这手艺着实不赖。”
李无相笑笑:“半路出家的。曾大哥是要往哪儿去?”
“啊,风里来雨里去,到处混口饭吃。”曾剑秋拍拍腰间的刀,“你别多想,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而是看家护院的,只是没找到好主顾——你们镇上有我能做活的地方吗?”
李无相心中铮然一响。镇上要人看家护院的自然就是大户、镇主家了。这人是碰了巧,还是……
他神色一黯:“啊,这个我也……不很清楚。”
隔了会儿又说:“不过应该是没有的,这里的镇主家里有镇兵看家护院。曾大哥往清江城去看看吧,那里大户人家多一点。”
曾剑秋点点头:“好好,多谢指点。”
水烧开了,李无相就将为薛宝瓶炒的那些舀了点搁在另一个碗的碗底,用热水一冲,立即成了碗香喷喷的稀粥糊。他抽了双筷子,将两碗吃的端在曾剑秋面前的地上:“曾大哥凑合着吃吧。”
曾剑秋倒也是真饿了,端起盛满炒饼的大海碗先往嘴里扒了一口。那饼条有的是靠近饼子中间的,要略薄一些,入口之后极为酥脆,仿佛用油炸的,自有一股干燥的焦香。有的是靠边上的,之前浸了水,内层被翻炒得柔软湿润,外面却也有一层酥脆,吃起来稍有些韧劲儿。
这么两种口味交织在一起,再合着饼上的一层细碎油渣,他只狠嚼了几口就腮帮子一阵发酸,唾沫一下子渗了出来,满口喷香。他猛吃两口咽下去,又端起稀粥糊吸溜两口,身上立时出一层细汗,所有的毛孔都舒爽了。
停下来喘口气时,瞧见“李继业”正带着点儿忧愁的微笑看自己,曾剑秋就知道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了。
这小伙子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应该没见过什么江湖险恶,因此开门见了个佩刀的自己,竟然一丝警惕的意味也没有。心肠也应该是也好的。自己问起哪里能找到活做时他脸上神情一黯,该是想起自己家里。但之后却又强打精神指点自己往清江城去,这种心性就实在难得。
至于别的……晚上遇见那人说薛家这小姑娘相貌极美,两个人这些天相处下来该是蜜里调油……这就好办了。
他心里有数,就尽情享用美食。等两个大碗都吃得干干净净,才打了个饱嗝儿,抹一抹自己的胡须:“小哥,你的手艺真不赖。但我听人说,你还拜了镇上的一个修行人为师,那是想做开店呢,还是学法术呢?”
他瞧见李无相稍稍一愣,又叹了口气:“我都想。”
曾剑秋哈哈一笑:“两全其美当然好啦。只不过,小哥你知道吗?你那师父却是个妖道。”
李无相一愣,随后皱起眉:“曾……你这人,我给你弄了吃的喝的,你怎么这么说话?”
曾剑秋脸色一凛,长出一口气:“你先不要恼,听我给你慢慢讲。你师父叫赵奇,是个细眉细眼的长脸汉子对不对?”
“他是不是也称自己是然山派的法统?嗯,看来我说对了。那你听好,你那师父在来金水之前已经过数座村镇,每到一处就起咒做法、害人性命。我追踪他几个月,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就是因为昨晚遇见了被你饶了一命的那个人,才知道他就在金水。”
巧巧巧,太巧了!李无相盯着他再次打量,微微皱眉。
是真有这么巧,是赵奇的仇家来了?还是赵奇又来试……不,赵奇要知道陈三咬还活着,那还试什么试!
这人说赵奇之前害人性命……他做出这些事来倒也不意外,可惜自己昨晚还在想赵奇这人或许不坏。只不过,坏东西的敌人未必就是好东西,即便是,也不知道是个好帮手还是并不中用……
李无相沉声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曾剑秋嘿嘿笑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小伙子,学坏容易学好难,你师父昨晚叫你杀人,难道好人会叫人草菅人命么?我是听说你剑下留情,今天才特意先来见你,就是怕杀错好人!现在我看你也是被一时蒙蔽,好好想想,你以后要为了学法术,跟着你师父杀人夺命、伤天害理吗?”
