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得知了津岛修治向家主索要舞狮面具作为礼物之后，津岛风眠就知道，是时候将幼弟接过来亲自教导了。
他先去找了津岛家主。
津岛家主先是和他掰扯了几句，接着比较爽快地同意了，只是言语间还暗示他应该将津岛家如今的次子津岛文治接到身边教导。
津岛风眠仍是态度恭敬，委婉地拒绝了。
顺带着，他要走了那副面具。
他注视着津岛家主准备送给津岛修治的舞狮面具，指尖缓慢滑动，轻轻勾勒着面具的轮廓。
“你知道吗？
一旦面具戴久了，脸就长成了面具的模样。”
羽生茫立在津岛风眠身旁，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塑。
他知道，那不是对着他说的。
津岛风眠一手撑着桌面起身：“走吧，去接津岛修治。”
说到幼弟的名字时，他放缓了语速，一字一顿。
羽生茫露出了有些微讶异的神情。
跟了这位主人五年有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津岛风眠的神情中有这么明显的期待流露出来。
是的，期待。
或许，还掺杂了一些别的什么情绪。
“津岛修治”。
这一定是个特别的孩子。
然而，首到真正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羽生茫才恍然意识到，津岛风眠在提到津岛修治时那种眼神的含义。
……那是看更年幼的同类的眼神。
他们走进津岛修治所在的院子时，那个孩子正安静地坐在廊下。
注意到他们以后，津岛修治瞬间展露出笑颜。
那种笑容如同面具，夸张而灿烂。
“兄长，午安。”
他的眼神移至津岛风眠手中的舞狮面具。
“兄长是替父亲来送面具的吗？
谢谢兄长关心，有劳您费心了。”
他向津岛风眠伸出手。
津岛风眠并没有将面具递给他，而是垂眼看向面具，轻声轻语道：“你知道吗？
一旦面具戴久了，脸就长成了面具的模样。”
津岛修治笑容不变：“兄长是在给我讲故事吗？
我没有听懂呢。
这副面具，是来自父亲的礼物。”
津岛风眠并没有理会津岛修治话语中隐含的拒绝之意，继续道：“我曾听人说过，由心的面具伤己，而人类是能为了活下去而伤己的生灵。”
他抬眼看向津岛修治，笑容莫名：“人类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即使这样，在完善了面具之后，他们一生都在寻找一个他们无法用面具愚弄的人。”
津岛修治的脸上终于失去了笑容。
他不再笑起来的时候，就如同一副沉淀于深海的腐朽枯骨，每一寸骨骼都破旧不堪，淹没于层层污浊的淤泥之中，止于孤寡的死寂之意。
他轻声问道：“所以呢？”
津岛风眠松开手，舞狮面具掉落在地上，但是己经没有人在意了。
他上前几步，给了津岛修治一个不算拥抱的拥抱。
“要跟我走吗？”
津岛风眠问。
津岛修治沉默了一会儿。
“为什么是我？”
他问。
他拒绝相信。
拒绝接受。
拒绝承担。
“因为你一副不知道怎样活下去的样子。”
津岛风眠答道。
面前的这个人没有说谎。
津岛修治注视着那双天青色的眼睛，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试探性地抬手，环在了津岛风眠的腰上，勉强算一个回抱。
羽生茫在一旁注视着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羽生茫觉得，他们就像是两株在缓慢枯萎的树藤，彼此纠缠，互相寄生。
像是在挽留彼此，又像是在汲取彼此身上的血肉。
羽生茫没有打断这个拥抱。
或者说，羽生茫没有办法打断这个拥抱。
他们己经拒绝了靠近他们的一切。
于是风也吹不开萦绕在周遭的充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