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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生从落入贼窝开始,我没有逆天的力量,没有滔天的背景,一个市井小人物在物欲横流的社会苦苦挣扎逆流而上…
主角:夏至,官仲 更新:2022-12-10 21: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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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夏至,官仲的其他类型小说《江湖底线》,由网络作家“罗霸道”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江湖人生从落入贼窝开始,我没有逆天的力量,没有滔天的背景,一个市井小人物在物欲横流的社会苦苦挣扎逆流而上…
我坐在床前,倾听着隔壁闹哄哄的声音,思维却是神游万里。
我落入了贼窝。
我唯一的依靠“木匠”被衙门口抓走了,隔壁的人说,他在“杀皮子”的时候被抓了现行,而杀皮子,就是老百姓嘴里的偷钱包。
一个星期前,我还在湘常蹲在路边写碑。
一个星期后,我被困在了这座小贼满地走的小村庄里面。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个木匠看到我在路边写石碑,他恰好认识我爹,然后,一番花言巧语之下,我爹便认为我跟他混能够光宗耀祖,结果就是,我被木匠带到了粤珠一座叫十四村的小村庄里面。
木匠有个宏伟的计划,他要开一家日进斗金的招牌店,他是木匠,就缺一个会写毛笔字的人,那个年代,还没有电脑刻字之类的玩意儿。
木匠是杀皮子的小贼,也是木匠,找到我这个合作伙伴之后,便是万事俱备,只欠开店的本钱。
木匠是杀皮子的高手,他说,最多一个月,他就能够弄到开店的本钱。
踌躇满志的木匠没有想到,才一个星期,他就折在了公交车上。
同一辆车的小偷说,他杀了个大的“春包”,所谓的春包,就是女人使用的各类包,统称为春包,当时,春包里面有美金,金额巨大,但他运气不好,得手的时候被衙门口反扒的盯上抓了现行。
“要尽快捞人。”隔壁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宏哥,在十四村杀皮子的圈子里面算是资深老前辈,为人也很仗义,谁遇上困难都会找他。
“是啊,要快,这次金额很大,最少三年起步。”
“对对,打铁趁热,不然送走就麻烦了。”
“……”
一群附和的声音。
这些人都是在这一带居住的小偷,基本都是湘常人,平时三五成群,出事了也会互相帮衬一下,前不久有小偷被人捅,就是大家筹钱送医院救了他一命,至今那小偷还住在楼上养伤。
“要多少钱?”一个柔柔的女人问道。这女人我知道,叫小婉,是木匠的姘头。为什么说是姘头呢?因为,木匠在老家有老婆孩子。
“大概要三万。”
“三万?!”小婉的声音提高,仿佛要哭起来。要知道,在那个时代,万元户已经都是土豪了,粤珠的房价也才过千,三万元在粤珠都差不多可以买个小房子。
“咳咳……这次木匠摊上大事了,他杀的是一个外国人,金额很大,衙门口肯定会严惩,上下打点要多花钱。”宏哥解释道。
房间里面陷入了一阵安静。
很显然,三万元的巨款震惊了所有的小偷,绝大部分小偷一辈子都没有看到过三万元现金。
小偷们每天早出晚归赶轮子收入尚可,但极不稳定,又没存款,基本都是今日有酒今日醉,把钱都花在了女人身上,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你让他们裤兜里面掏出上千的钱都不容易。
接下来房间里面一阵小声的讨论,大概也就是大家齐心协力之类的话,然后,没多久大家就散了,只留下宏哥和小婉,隐隐约约听到宏哥拍着胸膛保证能够把木匠捞出来……
……
没有人问我。
也没有人关心我。
我仿佛是一个透明的人。
我打开房门走出去,这一个星期我都在这个房间度过,我对这座村庄没有一个完整的轮廓,因为,我进来的时候是晚上,为了躲避查暂住证的检查站和治安仔,弯弯绕绕了很多路,只是记得沿途有很多几个人抱不下的大榕树。
夜深了,十四村却是人来人往,厂里打螺丝的男男女女大多正值青春年华,一个个朝气蓬勃,路边到处都是凌乱的小摊,一群群身上雕龙画凤的大哥坐在榕树下喝酒,狂放豪迈嗓门大。
我不敢走远,因为,木匠多次提醒我不要胡乱走动 ,说这村头村尾都有查暂住证的,生面孔被抓了会很麻烦,罚点钱是小事,最怕的是被收容,那地方很恐怖,至于有多恐怖,木匠也没说。
我在附近转了一圈后又回到,轻手轻脚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隔壁的木匠的房间已经没了声音,应该是都走了。
“宏哥,木匠这事儿……”隔壁房间突然响起一个压低的声音。
声音虽然压低,但是,我依然听得清清楚楚,因为,这房间就用三合板隔出来了,压根就谈不上隔音。
“难。走,我们吃点东西去。”
我听到两人开门出去的声音,等两人的脚步声走远后,我连忙起身到木匠的房间。
当我打开木匠房间的时候顿时石化了,因为,木匠房间里面已经清得干干净净,就连铺盖行李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张床板和满地的烟头。
几乎是立刻,我冲出了大厅,远远的看到宏哥身边有个人提着一个行李袋,那行李袋我认识,那是木匠的行李袋。
他们为什么要带走木匠的行李?
宏哥不是说能够把木匠捞出来吗?
难道……
……
整个晚上我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反复的梳理着他们的对话,反复的推理着每一个细节。
我平时都是呆在房间里面看书写字,对周围的老乡并不熟悉,不过,我猜测,木匠大概是不能出来了,要不然,那人没有理由带走木匠的行李,宏哥也不会允许他带走。
如果木匠不能出来我怎么办?
我在粤珠举目无亲,最为关键的是,我身上的几百元也被木匠要走租房子了,目前,我身上就剩下一百多元钱。
回家?
我不甘。
我依然抱有幻想,或许木匠能回来呢!哪怕是木匠不回来,我也不想这样灰溜溜的回家。
木匠能不能回来,两天就能够出结果。
我决定等两天后做决定。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刻意把门打开,楼上楼下的小偷陆陆续续“上班”去了,他们三个或五个的结伴而行,也有跑单帮的。
所有的小偷有几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穿得干干净净很体面,头发鞋子都是光可鉴人,有点手中拿着公文包,有的拿着报纸,有的拿着帽子或者衣服,如果不是知道他们的底细,在路上遇到的话,绝对以为他们是某某公司的高管,至少也是个蓝领。
我看到宏哥也夹着一个公文包出门了,在出门的时候,似乎是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
……
偌大一栋楼变得空荡荡了。
我决定上楼看看,因为,木匠说过,那个被捅伤的小偷就住在楼上,叫靓波,我和木匠住进来的时候曾经下楼打过招呼,也算是有一面之缘。
“波哥。”上楼之后,我就看到楼道走廊里面有一个赤裸上身的男人,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大约三十岁左右,肚子上绑着纱布,正蹲在煤炉边烧水,旁边小木凳上放了一包面条,我喊了一声。
“你……咦,你是木匠的徒弟?”波哥对我依稀有些印象,但似乎不肯定。
“……是的,波哥。”我想说自己不是木匠的徒弟,但还是忍住了,因为,申辩没有任何意义,反而给自己添麻烦。
“哎,木匠……”波哥叹息了一声。
“波哥,木匠能出来吗?”我问道。
“难。”波哥摇头问我:“吃早餐了吗?”