见李无相还皱眉不作声,曾剑秋在怀里一摸,将一叠纸丢在灶台上:“要还是不信,你自己看看吧。”
李无相将那叠纸拾起来,展开看,发现全都是契约文书。纸张有新有旧,被折得皱皱巴巴,有泥痕水渍,还有被汗液浸湿的痕迹。上面所写的都是某某镇委托齐剑秋取赵奇性命、酬劳几何的文字,都盖着形制各异的印鉴,某几张上面还有些血手印,有些是大人的,有些则是残缺了的小小手掌印。
李无相慢慢吐出一口气:“他……都做什么了?”
曾剑秋冷冷一笑:“这妖道在找他师父。逢人打听不到,又觉得他师父或许路过,就起阵降神来问。你知道降神吗?”
“我……不大知道,他要降神,干嘛还要害人?”
“降神可不是供奉就得了,要人间的香火阳寿!这妖道所过之处,有多少人被他害得短了命、青春不再,又有多少被他送去死了!”
李无相想了又想,才迟疑着说:“那,你来找我,你想怎么办?”
曾剑秋猛地拍了拍手:“好哇!可见你心里是有是非的!小伙子,你听我说——”
“赵奇这个妖道,剑术一般般,轻身功夫也是三脚猫,但他们然山派的符术很了不起的,真要动起手来我怕叫他给跑了。他一跑,去下个村镇再祸害百姓,就是你我的罪过了。他之所以收你做弟子,是因为他请神时需要有人帮忙,所以要找个心灵手巧的。你看,这么办——”
说到这儿,曾剑秋顿了顿,脸上浮出笑意来:“哦,对了,你知道五岳真形大帝吗?”
李无相略想了想:“就知道这是位大神。”
“那赵奇收你做弟子,也没跟你说别的?”
“他昨天才收我的。”
“哦,好好好。那你听着,这是位顶好的大神。你看,咱们这么办——对付赵奇这种擅长逃窜的妖人,出手必须得快,绝不能拖延。所以你瞧瞧这件宝贝。”曾剑秋又从怀中一掏,掏出个小小的油纸包递给李无相。
一切安静下来。
李无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立即开始运气内视体察自己身上的一切——
原本空空荡荡的体内,那仿佛只有几粒水珠的“湖底”,正充溢着强大的力量,几乎将他填满……他觉得自己的解九宫快要圆满了!
这是……
赵傀留下来的。一个笃定的念头从脑海中升腾起来,这是赵傀所留下的力量,其中包含了金水镇人的祈愿、寿元。
随之而来的是喜悦与满足,李无相要十分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想法才能从这种情绪中稍微清醒一点,他要找的不是别的,而是赵傀,他到底死了没有?还是像上次一样?
这次没有其他想法冒出来了,好像外邪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李无相沉默片刻,只得低声说:“好,多谢你的保底。我还以为非要到我死得再成枚茧子的时候——”
啊,本该是那样。但是因为刚才所做的一切——考虑、设计、缠斗、拼死搏杀……外邪喜欢这些东西,喜欢从尸山血海中乍现的寒芒。
李无相就叹了口气:“行吧,我能理解别人为什么叫你们外邪了。”
再没有其他的念头了,于是,等到喜悦和满足又如同潮水般褪去,李无相才感到疼痛。
不是具体的哪个部位疼,就是纯粹的疼痛,好像有烙铁在意识里狠命地压着、滋滋作响、油烟腾起!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刚才赵傀化作黑烟之后在屋子里冲撞一气,竟然叫将屋顶都击穿了好几处,现在明晃晃的天光洒落下来,正落在裸露的金缠子上。
他连忙挪动几步叫自己避入屋角,在地上捡起一块帘布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开始运转广蝉子的功法——暂时做过了赵傀的这一场,但金水镇上可还有个修行人曾剑秋!
他知道自己不是人了,在他看来应当是个邪祟吧?
前世的时候,合作项目时配合无间,但项目结束立即你死我活的事情他经历得太多了。
澎湃灵气冲刷周身,李无相能感到体表的皮肤正在愈合。起初速度极快,但等到身上剩余道道裂纹时,愈合的速度开始变得缓慢了。他停下来分神稍稍想了想——广蝉子“解九宫”的境界是要将脏腑的先天之炁炼到体表,无论他来处还是这里,先天之炁都是一个人最为难得、最根本的东西,如今这皮囊就是那么炼出来的,刚才只怕是赵傀动摇了金缠子、又将这身皮残害太甚,这先天是一时间难以补全了。
那现在——
他听见了脚步声。起初是两个人,远远的,稍后则变成了四五个,再是八九个、十几个、几十个……怎么回事?
