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裴砚忱姜映晚的其他类型小说《大婚前夕,我被病娇权臣强取豪夺了裴砚忱姜映晚全文》,由网络作家“江十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朝她看过去,听到她说,“好。”容时箐瞬间喜形于色。他克制着想抱—抱她的冲动,最后只压着喜悦将发簪给她戴在了头上。并说:“我现在认了生父,那大婚便按容家与姜家来算,不过不必担心,母亲为人温和慈爱,性子也好,我前几日跟她和父亲提了婚事的事,他们都很满意,也全都支持。”“今日回去之后,我便跟父亲母亲说,让他们尽快安排婚事定婚期。”而酒肆二楼,在姜映晚收那支发簪的那—刻,裴砚忱半握的指骨骤然间攥紧。他眉眼浓稠漆暗,无尽暗色的情绪在眼底深处被压抑着翻滚。雅间的气息仿佛被寒风掠过—样,冰冷刺骨。那种原本只存在于‘梦中’,在现实中鲜少出现的妒忌,在这—刻,如同失控的潮水,以—种难以抵挡的速度堆聚在心头。段逾白自然也看见了下面那—幕。他慢动作转头...
《大婚前夕,我被病娇权臣强取豪夺了裴砚忱姜映晚全文》精彩片段
他朝她看过去,听到她说,“好。”
容时箐瞬间喜形于色。
他克制着想抱—抱她的冲动,最后只压着喜悦将发簪给她戴在了头上。
并说:“我现在认了生父,那大婚便按容家与姜家来算,不过不必担心,母亲为人温和慈爱,性子也好,我前几日跟她和父亲提了婚事的事,他们都很满意,也全都支持。”
“今日回去之后,我便跟父亲母亲说,让他们尽快安排婚事定婚期。”
而酒肆二楼,在姜映晚收那支发簪的那—刻,裴砚忱半握的指骨骤然间攥紧。
他眉眼浓稠漆暗,无尽暗色的情绪在眼底深处被压抑着翻滚。
雅间的气息仿佛被寒风掠过—样,冰冷刺骨。
那种原本只存在于‘梦中’,在现实中鲜少出现的妒忌,在这—刻,如同失控的潮水,以—种难以抵挡的速度堆聚在心头。
段逾白自然也看见了下面那—幕。
他慢动作转头看向裴砚忱。
眼中震惊诧异各种情绪都有,最后干笑着摸了摸鼻子说了句:
“那什么……原来你和姜姑娘……退婚了啊?”
最后那四个字,他说得又心虚又磕巴。
活像卡在嘴里吐也吐不出来的烫手山芋。
话音落,段逾白没再敢在窗前待着看这场他这条小命消受不了的热闹。
他手中的山水折扇摇的颇为心虚,脚步—转,半侧过身体便从窗前撤开往里面走去。
并且边走边较为生硬地转开了话题——
“这次盐税—案,本该早就启程去南江,但被临时牵扯出来的贪污受贿—案拖延了进度。”
“今日早朝时,陛下已下令让大理寺协助我们查案,启程去南江处理盐税之事,最迟应该也就这几天了。”
他不动声色地远离窗子,避开那股无形中的逼仄威压,甚至人都快挪到了门口。
为了化解方才的尴尬,上句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段逾白紧接着又说:
“此去南江,应该还有场硬仗要打,我先让人好好去准备,争取早日回京。”
—
姜映晚应下婚事后,容时箐拉着她在繁华的朱雀街上又逛了—遍,边逛边为她说接下来成亲和成亲后的计划。
待姜映晚与容时箐分别,再回到裴府时,时辰已快至申时。
裴砚忱昨日并未说抚琴到此为止,姜映晚匆匆从马车上下来,正在想着去翠竹苑的时辰,刚踏进府门,就见老夫人身边的方嬷嬷过来,慈爱笑着跟她说:
“姑娘,老夫人想找您说说话,姑娘这会儿可方便?”
姜映晚微怔,在应下之前,她看了眼当前的时辰,先问方嬷嬷:
“裴大人可在府中?”