“没有。”
“先弄碗光头面对付一下,中午有大餐吃,我有几个好兄弟来看我。”这个时候,水已经煮沸了,波哥开始下面条,并摆开了两个碗。
“谢谢波哥。”我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因为,离开了木匠,我现在吃饭都成了问题,身上一百多是防身用的。
很快,两碗面煮好了,我们端到房间里面吃。
波哥的房间要大很多,除了一张床和柜子之外,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是散乱的扑克牌,地上则是满地的烟头,房间里面一股子令人窒息的烟味。
我们把面放桌子上边吃边聊,有一搭没一搭。
“波哥,宏哥说要捞木匠,估计今天能够出来。”我假装不经意道。
“我知道。”
“听说,宏哥路子深,捞出来过很多人。”我故意引导他说话。
“他……”波哥欲言又止,眉目之间一丝不屑稍纵即逝。
“宏哥说要三万元活动资金。”
“啊……三万元,他疯了……哎哟……”波哥猛然站起来,可能是扯到了肚子上的伤口,发出一声闷哼。
“波哥小心点。”
“狗日的宋剑!”波哥呲着牙齿骂了一声,慢慢坐下,休息了几分钟才缓过来,原本红润的脸上变得惨白了。
“宋剑是谁?”
“捅我的人。”
“他是哪里的?”我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湘常人。”
“啊……老乡!”我有些惊讶。
“老乡!老乡怎么了?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枪!别说那宋剑,就是宏哥也是一路货色。”波哥一脸愤然道。
“宏哥怎么了?”我趁机问道。
“他……不扯他。对了,你有什么打算?”波哥问道。
“等木匠出来再说。”
“别等了,他出不来了。”波哥肯定的摇头。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波哥低头吃着面。
“那我该怎么办?”
“你的手艺怎么样?”波哥抬头问。
“什么手艺……是画画还是写字?”我一愣。
“什么画画写字的,我说的是这个。”波哥白了我一眼,伸出右手竖起两根指头。
“咳咳……我不会。”我反应过来,波哥说的是杀皮子。
“木匠没有教你?”波哥皱眉。
“我是来和木匠开招牌店的。”我苦笑道。
“开招牌店的……”波哥一脸愕然。
“是的……”我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波哥。
“也就是说,你之前不知道木匠是杀皮子的?”波哥盯着我。
“不知道,来十四村才知道。”
“我就说嘛,你看起来有一股子书卷气,不像是捞偏门的人……呵呵……我读书的时候成绩也很好,但我家里兄弟姐妹很多……”波哥一阵发呆,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没有打断波哥。
“如果木匠不回来,你怎么办?”波哥问道。
“我不知道。”
“有路费吗?”
“只够回家。”
“不甘?”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回答。
“有朋友吗?”
“没有。”
“呵呵,看来你是掉进这贼窝了……”波哥大笑,似乎又扯到伤口,脸上一阵扭曲变形。
“……”我沉默无言。
“要不找个工厂打螺丝?”
“我……”
“你什么学历?”
“中专,美术。”
“中专,美术……我还以为很有文化。”波哥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呵呵。”我尴尬的笑了笑。我天天装是文化人,但学历是硬伤,每次提到学历便是自矮三分。
“现在是全国的人都跑到这里找进厂打螺丝的工作,你一中专生要想找好工作也不容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给点中介费什么的。”
“要多少钱?”
“行情价是五百,我给你找点关系,弄个轻松的活,两百吧。”波哥道。
“我……我先等等吧……”我迟疑了一下。
“你想给木匠出头?”波哥的目光突然变得睿智。
“……”我脸上的表情一滞,大脑陷入了空白,我不明白波哥是如何洞悉我内心的想法。
“我虽然是杀皮子,但人情世故还是看得通透的,再说了,江湖上混的,有几个不是人精,你一个小屁孩失去依靠后不着急找工作,肯定是有想法。”波哥淡淡道。
“波哥……”
“你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波哥笑了笑。
“我想弄清楚木匠的事情。”
“如何弄清楚?就算你弄清楚之后又能怎么样?”
“……”我迟疑了一下,我的确没有想过弄清楚之后怎么办。
“要不,我教你手艺?”波哥竖起两根指头,目光发亮。
“谢谢。”我摇头。
“为什么?”
“这不是我要的江湖。”我再次摇头。
“你要的江湖是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波哥脸上露出一抹嘲笑。
“波哥……”我有些惊讶波哥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也是看过几本武侠小说的人。”波哥脸上露出傲娇之色,很显然,他为自己能够说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样的话而沾沾自喜。
我只能继续沉默,这话题太宽泛了,而且,波哥表情让我没有交流的欲望。
“你别想为国为民,先想想下一顿在哪里……哦,中午在我这里吃一顿好的,晚饭,就得靠你自己了。好了,我要出去接人了,中午自己上来吃饭。”
“谢谢波哥。”
“都是天涯沦落人。”波哥起身。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吃饭。
是的,现在最大的现实问题就是要解决吃饭的问题。
之前吃饭都是和木匠在楼梯间下面做的,昨天晚上,他的一些炊具都被同行扫荡的干干净净,也就是说,自己做饭是不可能。
在外面吃也不可能,因为,我身上的钱是傍身的钱,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蹭饭!
几乎是立刻,我就想到了蹭小偷们的饭,之前跟随着木匠蹭过一次,有个小偷干了一票大的,买了很多菜请客,在那个时代,不是重大事情不会下馆子的,一般都是自己做饭吃。
自己做饭还有一个原因,吃惯了辣椒的湘常人根本就吃不下粤珠的饭菜,虽然也有一些湘常人开的餐馆,但那些所谓的正宗湘常餐馆为了迁就来自五湖四海的顾客,会做出一些改良,根本没法下嘴。
小偷之间互相蹭饭并不是难事,但是,我要想蹭饭并不容易,因为,我并不是小偷。
如何蹭饭成了当务之急。
蹭饭!
蹭饭!
蹭饭啊!
我头有些大。在湘常的时候,我经常梦想在江湖上仗剑走天涯,却没有想到进入江湖的第一件事就是绞尽脑汁蹭小偷的饭。
我很清楚,我是学渣,我唯一的优势就是当年在图书馆里面长大,也算是读书破万卷了,这万卷书中,一半是武侠小说,就是现在,我的行囊之中还放着几本武侠小说,当然,也有几本《茶花女》和《基督山伯爵》之类的外国文学,这些书早看了,带在身边主要是为了装逼,让自己显得很有文化。
显得很有文化。
我心中一动,想到之前波哥听到我只是中专生时候的鄙夷眼神,从他的眼神可以确定,他对文化人还是很尊重的。
或许,那些小偷都会尊重文化人。
计划可行,如果得到了他们的尊重,蹭几顿饭吃自然是水到渠成。
现在的问题是,我如何让他们觉得我很有文化?
那个时代,可不流行大佬戴着文玩装有文化,而是流行戴着亮瞎眼睛的大金链,现在我没有文玩也没有大金链,而我又不能抓着小偷告诉他们我很有文化。
把门打开,假装看书吸引目光?
立刻,我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没有谁会知道我是在看世界名著,大概率会认为我在看什么少儿不宜的书刊。
我检查了一下行囊,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它的道具,当看到笔墨纸砚的时候眼睛一亮。
写字!
写毛笔字!
