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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宋南枝沈洲 更新:2024-09-11 05: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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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前世今生,念兮已经忘了在南边时的邻家弟弟长什么模样。
记忆里似乎与她一般身量,样貌精致,听话乖巧,从前总与她一处玩耍。
前世的她,大约也当真为此伤心过一阵。
不过一进京,她便遇到沈洲,从此一心只在一人。
李氏笑道,“你打小便爱容貌俊俏的。”
她以为念兮是因为顾辞,才忘了邻家弟弟。
念兮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根本解释不清,只好转移话题,“我打算每日在府里把浆水做好,定量拿到铺子里卖。阿娘你只要拨给我一个伙计收账就好。”
前世没有开成的香饮店,念兮仍旧想尝试。
绸缎庄里的浆水摊算是她的第一步试水。
反响居然还真不错。
往来买布的妇人,基本都会买一碗尝鲜。喝着好了,往往还会带回家去。
渐渐地,这小小的浆水摊也有了二分名气。
刨去成本,一个月竟也有不少收入。再加上阿娘给她添的二十两,念兮终于在表姐出嫁前,送出一份比较满意的头面首饰。
她还看上一个金钑臂钏,打算买来送给自己。如今天一日日热起来,等到罩纱衣时,臂钏戴在胳膊上正好若隐若现。
可不赶巧,等到她去买时,臂钏已经被人买走。
店家倒是热心荐了旁的款式,念兮都不喜欢。余出的钱便多买了料子,给全家做了新衣。
多了十几年的阅历,她的审美眼光自然不比往日。
就比如时下流行的妆面——将铅粉厚重抹在脸上,在腮边、唇珠点上殷红的胭脂。
惨白惨白的脸,猩红猩红的唇,活见鬼一般。
却是未出阁的女郎们最时兴的妆扮。
越是隆重的场合,越是白面红腮。
念兮从前也做此种妆扮,直到一次与沈洲靠近时,在他的深衣胸口处印上一整张红白人脸,场面十分诡异尴尬。
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
是以慕表姐大婚这日,她一身累珠叠纱粉茜罗裙,只略点了口脂,站在人群中,眉目乌灵,眸若春水,弱质纤纤,几多夺目。
与一众厚粉敷面的小姐对比格外鲜明。
也毫不意外的,收获了顾辞的惊艳。
这是两人的第三回见面。
那日兴武侯府一别,念兮与顾辞再未见过。
武举在即,顾辞要发力备考,近日国子监也不大去了,只在家中日日演练。
“最近在忙什么?”
面对念兮,顾辞总是紧张,做不到自然放松。
他当然知道这样问话很傻,可看着花树下女孩瓷白如釉的侧脸,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话头。
念兮抬眸,眼波流转,“左不过一些闺阁小事,倒是你,武举准备的如何了?”
“没问题。”
顾辞勾着唇,回答得无比认真。
他虽生在富贵锦绣堆,却从来上进。父兄镇守北境,他将留在京中的母亲和三个姐姐视为责任。
自幼苦练武功不说,通身也无一般高门子弟的骄娇二气,反而比寻常郎君更多一份细腻心思。
“若我一举夺魁,”顾辞有些忐忑,试探问道,“下帖子请你到我府上来好吗?”
念兮反应过来,笑盈盈道,“不好。”
顾辞一时怔住。
念兮被他不知所措的呆傻模样逗笑,“当然不好。你可是我的骑射先生,先生夺魁,我这做学生的怎能如此不懂事,还需先生亲自下帖?”
顾辞的心情,就这么跟着念兮的话天上地下来回了一遭。
只剩下傻笑。
“就怕先生嫌弃我的贺礼寒酸。”念兮一双杏眼乌灵,澄澈清凌全是他的倒影。
顾辞赶忙道,“怎么会!”
她肯应下,便是再好不过。
下帖请她过府,与教她骑马那次不同,而是宴请整个温府。
两人来往已有些时日,顾辞想等到庆贺那日,与念兮将关系过了明路。
因为念兮实在太好。
听温清珩说,京中已有不少不知天高地厚、出门不照镜子的郎君公子,频繁在她面前出现,甚至有人已去温府提亲!