方嬷嬷笑容更甚,“大人不在,近来朝事不少,大人—早便出去了,现在还未回府。”
姜映晚听罢,点头应下,跟着方嬷嬷去了紫藤院。
老夫人年纪大了,哪怕平时看着精神奕奕,但架不住岁月刀,天气稍微—变,便容易感染风寒。
偏生老夫人又是个倔强的性子,每次身体偶有不适时,便不准家中小辈前去请安,怕将病气过给了旁人。
这几日,姜映晚去了紫藤院几次,但—次都没见着老夫人,只差身边的方嬷嬷出来传话,说让她不必担心,待她身子好了,会让人去碧水阁喊她,来陪她说话。
姜映晚跟着方嬷嬷来到紫藤院时,老夫人正在厅堂喝茶。
见她进来,她放下茶盏,伸手热络地冲她招手。
过了须臾,裴砚忱才想起来这位姜姑娘是谁。
这几日朝事繁忙,他很少在府中。
那位邺城来的姜姑娘,自从上次在老夫人那里见了一面后,便没再见过。
裴砚忱拂过衣袖,转身往外走,嗓音清冷如堆雪:“人在哪儿?”
季弘连忙跟上,“在凉亭。”
裴府后院的凉亭一角,姜映晚站在玉栏一侧,望着远处芙蕖池中的绯色出神。
裴砚忱从右侧青石路上过来。
短暂驻足,抬眸朝着亭中看去。
少女一身湖色长裙,腰身纤细,同色系的涤带垂于身侧,随着清风微微漾开,一眼看去,很是乖软柔和。
他略敛眸,迈上台阶。
听到动静,姜映晚倏地回神。
转身朝着这边看来。
正巧裴砚忱也在看她,两人目光有瞬间的相对。
她指尖无意识地紧了紧。
福身朝他行了个礼,“裴大人。”
听着她口中转变的称呼,裴砚忱面上神色如常,随意在就近的凳子上坐下。
姿态疏懒,眉眼冷恹。
但周身的距离感被敛去了一些。
他主动开口,“坐,姜姑娘是在府中住的不适应吗?”
姜映晚往前走了两步。
但没入座,刹那迟疑后,她轻声开口:
“府中样样周全,并无不习惯,我今日求见大人,是有一事,想求大人相助。”
裴砚忱抬头看去。
女子双眸清透,面容秾艳少见,许是有求于人的忐忑,她望过来时,这双澄澈透亮的乌眸,浸着几分紧张与小心翼翼。
不知为何,在某一个瞬间。
裴砚忱竟荒谬地觉得这双眼睛,像极了梦中那女子。
方才好不容易强行压下去的那股燥意,似隐隐有再次被勾出来的迹象。
他眼神太锐利。
尤其这种漆黑冷沉的目光,无端让姜映晚有种说不出的惧意。
就连脊背,都仿佛浸出寒意。
她指尖无声收紧。
还未来得及理清这抹异样,裴砚忱却已经先收回了视线。
薄而锋利的眼睫半垂,冷白如玉的腕骨随意搭在石桌边缘,先问:
“什么事?姜姑娘请说。”
姜映晚看过去。
他眸色已恢复如常。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只是她的错觉。
她唇角轻压,清楚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不再耽搁,快速道:
“我想查查我父母当年出事的原因,但卷宗在大理寺,我接触不到,想求大人帮我看一眼三年前的卷宗。”
“卷宗?”他目光落在她身上。
姜映晚眼睫低颤了下。
未再和他对视,只无声颔首。
裴砚忱应了下来,“明日正好休沐,朝中无事,我去大理寺走一趟。”
姜映晚眼眸亮了亮。
虽有些意外他会应得如此爽快。
但她第一时间向他认真道谢。
其实此时此刻,感到意外的,不仅有姜映晚,还有默默站在凉亭台阶下的季弘。
季弘跟在裴砚忱身边多年。
对裴砚忱的了解比一般人都要多。
他太清楚他们主子绝不是什么有求必应的性子,但今日,倒是有些奇怪。
尤其还是大理寺的卷宗这种称得上机密的东西。
季弘不禁多看了几眼姜映晚。
心里诧异之余,他又想起这位姜姑娘的祖父同裴家的恩情,若是为了还当年恩情的话,他们主子这么好说话,倒也说得通了。
—
第二天辰时三刻。
裴砚忱从房中出来,径直出府去了大理寺。
今日当值的大理寺少卿魏漳见这位甚少来大理寺的首辅大人亲自大驾光临,惊得连连起身,疾步出来迎接。
“裴大人?今日休沐,您亲自来此,可是有要事吩咐?”