毫无疑问,写毛笔字无疑是有文化的体现,一笔好字本身就是脸面,而且,这也是最直观的表现,很容易就能够让人第一时间觉得我很有文化。
我的书法并不好,属于半路出家,走的是江湖体,但好歹也能够蹲在街头写石碑写对联,忽悠几个小偷问题不大。
心动不如行动。
我找了几只毛笔,然后,接了一盆水,开始装腔作势的在水泥地上练习书法。
我现在居住的房间是在一楼客厅用三合板围起来的隔间,这地方在平时人来人往没有人驻足,风水上属于疾水,不聚财,但绝对是装逼的风水宝地。
果然!
就在我练习书法的时候,途径的租客都会驻足观看,我也不主动和他们聊天,只是专注的练习书法。
我并不是纯粹的练习,而是在装腔作势,因为,我太年轻了,才十九岁多,我得让自己少年老成,我得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大师,像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文化人。
我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模仿电视上的那些大师,拿捏顿挫之间,让围观者的呼吸跟随起伏。说来也是滑稽,这些装腔作势的门道是我清明节在街头写碑刻摸索出来了,属于无师自通。
中午之前,赶轮子的小偷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几乎是每一个人都会驻足观看,不时会有人啧啧称赞,开始有人问我的一些信息。
自始至终,我都是一副大师嘴脸,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精心设计,就差拉住围观群众告诉他们我很有文化,吃饭的时候叫我一声。
很快,这栋楼的人都知道我是木匠带过来的。
“小兄弟,中午一起吃饭。”就在我给自己竖立人设的时候,一个又矮又丑的中年男人道。
“啊……岩土哥,我中午和波哥吃。”我没有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立马就蹭上饭了,不过,我之前就准备了预案,立刻一脸矜持道。
我来十四村的第一天见过这个又矮又丑的男人,对他的印象极为深刻,因为,木匠经常背后嘲笑这个男人找不到女人。
“靓波?”
“是的。”
“哦,那下次。”岩土哥点头。
“嗯,下次一定陪岩土哥吃饭。”我连忙答应,毕竟,我千辛万苦在这里表演不就是为了蹭几顿饭么,现在送上门来的机会自然是要珍惜。
我看了一下挂在墙壁上的钟,确定楼上应该要吃饭了,便收拾家伙上楼蹭饭,走的时候我带上了自己的饭盆,因为我考虑到波哥哪里很有可能餐具不够。
波哥的房间里面热气腾腾,一群大汉围拢在一口大铁锅周围正吃的热火朝天,空气之中飘逸的肉香让我肚子不争气的咕咕直叫。
我手里拿着饭盆站在门口有些尴尬。
我内心很自责自己没有卡点上楼,因为之前已经闻到肉香,但那该死的岩土哥老是不走,耽误了我吃饭。此时此刻,我对那岩土哥莫名的厌恶,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饭乃人生最重要的大事,谁妨碍我吃饭,都要划入敌对势力。
“靓波,他是谁?”一个对着门的大汉终于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
“坤哥,他是木匠带过来的人……来,来,一起吃。”波哥示意众人挪了一下椅子,让出了一个位置。
“谢谢波哥。”
我连忙盛饭坐下,盛饭的时候我瞄了一眼周围,果然是没有多余的餐具,看来,我带上饭盆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寝不言,饭不语!
我也不知道晚饭有没有着落,只能抓住机会吃一顿算一顿,埋头专门挑大铁锅里面的肉块吃,白菜萝卜之类的自动忽略,心想着万一晚饭没有蹭到,吃饱了撑到明天问题还是不大的。
我才十九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通风卷残云,大铁锅里面的肉便被我收拾得干干净净,红亮的肉汤里面只有白菜萝卜上下翻滚。
就在我吃饱有点撑的时候,感觉气氛有点不对,抬头一看,四个围着大铁锅的大汉都默默的看着我。
“吃饱了?”靓波笑了笑。
“吃饱了。”
“吃饱了就下去吧。”
“哦哦……”
我赶紧起身,离开房间的时候,看到靓波转身把背后一碗肉倒进了大铁锅里面。
尼玛!我暗骂了一声,灰溜溜的下楼了。
“饭桶一个。”被称为坤哥的骂了一句。
“他虽然能吃,但人还是挺仗义的人……”
在我下楼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靓波和另外三人说话,这话让我对靓波的看法顿时好多了,心想着,大概他受伤了也没钱招待朋友,搞了一点肉被我吃光,没好脸色也是情有可原。想到这里,我居然产生了一种负罪感,不应该那么狂吃的。
负罪感只是一瞬间就过去了,毕竟,饱腹让我产生安全感。
午餐吃撑了,晚餐哪怕是不吃应该也能够熬一晚上,但明天呢?
紧迫的危机感让我不敢有丝毫懈怠。
下楼之后,我又开始在楼道开始了卖力表演,一些吃饱了饭的小偷开始围观我这个文化人表演,我看起来像大师,但内心感觉自己就像个猴子,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勤练书法是为了蹭一群小偷的饭吃。世事无常。
围观的人断断续续,有些人已经知道了我是木匠带过来的,每每听到他们提到木匠的时候都是惋惜之声,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之中,木匠为人还算是不错,不仅仅是人缘很好,女人缘也挺不错。
下午的时候,小偷们陆陆续续的上班了,整栋楼变得安静。
没人围观,我的表演就没有意义,我找了把小木凳坐在门口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脑瓜子里面胡思乱想。
我留在这贼窝是为了什么?
为了木匠?
还是为了自己?
或者是内心的不甘?
跟随木匠出来,我和他在绿皮火车上一路构筑着未来美好的生活,我甚至于都想好了如何衣锦还乡,但是,木匠被抓,把我憧憬的美好未来一下就粉碎了。
我和木匠没有感情,我们认识到现在都还没有十天,我甚至于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现在,我总想为他做点什么。
把木匠捞出来肯定是不现实的,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但是,弄清楚背后的真相还是可以的,我总觉得木匠出事不简单。
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知道真相之后又怎样?
我不知道知道真相之后应该做什么,但我觉得寻找真相是我的责任,因为,我是木匠带出来的,无论怎么样,木匠的初衷是带我一起发财,而且,他从来没有说要带我当小偷赶轮子。
谁是接近真相的人?
直觉告诉我,宏哥和那个提走木匠行李的人应该知道真相,但是,如果贸然接近他们很有可能引起对方的警觉,而且,我们的生活并不交叉,哪怕是我想接近也没有机会,因为,宏哥的出租屋在两百米开外,那地方恰好有一个查暂住证的卡口,我过去的话大概率会被抓走。
晚饭。
我的先见之明应验了,我果然没有蹭到晚饭,因为,大家还不知道我没饭吃,而我又不好意思主动告诉他们,所以,我饿了一个晚上,是整整一个晚上。
我高估了自己扛饿的能力,哪怕是我中午吃到撑,但晚上的时候我依然是饿的彻夜难眠。
早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能够吃下一头牛。
守在家里天上肯定是不会掉馅饼的,毕竟,我是住在一楼,掉馅饼也只会掉在顶楼。
我决定主动出击。
我知道这栋出租屋周围有几个早餐店,我抓紧洗漱之后便在几个早餐店转悠。
果然是苦心人天不负,路过第二个早餐店的时候,我看到了坐在路边正在吃早餐的岩土哥,然后,我调整行走的角度,务必让他看到我路过。
“喂,喂……就是你,吃早饭了吗?”我的努力没有白费,那个又矮又丑的岩土哥发现了我,朝我热情的招手。
“刚出门,还没吃呢。”我假装左右顾盼的模样后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然后摇了摇头。
“来来,我请你吃早餐。”岩土哥连忙把一把木凳扒拉在自己身边,示意我坐下。
我没有推辞,连客气话都没有说一句就坐在了岩土哥的身边,毕竟,我挖空心思就是为了制造了这么一个蹭早饭的机会,自然要牢牢把握。
“吃什么?”岩土哥问。
“我饭量有点大,吃什么倒是无所谓……”我虽然骨子里面讨厌这个丑陋的岩土哥,但肚子的需要让我不得不委曲求全。为了避免给岩土哥留下饭桶的印象,我提前说自己饭量大,也算是给自己埋下了伏笔。
“呵呵,长身体的时候是这样,一餐等不了一餐……老板,来二十个煎饺,一笼包子……嗯……再加两个卤蛋……”
看着岩土哥点餐,此时此刻,我觉得岩土哥格外的高大英俊,之前对他不好的印象一扫而空。
开吃!