因为那脚步声不是由远及近地出现在陈家院门口的,而更像是不断地、突兀地冒出来的!
李无相将手探出布帘外,摸到了赵傀落下的那杆大枪。
然后他听到曾剑秋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哎,你还活着没有?”
稍隔一会儿:“赵傀?赵傀?”
李无相默不作声,看向几步之外的后窗。曾剑秋的声音听起来仍没有什么力气,而眼下自己体表虽然尚未愈合,但体内实则灵力涌动,远非从前可比。不过在这种时候他实在不怎么想面对叫人为难的局面,那么……
但又听到了薛宝瓶的声音,稍带着些哭腔,好像从胸腹间很努力很小心地挤出来的,微微发颤:“李无相,李无相?”
他愣了愣,犹豫片刻:“我在,还活着。”
薛宝瓶发出一声激动惊喜的短呼,然后他听到了别的声音——像有很多人在院门口,因为他的声音而稍稍躁动、怯怯地说起话来。然后是曾剑秋的声音:“我的天,你的命是真大,那赵傀——”
李无相披着布帘站起身,贴着墙壁朝外飞快看了一眼——曾剑秋和薛宝瓶在院子里,院外则全是金水的镇民。刚才他体内的触须枯萎,到现在并未长全,所以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但依稀瞧见的大多是斑白发色,神情也多为惶恐,是劫后余生却又惴惴不安的人该有的神情。
他就稍微松了口气:“赵傀不在这里了,应该是被我除了。”
人们安静了一会儿,好像没怎么听懂。这时听到陈辛的声音:“小仙师是说赵奇被他给除掉了,邪祟也被他给除掉了!金水太平了!”
风一样的喘息声这时候才刮过人群,原先的怯怯的低沉声音一下子迸发开了,嚎哭、欢呼、祈愿声交织在一起,随后人群像被风吹的麦浪,一下子倒伏下来,向着陈家院子的方向叩拜,不少人口中仍旧念叨着灶王爷保佑。
陈辛又赶紧高声喊:“别,别,哎,别拜灶王爷了,咱们这儿的灶王爷叫赵奇那个妖人给换了,要拜就小仙师……李仙师!”
人群一下子换了说辞,就在这么一瞬间,李无相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满足与喜悦传遍全身,但绝不像外邪给予时那么宏大,而更像是温水或春风,拂遍周身每一个角落。他身上的人皮一紧,原本无力愈合的条条裂纹飞快收束,顷刻之间,已光滑如初。
这就是……愿力?
薛宝瓶冲进门,手里还抓着两段残砖,到了李无相身前时陡然停住。李无相笑了一下,张开双臂,她立即扑个满怀,抱着他使劲儿紧了紧胳膊。李无相在她背后轻轻拍拍:“你说我是神仙嘛,邪祟算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曾剑秋——他现在成了个枯瘦的高个儿,手里拄着一杆枪站在院子里,看起来就真是用来拄的。他脸上稍有点释然的微笑,但李无相觉得那种微笑底下还有些警惕,好像在琢磨现在这具皮囊里的究竟是不是另外一个人。
李无相就也朝他笑了一下:“你在那边搞了什么?赵傀的香火愿力忽然断了。”
曾剑秋抬手指了下薛宝瓶:“这姑娘藏了件宝贝。”
李无相低下头,薛宝瓶退开了,但脸上就只有神采风扬的欣喜,全无羞涩,把两段残砖擎在他面前:“赵、赵、赵奇不不不不……”
“慢慢说,不急。”
薛宝瓶深吸一口气:“赵奇,不是,给了我,一张符吗,我之前用了那个符,结果一下子到了这里面,之前关着你的砖里面!我又听见曾剑秋说你在跟赵傀打架,我就出来了,然后我们发现我握着符拉着人别人就也能进去,我想把人一个个拉回来的,他说要把人聚在一起一下子弄进去才好,我们就——”
李无相听明白了。在自己与赵傀拼命的时候,他们也在以另外一种形式帮忙。他们把镇上的人统统装进了那块头里,因此之前赵傀的香火愿力才会骤然断了。曾剑秋这法子的确很好,否则赵傀要是渐渐感觉到不对劲,或许就不会掉以轻心了……真不知道他们有多费劲才能集齐镇上的人,也多亏自己之前跟他纠缠得久。