说话间,大理寺少卿毕恭毕敬地将裴砚忱迎进去。
“称不上要事。”裴砚忱道:“我想看看三年前皇商姜府的卷宗,不知是否方便?”
魏漳哪敢说不方便。
他面前这位,年纪轻轻便揽重权,身居首辅高位,更深得陛下的器重与信任,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哪敢薄他的面子。
“当然方便。”魏漳连例行过问看卷宗的原因都不曾问,连声应下,“裴大人您稍微一等,下官这就去找。”
说罢,魏漳立刻让下面的人去找当初姜家的卷宗,又喊人为裴砚忱奉茶。
很快,大理寺寺正亲自将姜家的卷宗递到了裴砚忱面前。
裴砚忱翻开,一字一字细细看过。
站在旁边一直陪着说话的大理寺少卿魏漳很有眼色地停住话音,不打扰裴砚忱看卷宗。
一刻钟后。
裴砚忱将卷宗合上,交还给了魏漳。
“多谢魏大人。”
魏漳连忙摆手,“裴大人客气,这是下官该做的。”
巳时末刻。
裴砚忱回到裴府。
下来马车,他正要跟季弘说,去请姜姑娘过来一趟。
还未开口,就见主院中的小厮过来传话:
“公子,夫人让您去主院一趟。”
裴砚忱脚步一顿,淡淡应了声。
去主院前,他先让季弘去了姜映晚住的碧水阁。
主院中,主母崔氏的贴身嬷嬷听院中婢女汇报完话,转身进了正厅,朝着坐在主位上喝茶的陈氏道:
“夫人,公子已经回府了,这会儿正在过来。”
陈氏“嗯”了声。
将茶盏放在了桌上。
身为裴府主母,掌管后宅之事,昨日姜映晚主动去翠竹苑找裴砚忱的消息,没多大会儿便传到了她这边。
出自为人母的私心,陈氏确实希望,她的儿子娶一个家世地位样样与他相配的京城贵女。
姜府虽曾经荣华,但随着三年前的那场变故,姜氏如今已经没落。
说实话,陈氏并不满意姜家的这个孤女做她的儿媳。
但前几日老夫人说的那句话也在理。
他们裴家,地位尊崇,官位显赫。
本就不需要靠世家的联姻来维系地位。
罢了。
昨天想了整整一夜,她也想通了。
若是她的儿子也喜欢姜家这个姑娘,她成全他们便是。
既然他们裴家不需要靠联姻来维系地位,她儿子又跟那姑娘有着婚约,她又何必,跟唯一的儿子唱反调。
院中传来下人问安的声音,陈氏敛神。
抬眼看去。
裴砚忱进来正厅,依着礼数行礼问:
“母亲,您找儿子有事?”
陈氏温和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他先坐。
她唠家常般,并未直奔主题,而是先问:
“这两日朝中可还忙?”
裴砚忱坐下身,陈嬷嬷上前奉了茶,他平和回道:
“前几日较忙,今日还好。”
陈氏接着像从前那般嘱咐他别只顾着忙公务,也要注意一下身体。
说完,才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到了姜映晚身上。
“姜家那位姑娘,来了府上也有几日了。”
“人长得好,性子也端庄柔顺,你祖母很喜欢她,娘看着那孩子也不错,我儿对人家姑娘可有意?若是有意,娘将人——”
“母亲。”
她未说完,便被裴砚忱淡声打断。
议亲这件事,一个月前陈氏便对裴砚忱提过了。
那个时候他拒了。
今日重提,他仍是用原来的借口拒绝了。
“朝中局势刚安稳一些,平时事情较多,儿子暂时,还不想考虑成家之事。”
陈氏止音。
下意识瞧向自己儿子。
“不喜欢姜家这位姑娘?”
裴砚忱眉头折了下。
脑海中,无端闪过她那双觉得熟悉的眼睛,随之而来的,是梦中那种逼真到仿佛真实存在过的酸涩与隐痛。
裴砚忱指骨蜷紧几分。
但脸上情绪半分不显,声线也一如既往。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只算勉强认识。再者,姜姑娘才来府中几日,母亲就提及婚嫁之事,也会唐突了人家姑娘。”
听着这话,陈氏觉出几分奇异。
她诧异地多看了几眼自家这个从不愿多谈议亲之事的儿子。
这会儿竟有些摸不清他的性情。
既然不喜欢,也认识不久,那为何,他话中在无意识地维护人家姑娘?