原本我想克制一下进食速度,让自己表现得很有文化,但肚子实在是不争气,毕竟,我昨天晚上饿醒了几次,现在感觉自己能够吃下一头鲸鱼了。
我狼吞虎咽,双手左右开弓,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桌上的煎饺包子卤蛋便通通落入肚中。
“嗝……”我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长长打了个饱嗝。
“还要不?”高大英俊的岩土哥问我。
“够了。”我连忙点头。
“能教我写字吗?”岩土哥一脸希翼的望着我。
“啊……能能,当然能。”我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连忙不迭的点头。想想,一个小偷想着学习书法,这是多么上进励志的故事啊,我必须要全力支持,倾囊相授。此时此刻,岩土哥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变得越发的伟岸,远远超过了请我吃一顿早餐时候的高大英俊。
“那成,就这么决定了,我有空就去找你,对了,我需要买点什么吗?”岩土哥兴奋得无以复加,坑坑洼洼的脸上变成了黑红色,用现在的说法就是像极了半兽人。
“笔墨纸砚和字帖我这里都有,你购置点便宜的毛边纸就可以了,最好是那种有格子的。”我心中有些疑惑:“对了,你为什么突然想到练习书法?”
“这个……这个……”岩土哥吞吞吐吐。
“不方便说吗?”
“也……也不是……你也知道,我不仅仅是个儿矮,还长得丑,人家女朋友都换了好多个,我三十的人了,还没有谈过恋爱……”岩土哥支支吾吾道。
“这与学习书法有什么关系?”我一脸蒙圈。
“好泡妞啊!”
“啊……”我一脸石化。
岩土哥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啊,我挖空心思在出租屋搞书法表演只是为了蹭饭吃,而他,已经拔到了找女朋友的高度,很显然,他的格局要比我看得更高更远。
蹭饭吃和找女朋友是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但又殊途同归,都是通过装逼的表现形式达到自己的目的。佩服!
岩土哥买单后赶轮子去了,此时是上班的早高峰,对于小偷来说遍地都是黄金。
小偷的圈子里面流行着一句谚语——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我目送着他那矮小的身体,目光之中是崇敬之色,这是一个有想法有追求有梦想的小偷,我相信,只要他努力,他很快就会拥有自己的女朋友。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只是,我言之过早,在我和岩土哥接触的那段日子里面,他请了无数女人观摩他写书法,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找到女友,原因很简单,他太丑了……
……
我直接回到了出租屋。
我并不是不想四处逛逛,主要是怕被治安仔抓住,现在我举目无亲,一旦被抓住,就是直接被送走,那时候,自己的命运将会变得不可控。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我虽然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但看多了武侠小说的我还是知道如何规避风险。
潜意识中,在木匠的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木匠。
我坐在大厅里面看着外面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一阵发呆。
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所有提到木匠的消息无非就是木匠是个不错的人,特别讨女人喜欢之类的。
从只言片语之中可以确定的是,大家都在帮忙凑钱。
既然大家都在凑钱,宏哥会不会真的把木匠捞出来?
虽然靓波说木匠出不来了,但我依然抱着幻想,毕竟,他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如果他能够出来,我们取长补短双剑合璧,就能够在这遍地都是黄金的热土上大展宏图,等我赚钱后,我要带着比狗链还要粗的金链子回家,我要让我们村的七大姑八大姨一个个刮目相看,我要让周围村民主动把自己的女儿送到我家里来提亲,排成队,一会S形,一会B形,让我逐个逐个的精挑细选,就像皇帝选妃子那样……
……
“夏至。”就在我幻想着衣锦还乡的时候,门外有人喊了一声,因为外面光线强烈,我只是看到一个人形剪影。
“谁……小婉姐你来了啊。”梦想被打破的我有些不悦,但立刻就听出了声音,赶紧站了起来。在十四村,除了木匠之外,就只有他的姘头小婉知道我的名字。
“嗯。对了,宏哥在这里吗?”这时候我才看清楚,小婉穿着一套厂服,厂服上面写着某元的名字,据说,这是一个台资巨型鞋厂,里面的女人上万了,男人是稀有动物,根本就不够用,她们不得不在外面找男人,小偷都成了抢手货,也正是这个原因,五湖四海的小偷都喜欢在这里安营扎寨,特别是像岩土哥那样的丑男更是把这地方当成圣地。
“没有。”我猜测小婉应该是刚下晚班。
“那我去他出租屋找找。”
“小婉姐,木匠什么情况?”我问道。
“没事,明天应该就能够出来。”小婉开心的笑道。
“钱凑够了吗?”
“宏哥说,木匠的兄弟们凑了一万多,他自己凑了一下,我也凑了一万多,差不多凑够了三万,如果不够的话,宏哥再想办法。”
“哦……那就好……”我张了张嘴想提醒一下小婉姐别上当,但这是木匠出来的唯一机会,我怕好心干坏事。
小婉朝宏哥出租屋的方向匆匆忙忙的走了过去。
一万多!
看着小婉的背影,我莫名感动,因为,在万元户时代,一万多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她哪怕鞋厂的工资不错,抛开杂七杂八的开销,她也要两年的时间才能够攒到一万多块钱。
看来,这小婉也算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姘头。
只是可惜,木匠并不算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因为,他一直隐瞒自己有老婆孩子的事实,用现在的话说,木匠就是一个渣男。
因为木匠就住在隔壁,我经常在听一些儿童不宜的声音之后,就是被迫听他们聊天,听木匠给小婉画饼,那些格局宏伟的大饼让小婉死心塌地的想要嫁给木匠。
女人都喜欢渣男,因为,渣男大多擅长画饼。
木匠最擅长的就是画饼,就像当初我们坐绿皮火车来粤珠,一路上给我画饼,当时,他画的饼可是把我画得热血沸腾,彻夜难眠,一直到现在,我还没有从他画的饼中走出来,没事的时候就幻想自己戴着狗链粗的金链前呼后拥妻妾成群的场景。
我虽然对木匠不了解,但我依然相信木匠是个能人,只要把他捞出来,我们就能够成功先富起来,富起来之后,我们再带后富,当然,先富带后富我也只是想想。
老子都富了,傻子才会吃饱了撑去带后富。
若干年后事实证明了我当时的想法是对的,先富起来的人压根就没有想过带后富……
……
有人来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感觉外面有人走进来,赶紧蹲在地上用毛笔沾水在水泥地上练习毛笔字,为了蹭饭,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现在,我只是希望木匠尽快出来,他出来后,我就不用演戏了。
“小伙子不错啊!”进来一群人,都站在我前面围观,有个大汉道。
我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依然装腔作势,一副大师的派头。此时我听出了声音,这个人是靓波的朋友,就是那个说我是饭桶的家伙。
我手中的毛笔不停的翻腾,龙飞凤舞,抑扬顿挫,我在努力的表演,我希望自己的表演能够蹭到一顿午饭。
只是,我失望了,他们并没有邀请我共进午餐。
几个汉子驻足看了一会儿后便上楼去了,我也没有兴趣表演,抬头目送这几个大汉上楼。
当我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心中一咯噔。
有家伙!