他就仔细看了看这两截残砖——本以为这砖从前是凡物,是被赵傀以非凡手段炼就的,这么看的话,这东西似乎本身就是个宝贝。
薛宝瓶把砖递给他,李无相摇摇头:“你真了不起,算是又救了我一命——那就你收着。”
然后他走出门外,来到院中。门口的人瞧见他,一下子寂然无声。他看清楚了陈辛——看着已六十来岁了,老相许多。
但改变的不仅是相貌。前几次见他的时候,他表现得和蔼可亲,但能瞧得出身上全都是一种活泛的精气神,是一种胸有成竹、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后表现出来的随和。这会儿他仍以镇主的身份叫众人都收声,可李无相瞧得出他的气势已不是很足了,这叫他想起了从前的一位上司——知道自己因犯错即将被剥夺一切,在最后那么几天里就是这个样子,仿佛一头衰老病恹的狼。
他就在院子里站下了,把眼神从陈辛的眼睛上移开:“刚才镇上是闹了邪祟,是妖人引来的邪祟,这个妖人就是赵奇。赵奇这个人……”
他瞥了一眼地上那具干瘪的、裹着土灰的尸体,现在已像是一条瘪掉的袋子了:“在别处也做过恶,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他刚来金水的时候就想做今天要做的事了,但你们的镇主把他拖住了,一直拖到这位——曾大侠也一路追踪过来,我们这才能把他给降伏了。不要拜我了,也该谢谢你们镇主。”
陈辛愕然,微微张开嘴、睁大了眼睛,李无相只对他笑了一下,他就被人群给淹没了。
他就又轻轻按了一下薛宝瓶的肩膀:“收好那东西和符,往后谁要看也别给。”
再对曾剑秋偏了下头:“走,我们说点事。”
两人从后门走出去,曾剑秋拄着枪杆,离他三步远。李无相也没说什么,一直带他走到昨晚赵奇要他杀陈三咬的竹林里才站下。
他回过身,看见曾剑秋脸色肃然,左手拄枪,右手垂下,叫袖子笼着手。
他皱皱眉:“你不是要拿剑射我吧?”
曾剑秋摇摇头:“你身上有金缠子,我这剑该拿你没办法。我是在想你打算怎么样。”
李无相抬起左手,慢慢走近他:“给我搭搭脉,看看我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曾剑秋一愣,李无相已经把手递到他面前:“你觉得我是邪祟?算是吧,但不是我乐意的,我从前也是人。这事儿要从那块砖说起——薛宝瓶对你说了没有?”
曾剑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将手指搭在他腕上,笑了:“没有。你那小姑娘嘴巴严得很。”
“那你就听我说吧。”李无相开口,隐去外邪,将与赵傀的前尘往事都讲了,“你们把他的香火愿力断了之后,他冲进我身体里了,要跟我抢金缠子。但我从前自己也有一门功法,专门辟邪,也只能辟邪,我把他赶出去了。最后的情景大概是黑烟从我身体里喷了出去,我感觉不到他了。我自己内视了很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我担心——我听过类似的故事,一个人设计弄死了他师父,结果他师父还没死,藏在他身体里,也是说自己成仙了,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你能看出来吗?”
听他讲这些事时,曾剑秋的脸色已变得极为严肃。等李无相讲完了,他还将手指在腕上用力压了压、闭上眼睛感觉许久,才皱眉想了一会儿:“我倒是感觉不出。不过你这么说的话……这事儿比我想的还难办。”
“怎么说?”
“叫我想想……”曾剑秋拄着枪,慢慢坐到地上,长出了一口气,“我也不问你到底是谁了,但听你说的这些话,你不是很懂修行对吧?”