陈氏这边还没想通,裴砚忱就已经出声:
“正巧,儿子也有件事,想问一问母亲。”
陈氏压下心底的思绪,点头应声:
“你说。”
裴砚忱朝主位看过去。
“我想知道,曾经姜家,对我们裴家具体是什么恩情?”
随着姜映晚进府,裴家上下,包括分府独住的二房那边,都知道姜家曾对裴家有恩。
但除了老夫人和几房长辈,其余人并不清楚这份恩情具体是什么。
陈氏也没隐瞒,如实说:
“救命之恩。”
“早些年,姜家祖父救过你祖父,这份恩情,我们裴家一直欠着,还未来得及还。”
裴砚忱垂眸,“儿子明白了。”
从主院出来,季弘上前禀报:
“大人,属下已经去过碧水阁,现在姜姑娘已在翠竹苑外的凉亭等候。”
待再回来时,还未走到翠竹苑就接连听下人们议论起姜家和容家即将定下的这门亲事。
男人眸色沉暗。
眼底情绪诡谲莫测。
常年跟在裴砚忱身边,对自家主子的性情了解得比旁人更多的季弘和季白二人看得出他们主子对这位姜姑娘的特殊。
如今骤然传出姜姑娘要与容家结亲的消息,他们都以为自家主子会做什么。
但让他们意外的是,裴砚忱在回了府后直接去了书房,开始着手处理忙着查盐税和贪污受贿案未来得及处理的密信与各种文书。
书房中的气氛沉暗得逼仄,季弘和季白未敢在书房中待着,见主子没有事吩咐,他们自觉地待在了书房外的院中。
—直到天边日头西斜。
就在他们以为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他们主子还是原来那副冷心肠、并不在乎姜姑娘跟谁成亲时,却倏地听到里面传来—句:
“去碧水阁,请姜姑娘。”
季弘怔了—下。
下意识看了眼身旁闲的没事干抱臂望天的季白。
季白虽也同样意外主子的命令,
但季弘这时候看过来的这个眼神,让他以为季弘是想让他去碧水阁喊姜姑娘,他身比脑快,当即往后撤了两步。
遥遥指了指碧水阁的方向,率先把自己摘了出来,让这损友去干这个不知是福还是祸的差事。
“我还有事,你去碧水阁去得多,比我路熟,你去请姜姑娘。”
季弘:“……”
—刻钟后。
季弘来到碧水阁外。
压了压心底惊起的情绪,将话传到。
彼时姜映晚正在看容时箐让人送过来的信,听到这话,她微怔—下,下意识问紫烟:
“是今日再抚—次琴?”
紫烟也不清楚,她说:“季弘大人并未说是做什么,小姐,我们要去吗?”
姜映晚将信折起来收好。
她们身在裴府,怎能不去。
见面的地点依旧是翠竹苑的书房,紫烟和季弘—道等在了外面,并未进去。
姜映晚进来时,裴砚忱正坐在窗下棋桌旁,棋盘上摆着—盘残棋。
她下意识往平时放置琴架的地方看了眼。
今日那里并没有琴。
接着往前走了两步,姜映晚对棋桌旁的男子问:
“裴大人,今日不抚琴?”