几个汉子上楼的时候,可以明显的看到腰间插着硬邦邦的家伙。
我目送着几个汉子上楼,心脏莫名的一阵狂跳。
我虽然自幼熟读武侠小说,但并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刀光剑影,哪怕是在贼窝里面,我也只是挖空心思蹭他们的饭,整天窝在出租屋的方寸之间,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深入的了解。
搞事。
很显然,靓波是要搞事,而这几个汉子是他叫来的外援。
靓波要搞谁?
是搞捅过靓波的宋剑吗?
但问题是,宋剑已经离开十四村不知所踪,这人海茫茫,要把宋剑找出来无疑是大海捞针。
我摇了摇头,摒除了胡思乱想,靓波要搞事与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一个蹭饭的人,因为,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马上就要到中午了。
只从昨天晚上饿醒几次之后,我对饥饿便产生了一种恐惧,生怕自己吃了上餐没下餐,所以,我得早早的锁定一个管饱的目标。
两个小时很长,但也很短,我得抓紧时间表演。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我又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
现在,我已经不仅仅是练习书法了,偶尔也会用毛笔在水泥地上白描,主要是画一些仕女图,那种长裙飘飘的仕女图——减过肥的那种。
为了蹭饭,我也拼了。
机会来了!
我感觉门口有人进来,连忙气运丹田,一脸严肃的为仕女添加上了美目,这画龙点睛,立刻仕女活了,仿佛要从地面飞起来一般。
我起身,斜着眼睛看着地上的作品,模样就像是能够治菜花湿疣的三代老军医,眼睛的余光却是死死盯着门外可能出现的衣食父母。
尼玛!
宏哥。
是宏哥!
我再次深深失望,因为,宏哥并不是居住在这栋楼,而是在两百米开外的检查站附近,我根本就没有可能蹭到他的饭,而且,宏哥也没有理由请我下馆子吃大餐。
实际上,从木匠带我来十四村,宏哥就没有正眼看过我,哪怕是木匠被抓,他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透明的存在。
浪费表情!
我发现,我现在的功利心已经达到了顶点,只要是蹭不到饭的人,我一点表演的欲望都没有,甚至于会觉得他们面目可憎,产生仇视的心理,而能够蹭饭的人,一律变得高大英俊,现在,就因为岩土哥请我吃过一顿早餐,他这个丑到极致的男人,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都已经变得一表人才。
如果岩土哥再请我吃一顿饱饭,那就不仅仅是一表人才,得加上“学富五车”这个形容词。
“靓波在楼上吗?”宏哥似乎对地面上那比肩《清明上河图》的旷世佳作没有丝毫兴趣。
“在。”我随口答道。
宏哥没有再搭理我,自顾自的上楼了。
看着宏哥上楼,我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因为,我完全没有必要回答他,他又不请我吃饭,我凭什么答应他。
就在我宛如怨妇一般自艾自怜的时候,宏哥居然立刻就下楼了,如果我不是恰好盯着楼梯,几乎是发现不了他,因为,他下楼的动作非常轻柔,没有任何声音。
“宏哥。”我谄媚的冲着宏哥笑,我并没对他彻底死心,依然幻想着他会带我吃一顿。
宏哥皱眉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搭理我,而是轻手轻脚的走向门外。
“我呸……”
我有些尴尬,等宏哥出门后,便赶紧走到门口,冲着宏哥的背影啐了一口,当然,我不敢发出声音。
不紧不慢走出门外的宏哥突然加快脚步,一双脚仿佛踩了风火轮一般,转眼之间,便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不对!
几乎是立刻,我感觉有点不对。
宏哥下楼的时候还慢吞吞的,为什么出门之后便十万火急了?
难道是因为靓波?
我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我觉得有必要把宏哥的反常告诉靓波,毕竟,靓波请我吃过一顿饭,也算是欠他个人情。
我上楼了。
靓波的房门紧闭着。
“波哥。”
“谁?”房间里面响起靓波的声音。
“是我,楼下的。”
“干什么?”
“刚宏哥找你了吗?”
“宏哥找过我?”门突然打开,靓波神情凝重的盯着我。
“嗯,我刚才在一楼遇到宏哥,他问我你在不在,我随口说在,他就上楼找你,上楼大概一分钟左右又下来了,而且,他看起来不对劲,下楼的时候轻手轻脚,到一楼还是不紧不慢的,但出门之后立刻加快脚步离开了。”我一口气说完。
“我们走!”
靓波转身拿起放在床上的旅行包,此时,原本坐着的几个汉子纷纷起身,把一些用布包裹着的凶器插在了腰间,然后,几人风风火火的鱼贯而下。
“波哥……”我也跟随着靓波下楼。
“我没有时间和你解释,这次先谢了,有缘再见。对了,你有暂住证吗?”
“没有。”
“那你先在附近避一避,吃了午饭再回来。”波哥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和几个大汉匆匆离开,离开的时候,他还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很显然,他肚子上的伤口还没有彻底康复。
看着靓波消失在街道上,一时之间,我有些六神无主,因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虽然六神无主,但直觉告诉我,无论是发生了什么,终归不是好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我决定听波哥的避一避,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我并没有离开,而是就躲在街道对面出租屋的二楼公共厕所里面偷窥。
二楼公共厕所里面有一个贴满的报纸的窗户,报纸已经破碎,从破碎的缝隙里面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我居住的那栋出租屋。
此时此刻,我突然不紧张了,而是有些期待。
我期待着所猜测的场景出现。
时间突然变得缓慢,刺鼻的恶臭让每一分每一秒成了煎熬,我伸长的脖子有些酸痛,最让我焦虑的是,每当有人进来方便的时候,我都要脱裤子假装准备上厕所的模样。
短短二十多分钟,我已经脱了七次裤子。
这算是一夜七次郎吗?
不对,应该是二十分钟七次郎……也不对,这么短的时间这么高的频率,会不会让人对我某方面的能力产生什么误解?
我的思维跳跃性太强了,联想更是没有边际,几辆衙门口的车停在对面那栋出租房门口,我脑袋里面依然还在胡思乱想着那莫名其妙的七次郎。
我觉得七次郎这个绰号还不错,如果以后行走江湖,可以用这个名号,朗朗上口,一听就是某些方面能力超级强大的厉害角色,很容易让对手产生羞愧和自卑的感觉,从而从精神上打垮对手,让对手一蹶不振。
当一群衙门口的人手持武器冲进对面出租屋的时候,我才从七次郎的旋涡里面清醒过来。
和我大脑里面模拟了多次的场景一模一样。
眼看着一群衙门口的人失望的无功而返,我的大脑里面却是无比的兴奋,因为,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和我之前的猜测完全吻合了。
这才是我心目中的江湖。
第一次,感觉自己接近了真正的江湖。
他们是抓靓波吗?