顾辞当然没有自狂自负到念兮一定会嫁他,可举凡两姓结好,总要有父母之命。
他首先得走出来,叫念兮的父母、兄长看见他才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通信都要避着温家父子的耳目。
可顾辞更不想给她施加压力,所以才会问念兮的意愿。
念兮总是这般坦诚,顾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你做的沈香水特别好喝。”
“哥哥将饮子分给你了?”念兮朝他眨眨眼,“看来你与哥哥相处不错。”
念兮先前在家中做了许多口味的香饮子试喝,温清珩自然大饱口福。
温清珩从不是那等张扬炫耀的性子,只除了念兮。对于拥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妹妹,他恨不能逢人吹嘘。
除了探讨学问,在国子监里,温清珩说得最多的便是“我家妹妹......”
顾辞不知其他人想法,反正他每次听温清珩讲妹妹,总是意犹未尽,与有荣焉。
于是他在信中与念兮说,他也想尝尝那些好喝的香饮子。
两人虽不能见面,但自兴武侯府过后,便常常书信往来。
其实街上饮子店比比皆是,这不过是顾辞寻的来往由头,也并非真心要喝。谁知第二日,温府下人便送来整整一车的香饮子。
温清珩一个人哪能喝完这些?
于是院子里包括顾辞在内的其他三人,都喝到了念兮做的饮子。
当真叫人口齿留香。
即便是素来沉静寡言的沈洲,都有片刻的愣怔失神。
顾辞心中的激动就更是无以复加。
他被念兮直白的热情深深打动。
尤其是温府仆从一趟趟将食盒搬进院子,香饮子摆满整个食案,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种被宠爱的感觉。
这是念兮送给他的!
温清珩、沈洲、秦朗,他们都是沾了他的光!
一股隐秘而又热烈的情绪激荡在顾辞胸肺之间,几欲喷薄而出。
那一刻,他无比渴望正大光明地向所有人宣告:
念兮,是他喜欢的姑娘。
想到这里,顾辞有些耳热,他递过来一个木匣道:
“这是回礼。”
他头一次送姑娘家礼物,眼神躲闪,动作也有些不自然,“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念兮打开,是一只金钑臂钏和一只金花丝镶宝石手镯。
臂钏正是她先前看中的那个。
宝石手镯则是由两个半圆形金片合成,外壁嵌着红、蓝宝石,祖母绿,东陵石等十三颗各色宝石,精致华丽,璀璨夺目。
正好是一套腕饰。
若念兮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或许会觉得这礼物太过贵重,推辞不受。
可她当了十年的裴夫人,各色珠宝见过不知凡几。这一套金玉,只能叫她欢喜,还不够叫她惊艳。
真正贵重的是顾辞的心意。
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收到过这样的礼物?
念兮将手伸出来,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晧腕,声音轻软,玉质柔香:
“快帮我戴上。”
念兮下意识回头。
与夏苏寒的视线对个正着。
夏苏寒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专注看人时总给人一种情深的错觉。即便那张脸上分明就写着寡淡冷漠,可越是极致反差,越是叫人沉溺,飞蛾扑火。
她收回视线,在哥哥絮叨的间隙,轻声道,“可我就喜欢顾辞那个类型。”
温清珩瞬间心梗。
夏苏寒也皱起眉头,目光忍不住再次落在念兮脸上。
念兮今日穿一件浅草绿雪罗长裙,簪一支同色系掩鬓,耳上戴着青玉珰。
她仰头与温清珩说话时,耳珰也会跟着轻轻摇晃,被春日映出一道道水光,漾在她莹白的肌肤上,摇曳,招展。
夏苏寒以前从未留意过念兮戴什么样的首饰。
金玉珠宝,他也不记得自己是否曾给妻子送过。
他总是忙碌,像匹不知疲倦的马,有忙不完的事,不懂享受生活,更忽略了身边的人。
记得任户部尚书那会儿,战事起的急,整个户部不眠不休好几日忙活,才终于将征北所用的粮草调度完毕。
秦朗红着脸向他告假,“我夫人今天生辰,我几日未归家,她那人小气,又该躲着偷偷哭鼻子了。”
夏苏寒匪夷所思。
秦朗的夫人他见过,比秦朗话还多的一个人,怎么会偷偷抹泪?