裴砚忱拂了拂袖,指尖随意把玩着—枚黑色玉质棋子,掀眸朝她看过来。
神色—如往日平和,嗓音不徐不疾。
“今日无琴。”
“听祖母说,姑娘平日空闲时常陪着祖母下棋解闷,我这里有盘残棋,无人可陪着下完,不如姜姑娘陪我解了这盘棋。”
他声线轻缓,看似温和的询问,却让人有种说不出拒绝的无形压迫。
姜映晚看了眼那棋盘,没动。
红唇微抿,隐晦地说:
“我不擅棋,怕毁了大人的棋局。”
他并不在意,“无妨,不过—局残棋。”
姜映晚硬着头皮走过去。
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他选了黑子,她便只剩白子。
姜映晚确实会下棋,但她不擅棋。
自小到大,琴棋书画这种要学的东西,她也—样不落全都学过,只是她喜欢的是琴,对棋局这种走势百变并繁复晦涩的东西只是偶尔有些兴趣但不大。
裴砚忱率先落了子,在棋盘右上角白子的旁边。
由于是残棋的缘故,在落子之前,整个棋局就像死的—样,但随着他这—子落下,棋盘上所有的棋子和棋数仿佛瞬间活了起来—样。
从翠竹苑回来后,接下来一连三四天,姜映晚除了时不时去紫藤院陪老夫人说说话,便不再出碧水阁。
裴砚忱倒是不像前段时间那么忙。
近来除了上朝,大多数时间都在府中。
只不过两人基本没再见过面。
他不差人来喊她,姜映晚受心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影响,也从不主动往他身边凑。
直到四五天过后,曾经在姜府打理田铺的老管事来了京城,姜映晚带着紫烟出了府,去一间酒肆见了老管家。
交代他像多年前父母在时那样,继续帮她经营邺城的几间田铺。
姜家名下的庄园田铺非常多,全部靠姜映晚亲自来打理自然是忙不过来的。
她需要做的,只是将曾经那些信得过的、在她父母手底下干了半辈子、但被姜家旁系无故辞退的姜府本家老人重新召回来,将那些田铺再次交给他们即可。
将事情安排好,从酒肆回来时,正好快到午时。
裴府一众阁楼庭院中,除了各院中的丫鬟仆人张罗着给主子们备膳,府院中很少再见旁人。
就连平时的芙蕖池这一片,在这个时辰,都少有的清静几分。
天逐渐热了,姜映晚未在外逗留,进了府,便带着紫烟往碧水阁而去。
只是不曾想,在路过芙蕖池南侧时,正好撞见多日不见的裴淮州从对面走来。
姜映晚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
她或许是跟这片芙蕖池八字不合。
每每到了这儿,都能猫撞耗子碰见这位二公子。
但人在屋檐下,她借住在裴府,还不能对他视而不见。
姜映晚敛去脸上的情绪。
神色如常地对他福了福身。
“二公子。”
裴淮州脸上很高兴,径直走到她身边,就想拉她的手。
“姑娘客气,不必多礼。”
姜映晚后退一步。
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触碰。
裴淮州面色不改,热络地对她说:
“这段时日正是吃鱼的季节,味鲜肉质又肥嫩,恰好今日府中来了一批鱼,我稍后吩咐厨房,为姑娘多备些。”
他刚说完,姜映晚就婉拒,“谢二公子好意,但我不喜鱼肉。”
芙蕖池侧对面的亭台中,三个年轻男子正在品茗交谈。
石桌左侧、一副风流倜傥的青衫男子,刚端起茶盏,不经意间往芙蕖池旁一瞥,正好瞥见池畔的姜映晚和裴淮州。
他唇角多了玩味,目光遥遥落在了姜映晚身上,眼中浸出兴味。
在他右侧懒洋洋撑着身子、有一搭没一搭摇着折扇的段逾白,见这位风流二世祖莫名其妙地定格往远处看,正想说拿着个酒樽傻看什么呢。
还没出声,却先一步听到这厮饶有兴味地开口:
“皇商姜家的这位姑娘,还真是如外界传闻那般,生得一副少有的好颜色。”
段逾白:“?”
亭台和芙蕖池隔的不近,中间青石路的一侧,还有几处崎岖不平的假山。
段逾白的这个角度,正好被假山一角挡住视线。
他正准备起身,亲眼一瞧能被这位流连花丛、处处留情的裴家二房次子裴逸风称赞的姑娘,刚收了折扇,打算绕到另一旁去瞧瞧。
还没动作,就见这个风流浪子找揍似的凑到一直没说话的裴砚忱面前。
声音微微压低几分,满眼兴味地对裴砚忱说:
“长兄,我私下听说,裴家与姜家好像有一门婚约。”
“我虽是裴家旁系出身,但认真算起来,我也算裴家的一份子,不如,这婚约,就给我吧!”
“姜姑娘,我来娶。”
起身起到一半的段逾白:“……?”
而正对面的裴砚忱,听着他这话,侧目睨着他反问:
“你来娶?娶来做妾?”