我推测靓波应该不是衙门口的目标,因为,要抓靓波早就抓了,大概率是抓靓波叫来的几个外援。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宏哥所扮演的角色了,而这也与我之前所猜测的一样。
从靓波的表现也可以确定,宏哥所扮演的角色是公开的秘密,而且,很有可能这贼窝里面的小贼都知道他的角色,只是大家都不说开,或者说是不敢说。
这就是江湖。
尔虞我诈的江湖。
我长长叹息了一声,事情的发展虽然与我猜测的一样,但我依然还是有些失望,这和我想象的江湖不一样,因为,靓波并不是什么杀富济贫的侠客,他只是一个小贼,一个赶轮子杀皮子的小贼。
这不是我要的江湖,我要的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江湖,我要的豪情万丈的江湖,我要的是一言九鼎驷马难追的江湖,我要的是能够登堂入室的江湖。
我有些迷茫。
从靓波的事情可以确定,木匠是不会出来了,很有可能,木匠进去也与宏哥有关系,而所谓的捞人只是为了骗钱……
……
当我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出租屋里面已经是人满为患,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衙门口的行动,那行动,应该是抓捕大鱼。
人们各种猜测着,到了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衙门口的人应该找的是靓波的朋友。
靓波的朋友是什么人?
没有人知道靓波的朋友是什么人,但是,大家还是能够猜测到,从衙门口的动作来看,肯定身负了血案,很有可能抓住就要吃花生米。
吃瓜群众们都赞叹靓波的的朋友运气好,没有人知道我在背后的作用。
中午蹭到了饭。
请我吃饭的人是岩土哥,岩土哥今天显得眉飞色舞,他说我给他带来了好运气,大概是赶轮子的时候干了一票大的。
岩土哥回来的时候腋窝里面夹了一捆毛边纸,一手提着两条烟两瓶酒,一手提着两斤肉和两斤面。
“师父,这是我拜师的礼物。”岩土哥笑眯眯的把烟酒肉和米面对着我扬了扬。
“啊……别别,我教你没问题,你可千万别叫我师父,我不喝酒,我也没有开火做饭,肉和面也用不着,你都拿去。”
我连连推辞,却是故意不提烟,毕竟,烟是可以换钱的。
实际上,我并非不想要礼物,主要是这家伙长得太丑了,应该也是三十左右的人了,如果收他为徒,绝对会有辱师门。
我内心虽然贪其烟酒肉面,但收这么一个超级丑男是万万不能的,除非……除非十条烟十瓶酒……不,应该要一百条烟一百瓶酒。
想到这里,我莫名的悲哀。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相信,如果此时岩土哥给我一百条烟一百瓶酒,我会拍着胸膛收下这个丑徒弟的。
不为五斗米折腰,一百斗米还是可以折腰的。
两条烟两瓶酒两斤肉两斤面肯定是不行,我现在是大师人设,不能因为一点点蝇头小利就让伟岸光正的人设崩掉。
坚决不行!
当然,我认为岩土哥还是会留下烟酒肉面,但是,我低估了岩土哥的无耻,他一脸失望之后,便把毛边纸放在我房里,提着烟酒肉面上楼去了。
靠!
好在的是,岩土哥放好东西后就拎着一瓶酒下楼带我下馆子,这让愤怒的心情平复了很多,当然,此时此刻,我已经没有了之前倾囊相授的崇高想法,藏私是必须的,最好是让他走上歪路,譬如,让他练习好看的江湖体忽悠老百姓,却又无法登堂入室。
我发现自己的内心好阴暗……
……
“师父,我敬你一杯!”岩土哥捧起酒杯,丑陋的脸上宛如猪肝。
“别叫师父。”我扫了一眼酒瓶,心中不悦,这酒原本应该是我的,也不知道值不值钱。
“那叫什么?”
“我叫夏至。”
“夏至。”
“嗯,夏至。”
“夏至,我要如何入手?”岩土哥一脸虚心的表情。
“呵呵,别把书法当回事,很容易的,到时候,我给你几本字帖,怎么好看就怎么写,别想那么多,要做到道法自然,不要拘泥于形式,阳春白雪下里巴人老少皆宜,达到了这个境界,必定是事半功倍……”
我一边吃一边给岩土哥说一些神神秘秘却又没有任何价值的话。
其实,也并不是我不想教岩土哥,主要是我也是瞎写,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完全就是无师自通,蹲在路边写石碑写对联忽悠几个农民没问题,上台面是远远不够的。
“谢谢师父教诲。”
“叫我夏至。”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岩土哥朝我举杯,脸上已经有些醉意了。
“……”我瀑布汗。
“师父,吃完了没有?”
“吃完了。”我擦了擦嘴,让自己看起来很有内涵的样子。我和岩土哥虽然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师父的派头还是要掌握好分叉。
“那我们现在就去。”岩土哥站起来。
“干什么?”我一愣。
“教我写字啊!”
“这么急……”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我这个人也有自知之明的,又矮有丑还没钱,关键是,还没有一技之长,现在年龄也是越来越大,继续这么下去,恐怕就要成老光棍了……”
“那倒也是。”我瞅了岩土哥那张丑脸一眼,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整个下午,我都是在教岩土哥写毛笔字,不时有打听靓波消息的人围观,几乎所有认识岩土哥的人对他都是嗤之以鼻。
我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自己写,让他观摩学习间架结构,并偶尔会叫他一些动作和技巧。
严格的说,我并不是教岩土哥写字,而是教他表演。
岩土哥也是一个有表演天赋的人,拿上笔,立刻就上手了,字虽然潦草到不堪入目,但装腔作势的模样倒是有板有眼,仿佛是遗落到民间的书法大师。
最让我啧啧称奇的时候,岩土哥专注“表演”的时候,他那张丑脸居然没有那么丑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艺术气质?
我发现,岩土哥虽然长得丑,但气质这一块比我拿捏得死死地,他的肢体动作看起来更为和谐,行云流水,张弛有度,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其写的字实在是太丑了,和他那张脸不相上下。
我的教学宗旨就是,怎么好看就怎么写,什么书法注意事项统统不当回事,再说了,你让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整天练习基本功也不现实,还不如从旁门左道入手见效快。
江湖!
江湖!
混江湖的人不写江湖体写什么?
对于不负责任的胡乱教学,我这个庸师没有丝毫自责和愧疚,反而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弄出来一套理论作为支撑,且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在教学的时候,我会不经意的和岩土哥提到靓波。
“靓波没事,也就赶赶轮子杀杀皮子,衙门口的人才不会兴师动众的抓他,应该是他的兄弟靓坤。”岩土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着。
“靓坤怎么了?”我记得当时那个说我是饭桶的人叫靓坤。
“我记得靓波说过,他们之前在有几个结拜兄弟,靓坤就是靓波的结拜兄弟之一,而靓坤去年犯了什么事儿,据说事情很大,被抓住很有可能吃花生米,大概是这次靓波被捅之后,把靓坤叫来帮他报仇,然后被衙门口的人得到线索……”
“衙门口的人会不会把这栋楼的人都抓走?”我有些担心,怕殃及池鱼。
“你放心,衙门口人手紧张,而且,各负其责,我们这些小偷小摸的人,他们才不会大动干戈,再说了,今天抓捕失败,靓坤也不会再来了,衙门口的才不会在这破出租屋浪费时间,还有……”岩土哥迟疑了一下。
“还有什么?”我不动声色的追问。
“还有,如果没有准确的线报,衙门口也不会再来。”岩土哥自始至终都盯着地面的字,哪怕是说话,也不影响他的专注和狂热。
“你的意思是说,之前有人走漏了消息?”我问道。
“这事儿你别问。”
“哦……对了,木匠能捞出来吗?”
“出不来,已经送走了。”岩土摇头回答。
“你确定吗?”我急忙追问。
“确定,今天小婉去了,人已经送走了。”
“钱花了吗?”