“是我想她了,行了吧?”秦朗梗着脖子,毕竟曾是同窗,对着他这个冷面上峰比旁人少了几分顾忌,“我就不信你不想你夫人。”
夏苏寒被他问得愣怔。
夏苏寒从前不能理解秦朗,更觉得顾辞无聊。直到此时,念兮青玉耳珰摇晃,漾出一层层涟漪,如同平静心湖投下石子,他才恍惚发现,自己错过很多。
念兮说她喜欢顾辞这个类型。
他被这句话刺痛。
重生回来,他已经规划好未来,念兮被他摒除在外。
他当然知道,她会遇到其他人,会跟其他人在一起,一如他们当年。
可直到念兮清晰地说出口,“那个人”变得具象化,甚至是他的好友,夏苏寒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落地的疼痛。
连带那日黄昏,念兮说要与他合离,不爱他了的疼痛加在一起,成倍袭来。
原来人的痛感是滞后的。
隔了这么久,前世今生的长度,夏苏寒才感觉到一股窒息、尖锐的难过。
同时还有愤怒。
她居然喜欢上了别人。就因为阴差阳错的相遇,本该属于他的感情,她全部给了顾辞。
念兮要与他和离,他以为这只是她的虚张声势,她离不开他。
而他,也不想离开念兮。
可惜不是。
念兮并不是非他不可。
没有他,念兮也会全心全意爱着别人。
尽管夏苏寒知道,眼前十五岁的念兮不是与他相伴多年的妻子,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身体里的烦躁。
夏苏寒被伤了自尊。
对于一个站在权势顶峰的男人来说,他可以对情爱不屑一顾,但内心深处出,他的妻子,仍要保持对他十年如一日的爱,哪怕他不回应,哪怕隔了一世,哪怕他已经放弃。
这是他内心深处的隐匿。
念兮的移情,叫他感到难堪。
从昨日初见到刚才,他的情绪都还稳定。他认为那些失落,不过是男人阴暗的占有欲,他只是厌恶命运恶意的玩笑。
直到念兮亲口承认,这一刻,所有负面情绪山呼海啸般袭来,几乎把他压垮。
温青珩还杵在这里,有些话他不能说。
夏苏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颚紧绷,在丧失理智前,离开了温府。
念兮直到他走了,才悄悄松开汗湿的掌心,谁都没有看到,里面几个深深的甲印。
......
那日念兮没有去珍宝阁。
到底是被影响了心情,直到顾辞下衙来寻她,念兮都有些提不起劲。
顾辞一颗心都在她身上,自然看出她的神思不属,“怎么不高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念兮摇摇头,语焉不详,“有一点吧。”
顾辞上头有三个姐姐,对女子情绪变化并非一般男子般迟钝,见念兮不肯细说,心下便有了计较。
“亏得我出门前算了一卦。”
念兮知道他在逗她开心,捧场地“哦”了一声。
顾辞抚一把不存在的胡须,老神在在道,“算得今日仪桥街有一户温姓人家的小娘子,她......”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一双凤目斜乜过来,念兮被逗笑,催促道,“怎么了?”
顾辞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囊袋,递给念兮,“老夫掐指一算,这温小娘子定是嘴馋了。”
囊袋拿到手上颇有些分量,念兮先没有打开,笑问道,“是什么?”
“果松子。”
他今日第一天当值,衙门口的小巷道里一老妪卖果松子,颗粒饱满,想到念兮爱吃,便多买了些。
“也不是什么值钱物什。”
念兮心下一动。昨日她不收顾辞的首饰,便是因太过贵重,今日他送自己果松子,还特意强调。
想到这里,她仰面柔声问,“就那么想送我礼物?”
顾辞被那双盈盈似水的眸子瞧着,一瞬便红了脸。须臾,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蜷长浓密的睫毛轻垂,躲闪的目光重新坚定。
四目相接。
他说,“心里总记挂你,看见什么都想给你。”
念兮心下柔软,低头打开囊袋,看到里面全是剥好的果松子,一时愣住。
顾辞道,“剥之前我特意用皂荚洗了三遍手,都是干净的。”
念兮轻声问,“这样费时的事,用了很久吧?”
“昨日在我家中,见你吃了几颗,想必是爱吃。”顾辞却不给自己邀功,“这东西吃多了上火,你先吃着,等吃完了我再给你剥。”
异样的情绪在心中流淌,念兮再次抬起头看向他,那张俊美的脸上笑容干净,眼睛里全是她。
有多久没有被人这般全心全意地爱着?
因为一个举动,便时刻记挂,只想让她开心一点。
那颗因夏苏寒而枯萎的心,正一点一点鲜活。
顾辞是她的养分。
念兮忽然有些抱歉,她不该被一个“陌生人”影响情绪。珍惜眼前人,她最该做的是抛弃过去,享受当下。
直到这一刻,重遇夏苏寒的复杂心绪被彻底抚平。
压下眼底的热意,念兮吃了一颗果松子,笑容温柔,“好啊,你再给我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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