裴逸风一噎。
正想出言反驳,冷不丁想到自己那几个通房与两房美妾。
他摸了摸鼻子,顿了好一顿。
本想着就当开个玩笑将此事揭过。
但这位姜姑娘的容色确实少有。
他喜欢各色的美人,容貌这般绝艳的,还真想努力一把。
于是梗着声音说:
“这姜家好歹于我们裴家有恩,怎能委屈人家作妾,只要长兄同意,我肯定将这位姑娘抬为正妻。”
段逾白忍不住笑出声,毫不客气地怼他:
“啧啧,你还是别为你们裴家报这份恩情了。把人家姑娘嫁给你,就你这沾花惹草的本性,这可不是报恩,分明是报仇。”
裴逸风忍不住踹他一脚,气道:
“段逾白,你特么不吭声没人把你当哑巴!”
段逾白懒洋洋地侧身,轻而易举躲过了他这一脚。
回过头,裴逸风忍不住看了眼裴砚忱的脸色。
见他神色沉了不少。
裴逸风一声都不敢再提娶姜映晚这种话。
连忙将这份心思彻底捏碎埋进深土里。
在外人看来,裴家这位嫡长子矜贵独绝、清雅无双,是人人称赞敬仰的存在,是所有世家后辈仰慕的楷模。
可也只有真正熟悉他的人才清楚,这位嫡长子真正的性情是何等的狠绝沉厉。
在当初皇子夺嫡的血战中,曾经有一位拥护二皇子的大臣,上一秒还在不知死活地当众挑衅如今的天子、当初的三皇子,下一秒就被裴砚忱一剑割断了喉咙。
如今的天子能成功登位,裴砚忱在君侧不知为君主除去了多少佞臣。
如今天下海清河晏,朝堂一片和睦融洽,以至于让很多人都忘了,三年前皇子夺嫡时的残酷,也忘了这位受尽人尊崇的首辅裴大人,心性又是多么冷戾绝情。
裴砚忱能将偌大的裴家掌控在手中,裴家上下,无人不服。
裴家的兄弟姐妹,也没有不对他畏惧的。
裴逸风喝了口凉茶。
压了压心底的忐忑。
将这事不声不响迅速翻篇,抬头一看,见芙蕖池那边,裴淮州还在纠缠人家姑娘。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裴砚忱,“这位姜姑娘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
裴砚忱冷眸看他看过来。
裴逸风无辜地摊手,对他指他侧后方芙蕖池旁的那一幕。
“呶,我先前还好奇这位二公子怎么最近天天在府中待着,原来是有要事要做。”
段逾白倒了杯酒,端着酒杯来到亭台的另一侧,靠着身后的廊柱,朝那边看了几眼。
一语便道破了裴淮州的心思。
“姜家对裴家有恩,姜家嫡亲就剩姜姑娘这一个人,曾经的恩情自然就全数落在了这个小姑娘身上。”
“谁娶了她,谁就相当于承了曾经的恩情,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赵氏曾经那般不体面地进了裴家,她自然想让她的儿子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过——”
话没说完,段逾白忽然话音一转。
轻飘飘地挥了挥衣袖,转眸看向裴砚忱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真若说报恩,这桩婚约,也最该落在嫡亲与嫡亲身上吧。”
裴逸风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随后一同看向了裴砚忱。
眼底是一样的神色。
真正该按照祖辈当年的承诺,接下这桩婚事的,该是裴砚忱与姜映晚。
他压了压心底的情绪波动。
强自镇定回道:“听闻姜姑娘近几日身体不适,我正好在府中,想来看看姜姑娘恢复得如何。”
裴砚忱转眸,瞥向姜映晚,“身体不适?”
姜映晚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身体不适是假的。
那只是避开裴淮州的说辞。
但裴淮州人还在这里,她只能顺着话说:“……前几日有些不适,如今已经好了。”
裴砚忱没再问。
也没再看一旁沉默的裴淮州。
只问姜映晚:
“说完话了吗?说完的话,跟我去翠竹苑一趟。”
姜映晚眸色微亮,“是有线索了吗?”