“钱打水漂了……吃相太难看了!”岩土哥脸色变得难看,忍不住啐了一口。
“什么意思?”
“别问这些。对了,这字帖上写的错落有致和留白是什么意思?”
“书法留白是书法家感情和趣味集中表现,是能够给欣赏者留有现象的空间……你先别问这些,当务之急是把字写漂亮,慢慢你就会领悟到这些东西。”我没有问到想问的线索,心中不悦,敷衍道。
“不能慢,不能慢,我还指望着靠这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的。”岩土嘿嘿笑道
“……”我看着岩土哥那张丑脸,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丑字,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如何鼓励他,毕竟,再有趣的灵魂也比不上一具好看的皮囊,何况,岩土哥的灵魂也不是很有趣。
……
“咳咳咳……
下午四点的时候,岩土哥跟着一群小偷赶轮子去了,我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出租屋内,抽出一根岩土哥落下的香烟点上,呛得我直流泪。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是宏哥出卖了靓波他们。
木匠折了与宏哥有没有关系?
如果是,自己该怎么办?
我把木凳搬到门口看着狭窄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一阵出神,我心有不甘,不甘就这么回去,不甘木匠就这么被人坑了。
我想为木匠报仇。
我是木匠带出来的,现在,木匠折了,那么,除了他的姘头小婉之外,我是唯一有理由帮他报仇的人。当然,报仇还是其次,最主要是,因为木匠被抓,我的发财梦也破灭了,我心里有一股气。
从靓波的事情可以确定,宏哥不是好鸟,哪怕他没有出卖木匠,至少,木匠的救命钱肯定是被他坑了,光是这事儿,就可以兴师问罪。
兴师问罪……
问题是,我在这里举目无亲,哪怕是知道,也不可能向宏哥兴师问罪……
……
思来想去,我觉得这事儿必须要个说法,毕竟,这是我初入江湖的第一件事,虽然这贼窝并不是我想要的江湖,但如果不了了之,那些武侠小说算是白读了,金庸老先生估计也要被气死。
要想有个说法,就必须要了解赶轮子的这个群体,然后再想办法找宏哥要个说法,要知道,宏哥在这贼窝里面还是很有面子的,要想搞他并不容易。
如果把宏哥出卖靓波的事情说出去会怎么样?
几乎是立刻,我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我,而且,我也拿不出证据,到时候,宏哥肯定会找我的麻烦。
宏哥找我的麻烦实在是太容易了,随便找几个治安仔查暂住证就能够把我抓走。
唯一的办法就是融入小偷这个群体。
岩土哥!
岩土哥这个便宜徒弟成了我的突破口,因为,到目前为止,岩土哥是唯一能够帮到我的人。
晚上,在岩土哥回来之前,在我卖力表演之下,我总算是蹭到了一顿晚饭。这顿饭对我很重要,至少证明,离开了岩土哥这个丑男,我一样能够蹭到饭。
请我吃饭的是湘常的老乡,名字很有特点,叫“小胡闹”,小胡闹有个搭档叫“小黑”,小黑并没有赶轮子的手艺,但他牌打得非常好,天天赢钱,在这贼窝也算是活得有滋有味。
吃饭完毕后,岩土哥便缠着我教他书法,好为人师的我欣然答应,立刻铺开家伙就教,反正都是野路子江湖体,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讲究,字怎么漂亮就怎么写,坐姿和握笔的姿势都无所谓,开心就好,什么中锋偏锋统统去见鬼。
岩土哥的悟性还真是强,只是两天,装腔作势自然是不在话下,写的字居然也有了很大进步,看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了。
对与岩土哥,我还是有些内疚和惋惜的,毕竟,这家伙写字还是有书法天赋,如果遇到名师指点,还真有可能写出一片天地。
可惜跟了我这个半吊子师父。
“撇捺要刚劲有力里面要有些飘逸……岩土哥,我这天天吃饭都是问题,也不可能天天蹭饭,要不,你明天带我上车吧,赚点生活费也不错。” 我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你想上车?”岩土哥一愣,停下了手中的笔。
“嗯。”
“那……那也行……你其实天生就是一个贼。”岩土哥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为什么?”我虚心请教,内心却是把岩土哥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你才天生是一个个贼,你全家都是贼!
“你相貌堂堂,手指细长,不做贼可惜了。”岩土哥一脸权威的表情。
“咳咳……为什么要相貌堂堂手指细长?”我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当贼,首先就是要看起来不像贼才是最高境界,你想想,当你周围的人都不把你当贼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事半功倍了?其次,就是手指细长,你看你这手指……啧啧……就凭这手指,什么春包坤包都不在话下……”岩土哥越说越有劲,说到后面居然捉住我的手仔细研究起来,让我一阵恶寒。
“要不要举行什么入行仪式?”我抽回自己的手问道。
“入行仪式?”岩土哥一脸石化的表情。
“盗门……”
“停停停,你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满脑子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在古代,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门派,什么妙手空空儿、三只手、六十九章、偷儿、上手把子、下手把子,到了现在,又演变出了赶轮子、杀皮子之类的说法,但要说什么盗门,那你是想多了。”
“那叫什么?”
“就叫贼,或者叫小偷也行,好听点的也就是梁上君子。”
“……”我顿时无语,要知道,我还想着给自己一些心灵上的藉慰,最好起个好听且威猛的绰号,或者给自己一个偷钱包的借口,但“贼”这个词汇,把我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贼就是贼,贼有贼的圈子,但从来没有听说贼会成群结队的,至于武侠小说里面的劫富济贫也是老百姓自己的臆想,绝大部分的贼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哪里会想着接济别人。”岩土哥哈哈大笑道。
“吃不饱穿不暖……”一时之间,我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你看这屋子里面有几个发财的?”岩土哥问道。
“……”
“当然,你臆想的那些玩意儿也还是有些根据的,譬如,在古代,很多贼都是家族传下来的,他们会总结出很多经验,一代一代传下来,只是,这些家族传承到了某一个时期就被打砸破坏了,那些手艺也彻底失传,所谓的道门也就成为了历史,到了现代,都是钢筋水泥防盗门,再加上监控系统,古代的那一套行不通了……对了,明天我带你出去,或许你能够遇到一个你想象的那种人。”
“什么人?”我顿时来了兴趣。
“刀片党的人。”
“刀片党是用刀片的小偷吗?”
