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苍茫，银月如霜，皇宫大部分地方已经陷入安静当中。
宫道上，除了巡视的禁卫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走动。
杨晨本来吃饱喝足，在自己的屋内休息，没想到就被从东宫回来的朱标拉着一起来到一处水池旁。
虽说这个时代没有照明工具。
但是有足够多的灯笼，加上如明灯一般的月亮，周围倒是也能看得清。
水池是一个人造的小湖泊，跟后宫的后花园差不多。
只是东宫的规模相对于来说，比较小。
在侍女的安排下，临近水池旁的石桌上，已经摆放了一些小吃瓜果。
底下还有一炉用来燃烧的香薰，用来驱赶蚊虫。
毕竟是靠近水源，若是没有点东西，恐怕两人早就成为蚊子的自助餐了。
“我说太子，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喊我出来干什么？
不会是想要让我扮演张怀民，然后你扮演苏轼，事后你去写个‘怀民亦未寝’的故事？”
说着，杨晨就开始打哈欠。
都快入睡了，就忽然被人喊起来，他没有骂人都已经算是善良的了。
只是朱标不想回答他的这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诉说自己内心的不解。
“杨晨，我突然发现，有时候我好羡慕你们普通人，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不需要想着每天处理繁琐的事情。
只需要想着怎么吃喝就行，要是我不是这个太子，那该多好啊。”
杨晨眼睛一大一小，不是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说这种稀奇古怪的话。
不过就对方的这句话来说，杨晨是相当鄙夷。
这完全是何不食肉糜，一个位高权重的太子说自己羡慕普通人，这要是放在后世，纯纯就是凡尔赛。
很容易被人打的。
现在他就是这种想法。
“我说太子，这种话要是在后世被我这种人听到，你还是当面跟我讲，我很有可能会揍你一顿。”
闻言，这就轮到朱标困惑了，自己一个太子羡慕普通人的生活，怎么还会被人打呢？
只见杨晨耐心解释。
“你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完全是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我知道你认为自己也体恤过百姓的基层生活。
但我想告诉你，别说大明了，就算百年后，像我这样普通的人能过上不愁吃肉的日子也才不到三十年而已。
以后你有这样的想法，你就去远离应天府的地方看看，看看还有多少百姓连鸡蛋都吃不上。
看看有多少人过节的时候只能吃上一点动物榨出来的油渣当荤腥。
你啊，是好日子过太久了，看不到底下的真实究竟是什么。”
被教训的朱标整个人陷入沉默。
杨晨刚才的话可以说是让他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脱离出来。
回过神的他确实发现自己有些理想当然。
“没想到我随口一说，居然被杨兄弟你教训了，真是闹笑话了。”
“行了，你找我出来，肯定是有其他事情，说说看吧，是什么事能让这大明太子如此郁闷。”
从两人坐下来交谈开始，杨晨就发现朱标似乎是被什么事情困扰了。
这种情况只有在一个备受现实生活折磨到无奈的中年男子身上才会拥有。
往往这样的情况就是需要找人沟通，否则容易沉沦其中，走不出来。
看到自己的真实目的被点破，朱标释然一笑。
“好吧，既然杨兄弟都已经发现了，那我也就不啰嗦了。
傍晚的时候，我刚才带着雄英去找父皇跟母后，路上发现雄英似乎对我这个父亲有些生分。
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回想自己跟儿子的接触，在将孩子交给自己父皇母后之前，基本都是他问什么话，朱雄英才会慢慢回答。
其余时间，往常活泼开朗的儿子基本不会主动跟他开口。
这让朱标感到很是不解。
看着对方脸上浮现一抹苦笑，杨晨淡淡说道：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儿子朱雄英为什么对你感到陌生，这就需要你自己去找，我就是一个外人。
不过你非要我提出点什么，那就是我觉得你儿子似乎不是对你生分，而是害怕打扰到你。
毕竟，你的身份可是监国太子，身上的担子不轻啊。”
听着这话，朱标往深处细想。
难道是自己儿子知道他的身份，之所以这么生分是因为担心影响到自己？
一个五岁的儿童能知道这么多，这不免让朱标感到有些假。
“算了，现在雄英跟允熥都已经交给我父皇安置，接下来我只需要好好处理政务就行。”
“说的对，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多想，越想就越容易烦恼，与其这样，还不如好好生活。”
这番洒脱的言语让朱标听到，他顿感无奈。
看向这平静的湖面，月亮的身影清晰映照在表层上。
朱标有感而发说道。
“如果你没有出现，我的生活还是会跟这一片月下湖水一样，可是你的出现彻底打乱了这一片平静的湖水。”
说着，朱标玩心忽然生起，用桌子上的一枚炸蚕豆小吃投向湖面上。
随着蚕豆与湖水接触，瞬间荡漾起来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等到湖面平静，底下的鱼开始相互争夺那一枚食物。
“太子说的对，不过现在我已经出现了，并且似乎走在打乱你原本应该生活的道路上。
你说，既然已经打乱了，那么你还会是原来的你吗？
就像这一枚蚕豆，看似很小，却能让湖面掀起涟漪，试问，这样一来，湖还是原来的湖吗？”
说吧，杨晨又将一枚蚕豆丢入湖面上。
朱标略微犹豫，看似简单的讨论，却内涵深层的含义。
自己的生活还有道路，不知道何时已经开始出现了变化，而这些变化都是杨晨带来的。
在已经知道自己命运的前提下，朱标也不知道，接下来这未知的道路究竟会如何。
“杨晨，虽说我们接触的少，但是我能感觉到，你也是一个有美好世界愿望的人。
既然你来到了大明，那么你是否愿意帮我一把。”
撇头看了朱标一眼，杨晨眼眸闪烁，显然是被朱标的邀请给惊到了。
于是他给予否认。
“算了吧太子，这种玩笑话就没必要跟我讲了，我是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只要你父亲活一天，他就不会让我施展抱负。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以你父皇的气量，他容不下我。
所以没有什么我愿不愿意帮你，而是你父皇不会允许我帮你，虽然他不会杀我，但也不会容许我胡作非为。
与其给禁锢，还不如杀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