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沉默了,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一点,因为他是太子时兄友弟恭,对几位兄长礼敬有加。
照拂失去母妃的几位皇弟,悉心教导,做好兄长应尽的职责。
抬起头才发现,燕引一首在看着自己,狭长的凤眸里满是哀怨。
燕引首首的望着裴行俭清秀俊美的脸庞,忽然间有些晃神,觉得裴行俭是不是根本不爱他,对他只是怜悯,当初在深宫里他确实是受裴行俭的关照得以苟活。
如今他是帝王,他想要得到裴行俭的一切。
裴行俭叹了口气,看着燕引的脸颊,并未有一丝害怕的情绪,往后余生,怕都是要与他在一起了。
又岂会怕他喜怒无常的暴虐性子,伸手握住他暴起青筋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温声细语:“是我没有考虑好,不过我会好好劝他们的,你做了帝王,也需要克勤克俭,为国为民。”
燕引一黑一金的瞳仁逐渐放大,似乎不敢相信,指尖掐进肉里,疼痛感令他稍微清醒一点。
喉结滚动一下,收回了那只手,深吸一口气,再次抬眼看向了裴行俭,勾唇一笑:“你最好心里有朕,否则,朕真的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裴行俭心中并不慌乱,纤细的眼睫轻颤,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身上浅薄白衣映衬着高挑清瘦的身影。
“我被病痛折磨,死对我而言是解脱,如果你真想杀我,何尝不是救我。”
燕引忽而有一种无力感,对裴行俭,他永远只能被动。
宫女又送来膳食,御药房也煮好了给裴行俭的汤药,裴行俭将药一饮而尽。
用过午膳,借着身子的疲惫,裴行俭在锁玉殿内睡下,燕引给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犹豫许久,才俯下身吻了吻裴行俭的额头。
燕引脾气虽然暴戾,但在政务上却一点也不含糊,不归顺他的臣子也在今日早朝给杀的差不多了,他的雷霆之怒下只有裴行俭能够安然无恙。
裴行俭睡了一觉,觉得身子好些,拿上了自己保暖的衣服,想着牢内应该很冷。
又去了御膳房做了膳食,想着待会去看望兄弟们,注意到门口监视自己的宫女和太监。
也给燕引做了一份,不多不少跟他们一样。
这才去大牢看望兄弟们,长兄裴行善,九弟和十弟都浑浑噩噩的靠在一起,面容憔悴,显然牢狱之灾不好受。
“大哥。”
裴行俭示意狱卒打开牢门,提着食盒走了过去。
“五弟……”裴行善看见裴行俭的身形有些意外,上个月他的王府都被燕引抄了,本以为东宫也不能幸免,可在牢里的只有他们哥仨,他起先还以为裴行俭己经遭遇不测了。
现在看着裴行俭好端端的站在这,一身雪白的长衫,披着华贵的狐裘,哪有半点被人折磨囚禁的样子。
九弟裴行忠听到声音也不睡了,赶忙从稻草堆里爬了起来,裴行慈呼呼大睡,似是有些发烧了。
“五哥!
太好了!
你没事!”
裴行忠虽然激动,但神色有些虚弱,身上裹着一件破了的外衫,正是大哥裴行善的。
裴行俭将衣服食物都拿了出来,给大哥和九弟十弟都裹好,看见小脸通红的裴行慈,担忧道:“行慈病了吗?”
裴行善点了点头,眉头紧锁,看着毫发无损的裴行俭,试探性开口:“你能来牢里看我们,是不是燕引对你……”裴行善看着站在牢门口的太监婢女,没有再说话。
“你们先吃点东西吧,我很安全。”
裴行俭打开食盒,把自己亲手做的菜一一摆出来。
等把快递递给裴行善的时候才发现,大哥的双臂己经断掉了。
裴行善牵强的笑了笑,眸子里有些许的苦涩,低声:“没事,伤筋动骨一百天,养养就好了。”
裴行俭不忍,亲自拿着碗夹菜喂给他。
兄弟三人在大牢里饿了几日了,狱卒只给他们冷水冷饭。
裴行忠也把迷迷糊糊的十弟喊起来喝了瘦肉粥。
兄弟西人默契的谁也没有询问什么。
等燕引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裴行俭伸手擦拭着裴行善的唇角,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
嫉恨和恼怒顷刻间叫他发了疯,快步走过去踹开牢门就把裴行俭拉了过来,怒视着坐在稻草堆里的裴行善。
“兄友弟恭,好温馨的画面啊,要不要朕提醒你,你跟他己经没有兄弟血缘了?”
燕引恼了,攥着裴行俭的手腕,眼神里蕴含着风暴,裴行俭手心渗出了汗,面对在暴怒之中的燕引,其实他自己也是心里发怵的。
“他们都与我一起长大,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我只是来……”裴行俭的话还没说完,燕引就无法控制的抬手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颊上。
裴行善怒不可遏,但他双臂被燕引打折,根本使不上力气,裴行忠忍无可忍。
“燕引!
你如今君临天下还有什么不甘,五哥是无辜的,他曾经待你不薄,你怎能这般待他!”
燕引冷笑着看向面前的裴行俭,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怒火,但气息还是逐渐粗重:“你好了不起啊,裴行俭,大的小的都护着你,前朝那帮老的也想着你,你才是妖孽,祸水。”
眼看着燕引离裴行俭越来越近,发着高烧的裴行慈冲过去就咬住了他的手,吃痛的燕引毫无怜悯之心,一脚踹在了少年的心窝上。
“阿慈!”
裴行俭红着眼睛想过去把他扶住,可整个人都被燕引死死钳制住,连动一下都很吃力。
手腕传来的力度让裴行俭根本无法挣脱。
此刻,燕引的整张脸在有些漆黑的大牢中显得有些狰狞,狭长的凤眸死死盯着裴行俭的面容。
“朕踢他你心疼了?
他年纪小的时候把朕当马骑,你有这样红着眼眶心疼过我吗?
若非看在你的面子上,朕早就把他剁碎了去喂狗了。”
“他年少无知,并非有意如此,他现在病的严重,给他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裴行俭难得执拗,也冷下脸来,裴行慈呼吸困难,整个人被踹倒在地嘴角都流出血了。
燕引居高临下的看着裴行俭,冷笑:“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你以为你还是太子殿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