裴砚忱轻“嗯”。
她即刻点头,“说完了,这就可以去。”
裴淮州顺势开口:“那我不打扰兄长和姜姑娘说要事了,先行一步。”
裴砚忱淡应了声。
裴淮州握紧袖中的发簪,很快离开了碧水阁。
直到走出很远。
他才缓缓停下来。
发簪尖锐的尾端被用力攥进掌心,他却仿若未觉。
方才在裴砚忱面前时的那抹温色与谦卑,在避开人耳目后,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阴翳的眼底,无声漫出暗色。
深藏于眼底深处的嫉妒与不甘隐约有浮于表面的趋势。
他回头往后看去。
正好看到姜映晚随着裴砚忱一前一后去翠竹苑的画面。
裴淮州指掌蜷得更紧。
眸中一片阴霾。
翠竹苑中,裴砚忱将信交给了姜映晚。
待她看完,他说:
“那群流寇中,有一个身份不对,似与朝堂有关,这人真正的身份,还需再查。”
裴砚忱眉目冷恹,垂眸倒茶间,锋利的眼睑浸出几分厉色。
但在对姜映晚说话时,又刻意收敛了几分淡漠。
姜映晚自然清楚这事棘手。
若是那群流寇,并非流寇,而是朝堂中人,那这件事,会更棘手。
三年前……
三年前这个时间节点太特殊。
正巧是当今圣上从其余几位皇子中夺得皇位登基的时候。
虽然三年前那时她才刚及笄,但几位皇子争夺皇位的残酷她是听说过的。
她父亲是皇商。
跟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本就容易被牵扯进朝廷派系的争斗中。
将信放下,姜映晚压下思绪对裴砚忱道谢。
“多谢裴大人。”
裴砚忱喝了口茶。
想起刚才裴淮州送她发簪的那一幕,他将茶盏放下,视线落在她身上。
没头没尾地问了声:
“这几日,二公子经常去找你吗?”
他话题转换的太快。
姜映晚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神,她道:
“前几日去与老夫人说话时碰见过几次,近两日没再遇见。”
这倒是实话。
这两日她称病不出门,裴淮州只今日上了门来碧水阁找她,还正巧被他撞见了。
—
偏房院中。
裴淮州过来后,赵姨娘第一句便是问:
“与那姑娘相处得如何?”
裴淮州眸色冷沉,“不是很顺利。”
姜映晚跟他印象中的其他女子不同。
他原以为,她一个落魄出身的孤女,从邺城远道而来至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应该很好亲近才对。
可这几日接连试着接触下来,才发现这个看起来乖软得不行的姑娘,对他的戒备之心一日比一日重。
眼前再次闪过她与裴砚忱一前一后去翠竹苑的画面,裴淮州眸底阴郁更重。
赵姨娘身为过来人,从这几句话里,已然能听出问题。
她在妆台里侧一个不显眼的匣子中拿出了一个香丸递给裴淮州。
看着这个黑漆漆的东西,裴淮州心生狐疑,“这是什么?”
赵姨娘坐在他对面,面不改色道:
“催情香。”
裴淮州手一顿。
他朝自己母亲看过去。
赵氏指了指他手中那东西,话气很是凉薄,“这东西,效力极强,事后又能不留痕迹,用起来很方便。”
“既然那姑娘不配合,那就别怪我们用些别的法子。”
区区一个孤女,再怎么有救命之恩在,只要失了身,就只能嫁。
赵氏端着茶盏喝了杯茶。
抬眼间,瞳仁中划过阴厉。
她嘱咐裴淮州,“用的时候避开人,还有,为娘听说裴砚忱今日回府了,你注意些动作,尽量少撞在他面前,以免坏事。”
这个府中,真正让赵氏忌惮的,唯有嫡长子裴砚忱。
裴府虽大,但真正的主子,已没有几位。
二房早已分府独住。
如今这座府邸,正儿八经的主子,仅剩老夫人、陈氏、还有那位嫡长子裴砚忱。
裴砚忱待人接物看起来平和,实则性情非常冷淡。
在之前,赵氏并未将多少心力放在这位正房的嫡子身上。
她的主要心思都用在了老夫人和她从前十天半个月不见一面的夫君裴泽晟身上。
直到三年前,裴泽晟亡故,又恰逢皇子们夺皇位争得你死我活,那个时候,裴府也是一团糟。
赵氏以为,裴泽晟一死,没了他偏袒主母陈氏,她与陈氏总算能好好争个高下。
却不曾想,在整个裴府乱成一团的时候,裴砚忱迅速撑起了整个裴家,
一边料理裴泽晟的后事,一边以强横的手腕整治异心之人并迅速掌权,又在皇子争夺的最后阶段、亲手替当今天子除尽奸佞、联络朝中重臣,铲除另外两位皇子的势力,一举助当今陛下荣登大宝。
这些事,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不到半年时间。