“是的,目前,粤珠的小偷主要分为刀片党和手夹党,所谓的刀片党就是用刀片割包,而手夹党则是用手指头夹钱包,通常的情况之下,我们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极少有来往。”
“大家都是小偷,为什么不来往?”我有些好奇。
“这个……这个……其实,刀片党的段位比我们高,他们骨子里面是瞧不起我们的,而且,他们随身携带刀片,而刀片算是凶器,一旦被六扇门的抓获之后,都会从重从严打击。譬如,我们被抓,大多也就是关几个月,刀片党都是几年起步,所以,他们比我们更加凶残,很容易走极端。”
“你说的那人有同伙吗?”我问。
“刀片党极少成群结队,都是单枪匹马。”岩土哥摇头。
“那……”
“再等一会就是上夜班的高峰,你这么有兴趣,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或许能够碰上那位高人,到时候,你拜他为师……”岩土哥那张丑脸上露出揶揄之色。
“看看也行,先熟悉一下线路。”我连点点头附和。
“时间刚刚好。”岩土哥看了一眼挂钟。
我收拾了蹭饭的道具出门。
此时街道上依然是人流如织热闹非凡,我跟随在岩土哥身旁,经过检查站的时候一阵心惊肉跳,反倒是岩土哥一脸坦然,甚至于在检查站停留了一下,给几个治安仔装了一根香烟。
“你不怕他们?”我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好怕的,这十四村成千上万的人,都是来自于五湖四海,他们人手不足也管不过来,我们没事和他们套个近乎,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哦。”我暗自记下,这可是经验之谈,以后要想自由的出入这十四村,必须要和当地的治安仔混个脸熟。
很快,我们两人就步行到了附近的公交车站,在途径一个小卖部的时候,岩土哥顺便买了几张报纸。
“等会上车了,你就帮我拼命的挤。”岩土哥一双眼睛在等候公交车的乘客身上游离,就像一头捕猎的狼。
“啊……我只是来熟悉熟悉线路的。”我心脏莫名的一阵疯狂跳动,手脚居然开始颤抖。
“你没有听说贼不走空吗?”岩土哥在我身边轻声说了一句。此时,一辆公交车恰好到站,他随着人流便挤了上去。
我的大脑陷入了空白。
岩土哥堵在车门口,根本无法分辨他是上还是下,我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但我失望了,我根本就看不到他杀皮子的动作,因为,自始至终,岩土哥左手中的报纸都遮挡着右手。
乘客们都很警惕,岩土哥没有得手,便跟随着人流上了车。
眼看着公交车要离开,我赶紧上了车。
当我上车之后,越发变得紧张,不仅仅是心脏疯狂的跳动,就连手脚也变得僵硬,仿佛公交车上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贼。
很显然,这是心理障碍。
我不是贼!
我不是贼!
我拼命想要克服这个心理障碍,但是,无济于事,我没法行动,我的四肢仿佛突然失去了行动能力一般,我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伫立在车厢里面,只剩下一双眼睛看着岩土哥就像鱼儿一般在车厢里面挤来挤去……
……
“你干什么!”就在我四肢僵硬宛如灌铅的时候,突然,车厢里面响起了一声怒斥。
糟糕,岩土哥暴露了!
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和岩土哥对峙着,那中年男人至少比岩土哥高了一个头,此时此刻,岩土哥显得卑微而可怜。
“啪!”那中年男人打了岩土一耳光,声音脆响。
“你为什么打人?!”
眼看着岩土哥挨揍,原本四肢僵硬的我脑瓜子一热,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中年男人的胸口,恶狠狠的瞪着他。
此时,周围的乘客纷纷让开。
“他偷我的钱包!”中年男人怒视着我。
“你的钱包呢?”我瞪着中年男人,一脸凶神恶煞,我很清楚,我不能退缩,要不然,引起众怒之后,我们都要挨揍。
这个时候,我已经后悔不应该出头的,但后悔已经来不及,只能硬撑。当然,我敢站出来是因为我确定岩土哥没有得手,没有得手,也就意味着岩土哥身上没有赃物。
没有赃物,衙门口的人就不能定性!
“这是我的钱包。”中年男人从口袋里面摸出自己的钱包。
“啪!”
“你的钱包不是还在吗?”我一耳光甩抽在了中年男人脸上。
中年男人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想还手,却被我抓住手臂,我们纠缠在一起,在车厢里面互相拉扯着,自始至终,岩土都没有帮手,只是在旁边打圆场说是一场误会。
到站了!
就在我和中年男人纠缠不休的时候,公交车到站了,车上看热闹的乘客纷纷下车,而我也拽着中年男人下车,中年男人则是死死的抓着椅子不下车。
最后,我还是没有把中年男人拽下车,岩土哥把我拉下了车。
下车之后,岩土哥也不说话,只是埋头往前走,远离了公交车站后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摸出一根香烟点上,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我也不吭声,心想着这烟原本是属于我的。
“你疯了!”岩土哥突然骂道。
“岩土哥……”我有些委屈,不知道哪里错了。
“你那么理直气壮的把人家扇一耳光,你当你是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大侠?”岩土哥脖子上的青筋凸起,他似乎愤怒到了极点,那张丑脸显得无比狰狞。
“岩土哥,我第一次上车,什么都不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还要蹭这个丑男的饭吃,我只能低声下气。
“我们是贼,贼!贼是见不得光的,你倒好,明明知道我是个贼,还理直气壮的扇了他一耳光,你扇他一巴掌倒是解气了,万一那家伙一口气顺不过来天天盯着我怎么办?万一他去衙门口怎么办?你是不脑壳里面灌大粪了!”岩土哥越说越气,说话也越来越难听。
“他扇你了……”我不服的反驳,我原本以为岩土哥会感激我,结果反而招来一顿骂,自然是无法接受。
“我们是贼,做贼要有做贼的觉悟!我不像你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天生就是做贼的料子,看看我这小身板,长得又丑,多看别人一眼都要挨揍,如果每次被人揍就要报仇,那我以后还怎么混?”岩土哥有些气急败坏,那张丑脸的疙瘩都被气得直抖动。
岩土哥的话直击我的灵魂,让我陷入了一阵深深的思考,的确,我比他帅。
贼!
做贼要有做贼的觉悟,不能高调,更不能报复。
“我们回去。”岩土哥见我不说话,以为我知道错了,语气也缓和了很多。
“不杀皮子了?”我有些失望,毕竟,这是我第一次上车,如果空手而归不合贼不空手的原则。此时此刻,我已经自动把自己带入到了贼的身份,给自己贴上了贼的标签。
“不行,你这么莽撞,搞不好今天就会折,先回去,慢慢给你讲一些道上的规矩。”
“你不说是没有盗门了吗?”我有些不满,因为,之前岩土哥可是把盗门完全推翻了。
“盗门是没有了,但规矩还是有……你也别当是规矩,就当是做贼的注意事项。”岩土哥苦口婆心道。
“做贼的注意事项……”我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岩土哥一直不说话,而是闷声往前面走,一直走到下一站,才上公交车,在上公交车的时候,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下手,而是规规矩矩的站在走廊,一双猥琐的小眼睛看着窗外。
我跟随着岩土哥上了公交车,也老老实实的站在他的身边。
很显然,岩土哥还在为开始的事情生气。
“喂喂……快看……那边,那边,那个穿蓝色衬衣的人!”就在公交车缓缓启动的时候,岩土哥突然碰了我的胳膊一下朝窗外指。
我沿着岩土哥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公交车站的侧面站着一个身穿蓝色衬衣的男人,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身高在一米七出头,身材比列很匀称,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白白净净,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咖啡色手提公文包,看起来就像一个儒雅的知识分子,而且,并不像是伪装出来的,乃是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一种书生气质。
“刀片党?”我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问道。
“是的,你这小子还真是与他有缘,第一次出来居然真的看到他了。”岩土哥笑道。
“平时不容易看到他吗?”我忍不住问。
这些天,我对小偷们的作息时间大概了解了,他们都是集中在早高峰和晚高峰,中午这段时间要嘛是在出租屋睡觉,要嘛就是打牌找乐子,晚上的主要工作是泡妞。正因为作息时间相似,小偷们彼此之间都混了个眼熟,往往上车之后就知道对方是不是同行。
通常,小偷之间的竞争并不会很激烈,大家各凭本事各凭运气,平时在车上遇上同行偶尔还会配合一下。
理论上,遇到同行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很特别。”岩土哥摇头。
“如何特别?”
“他一直是独来独往,而且,一旦他发现公交车上有其他的小偷,他就会下车……刚才他应该是发现了我们,所以没有上车……”
此时,公交车已经离开了站台,那蓝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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