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那日,边疆战事吃紧,大哥和二哥已经回了军营,只有三哥陪着鞑靼额吉送我上路。
不知何时,鞑靼的鬓角已经生出几根白发,之前我总爱给他拔白发,不知道我走了之后,还有没有人会给鞑靼拔白发。
送亲队伍逐渐成为了一个小黑条,最后隐匿在墨绿的茫茫草原。
北黎到上京路途遥远。
一路颠簸,我几乎已经感受不到自己屁股的存在。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我整日不是呼呼大睡,就是和阿库、十六玩叶子牌。
十六虽然缺了一只左手,脑子却比我和阿库两个人加在一起还要灵光。
每次打牌,我和阿库都输得一干二净,阿库气得都直跺脚。
临近上京,我的钱袋几乎都要见底,阿库连头上的簪子输得只剩下一根,只有十六面无表情地拎着满满当当的钱袋。
十六最终还是没把那些银子占为已有,他将银钱分为大小不等的三份,把最小的一份留给了自己,最大的那份给了我。
晚上,阿库在马车里沉沉睡去,十六在前头驾车。
我走出马车,将自己的外袍递给十六。
到底是初春,寒气还未退尽,夜风像刀子一般割得脸疼。
他见我只穿了件单衣,皱眉道:“冷,快进去。”
我摇摇头,屈身在他身后,闷闷道:“十六,若是有人欺负我,你还会护着我吗?”
他攥紧了缰绳,点点头。
我突然很想哭,但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既然是自己选的路,走了便再不可能回头。
上京的春日,阴雨连绵。
阿库找遍了整辆马车也没找到一把伞。
我料想自己会成落汤鸡,可刚下马车,一把青伞早已斜在我的头顶。
我抬眸,是个陌生的中原男子,身后还跟着不少侍从。
他朝我单手做了个中原的礼节:“在下李玄,启朝四皇子。”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李玄,彼时,我不过十六,他只比我大两岁,正是少年风华。
我点点头,学着他的模样回了个礼:“北黎四公主,娜……不,明月。
叫我明月好了。”
鞑靼说启朝人记不住北黎人的名字,娜仁在启朝话里叫明月,到了启朝,世间便再无娜仁,只有李明月。
李玄让身后的侍从将我从北黎带来的东西一一卸下马,便撑着伞带我去往住处。
可惜,这一把伞要想抵挡两人的风雨,究竟是有些勉强。
他方才将一大半的伞都倾给了我,没顾得上自己。
等送我至殿门,李玄原本翠色的衣摆早已洇湿成墨绿。
我本想升起暖炉,让他进殿暖暖身子,免得受了春寒。
他却摆摆手:“这点雨水,无妨。
你若是缺了什么东西,派人告诉皇后娘娘便可。”
说罢,便转身消失在了重重宫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