李无相点点头:“除了一点天下势力格局,我一窍不通。”
“行,天底下这么多宗派,其实修行的办法主要就两种。前期都差不多,先筑基,补上身漏、保住先天一炁,然后就是炼气,炼的就是保住的那个炁。再往后差别就大了,三十六宗派、我们剑侠太一道,是先把炼化的炁结丹,结丹之后再养丹,炼成元婴。成了元婴之后再出阳神,这时候就号称不死不灭,是陆地神仙了。”
“六部玄教在筑基之后是炼神,把体内泥丸百节诸神都炼到魂魄里,成了之后就是还虚。到了还虚再继续炼化他们的魂魄,最后将魂魄也合归最初的先天一炁,这就是合道了。他们合道之后就会飞升,去他们祖师的妙境。”
“还有旁门左道也能成仙。这些旁门左道里最有名的就是太阴炼形术——修行人假死,避过死劫。不过这么干的话也就是成了鬼仙,阴鬼之属,不入流了,也怕日光。我猜他是不甘心这么干……那可能就是他想的太一炼形术了。”
“这东西我不是很懂,但你也看到了,他在炉灶里弄了个小朝廷,皇帝,赵奇又在金水设道场,叫人拜灶王爷,其实都是一码事,心足够诚、愿力足够强,就能引下来灵神的气息。不是灵神本尊,但也够用了。那他就是先要在你这个皇帝的身上集太一的灵气,然后叫你用广蝉子把自己炼成一张皮,他自己再把魂魄藏在金缠子里,夺舍你这张皮,这么一来还像是鬼仙,但因为皮上有太一的贵气,也就不算阴鬼之属了。”
曾剑秋摇摇头:“他这人倒的确是聪明,运气也好。广蝉子和金缠子缺了一样,这事就办不成。但我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我看他也不是青春寿元将尽了,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再等个几十年?”
李无相朝他丢了根竹枝:“老哥,跑题了。你说这事儿难办,哪里难办了?”
曾剑秋叹了口气:“我说难办的意思是,恐怕他是死不了了。”
赵奇回到陈家厢房的屋内时,鞋子与下摆全叫泥水给沾湿了。这倒不是在路上湿的——他有出色的轻身功夫,今晚又有朦朦月色,路上的泥地水洼全看得一清二楚,直到回到陈家山墙外的时候,也只是鞋底有层稍厚的淤泥而已。
坏就坏在这层淤泥上。他出门时是在自己的房间给自己留了窗的,原本到了山墙下,飞身一纵、在墙上稍微借力,就能从窗跳进房内。但借力时鞋底那层淤泥一滑,倒是没摔在地上,却踏进了一个水洼,溅得下半身全是泥污。
他恨恨地将鞋子和道袍脱下来甩在地上,又叹了口气,将它们全部踢到床底,以免叫陈家人发现。
这些日子,他一直以超然世外的高人形象示人,为的就是叫陈家人摸不透自己的道行深浅,以免起了轻视之心。迄今为止他觉得自己都表现得不错——譬如这回,陈辛晚间向自己求助,那明天早晨就可以告诉他,那名叫李继业的年轻人的确是李家湾李家的小公子,这是自己随随便便就推断出来的,这就是神仙手段。
但要是叫他们发现了泥污了的鞋子和道袍,就会叫他们觉得,哦,赵仙师原来也会踩进烂泥里的?那跟咱们这些凡夫俗子也大差不差嘛!
一旦叫他们有了这种想法,难免就会有轻视之心、不再像从前一样恭顺。这些山野村夫,最是不知进退、刁蛮难缠的——这全是师父教给自己的,他一路行来,已明白师父说的的确有道理了。
想到师父,赵奇就又在房里焦躁地踱了几圈。
他此番驾临金水,就是为了寻找他师父赵傀。十四年前,师父忽然说自己找到了长生之法,要下山寻找一个宝地修成那法门。又点了一盏长生灯,叫弟子们每年往里面添上一百斤灯油,说倘若他修成了,那灯就会绽放霞光,要是人死了,那魂灯就会灭去,而后就带着镇派之宝“金缠子”离开了然山,那时自己才十六岁。
师兄弟们本以为师父最多几年之后就会回来——这世上除了偶然听说八部玄教有人举霞飞升,余下的大小宗派之中,何曾听闻过有人长生成仙的?