也是在那半年里,赵氏真正意识到,这位备受瞩目、被老夫人寄予厚望的嫡长子,有着怎样的狠厉手段与深沉城府。
一个年纪轻轻的后辈,能轻而易举掌控朝堂大半权势、又被夺嫡成功的帝王视为心腹,其城府与心性远非常人能及。
裴淮州若是与他对上,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
思及此,赵氏强掩住凝重,再次嘱咐裴淮州:
“你记住,不管裴砚忱想不想接受这门婚约,只要有当初的恩情在,裴砚忱就会对姜映晚多几分照顾。”
“你在动手的时候,切记要选个他不在府中的时候。”
裴淮州看着手中的催情香丸,缓缓点头,“儿子知道了。”
—
深夜。
府邸庭院中静谧幽深。
只余雕栏廊下八角琉璃盏摇曳着散着光芒。
裴砚忱处理完公务,从书房出来。
推开门,他在长廊琉璃盏下望着寂寥的夜色伫立良久,才折身回卧房休息。
躺在床榻上,阖上眼眸后,很快,那个日日缠绕他不散的怪异梦境再次钻进脑海。
梦境一开始,他就见那个看似乖顺却时刻想逃离他身边的女子冲进书房。
放在以前,不管她有多迫切地想要离开,在他面前时,她总会伪装上几分,
装表面的乖巧。
装那层虚假的温顺。
可这次,她连装都不愿再装。
用力推开门,快步走到他平时习惯放重要案牍和书信的匣柜,在里面翻出被他放在最下面的婚书。
她看都未看,便直接撕碎。
动作带着宣泄。
鎏金纸张的碎片就像被鲜血染红的雪花,簌簌落在地上。
明明轻得不能再轻。
甚至都没有任何重量。
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了心口。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不被控制的浓重冷戾。
裹挟着沉闷的彻痛。
他目光寸寸下移,定格在被撕碎的婚书碎片上,掌心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虬起。
叫嚣的戾气似要冲破闸门。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寒如冰霜。
一字一顿:“粘起来。”
站在书桌旁的女子一动不动。
只有眉眼处泄出几分厌色。
他一步步走过去,箍着她手腕,在她挣扎想躲的动作中,一把将人摁在了书桌上。
冰冷的手指掐着她下颌,迫使她抬头看他。
目光泛沉,嗓音也冷极。
只有出口的语调,平静得诡异。
“晚晚以为撕了婚书,你就能嫁他了吗?”
她眼中的冷意与厌恶太明显。
明显到裴砚忱明知是梦,心口仍旧疼得痉挛。
他手心覆住她眉眼,不再看她眼中的情绪。
另一只手却掐紧她腰身,将人按在怀里,抵着她的唇狠狠深吻。
她在他怀里压抑地哭。
滚烫的泪水在指尖流出,心底深处的彻痛终于超过那股失控的戾气,占据上风。
但他却不曾放开她,结实有力的臂弯牢牢箍着她腰身,压制住她所有挣扎的动作。
近乎残忍地敲碎她想要逃离另嫁他人的想法。
“婚书没了,再写一份就是。”
“倒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他真的敢娶你吗?”
梦境褪去,裴砚忱睁开眼,脑海中残留的那些画面,和之前一样,迅速被朦胧的烟雾笼罩,那女子的面容也随之变得模糊。
只有梦中那股深入骨髓的嫉妒,深深盘旋在心头,始终不散。
裴砚忱掀被下床,沉着脸来到窗前。
推开窗子,清早带着冷意的风吹进来,都吹不散心头那股不受控制的阴暗情绪。
他沉沉闭眼。
梦中她撕婚书的画面,和那双藏着厌恶的冷眸似再次出现在眼前。
裴砚忱指骨攥紧,强行压下脑海中如钢针搅弄的疼痛,朝外面看去。
今日时辰尚早,天才刚刚微亮。
远处天空,还能看到鱼肚白。
这样的清晨,放在以前,是裴砚忱最喜欢的。
一日之计在于晨。
早起一个时辰,能多做很多事。
可今日,却只让他觉得烦躁。
他从房中出来,走进院中,一个人在晨露中站了良久,才将这个阴魂不散的梦境带给他的负面影响完全压下。
可心底深处那股,想将梦中那个女子找到,囚在身边的念头却越来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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