可谁都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四年。没了镇派之宝金缠子,然山派的弟子们想要筑基就全得凭自己的天赋与丹药,但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可造之材?即便有,也早就往八部玄教去了。因此这十四年来然山派日渐凋零,到去年的时候,就只剩他自己独自在然山上守着几间快要倾塌的屋子,以及师父的长生灯了。
然后,就在前些日子,那灯灭了。
赵奇因此知道师父该是死了。或许是练那什么异想天开的功法出了岔子,或许是被仇家杀了。修行路上,这些都是常事,但关键是,师父带下山的金缠子不但是能帮助寻常资质的人筑基的宝物,更是被下了“法帖”的。谁得到这件有法帖的宝物,谁就有了在八部玄教之外的地界开宗立派的资格,这是多少有道高人冒着人死道消的风险也要弄到手的东西!
他怀着万一的想法,觉得要师父真是死在某个隐秘洞府了、自己又能找到他,或许便能弄到金缠子,再把师父给好好安葬了。而后隐居避世,修行上几十年,要侥幸结了丹,就带着那金缠子找个偏僻荒芜的地方开宗立派,也算是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他因此一路查找,真找到了师父留下的踪迹,然后便来到了金水。
金水这地方算是穷乡僻壤,但离八部玄教的地界却并不算远,赵奇觉得师父无论如何也不会选在这里避世修炼什么长生之法。可线索毕竟到这里就断了,他带着的钱粮也耗尽了,正巧镇主陈辛新接掌此处不过几年,正需要供奉一位神仙术士,他也就捏着鼻子留下了。
这些日子,他也不是闲坐着等什么好运撞上门,而是在筹谋一件事——将这事做成了,该就能确定师父的线索。
只是他要做的事,所需的代价却也不小,先是要三样供奉——龙、凤、虎。路过清江城时,他买到过一卷蛇蜕,鳞片有指甲大小,被他用做防雨的外裳,这是用得上的。金水镇里养鸡的不少,他已选了一只彩羽大公鸡,用从山上带下来的丹渣喂养在陈家后院,再过上几天灵性也就充足了。
现在唯独少的一样就是虎。龙非真龙,凤非真凤,这虎就一定要是新鲜的成年雄虎骨,否则事情做不成,反倒容易惹上邪祟。还有一样,则是贵人。这金水镇没什么贵气,但他看过镇主陈辛那个叫陈绣的女儿的八字,倒是勉强可用。
镇主陈辛看着是个女儿奴,可一个人既然能做镇主,就必然是识大体的。倒时只消说这事是为镇上驱除邪祟,再随意给他一粒什么丹丸说服下这个就能生个儿子,该会欣然同意。
前几天正是适合的日子,可恨镇上的屠户连夜逃了,这事也就耽搁了。但经过今夜,赵奇却觉得这一耽搁倒并非坏事了。
因为他找到了真正的贵人——这个李家湾叫李继业的小公子。
提起然山派,世人总觉得最擅长的手段是纸傀术,但其实然山弟子更擅长望气。刚才那孩子迷迷糊糊、磕磕绊绊地说话时,他就已在屋顶望了他的气——极贵!他就是因此确定了李继业的身份。若非是货真价实的镇主的儿子,不会有这种气相的。
之前他还疑惑这少年竟然能在洪水当中幸存下来,事情是不是有蹊跷,经过今夜这一望,疑惑倒是全没了——这种命中有这种贵气的人,只要不是被像自己一样的方外之人施了手段,那即便经历天灾人祸,也不过是多受些折磨而断不至于丧命的。
在此之前他还在想,要是这回事情没办成,下一步该怎么办。可如今有了这李继业,是连下一步也用不着想了。
只是有一点——这些天他每到夜晚就潜进陈家的厨房里,向备好的米面中洒些丹渣之类,为的就是培养陈绣的灵性。而这在李继业的身上就得更谨慎些。金水的人说李家湾的李家已做了近百年的镇主,底蕴深厚,这李继业不会像陈绣一样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怕是真正的丹药之类也是见过的。
且身具这种贵气之人,多是孤煞的命格,如今他一家人全横死了,只怕身边会有些冤亲债主之类作祟。要将他的灵性养得可用,只怕投入要更大些、时日要更久些。
赵奇又踱了几步,慢慢在床边坐下了。他决定明天光明正大地去看看那少年。要是个蠢笨如猪的,那事情自然好办。要真有点聪明劲儿,倒不如叫他拜自己为师,名正言顺地赐些丹药,等到最后……
想到这儿,赵奇叫自己轻轻出了口气。到最后一切都会收回来的……真要得了金缠子,结了丹,只要不像师父一样发疯,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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